巔峰收藏 你我共享 《收藏》:宋代全國各地都有燒窯口,據(jù)資料顯示,當時的窯口數(shù)量高達1萬余處,每個窯口各具特色,您更喜歡哪些窯口? 麥溥泰:20年來,我的心態(tài)是一直在改變的。 最開始的時候是喜歡建盞黑釉(福州),因為喝末茶,黑釉是最漂亮的。后來,興趣慢慢轉移到定窯(河北)、耀州窯(陜西)、磁州窯(河北),這些北方的窯口有自由奔放的氣質。
中國人很喜歡漂亮的定窯白釉。宋代的時候定州生產(chǎn)了大量白釉,供上流社會使用。白釉的特點是非常薄,而且質地堅實,因為北方窯口是燒煤炭的饅頭窯,升溫比較快,溫度比較高,與南方柴燒的龍窯是不一樣的。除了白定以外,我也喜歡定窯的醬釉,被稱為鷓鴣斑,就算是在今天,這也是很創(chuàng)新的設計。
宋代流行用黑定喝茶,黑釉金彩尤其珍貴,只有非常精彩的東西才會加金彩。日本人把黑釉金彩盞當作國寶,非常稀有。十多年前在蘇富比出現(xiàn)過一件這種器物,1000多萬元。
耀州窯最鼎盛的時期在北宋,很有內涵,最好的顏色是橄欖色,冰清玉潔,刻花又非常立體,也是中國人很喜歡的一種瓷器。
耀州窯也會有黑釉,我有一件黑釉描金彩盞,鴛鴦蓮池圖案很生動,把一幅花鳥畫放到了一個小小的茶盞里。茶盞還描有金彩,說明很重視這個盞。到金至南宋時,很多匠人逃走了,耀州窯燒的瓷器就沒有那么好了,釉色有些泛黃。
這幾年,我又喜歡上了龍泉窯、吉州窯等南方窯口。 《收藏》:這種興趣改變與國際市場有關系嗎? 麥溥泰:沒有。國際市場追崇的一直是宋代的五大名窯(汝、定、官、哥、鈞)的重器。這些重器代表著那個時代最珍貴的東西,我也非常喜歡。五大名窯中,我只有汝窯沒有機會收到。我收藏有一件哥窯杯,是90年代末在嘉德買的,當時大家都說不清楚是什么,我一舉手就買到了。
市場上的汝窯太少了,偶爾出現(xiàn)一件,也是被很多人搶,在財力方面,我又不一定比別人更強。對我來說,收藏重器是很重要的體驗,只不過,除了這些重器,我也非常喜歡地方窯口的日常器具,有濃郁的地方特色,可以反映當?shù)氐娜宋娘L采,更能代表當時窯口所在地的普通人的趣味,不值錢,但很有趣。 當然,這只是個人愛好,對投資來說,可能并不適用。
《收藏》:對于瓷器收藏來說,真?zhèn)舞b定是一個門檻,您是怎么解決這個問題的? 麥溥泰:鑒定一定要多上手看實物,用手電筒看細節(jié),用手去感覺重量,這與看照片、展覽上隔著玻璃看是不一樣的。在香港有個很好的地方是,每年的拍賣會都會有很多的古陶瓷,可以上手看,而且古董商會拿給我們看很多古瓷器。 但是,我仍然依靠經(jīng)紀人去掌眼。因為很多國外的拍賣會我可能不能去現(xiàn)場,只能委托經(jīng)紀人代替我去檢查,看看這些東西是否有問題,品相是否完整,因為90%的東西都是不完美的,檢查是否修理過需要專家把關。 當然,古董行業(yè)有個規(guī)范,會提前告訴我們是否有損毀或者修理,尤其是在香港,如果古董商提前沒有說明,等發(fā)現(xiàn)以后還可以退回去。
過去的幾十年,他一直在從事零售批發(fā)業(yè),直到2015年,開始從零售業(yè)逐漸退出來,將全部精力用于展覽和收藏。最初,他是因愛喝茶才開始收藏宋代茶具,但當時茶具、酒具分不清楚,于是興趣開始慢慢擴展到宋代酒器,進而開始對宋代文人書齋中的清雅之趣產(chǎn)生濃厚的興趣,品茗時無香不幽,無花不雅,所以香器、花器也自然開始進入他的收藏范疇。不過,整體而言,其收藏的茶器、酒器數(shù)量遠比香器、花器多。
《收藏》:您是用什么樣的方法區(qū)分茶具和酒具呢? 麥溥泰:宋代帶溫碗的執(zhí)壺,以前被認為是酒器,其實應該定為茶酒器,因為考古出土的有些茶器也有溫碗。我的觀點是,有長的、彎曲的流的壺傾向于茶器,沒流的或者比較直、比較短的偏向于酒器。茶壺的流很重要,可以把香氣帶出來,可以控制水的溫度,還可以產(chǎn)生一個力,在沖茶的時候更利于出現(xiàn)泡沫,所以很多流是彎的。
盞托是重要場合用的,盞與盞托的生產(chǎn)比例是10:1。酒盞托與茶盞托是不一樣的,寬一些、矮一些的、有平臺的是酒盞托,高一些、窄一些、空心兒的為茶盞托。
茶盞與酒盞比較難區(qū)分,有種看法是看尺寸?,F(xiàn)在日本茶道認為13~15厘米的茶盞是最好的。茶盞的尺寸在宋代的文獻中沒有明確記載,但是斗笠盞是宋代最高級的一種茶盞,一般尺寸是在10~12厘米左右。所以,10~15厘米左右的盞為茶盞,直徑小于這個尺寸的傾向于酒盞。
《收藏》:您收藏的選擇標準是怎樣的? 麥溥泰:首先,很多人是從窯口的重要性、珍貴性、歷史意義或者考古意義來看瓷器,而我是從實用性的角度來考慮收藏價值,分為茶、酒、香、花器,各個功能的瓷器又有所偏重。 比如,我喜歡典型的茶器——斗笠盞,就會收集各個窯口、各種釉色、各式各樣的斗笠盞。當時在耀州收的大部分都是斗笠盞。不過,現(xiàn)在有些后悔,不應該那么挑剔,其他的器形也應該收一些,那樣就會更完美。
其次,我會挑選有個性的、特殊性的瓷器。同一窯口、同一時代、同樣紋飾的東西一般就不收藏了,當發(fā)現(xiàn)一件東西跟自己的藏品不一樣的時候,我就會很開心。我收藏有三個斗笠盞,雖然都是嬰戲圖印花,但是印花風格不一樣,說明當時的創(chuàng)作是很自由的,可以加入工匠自己的構思和喜好。
再次,在材質方面,也不局限于瓷器。宋代人玩兒得很瘋的,瑪瑙、金、銀、壽山石、青銅等各種材料都會嘗試,也許不是很成功,也沒有經(jīng)濟價值,只是做著玩兒的,但這正是其可貴之處。
最后,我要強調的一點是,我非常喜歡一些地方窯口。很多人喜歡名窯、御用窯,而不重視甚至看不起地方窯口。當然,重器確實很重要,皇帝們怎么喝茶、怎么用瓷器確實很有吸引力,但是,我們應該更多地留意地方窯口,注意普通人怎么喝茶、飲酒。 一方面,地方窯口離我們的生活更近,另一方面,很多地方窯口的瓷器表現(xiàn)更自由,飽含工匠的個人特色、愛好,也更能反映當時的地方色彩。
《收藏》:在您的藏品中,您最喜歡哪幾件? 麥溥泰:最喜歡的是玉壺春瓶,它是山西霍州窯的(金代),雖然不是重器,但是非常美,尤其是放到合適環(huán)境的時候。
我的藏品中,有很多都非常稀有。比如,耀州窯青釉蹲獅形執(zhí)壺(酒具)。它設計非常巧妙、個性。頂部的洞為入口,脖子處的鈴鐺上有一個小孔,是出口。這件東西是孤品,應該是當時士大夫專門訂制的,做工很精細。
耀州窯青釉人物誦經(jīng)形執(zhí)壺是水注(茶具),也非常精美,入水口在頭頂,手中的經(jīng)書是出水口,眼睛半睜半閉,刻劃非常精細、立體,有點像菩薩像。
定窯刻花執(zhí)壺為酒具,多年前在巴黎某博物館曾看到一件一模一樣的執(zhí)壺,很喜歡,可惜遍尋不得。后來,得知這件東西在法國一位古董商那里,當時我興奮壞了,經(jīng)過很長時間的討價還價,終于收入囊中。這一對執(zhí)壺也許是一起去的法國,一件進了博物館,一件流落民間。
定窯“新官”款白釉盤口瓶也是一件重器,肩部很飽滿。定窯已經(jīng)有為皇室生產(chǎn)瓷器,底款刻有“官”或者“新官”。耀州窯青釉刻花溫碗和執(zhí)壺的難得之處則在于是原裝的。
《收藏》:哪些地方窯口的瓷器您比較喜歡? 麥溥泰:比如,河南鞏義黃冶窯,燒制的綠色絞胎很漂亮,是外國人很喜歡的一種中國瓷器,如果將花紋用線條勾勒出來,你會發(fā)現(xiàn)這些肌理類似于中國的山水畫,有粗有細,有虛有實。
再比如山西臨汾窯,雖然是地方窯口,但是燒制的茶盞非常漂亮。有一個臨汾窯黑釉油滴盞(北宋~金代),油滴分布特別密集均勻,有幾千個油滴,90%以上是不交疊的,工藝非常難得,我們稱它為“金油滴”。這只盞盛上清水的時候,油滴是銀色的,就像漫天的繁星,而放上茶水或者黃酒的時候,油滴顏色就變成紫金色,非常漂亮。
還有景德鎮(zhèn)影青青白釉,胎土只在景德鎮(zhèn)有。器物胎很薄,透光率是很高的,甚至可以當燈罩使用。磁州窯的紅綠彩碗放到合適的環(huán)境里會非常漂亮。北京的龍泉務窯釉色有一些泛黃,工匠也會做一些窯變,顏色搭配很漂亮,很有地方特色。很多北方收藏家家里也有很多龍泉務窯,但是很多外地藏家不熟悉這個窯口。
《收藏》:您主要是在國外拍嗎? 麥溥泰:在國外拍得多,內陸基本沒有拍過,因為有政策限制。除了拍賣,我更多的是從日本、英國或者其他歐洲國家的古董商手里買。在香港藏家手里買的也不少,香港也有很多藏家收藏了幾十年,東西很好,也很多。 買宋代瓷器最大的競爭對手是日本人,他們很喜歡。我有很多瓷器是從日本買回來的,多是從大家族傳下來的,比如德川家族等等,流傳有序,用了好幾百年。比如吉州窯樹葉黑釉盞,其中有一件桑樹的樹葉花紋并不是平鋪的,而是立體的,有一邊翻轉,這種幾率是比較小的,通常是十個里面會有一個這樣的花紋。
《收藏》:現(xiàn)在海外瓷器好找嗎?很多人抱怨東西不好找。 麥溥泰:東西還有很多,13世紀到19世紀,很多中國的瓷器被運到日本。但是,現(xiàn)在很多游客去日本的古董店買東西,只是一時興奮,只能買到簡單的、普通的東西。 因為古董店不會把好東西擺在店里,這些東西價格不便宜,肯定不會面對散客。如果要買重器,必須與古董商保持長久的密切聯(lián)系,足夠熟悉后,他們知道你要什么,才會把精品一件件發(fā)給你看,而且古董界有個網(wǎng)絡,面對所有收藏家。 《收藏》:這幾年網(wǎng)上拍賣比較熱,您有沒有采用這種方式? 麥溥泰:不習慣。大部分網(wǎng)上拍賣的拍品價格與正常市場價格相比,高得離譜,不合理,所以這時候我是不會出手的。而且買東西一定要了解來龍去脈,了解傳承和背后的故事,我在這方面比較挑。 所以我通常會找有豐富經(jīng)驗的古董商做經(jīng)紀人,找來源可靠的東西,如果有疑點,就會放手。東西是慢慢入手的,不要急著買。在香港、日本、倫敦,每年上拍的古瓷器起碼有上千件,不可能都會收入囊中,只能去慢慢淘寶。 在一個古董商拿給我東西的時候,我首先會考慮價值與價格,在談價格的過程中,不一定是減價的,也有可能是提價的。所以,會碰到很多次買不到的時候,甚至買不到的情況會更多,要靠緣分的。 我的心理是,買到最好,買不到也無所謂,倒不是說我不緊張,而是很多時候都是持久戰(zhàn)。因為要說服藏家把東西讓給你,要多次去拜訪,常去聊,可能要等幾個月甚至一兩年,倒不一定全是因為價格談不攏,而是出于對藏品的愛。對此,我個人還是看得很開的,不會因為買不到而茶飯不思,寢食難安。 元 吉州窯仿剔犀如意云紋梅瓶 《收藏》:幾十年來,明清官窯的市場一直比較好,您覺得近幾年會不會有變化? 麥溥泰:雖然我從上世紀90年代才開始收藏,但是之前就有關注瓷器市場。印象很深的是,在80年代,宋瓷、唐三彩比明清瓷器要貴,但是90年代以來,明清官窯的價格越來越高,尤其是康雍乾三代。 最近,明清官窯的熱度有所冷卻,價格似乎不像以前那么瘋狂了,但要說縮水也不一定。當然,好的東西永遠是有人收藏的,只是市場已經(jīng)趨向冷卻、理智,再想瘋漲是不太可能了。 清康熙 青花博古圖直頸瓶 (一對) 《收藏》:您的收藏是從實用器入手,是否這些藏品也會在日常中使用,比如擺茶席用? 麥溥泰:最初收藏的時候是有使用過的。后來買了一些孤品和重器,感覺自己有保護這些文物的責任,它們只是在我的手中保存一段時間,還是要傳承下去的,所以就不使用了。 不過很多民用的東西,尤其有些曾破損過、修補后的瓷器,現(xiàn)在還是有使用的。修補過的瓷器在清洗的時候一定要小心,最好不用一些化學洗劑,如果拿的時候力度、位置不對,瓷器極有可能會再度損毀。這些古物上有很多歷史的痕跡,最好不要清洗、使用。 清雍正琺瑯彩黃地梅花紋碗 《收藏》:宋代文人書齋文化處于發(fā)展期,而明代中后期是文人書齋文化的鼎盛時期,文人也會參與一些器物的設計,對此類器具您的感受如何? 麥溥泰:這些是非常棒的。當代人更喜歡自由的風氣,所以,我最喜歡宋代瓷器,那時的規(guī)矩不是很死板,是有個性的張揚,富有活力,有些器物的刻花,地方色彩和個人色彩濃郁。 在明代,文人設計也有個人色彩,我也是非常喜歡的,對此有一點研究,也在收藏。宋代雖然也會有雅俗概念,但是沒有很死板地寫出來。明代有很多規(guī)矩,雅俗已經(jīng)有很明確的區(qū)分,雅俗界限過于清晰。實際上雅俗有時代、個人、歷史的概念,不太好去定這么多規(guī)矩。 南宋 郊壇下官窯灰青海棠式花插 麥溥泰,香港泰華古軒主人,香港著名收藏社團敏求精舍和求知雅集的會員,收藏瓷器20余年,其藏品數(shù)量、質量都非??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