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種書體和書風從開始萌芽到發(fā)展成熟,都需要歷經(jīng)歲月的多重砥礪和洗禮。 ■王浩雷 郭志全 北京大學資深教授、書法家李志敏(1925-1994)率先倡導并實踐引碑入草,其探索準確把握了當代書法發(fā)展方向及趨勢,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xiàn)實價值。 縱觀中國書法史,關于碑帖結(jié)合的問題,至今尚未形成理論體系,在探索實踐中也未建立起明確的技法標準。 在書法諸體中,草書與碑學風貌距離最遠,最具實踐難度,其實踐價值也最高,故引碑入草應為碑帖結(jié)合的高級形態(tài)。作為有深厚學養(yǎng)和藝術創(chuàng)造力的書家,李志敏早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就深刻洞悉這一發(fā)展趨向,在汲取前輩書家碑帖結(jié)合實踐經(jīng)驗的基礎上,率先明確提出“引碑入草”的命題,并進行了開創(chuàng)性的嘗試和探索。 引碑入草作為碑帖結(jié)合之高級形態(tài),其首要問題是結(jié)合什么、引什么、入什么。不是簡單地將碑書和草書兩種書體穿插在一起,而是要將兩種書體徹底融為一體。碑講究樸厚雄強,字形方峻堅削、古拙勁正,而草書講究流放姿縱。所以,在探索引碑入草道路上必須敢于和善于取舍,其取舍原則,就是取其最本質(zhì)特色,同時舍棄其余的特色。引碑入草正是要將魏碑和草書在高級層面,并非是要將所有諸要、諸美都無一疏漏地保留下來。否則,引碑入草必將失去實現(xiàn)之可行性,妄圖“眾美”卻丟掉“大美”。這是探索引碑入草的理論前提和實踐基礎。 引碑入草的開創(chuàng)性探索的意義,正在于李志敏的思維里有著明確的取舍原則和強烈的求變思路,即集中將碑的最本質(zhì)筆法和雄強之風貌,從根本上植入草書特別是狂草實踐之中,同時,他又敢于果斷舍棄一些固有的技法原則和要求,結(jié)字高古,取法漢魏,用筆大膽,點畫簡省,結(jié)體奇異險峻,使他的草書書風兼具“流放姿縱”和“蒼茫雄渾”的神韻。此外,他的每一幅草書作品都極力尋求變化和差異,這使得他的作品呈現(xiàn)“千篇多面”的特點,但整體上又能體現(xiàn)出凝重粗獷、雄奇厚拙的碑學意蘊。如果說在當代草書實踐中,林散之為飄逸之美,那李志敏則為蒼茫之美,兩者風格迥異、剛?cè)峄パa,凸顯“南林北李”的雙峰對弈。 引碑入草的實現(xiàn),最終依賴技法的支撐。一在筆法上,將魏碑之雄強、開闊筆法有機引入草書之中。魏碑的中鋒絞轉(zhuǎn)、萬毫齊力與草書的外拓筆法不謀而和,在草書遒媚之中加以雄強之力,使狂草線條更顯張力,可有效彌補大草用筆直白乏力的缺陷。二是在墨法上,將碑之用墨的生澀老辣以及飽墨法引入草書創(chuàng)作中,任意鋪毫,萬毫齊力,縱橫使轉(zhuǎn)。三是在結(jié)體和布局上,引碑入草注重“以勢帶形”、化線為點、疏密互補、結(jié)構(gòu)天成,通過橫向與縱向交替相映的字勢變化,實現(xiàn)空間的隨性擺布,提升全局的靈動和跳躍。更利于在流放姿縱的狂草中彰顯出碑派的風骨與氣勢。 李志敏引碑入草作品的大氣磅礴之勢,得益于魏碑方筆和圓筆的渾然妙用。同時以狂草神韻境界為精神內(nèi)核與之互通互融,亦方亦圓,方圓兼?zhèn)?,流暢中不失勁正之氣。他將碑的墨法引到大草之中,厚澀之間現(xiàn)樸拙,酣暢之中出力道,形成濃枯對比更為強烈、線條點畫更具張力、視覺感官更具沖擊力的墨風特色。他注重“用筆貴約,約而能真”,在“化線為點”的探索中將“點”的運用推向極致,打破以傳統(tǒng)點線互補為布局的固定模式。 任何一種書體和書風從開始萌芽到發(fā)展成熟,都需要歷經(jīng)歲月的多重砥礪和洗禮。李志敏作為引碑入草的開創(chuàng)者所進行的探索,為當代書法史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頁,值得書法理論界認真研究和借鑒。(作者單位:北京大學書法藝術研究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