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慶佑】關(guān)于曹霑墓碑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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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底父親參加了文化部的口述史錄制期間，有講到張家灣出土的疑似曹霑的墓碑的經(jīng)過。

      鄧慶佑：我覺得可能是因為專家挖這個曹雪芹墓，就那個墓石、就那塊石頭，端木蕻良的老婆鐘耀群頭一天告訴我。出現(xiàn)這樣個東西，說有可能是曹家的祖墓，甚至平整土地的時候，還把曹雪芹的腦袋都找著了。7月25號，去看的時候，我也跟去了，但是我沒說話，我認為是個假古董。

   整理書桌時發(fā)現(xiàn)了這篇手稿，登在這里，畢竟父親是當時發(fā)現(xiàn)墓碑時一起到張家灣見證過這塊石頭的人，他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才寫了這篇文章。

關(guān)于曹霑墓碑的疑惑

 鄧慶佑 

 近年來，我對曹雪芹的生平經(jīng)歷作過一些研究，確信雪芹離開右翼宗學(xué)以后到逝世，一直生活在西山健銳營正白旗的旗營里，而鑒于他晚年的貧困潦倒，死后當然不可能埋葬到很遠的地方去。敦誠挽詩“曉風(fēng)昨夜拂銘旌”、“鹿車荷鍤葬劉伶”，都表示了雪芹死后很快就近埋葬的意思。敦誠詩：“秋色招人上古墩，西風(fēng)瑟瑟敞平原。遙山千疊白云徑，清磬一聲黃葉村。野水漁航聞弄笛，竹籬茅肆坐開樽。小園忍淚重回首，斜日荒煙冷墓門”（《西郊同人游眺兼有所吊》），詩里雖未明指吊雪芹，然而遙山、清磬、野水、山村、茅肆、小園，都是敦氏兄弟贈雪芹詩中所表現(xiàn)的特點，所以已故紅學(xué)家吳恩裕說：“這首詩也正可以為雪芹墓地在西郊作證?！币虼?，當聽說張家灣發(fā)現(xiàn)了曹霑墓碑，又見了實物，踏看了出土現(xiàn)場，讀了一些同志的文章談話，不管應(yīng)怎樣稱呼這塊石頭，也不去追究它是否合乎歷來的體式，不免產(chǎn)生至少是以下三大疑問：

疑問之一：如果雪芹死在西山，埋葬到張家灣，那么必須具備以下三個條件中至少一個條件，即：一、那里還有曹家的產(chǎn)業(yè)；二、有曹家的祖墳；三、還居住有曹寅一支的后人。然而，曹家雖然原本在張家灣有當鋪，但雍正五年十二月曹頫被革職抄家以后，已經(jīng)化為烏有；雖有六百畝典地，不論典進或典出，也已成為明日黃花。史料中亦未見張家灣的祖墳，曹家的祖墳在北京城外?？滴跷迨哪暾率巳铡短K州織造李煦奏安排曹颙后事摺》：

奴才謹擬曹頫于本月內(nèi)擇日將曹颙靈柩出城，暫厝祖塋之側(cè)，事畢即奏請赴江寧任所，蓋頫母年近六旬，獨自在南，奉守夫靈；今又聞子夭亡，恐其過于哀傷；且舟車往返，費用難支，莫若令曹頫前去，朝夕勸慰；俟秋冬之際，再同伊母將曹寅靈柩扶歸安葬，使其父子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顯然，這里說的曹家的祖塋，不在通縣張家灣，因為是民國初年，即1918年才改稱的建制，清朝叫通州，行政區(qū)劃屬順天府。李煦奏折中的曹家祖墳，不在張家灣，不然，就不應(yīng)說“出城”，而應(yīng)直稱張家灣了。至于曹家祖墳在城外哪里？現(xiàn)在尚難確考，只有寄希望于今后的研究發(fā)掘了。那么張家灣是否有曹寅一支的后人居??？于史無征。不過，按我的淺見，如果這時曹頫還健在，或者他還有子孫，按照清制，也只能住在健銳營正白旗范圍內(nèi)。這一點，我在《半生辛苦為紅樓——懷念吳恩裕先生》一文里（載《紅樓夢學(xué)刊》1992年第1期），已作比較詳細的論述，這里就不重復(fù)了。這樣，在一無產(chǎn)業(yè)，二無祖墳，三無親屬的情況下，試問還有誰會費錢費力，將曹雪芹遺體從西山運到張家灣去安葬？

疑問之二：墓石發(fā)現(xiàn)者李景柱同志說，在墓石下離地面約一米五左右的深處，他們同時還發(fā)現(xiàn)一具“很完整”的男尸骨架，沒有棺材，是裸葬的。這似與情理 不合。因為，按壬午除夕說，到1968年發(fā)現(xiàn)墓石時，已隔兩百零五年，而那里是一個望不到邊的平原，整個來說，地勢比較低洼，土質(zhì)比較潮濕，埋在那里二百多年之后，即使沒有完全化為泥土，至少尸骨不會是“很完整”的。

疑問之三：張家灣離西山一百五、六十里，如果雪芹的親朋好友把他的遺體運到張家灣去安葬，起碼得有一副那怕是質(zhì)地很差的棺材，不能讓他赤身露體地躺在車上。然而，據(jù)蘇天均先生估算，那時雇人雇車，就得花十幾兩銀子，買一副質(zhì)地較差的棺材，用不了一兩銀子。雪芹的親友既能花十幾兩銀子雇人雇車，卻舍不得花一兩銀子去買一口棺材，讓尸體直挺挺地躺在車上，長途運送，這豈不太不近情理——即使在隆冬，有誰見過這樣運送親友遺體的？

因此，我仍然認為曹雪芹的墓不在張家灣，甚至也沒有與他的祖父、父親一起埋在祖墓里，而是葬在西山。憑張家灣發(fā)現(xiàn)的這塊石頭，就斷定這是偉大作家曹雪芹的墓地所在，似乎還早了一些，還有待作更多的調(diào)查研究，收集更多的歷史證據(jù)。總之，此曹霑非彼曹霑——生在西山、死在西山，埋葬在西山的曹霑是文學(xué)偉人，而張家灣出土的這塊墓碑的主人曹霑，卻是另一樣人物。不過，這已不屬我們研究討論的范圍，所以打住了。

                                            2016.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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