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葉然(方塘書社主筆) 作者筆下的官墻里只是沉睡在都市里的一條繁華落盡的舊巷子,當舊巷子裝滿了來自四海八方貧下階層的人,它便成了城中村,東方的“貧民窟”。這里生的很粗糙,可是這里又活得很熱鬧。 是的,它雖稱得“官墻里”,卻與官僚毫無關系??梢坏┻@樣的“城中村”被邊緣化了,它不僅與官僚和權力有關,也與從未融入進去過的都市有關。 《官墻里:一個人的鄉(xiāng)村與都市》只是一本隨筆文集。作者很明確的告知,這只是一本時間跨度十分大的集子,與作者之前的《崖邊報告》的風格有很大的不同。這個隨筆寫的很隨意,主題卻是鮮明的:當一個人走出了鄉(xiāng)土,又該走向哪里?一個人的鄉(xiāng)村和城市,何處又是自己的歸宿? 《官墻里:一個人的鄉(xiāng)村與都市》 自從城鎮(zhèn)化大刀闊斧的開始,在城市,也在鄉(xiāng)村。不論是城市里那些土著的,還是窮盡了前半生才從鄉(xiāng)村大地里走出的,現(xiàn)已搖身一變成為專家、學者等的上等人、中等人,都開始對已逝的鄉(xiāng)土心心念念,也為留住鄉(xiāng)土做各種事情。一時間,“誰奪走了我的故鄉(xiāng)”、“誰剝奪了我于城市生活的權利”等,有關鄉(xiāng)土和城市生存權的討伐便到處開了花。 當孩提時經歷過的地方,其模樣竟然隨著城鎮(zhèn)化不復存在,記憶中的美好于現(xiàn)實中逐漸崩塌時,我們便要伸出援助之手進行“挽救”了。有著農業(yè)社會背景的中國人,是有著濃厚的懷舊情結的,尤其對孩童時期的經歷,再眷戀不過,這也通常被人稱為是一種情懷的體現(xiàn)。而有著這種感受的人群,尤其在中原和西部黃土高原最為明顯。 大地是有生命力的,它給生長在泥土里的人統(tǒng)統(tǒng)烙上了印記。不論走到哪里,這種烙印是怎么也抹去不得。 所以,我們都是一只腳踩在城市的混凝土上,另一只腳留戀在記憶中的故鄉(xiāng)大地上的一群人。我們不想失去正在生活的城市,亦不想丟失記憶里的鄉(xiāng)村。 1 我們需要擺脫對留住鄉(xiāng)土的呻吟 我們要拯救它,挽留它,以致讓每個普通人都能享受到公平生活的權利。但這并不表示,我們要去挽留它的所有。于是,當做城建和鄉(xiāng)建時,我們很有必要問一問,我們需要什么樣的城?村應該是為誰而建的村? 在這本書之前,一直在閱讀賈平凹先生的作品,尤其他的散文。在文人世界里,可能他們最擅長的就是用文人獨有的憐憫之情去為底層人說情,為鄉(xiāng)村挽留鄉(xiāng)土與鄉(xiāng)愁,為城市里的普通人建造一座精神的堡壘,以致當我們在城市里被“趕”的無處可去時,還有這樣一座堡壘,可以為我們遮風擋雨。 悲天憫人好似文人的天職,情懷是它們下筆的初衷,保證筆下的群體的本真是他們情懷得以落實的證據所在,他們成了億萬人中不扛槍卻又是最勇敢的戰(zhàn)士。在人文書寫中,它所承載的是內容的寬度和溫度,但最終,大部分人的書寫都成了溫度大于寬度。 所有的文人都有著這樣的情懷,所有的情懷都是為公平、正義而生的。然而,當看到《賈平凹游記》里所書寫的情景時,卻開始覺得,有時,對鄉(xiāng)土過分的護佑對那里的人來說也是一種傷害,情懷更是一種毒藥。 《賈平凹游記》 賈平凹走進最貧窮的一個村落,剛進村落,便是嫌棄這道路太窄,這房子太矮,這村落太破舊。但只是圍繞村子走了一圈,他又接著感嘆“這才是鄉(xiāng)村的味啊......什么東西就應該是什么味呀”。 的確,在這最貧窮的村落里,有最淳樸的人,最淳樸的人依然在用最原始的農具耕種土地,有挑水的扁擔,更有最能代表鄉(xiāng)村的破舊的房子......。 但是,與先生一同的人不時地提醒他,其前后矛盾之所在:嫌棄它,卻又贊美它。或許,鄉(xiāng)建之所以難以進行和備受爭議便是在此的:鄉(xiāng)村本身就是一個矛盾體,鄉(xiāng)里的人想要消滅它,過上翻新的生活,城里的人想要挽留它,過上田園的旅人生活。 但終究鄉(xiāng)村不只是城里人的。對于鄉(xiāng)建,我們終究還是要擺脫掉對留住鄉(xiāng)土和鄉(xiāng)愁的呻吟。過分的護佑,對住在鄉(xiāng)里的人們來說,等同于剝奪了他們向往富貴生活的權利。 沒有他們的村和城,這村和城的建設不可稱是成功的。所以,給鄉(xiāng)村和城市定義一個群體,顯得尤為重要。否則,是誰奪了誰的城,誰搶了誰的村,便是永遠無法說清楚了。 2 鄉(xiāng)村建設本身就是一場社會革命 那么如此說來,鄉(xiāng)村也不只是鄉(xiāng)里人的,同樣,城市也不只是城里人的了,這是重塑認知的問題,而認知對解決城鎮(zhèn)建設是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城與鄉(xiāng),兩者本身就是一個復合體。從這點說來,鄉(xiāng)建和城建又變得容易很多。 我是十分認同作者在《官墻里:一個人的鄉(xiāng)村與都市》里所表達的觀點的,鄉(xiāng)村建設本身就是一場社會運動,沒有村民的參與,這場運動注定是失敗的。 今天,城鎮(zhèn)建設本身就是一場社會運動,似乎已成為共同的認知。而社會運動的存在,更多的是,意味著貧富差距的存在,運動權利的存在和建設困難的存在。 然而,隨著社會資本向鄉(xiāng)村的不斷入駐,這場運動,雖搞得激情高漲,但又好像是哪里出了問題,地方政府與民眾無法和諧相處,入駐企業(yè)與民眾也好像無法和諧相處。鄉(xiāng)建也好,城建也罷,都顯得愈來愈困難。 之所以困難重重,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便是如作者文中提到的,鄉(xiāng)建不是村民的鄉(xiāng)建,城建不是普通民眾的城建。 《崖邊報告》 作者書寫了每一個鄉(xiāng)里人和鄉(xiāng)里事,也包括“城中村”里的人。當然,作者對鄉(xiāng)土也是有著十分濃重的情懷的。我依然愿意相信,作者的這種情懷不是一種呻吟,而是一種理性;不是一種憐憫,而是對鄉(xiāng)土的一種護佑。 作者和賈平凹有著同樣的情結,鄉(xiāng)村有著可以承載濃厚文化的最可貴的事物和習俗,而這些事物和習俗早已成為村民生活中的一部分。不論外來資本,出于何種原因,對鄉(xiāng)村這片土地進行建設,它都不應該脫離村民以及村民早已習慣了的生活習俗。 在作者的描述中,他始終都在強調彼此融合的鄉(xiāng)建方式。正如他所言的,如果引入到鄉(xiāng)村的產業(yè),不論是在精神層面還是經濟層面上,如果不接地氣、沒有普適性,那么這只能是一種排村民的、想當然的鄉(xiāng)村建設。村民眼里沒有田園詩,田園詩只在走出鄉(xiāng)土,對故鄉(xiāng)進退兩難的人那里。 同樣,城市建設亦是如此。事實上,城市建設比鄉(xiāng)村建設更為復雜,它是一種對流動人口解決的建設。它承載的不只有市民,更多的是對鄉(xiāng)里人走進城市的一種包容。一座城市若沒有了包容性,想必,這座城市是不能稱為偉大的,包容意味著平等和正義。 作者筆下的官墻里雖正常存在,但它始終是被城市邊緣掉的一個地方,所以它被認作了“城中村”。它生在城市,卻不屬于城市,就是官墻里的宿命,亦是生長在官墻里的人的宿命。有著這種特質的城市,均不可稱為成功。因為生長在里面的人都是被排斥的一個群體。 而在香港,有一個地方,叫重慶大廈,它是香港的“城中村”、“貧民窟”,這里住著來自世界各地幾近窮困潦倒的各色民眾。每一個走進這里的外來人,都對它嗤之以鼻,認為它影響了市容,拉低了城市品質。然而它卻被香港這個國際化大都市接納了,亦逐漸被外來人接納了,接納的原因,在我看來,是它填補了城市的冷漠和枯燥。城市需要他們。因為城市不只是中產階級、精英們的城市,只有他們的城市注定是孤獨的。 香港的重慶大廈 從這點來看,城市建設與鄉(xiāng)建并無區(qū)別,都是基于普通人的建設。城鎮(zhèn)化的進行,讓這兩者之間快速地融合,而我們作為經歷者,卻似乎很難接受。而我覺得,無法接受的并不是它們之間不能融合這件事,更多的是,無法接受融合的過程中所采取的方式,只是“一廂情愿”的融合方式,注定會招來口誅筆伐。因為,流于人表面而非生活本身的融合,是不能稱作融合,更是不能稱作城鎮(zhèn)建設。 3 我們需要什么樣的鄉(xiāng)村和城市 那么,我們要問,我們到底需要一個什么的鄉(xiāng)村和城市? 正如在上文提到的,我們的城市和鄉(xiāng)村在城鎮(zhèn)化過程中,是逐漸融合的。所以,我們是一定需要一個城鄉(xiāng)互相融合的鄉(xiāng)村和城市,即需要的是一個包容性的鄉(xiāng)村和城市。鄉(xiāng)村和城市相同,它也需要具有包容性。只是,鄉(xiāng)村在眾人眼中,因為其資本的缺乏,并不是鄉(xiāng)里人包容入駐的城里人,卻恰恰相反。 鄉(xiāng)村是一定要以村民為主角的,一如作者所言,鄉(xiāng)村建設是一定要有村民的參與。但有時,村民的訴求很簡單,有時又很復雜,而這個時候,資本的流入,便是需要制定某種“強制”的機制。 但這個機制,絕非以犧牲他們的切身利益來制定的,而是當他們未聽言過某個事物,又很排斥時,所有的一個機制。這不僅有助于他們了解新生事物,更可以給予他們在面對新生事物時,怎么培養(yǎng)自己的判斷能力。 但對于這點,很多人并不以為然。他們認為,向鄉(xiāng)村輸入新生事物要么直接了當,要么提前溝通好,應允了之后再引入。隨著今天某種社會壓力和政策壓力的存在,大部人選擇更多的又往往是前者。 其實并非如此。無論采取這兩者中的哪一種,雙方都存有風險。而若有了這種機制的存在,它更多的是,扮演了律師的角色,具有法律效應。除此之外,它更代表了一種平等。任何舉措的實施都需要建立在平等的基礎之上。 另外,對于鄉(xiāng)村中存在的很多風俗習慣和舊物,縱使它無法適應新的環(huán)境和生活,也絕非是一種強制性的摧殘。人為規(guī)整的新東西是沒有人間煙火的味道的。 我想,生活在城市里的大部分人都害怕有一天會被“趕出”城市,而又不知道以哪種方式回到來時的地方。那么,這時,對于一座城市的訴求便是,自己能夠不被“趕”走、有安全感的城市。但往往最有可能被“趕”走的,便是生在城市最底層的“城中村”、“貧民窟”的這一個群體。 《正義城市》 我是非常喜歡《正義城市》一書中所描述的城市面貌的:一座城市,或許它并不是一座經濟發(fā)達、城市繁華的城市,但它一定是一座包容性的城市。不論它有多重的壓力,它都應該尊重城市里每一個討生的人。一座尊重城市里每一個個體的城市是城市最合理的存在。 尊重即接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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