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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金華 | 古代紙質衣物與僧伽生活考釋

 隨風飄逝 2017-03-29
古代紙質衣物與僧伽生活考釋



內容提要:本文主要討論曾在古代佛門中廣泛使用的紙質衣物與我國僧伽生活的相互關系。高僧選擇使用紙衣、紙襖與紙被,是因山居苦寒、紙質衣被成本低廉且保暖性好,以及遵守戒律之故。山居的僧徒自耕自食,生活清苦,紙質衣物成為僧人重要的隨身之物,也出現(xiàn)過以紙衣命名的高僧,有的禪師甚至死后身穿紙衣火化。此外,高僧們還發(fā)明了在紙衣、紙襖、紙被上書寫詩詞,表達修行經驗、悟道感受、生活點滴等事項,成為一道獨特而富有深厚文化底蘊的佛家風景。更為重要的是,紙質衣物還被用于作為討論與表達悟道深淺的媒介,是此類生活用品使用的最高境界。


作者簡介:夏金華,上海社會科學院哲學所研究員。

原文出處:《宗教學研究》2016年第3期。



  關于中國古代紙衣、紙被與紙帳的研究,目前所能見到的有價值的論文,僅游修齡《紙衣和紙被》、揚之水《紙被、紙衣及紙帳》兩文①。作為一種已無歷史遺存的紙質生活用品,文字資料稀少,且散布于唐宋以降的詩詞、雜記、銘文、序跋等作品之中,爬梳之難,可想而知。其實,在歷史上使用紙質衣物最為廣泛者,當非僧伽群體莫屬。但遺憾的是,海內外學者尚鮮有述及者。筆者留心于此有年,收集相關史料,斟酌損益,草成斯篇,以祈拋磚引玉,促發(fā)同道研討之興趣。


  本文所謂的紙質衣物,特指紙衣(又名楮衣),包括紙襖。還有紙被(一稱“紙衾”)與紙帳。這些紙質衣物似創(chuàng)始于唐朝,但其具體年代,已難以稽考。宋元以降,紙衣、紙被與紙帳的使用,頗為流行,甚至還傳至朝鮮、日本及東南亞地區(qū)②。而作為遠離社會生活的僧伽階層,之所以幾乎普遍地采用這些以紙做成的衣服、被子與蚊帳,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寒冷的氣候、制作的低成本與恪守佛教戒律三個方面的原因。


  古代寺院的建立,大都以居山為多,以遠離塵囂,適于清修。然而在漫長的冬季里,山居苦寒,是一大難題。此在僧傳中,每每提及,如北宋的智愚虛堂和尚說:


  客檐之下,隆冬苦寒。又在孤峰絕頂,爾底暖氣,阿誰不知?山僧只得以手掩面。收卷波瀾。③


  嘗駐錫北方白馬山的汾陽無德禪師,也因僧眾酷寒難熬,深夜尤甚,不得已取消了原有的夜晚參禪的科目④。但其門下的楚圓慈明卻并未遵守,而是一如既往,坐禪不懈,終成一方大德:


  慈明、谷泉、瑯瑘三人,結伴參汾陽。時河東苦寒,眾人憚之。慈明志在于道,曉夕不忘,夜坐欲睡,引錐自刺。后嗣汾陽,道風大振,號西河師子。⑤


  在此情形之下,白日穿紙衣(或紙襖),晚上入睡,蓋紙被,因其保暖性較之于普通衣物更佳,可以御寒,遂成為僧眾日常生活中的三衣、布袍之外的重要備選⑥,臘月隆冬,尤為如此。正如宋代慶元府的蓬萊圓禪師在其詩中所描述的那樣:


  新縫紙被烘來暖,一覺安眠到五更;聞得上方鐘鼓動,又添一日在浮生。⑦


  和暖的紙被,增加了寒冬里睡眠的安樂。也因此,當時的名僧洪覺范在接到玉池禪師贈送的紙被時,欣喜不已,遂提筆賦詩,以記其事:“紙衾來自玉峰前,旋坼封題一粲然;便覺室廬增道氣,不憂風雨攪閑眠;就床堆棧明如雪,引手模蘇軟似綿;擁被并罏和夢暖,全勝白疊紫茸氈?!雹?/p>


  更值得注意的是,有像西山亮禪師這一類人,因習慣了長期使用紙被,又節(jié)儉過人,其一席紙被雖已殘破不堪,“粘補殆遍,”還舍不得換掉。一日,其侍者“潛以絹衾易之。亮驚叫,責曰:‘我鮮福,平生未嘗敢服縑素。況此被相隨三十年矣,豈可棄乎!’”⑨這種對紙衣、紙襖、紙被保暖性的偏愛與極度儉約的品德,在僧伽群體中并非個案⑩。這種情形甚至于還引起了后人的懷念與感嘆,如清代季總徹禪師所撰《借靜室住冰禪人詩以贈之》一詩,既不乏這種味道:


  借得三間近水傍,入門無伴不荒涼。云封瓦灶苔封壁,月滿蘿龕霜滿床。常憶古人穿紙襖,須知活計在空囊。相看別有安閑事,贈汝新篇話正長。(11)


  使用紙質衣物的另一個理由是,取材容易,制作成本又低,且堅固耐用。紙衣,應屬于粗衣中的一類。其制作方法是,以菎蒻等地下球莖類的植物為原料,洗凈煮熟,冷至適度,去皮,搗之成糊狀,粘繵厚紙成衣,并涂柿澀,曬干后以手揉之使軟。著之露宿一夜,則柿澀之臭氣可盡除,質地強韌,足以抵擋雨露風寒,紫柏老人《紙襖歌》云“行著輕,坐著暖,坐臥相應便舒卷。”(12)正是突出紙質衣服輕便舒適的形象描述,加之所費亦少,古時著用者多。


  此外,宋代粵地也有以構樹(又名糓樹)為原料,制成榖紙的,亦“可作衣服,浣之至再,不壞,甚暖,能辟露水。”(13)而制作的成本低廉,使用方便,對于鮮有經濟收入的山居僧侶來說,無疑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不獨如此,僧伽使用紙衣、紙被等物,還與遵守佛教的戒律密切相關。佛祖釋迦牟尼嘗明確規(guī)定,僧伽不能向信徒乞求蠶絲類的原料作衣服或臥具,乃為避免殺生之過(14)。在我國僧人中,持其律者所在多有(15)。連宋朝蘇易簡《文房四寶·紙譜》亦云:“山居者常以紙為衣,蓋遵釋氏云:‘不衣蠶口衣者也’。”即指此。


  不過,在嚴格的律師看來,即使以樹皮或植物的莖類制成的紙衣類用品,還是存有著外道衣的嫌疑(16)。因此,唐代的道宣律師即非常贊賞慧思、道休、大梅等高僧,言其“不衣綿帛,并服艾絮”或披荷葉衣之苦行(17),慈悲護生,不服絲帛,一心向道、艱苦卓絕之精神,與律制符契無間,令人嘆為觀止。


  道宣生活的年代,為唐朝初年,紙衣已然出現(xiàn),僧眾中亦有穿著者,但尚未見有廣泛的流行(18),故苦行僧往往以艾絮、蘆花之類的東西制成衣服,以御風寒。其中更有嚴格之特例,在外人看來,幾乎不近人情的,如佛燈守珣禪師對弟子的要求近乎苛刻,“有僧彥威,冬月用荻花絮紙衣。珣見大嗔曰:‘你少年輒求溫暖如此,豈有心學道耶?’威大驚,退問兄弟。時堂中有荻花衣者,才三四人,皆年七十余矣?!?19)


  山居的僧徒大都下地干活,自耕自食,生活清苦,且蔬食紙衣之外,別無長物。著名的月林觀和尚嘗對弟子們說:“老僧四十年前,在潭州龍牙山,見信無言和尚逐日入室,與兄弟說話。入室罷,不下田使牛,便入園種菜,放作隨人工瓦碗、竹筋,生平一紙衣、布褲而已?!?20)有的得道禪師甚至連住處也非常破舊,“老屋數(shù)楹,僅芘風雨。土爐紙帳,四壁蕭然?!?21)或“瓦釜繩床,課經枯坐?!?22)或“老窗敗屋,紙帳青燈?!?23)生活之苦狀,一目了然。


  即便是他們寂后入葬,或火化,也僅以紙衣相隨。明朝初年的永寧一源禪師,臨終前,自知時至,遂囑咐門人制作紙衣、木龕,以備后事。


  沐浴,服紙衣。索筆,書偈云:“七十八年守拙,明明一場敗闕;泥牛海底翻身,六月炎天飛雪?!睍?,側臥而化。荼毗,現(xiàn)五色光,齒牙、舌輪及所持數(shù)珠皆不壞,舍利無算。(24)


  習慣于勤儉持家的宗淵和尚,也是“紙衣一襲葬焉。后開發(fā),神色宛然。弟子淡然奉明葬之于巖穴之中矣?!?25)而身為北宋一代名德的契嵩上人,同樣不蓄財物,“紙衾、瓦缽外,惟圖書雜然于室中耳!流俗所尚,一無留也?!?26)這些高僧的所作所為,逐漸相沿成習,使得紙被成為山僧日常隨身的六物(或七物)之一(27),它們與僧人關系之密切,由此可見。


  但是,如果由此即以為,山居僧眾痛苦不堪,度日如年,則又大錯。因為選擇出家為僧,均出于自覺自愿,無有勉強之事。而況山居亦自有生活之趣味,冬季有柴炭、紙被,可以取暖;夏時有松風水石,可以去暑(28),而無見睹和尚所撰之《示可西堂》一詩所描述的樂趣更多,頗有世外桃源之味,詩道:


  居山二十年,自得山中趣。山鳥白晝啼,山花開滿路。木屐印蒼苔,蘿龕鎖寒霧。鐵錫與銅瓶,長年掛枯樹。山高分外寒,紙衣鋪艾絮。攜籃挑筍芽,開畬種紫芋。上人如不忘,伴我峰頭住。(29)


  的確,倘若一心向佛,紙衣隨身,又有山花、飛鳥常年相伴,以及山珍果蔬為食,自是樂在其中。元朝的天目中峰明本禪師曾作《紙襖歌》,表述身著紙襖勝于綾羅綢緞的快樂心情:


  道人活計無價好,一幅溪藤裁個襖。脫白露凈光浮浮,絕勝形山如意寶。有時坐,冽冽風霜吹不過;有時行,藉藉春風動地生。有時不動亦不靜,表里虛明照心鏡。蘆花明月共相親,一團雪底藏陽春。說甚秦麻并越苧,吳綾并蜀錦;更堪笑,在青州做底重七斤。爭似我寸絲不掛,萬縷橫陳,全體用,最天真。富貴如何說向人?(30)


  而且僧團大眾是一群居的集體,一起參與勞動,一起“過堂”(31)。飯后閑暇,還可以共同探究佛法,潤州焦山的巨超清恒禪師,在結夏的小參時,就說過這樣一席話:


  焦山今年結夏,兩袖清風依舊。心將江水俱清,人與綠楊共瘦。來者湖北湖南,住者山東山右。犀牛扇子,一人一把;梅花紙帳,月明如晝。興來時,竹里高吟山鳥驚;云起處,窗前落筆龍蛇走。非仙非佛,亦經亦咒。有人驀地相逢,一時識也難透。若問此中消息,正是楝花時候。畢竟作么生?卓拄杖云:“究!”(32)


  上引之文,美如詩畫,反映了我國古代僧伽生活的一個側面。


  更有意思的是,隨著紙衣在僧伽生活中的漸趨流行,一個以此作為給人取綽號——外號的現(xiàn)象也出現(xiàn)了。從僧傳、燈錄等史料可知,我國佛教歷史上至少曾經出現(xiàn)過四位以“紙衣”為名的高僧(33)。


  一位是大鑒下五世——福州長慶院的大安禪師,其所出法嗣十人中,有一洪州紙衣和尚(34)。惜有名無傳,其生平事跡,不得而知。根據(jù)其師生活年代推測,約為晚唐時人。(35)


  一位是大鑒下六世——唐代臨濟義玄門下的紙衣和尚,法名克符,涿州(今河北固安)人。平居喜著紙衣,故世稱為紙衣道者、紙衣和尚。他因參臨濟“四料簡”而覺悟,并作偈頌解釋其意(36)。此偈頌后盛行于叢林中,至今流傳不絕。


  另一位是五代時期曹洞宗祖師曹山座下的紙衣道者(容后文再述)。


  還有一位是日本僧人,法名轉智,其“不御煙火,止食芹蓼,不衣絲綿,常服紙衣,號紙衣和尚?!睋?jù)說,此僧雕刻過高達五丈的觀世音菩薩像,宋高宗曾經專程前去探望,并賜予金縷之衣,作為嘉獎。(37)


  高僧們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發(fā)明是,在白色的紙衣、紙襖或紙被上面吟詩作賦,抒發(fā)自己的修行經驗、悟道感受,或記錄生活瑣事等事項,而筆錄者往往是高僧的侍者(38)。這種風氣長時間地在禪門中流行,成為一道獨特而富有深厚文化底蘊的佛家風景。


  憨休和尚待人和善,無論長幼,一視同仁。他居然非??蜌獾胤Q呼服侍自己二十年的侍者為“兄”,并作長詩《春日虎堂兄還羅山賦〈風穴深處歌〉以送之》,其中有云:


  唯君廿載侍巾瓶,紙襖抄來無窮已。誰云侍者參得禪?三呼三應自天然。瞎驢滅卻正法眼,入室親承絕蹄筌?!?39)


  一次,門下的小侍者要回鄉(xiāng)探望雙親,古林和尚沒有東西送他,思來想去,忽而靈機一動,便在其紙襖上作詩一首,作為饋贈的禮物。詩云:


  父母恩深不可忘,涼秋時節(jié)去錢塘。書來紙襖休嫌黑,留在床頭解放光。(40)


  再如,恕中無慍禪師《贈翠巖一侍者》之詩,也是其中有代表性的作品:


  一夏東語與西話,紙衣抄得甚分明。入泥入水翠巖老,落盡眉毛不再生。(41)


  從參禪的真諦來說,文字不過是個指引罷了,如果過于認真,死于句下,則有違佛門之真精神。因此,圓極居頂禪師就曾經提醒說:


  香林曾把紙衣書,潦倒圓庵一字無。有口惟能吞飯顆,遠來參侍恐相孤。(42)


  的確,“宗門向上事,無傳亦無受。紙襖抄得來,未免揚家丑?!睕r且“藏教五千余,流布日已久。(43)”何必還要在文字上折騰呢?因此,呆庵莊禪師即不讓侍者在紙衣上書寫任何文字,說:“子也經年侍我旁,了無一語可傳揚。紙衣不用閑抄寫,三十烏藤要廝當?!?44)以表明自己反對在紙衣、紙襖與紙被上書寫的堅決態(tài)度,可見一派禪師的風骨。話雖如此,但積習難改,禪門的這種風氣一直延續(xù)至清代。乃至棉布大規(guī)模面世后,紙衣、紙被始逐步退出,直至消失而被人們遺忘,慢慢地湮滅于歷史的長河之中。


  因自撰《普安咒》而名滿天下的南宋高僧——普菴印肅禪師(45),生前嘗做過兩首《紙被歌·訓行童》的詩(46),其中之一云:


  一片白云掛在身,披時不許染紅塵。輕羅細想應難比,重錦尋思未可親。豈非顏色白如玉,成現(xiàn)都盧只一幅。紅窗妖艷見低頭,六賊三尸盡降伏。日充衣,夜得蓋,不長不短也不大。世人問我何處尋?蔡倫弟子將來賣。買得將來披,不許邪魔罔兩知。解向市廛遮云雨,要與閑人隔是非??v顛狂,任落魄,披入村中人惡惡。直饒紫綬與金章,我也未肯輕輕博。(47)


  這是一首充滿寓意格調的詩作,后收入《全宋詩》。詩中將紙衣比作“白云”,而“輕羅”、“重錦”,表示用綾羅綢緞制成的衣裳;妖艷,隱喻女色;六賊,指色、聲、香、味、觸、法六塵。又借“三尸”之名,表示人性中的貪、嗔、癡三毒;“紫綬”、“金章”則是指榮譽、權勢之類的東西。全詩表達了作者教育準備出家之行者、童子要有不染世俗、清凈高遠的志向,尤其是認為紙被勝于“重錦”、頗有“金不換”的思想氣息,也格外的引人注目。


  然而,上述內容只是反映高僧品德的一個側面。更為重要的是,紙質衣物的使用,業(yè)已成為高僧們日常生活中表達禪意的媒介,又與悟道的實踐融為一體了。


  上文提及的曹洞宗祖師曹山座下的紙衣道者。他嘗來山中參訪本寂禪師,于是,出現(xiàn)了一幕他們交流覺悟經驗的對話與行動:


  紙衣道者來參。師問:“莫是紙衣道者否?”云:“不敢?!睅熢唬骸叭绾问羌堃孪率拢俊钡勒咴疲骸耙霍貌艗祗w,萬法悉皆如?!睅熢唬骸叭绾问羌堃孪掠茫俊钡勒呓皯Z,便立脫。師曰:“汝只解恁么去,何不解恁么來?”道者忽開眼問云:“一靈真性,不假胞胎時如何?”師曰:“未是妙。”道者云:“如何是妙?”師曰:“不借借?!钡勒撸骸罢渲?。”便化。(48)


  上引可以視為以紙衣為媒介宣說修行體驗的典型公案。曹山以“紙衣下事”指代佛法真諦的“西來大義”,意在考察紙衣道者的修行功夫如何。來者回答之后,曹山又問“紙衣下用”,道者便欲立刻坐脫。曹山喚他回來,又繼續(xù)交流。紙衣道者在得到滿意的答案后,才坐化而去。


  這則公案也廣泛流傳于宋、元、明、清各朝代,并不斷地被祖師們所使用,以開示后學,以推動禪宗的發(fā)展。對此一段因緣,明末的云棲祩宏還特別撰寫了《泰首座》一文,將紙衣道者與另一位泰首座作了對比,以示禪門高峻,非一般有輕慢心者可知的意味。(49)


  另外一出描繪麻谷、披云兩位宗門大德往返機鋒短語的“妙戲”,也是在紙帳內外“上演”的。彼此之間,針尖麥芒,各不相讓:


  麻谷一日在紙帳內坐,以手巾蓋卻頭。披云和尚入見,便作哭聲。良久,出去法堂,繞禪床一匝,卻入撥開帳見。師去卻手巾而坐,乃曰:“死中得活,萬中無一?!睅煴阆麓簿臀唬鞒樽邉?。云近前把住,曰:“死后活,你還甘么?”師曰“甘即甚甘,師堪作什么?”云推開,曰:“知道你前言不副后語。”(50)


  披云,見麻谷蒙著頭,便假作哭聲,他走到法堂,繞禪床一周,再回來。見麻谷已去除頭巾坐著,便拈尾作頭,拈頭作尾,放出機鋒:“死中得活,萬中無一。”麻谷從容不迫,下得床來,作勢回應。披云進一步追問不放,麻谷作了肯定回答,并順勢反擊:“師堪作什么?”此句最為關鍵,意在設下“陷阱”,引誘對方。披云沒有上當,為避免說破玄機,它巧妙地以“前言不副后語”作了總結。


  剖析紙帳之內兩人的一言一行,用意過深,可謂棋逢敵手,無有高下。披云有明察秋毫之智,麻谷則氣定神閑,有陷虎兕之謀,集中反映了叢林高僧杰出的智慧與別出心裁的表達方式。


  紙帳之設,本用于防止蚊蠅的侵擾??墒牵械亩U師卻取此物為媒介,安坐其中,打坐參禪,開悟得道,是為禪修的最高境界。婺州的雙林用禪師,便是其中一例:


  一日,庵升座。舉僧問投子:“如何是十身調御?”投子下禪床,叉手而立。師聞,罔知所詣。歸坐紙帳中。因垂手褰帳,忽悟。由是往來三佛會下,皆蒙肯諾。(51)


  這個故事發(fā)生于高庵禪師方丈升座之際。在其例行說法時,提及一僧與投子義清對答的公案。當時雙林用禪師并不明白此公案之深義,因而心起大疑,汲汲于斯,坐立不安,默默回歸紙帳之中。詎料偶因手撩紙帳之緣,觸發(fā)性靈,剎那間豁然貫通,大悟。


  由此可知,“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jié)因緣。”(52)所謂“釋迦六年苦行,達磨九年面壁,馬祖二十年不開口,趙州八十歲猶行腳,克符一生穿紙衣,玄泰一世著布衲,張九成看個柏樹子,呂純甫提個趙州無,古今得此旨者,筆言難盡!”其實,他們“一個個都是實行上做”,腳踏實地,久久不懈,一旦“打破漆桶”之后,當下會得,“自然頭頭上合,物物上明?!?53)可與祖師大德把手共行。就是這個道理。


  唐宋以降,我國高僧們紙衣菲食,時常坐于“梅花紙帳”之中,入著見處,參透生死,轉身方知,原先的百般作為,無非騎牛覓牛。這是紙質衣物在佛門里所起到的最重要之作用,此與紙衣、紙襖、紙被之抵御寒冷,以及筆之于書,作為傳達交流的有益工具,形成僧伽獨特生活方式的組成部分,同樣具有極其重要的思想文化價值,值得深入發(fā)掘與研究。


注釋:

①游修齡《紙衣和紙被》一文(載《農史研究文集》,北京:中國農業(yè)出版社,1999年,第443-446頁)、揚之水《紙被、紙衣及紙帳》一文(載《終朝采藍》,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8年,第278-283頁)。


  ②據(jù)宋代陳槱《負暄野錄》卷下記載:“外國如高麗、闍婆亦皆出紙……而長者至三四丈。高麗人云:抄時使幅端連引,故得爾長。胡人用作帷幄,修齋供則張之滿室?!?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本,第40頁)明高濂《遵生八箋》一書也提到高麗特產的一種等皮紙,不用上油就可以“為簾、為雨帽、為書夾?!?《北京中醫(yī)學院圖書館藏本,第528頁)阇婆,古曰阇婆達,國名。唐代稱為訶陵,又曰社婆,屬地在爪哇一帶。另據(jù)《日本書紀》記載,日本造紙則是通過朝鮮傳入的,時在西元610年。但也有日本學者認為,日本造紙可能早于此年代(町田誠之《和紙の伝統(tǒng)》,骎骎堂1984年,第75頁)。但系源于中國,則無可疑。


  ③《虛堂和尚語錄》卷4,日本《大正藏》第47冊,第1019頁上。


 ?、艽嗽谒略簠擦种蟹Q之為“放參”。意指住持有事或遇特殊情況,放免晚參(夜晚參禪)。其過程如下:“堂司行者鳴首座寮前板三下,大眾轉身面外坐。首座離被位,下地。徑從住持面前,出后門,復轉從前門入堂。圣僧前,燒香一炷。從下堂至上堂,巡堂一帀,歸被位坐。堂司行者即進首座前,問訊云:‘堂頭和尚,今晚放參?!盟拘姓邚蛷氖ド畯N后,轉右。出僧堂前,令喝食行者,進前門限里。中立,問訊,長聲喝云:‘放參?!Q堂前鐘三下,大眾和南。首座曾出世,先下地出門。次住持出堂,頭首出堂,眾僧各出全單,下地,歸寮藥石。”(《禪苑備用清規(guī)》卷2,《卍新纂續(xù)藏經》第63冊,臺灣:白馬影印本,第626頁下)


  ⑤參閱《禪關策進·引錐自刺》(《大正藏》第48冊,第1105頁中)。此外,還有金陵興善寺的芥菴琛禪師也在上堂時,說:“前村紅葉落將盡,后院黃花開又殘。紙被夜烘剛覺暖,五更霜重又多寒。天何闊地何寬,裙子褊衫多破了,一個渾身無處安?!?《五燈全書》卷74,《卍新纂續(xù)藏經》第82冊,第372頁下)亦極言山中苦寒之狀。


 ?、匏未鹑掌踽远U師在寫信時,曾提到“數(shù)年來,欲制紙被一翻,以御苦寒。今幸已成之,想聞之大笑也。”(《指月錄》卷24,《卍新纂續(xù)藏經》第83冊,第669頁中)洪邁《夷堅乙志》卷19《廬山僧鬼》一文也記載,一路過留宿小廟的僧侶亦蓋紙衾(《夷堅志》,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第1冊第349頁)。可見當時紙質衣物的普及程度。


 ?、邊㈤啞段鍩魰肪?8下(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點校本,第1218頁)、《雜毒海》卷7(《卍新纂續(xù)藏經》第65冊,第95頁下)、《福源石屋珙禪師語錄》卷之下(第70冊,第669頁上)和《環(huán)溪和尚語錄》卷上(第377頁中)。


 ?、唷队癯囟U師以紙衾見遺作此謝之》,《石門文字禪》卷13(《嘉興藏》第23冊,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印行本,第634頁下)。除此之外,尚有像湖州吳山端禪師的《山居詩》:“七歲居山今七十,山光松竹逼人寒。夜深火滅爐灰冷,紙被擁身白雪團?!?《湖州吳山端禪師語錄》卷上,《卍新纂續(xù)藏經》第73冊,第76頁下)以及《元宵詩》:“昨夜看元宵,一覺睡到曉。紙被暖如春,被底呵呵笑。且道山僧笑個甚么?你正忙時我眠倒?!?《湖州吳山端禪師》卷下,第81頁下)亦可參閱。


  ⑨《西山亮禪師語錄》,《卍新纂續(xù)藏經》第69冊,第652頁上。


 ?、饫?,玄泰上座,終身著粗布;香林禪師,紙襖掛體;扁擔禪師(一說為“溈山”)一生,拾橡栗為食;大梅制荷葉為衣,紙衣道者只披紙,惟政上人僅飲桔皮湯止渴,懶瓚和尚以糞火燒芋頭充饑,……(《蔗菴范禪師語錄》卷28《六崇事服食宜以簡素邁古不得奢侈恣縱》、《達變權禪師語錄》卷2、《頻吉祥禪師語錄》卷8,分別參閱《嘉興藏》第36冊,第1029頁下;第29冊,第802頁中;第39冊,第637頁上,以及《五燈會元》卷14,第884-885頁)如此這般,恕難盡舉。


  (11)《借靜室住冰禪人詩以贈之》,《季總徹禪師語錄》,《嘉興藏》第28冊,464頁上。


  (12)《紫柏老人集》卷28,《卍新纂續(xù)藏經》第73冊,第386頁中。


  (13)[清]屈大均撰:《廣東新語》,中華書局,1985年,第426頁。


  (14)《四分律》卷7云:“若比丘雜野蠶綿,作新臥具,尼薩耆波逸提(罰沒物件,并向大眾懺悔)?!舯惹鹱杂秒s野蠶綿,作新臥具,成者,尼薩耆波逸提;作而不成,突吉羅(輕罪);若語他人作,成者,尼薩耆波逸提;作而不成,突吉羅;為他作成、不成,突吉羅。”(《大正藏》第22冊,第623頁下)佛制此戒,是由于野蠶“食桑就樹,作茾破繭為飛峨(蛾)。取此為綿,不損物命?”(《大正藏》第40冊,第497頁下)所以,制定乞蠶綿袈裟(或三衣、臥具)戒。


  (15)比如,比丘尼慧果“常行苦節(jié),不衣綿纊。篤好毘尼,戒行清白。道俗欽羨,風譽遠聞。”(釋寶唱:《比丘尼傳》卷2,《高僧傳合集》附錄一,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本,第966頁)隋朝慧思“奉菩薩三聚淨戒,不衣絲綿,苦寒即以熟艾傅其座,道行著聞?!?祖琇《隆興佛教編年通論》卷8,《卍新纂續(xù)藏經》第75冊,第150頁中)又如,道悅“一生不衣蠶衣,唯服麻布。”人問其故,答曰:“蠶衣?lián)p命,乖忍辱之名;布服儉素,表慈悲之相?!?道宣《續(xù)高僧傳》卷25,《大正藏》第50冊,第661頁下)還有,本先禪師“足不歷城邑,手不度財貨;不設臥具,不衣繭絲。卯齋終日宴坐,申旦誨誘徒眾,朝夕懇至,踰三十載,其志彌厲?!?《景德傳燈錄》卷26,《大正藏》第51冊,第426頁中)如此等等,不遑列舉。


  (16)對于僧人穿紙衣,道宣是不贊成的。他認為這是外道之服,有違律制。他指出:“一切外道衣,不得著。謂一切草衣、皮衣、樹皮衣、葉衣,鳥毛、牛馬毛等衣。今亦有著紙衣者,此即是樹皮衣。亦有大德高望著青色千秋樹皮袈裟者,亦同外道衣也。”(《量處輕重儀末》卷2,《大正藏》第45冊,第852頁上)道宣的觀點是有經文依據(jù)的。例如,《佛說尼拘陀梵志經》描述外道衣著,云:“或但著一衣,或著草衣,或著吉祥草衣,或著樹皮衣,或柴木為衣,或果樹皮為衣,或以棄尸林中亂發(fā)為衣,或以羊毛、鹿毛、鹿皮為衣”等等(《大正藏》第1冊,第223頁中)。根據(jù)律制,凡“著外道衣服者,不應與受具足戒?!?《四分律》卷35,《大正藏》第22冊,第812頁中)然我國僧界因文化、民俗之故,戒條難以盡守,故有僧人不以服紙衣為犯戒之行。


  (17)《祇園正儀》卷1有云:“大梅以荷葉為衣,紙衣道者只披紙,玄泰上座只著布?!?《卍新纂續(xù)藏經》第63冊,第166頁下)道宣《續(xù)高僧傳》卷17記慧思云:“奉菩薩戒,至如繒纊、皮革,多由損生故。其徒屬服章,率加以布,寒則艾納,用犯風霜。自佛法東流幾六百載,唯斯南岳慈行可歸。余嘗參傳譯,屢睹梵經,討問所被法衣,至今都無蠶服,縱加受法,不云得成。故知若乞、若得蠶綿作衣,準律結科,斬舍定矣。約情貪附,何由縱之!”(《高僧傳合集》,第243頁)


  (18)[唐]道宣撰:《量處輕重儀末》卷2,《大正藏》第45冊,第852頁上。


  (19)《南宋元明禪林僧寶傳》卷1,《卍新纂續(xù)藏經》第79冊,第587頁下。


  (20)《月林觀和尚語錄》,《卍新纂續(xù)藏經》第69冊,第352頁上。


  (21)《僧寶正續(xù)傳》卷3《文殊道禪師》,《卍新纂續(xù)藏經》第79冊,第567頁下。


  (22)[明]蕅益撰:《靈峰宗論》卷8之3《樵云律師塔誌銘》,《嘉興藏》第36冊,第395頁下。


  (23)《續(xù)燈正統(tǒng)》卷34,《卍新纂續(xù)藏經》第84冊,第598頁下。


  (24)參閱《南宋元明禪林僧寶傳》卷11(《卍新纂續(xù)藏經》第79冊,第632頁中)、《五燈嚴統(tǒng)》卷22(《卍新纂續(xù)藏經》第81冊,第284頁上)、《補續(xù)高僧傳》卷14(《高僧傳合集》,第707頁)等。


  (25)[宋]贊寧撰:《高僧傳》卷30,《大正藏》第50冊,第899頁上。


  (26)[宋]契嵩撰:《鐔津文集》卷10《與石門月禪師》,《大正藏》第52冊,第501頁下。


  (27)如錢塘訥翁慧辯法師,晚年厭倦了應酬,僅以衣、缽、坐具、拂子、手爐六物隨身,隱居草堂(《佛祖統(tǒng)紀》卷11,《大正藏》第49冊,第210頁中)。又如,神智仲元法師主持道場,宗風大振。后退居草堂,“止攜三衣、一鉢、香合、拂子、尼師壇、紙被、浴具。世稱為七事隨身。”(第212頁中)《禪林疏語考證》卷4《六事》云:“一衣、二缽、三坐具、四紙被、五拂子、六手爐?!?《卍新纂續(xù)藏經》第63冊,第723頁下)


  (28)原文為“老僧冬時,則有柴炭、紙被,可以御寒;夏時,則有松風水石,可以除熱?!?《禪林寶訓順殊》卷二,《卍新纂續(xù)藏經》第64冊,第564頁下)


  (29)《妙明真覺無見睹和尚住華頂善興禪寺語錄》卷下,《卍新纂續(xù)藏經》第70冊,第586頁下。


  (30)參閱《天目中峰廣慧禪師語錄》(《卍新纂續(xù)藏經》第70冊,第726頁上)。他如,《歸元直指集》下卷附錄亦有詩曰:“山居無事不開門,獨坐穹心泯見聞。紙帳梅花松月照,人間別是一乾坤?!?《卍新纂續(xù)藏經》第61冊,第488頁下)可以參照。


  (31)過堂,中國漢傳佛教叢林中特有的用膳儀式。早餐、中餐各一次,實行分食制,進食時不能出聲,有一套特別嚴格的規(guī)矩?,F(xiàn)在一些漢地寺院里依然流行。


  (32)《正源略集》卷15(《卍新纂續(xù)藏經》第85冊,第95頁中)。梅花紙帳,或稱“紙帳梅花,”是指流行于文人雅士、高僧碩德中頗具生活情趣的用具。據(jù)高濂《遵生八箋》所載,其陳設為“榻床外立四柱,各柱掛以銅瓶,插梅數(shù)枝。后設木板約二尺,自地及頂,欲靠以清坐。左右設橫木,可以掛衣。角按斑竹書貯一,藏畫三四,掛白塵拂塵一。上作一頂,以白楮作帳罩之。前安踏床,左安小香幾,置香鼎,燃紫藤香。榻用布衾、菊枕、蒲褥?!?第290-291頁)


  (33)[南宋]葉紹翁撰:《四朝聞見錄》甲集《五丈觀音》,北京:中華書局,1989年,第31頁。


  (34)洪州紙衣和尚,出自《景德傳燈錄》卷11(《大正藏》第51冊,第282頁上)、《傳法正宗記》卷7(第753頁上)。


  (35)據(jù)現(xiàn)存于福建福州西禪寺之碑文《唐福州延壽禪院故延圣大師塔內真身記》載,大安禪師生于唐貞元九年(793),卒于中和三年(883)。


  (36)所謂四料簡,乃臨濟義玄為提撕學人所設立的四種標準:奪人不奪境、奪境不奪人、人境俱奪、人境俱不奪??朔騾ⅰ八牧虾啞倍∥蛑畽C緣,而作頌詞曰:“奪人不奪境,緣自帶淆訛,擬欲求玄旨,思量反責么;麗珠光燦爛,蟾桂影婆娑,睹面無差互,還應置網羅。奪境不奪人,尋言何處真?問禪禪是妄,究理理非親;日照寒光澹,山遙翠色新,直饒玄會得,也是眼中塵。人境兩俱奪,從來正令行,不論佛與祖,那說圣凡情;擬犯吹毛劍,還如值木盲,進前求妙會,特地斬精靈。人境俱不奪,思量意不遍,主賓言不異,問答理俱全;蹈破澄潭月,穿開碧落天,不能明妙用,淪溺在無緣?!?《禪苑蒙求》卷之下《克符料揀》,《卍新纂續(xù)藏經》第87冊,第92頁上)


  (37)此外,據(jù)《太平廣記》卷289“妖妄”2引唐陸長源《辯疑志》云:“大歷中,有一僧稱為苦行,不衣繒絮、布施之類,常衣紙衣,時人呼為‘紙衣禪師’。代宗武皇帝召入禁中道場安置,令禮念。每月一度出外,人轉崇敬。后盜禁中金佛,事發(fā),召京兆府決殺?!?《太平廣記》第6冊,北京:中華書局1961年點校本,第2297頁)此為反面的例子,因與紙衣有關,特附于此,以供參閱。


  (38)侍者,這里特指佛門中侍候長老的隨從弟子。一般來說,他們是長老最親近的人。如釋迦佛的侍者阿難,曾侍佛二十五年;我國禪宗五家七宗之一的云門宗始祖——文偃禪師的侍者香林遠,嘗奉事一十八載;南宋的雪堂道行禪師亦侍其師——清遠佛眼十年之久(《叢林校定清規(guī)總要》卷38《侍者職事》,《卍新纂續(xù)藏經》第63冊,第604頁中)。禪門中這種祖師與侍者的關系,常常親如父子,與社會上各行業(yè)中的師徒關系迥然有別。


  (39)《憨休和尚敲空遺響》卷9,《嘉興藏》第37冊,第299頁中。


  (40)《古林和尚拾遺偈頌》卷下《送雅侍者省親》,《卍新纂續(xù)藏經》第71冊,第285頁中。


  (41)《恕中和尚語錄》卷6(《卍新纂續(xù)藏經》第71冊,第442頁下)。此外,尚有慧辯楚石禪師《送虎丘順侍者》之詩:“白云飛入劍池旁,紙襖新糊玉一方。塔影忽然顛倒卓,為渠懸筆寫提綱?!?《佛日普照慧辯楚石禪師語錄》卷19,《卍新纂續(xù)藏經》第71冊,第651頁下)。如此等等,不勝枚舉。


  (42)《增集續(xù)傳燈錄》卷6,《卍新纂續(xù)藏經》第83冊,第346頁中。


  (43)《呆庵莊禪師語錄》卷之6《送宗藏主》,《卍新纂續(xù)藏經》第71冊,第503頁下。


  (44)參閱《呆庵莊禪師語錄》卷之7《送衡侍者》(《卍新纂續(xù)藏經》第71冊,第508頁上)?;郾娉U師的《送玉泉昌侍者》一詩所云:“布裩赫赤紙衣鮮,不寫文殊與普賢。抖擻更無塵一點,肯將凈解污心田?”(《佛日普照慧辯楚石禪師語錄》卷19,《卍新纂續(xù)藏經》第71冊,第651頁下)亦表達了相同的意思。此類詩文甚多,恕不一一列入。


  (45)普菴禪師所傳之《普安咒》,是采取許多單音差參組合而成的,旋律清凈自然。念誦此咒可普安十方,消災解厄,驅除蟲蟻,蚊蚋不生,五谷豐登,萬事如意,非常靈驗。在佛門中廣泛流行。


  (46)另一首《紙被歌·訓行童》,原詩為:“皂袖寒袍入體儀,霞光閃爍繞身飛。或行或坐頻頻看,或臥或眠每每披。幾度入山游勝境,數(shù)回海上覓龍騎。假饒千兩黃金貴,難買山僧這個衣?!?《普菴錄》卷之3,《卍新纂續(xù)藏經》第69冊,第425頁中)主要描述普菴禪師對紙被之珍視,并以此教誨童行出家的沙彌,要珍惜此物。


  (47)參見《普菴錄》卷之3(《卍新纂續(xù)藏經》第69冊,第425頁中)。還有石屋珙禪師的詩:“自覺從前世念輕,老來任運樂閑情。芒鞋竹杖春三月,紙帳梅花夢五更。求佛求仙全妄想,無憂無慮即修行。松風昨夜熾然說,自是聾人不肯聽?!?《福源石屋珙禪師語錄》卷之下,《卍新纂續(xù)藏經》第70冊,第666頁下)別是一種教誨,與此類同,可以參看。


  (48)《撫州曹山本寂禪師語錄》卷上,《卍新纂續(xù)藏經》第47冊,第537頁下。


  (49)原文如下:“或謂泰首座刻香坐脫,九峰不許,以不會石霜休去、歇去、寒灰枯木去等語也。而紙衣道者能去能來,將無會石霜意?而洞山(實為曹山)亦不許者,何也?愚謂:紙衣若果已出息不涉眾緣,入息不居陰界,則去住自由。當與洞山作愚癡齋,把手共行,泰何可及?如或不然,未免是弄精魂漢。古人所謂鬼神活計者是也。而泰公卻有真實定力,特其耽著靜境,不解轉身一句。二者病則均也。然紙衣虛心,就洞山理會;而泰公奮然長往,自失大利?!疂M招損,謙受益’,學禪者宜知之。”(《御選蓮池宏大師語錄》,《卍新纂續(xù)藏經》第68冊,第592頁中)這段話的大意是說,泰首座能坐脫立亡,九峰道虔還是不認可,是因其沒有領會石霜禪師所說之義。紙衣道者已達到生死自由,還未領會石霜的意圖嗎?曹山為何還不認可?云棲認為,如果紙衣果真能生“不涉眾緣”,死“不居陰界”,來去自由,則當與洞山那樣(據(jù)《景德傳燈錄》卷15記載,洞山入滅后,因見眾僧悲慟不已,遂開眼活過來,辦了一桌“愚癡齋”,以誡眾人之“戀執(zhí)”之情,一周后再坐化),把手同行。泰首座怎么能比得上呢?如若不然,則不過是“弄精魂漢”的鬼神活計而已。泰首座確有真實定力,可惜沉溺于“靜境”,沒有參透向上一著。所以,兩人的不足是差不多的。不同的是,紙衣比較虛心,樂于請教,而泰首座卻自以為是,一去不回,自失大利?!兑讉鳌氛f:“謙受益,滿招損”,習禪者不可不知?。∫虼?,當記取祖師所言:“衣底明珠本自圓,箇中無正亦無偏。蒲團紙帳坐終日,體取先師苦口禪。”(《慈受深和尚廣錄》卷2《因首座求偈》,《卍新纂續(xù)藏經》第73冊,第113頁中)


  (50)《禪宗頌古聯(lián)珠通集》卷12,《卍新纂續(xù)藏經》第65冊,第545頁上。


  (51)《嘉泰普燈錄》卷20,《卍新纂續(xù)藏經》第79冊,第413頁中。


  (52)《大慧普覺禪師語錄》卷14,《大正藏》第47冊,第871頁上。


  (53)《壽昌和尚語錄》卷2,《卍新纂續(xù)藏經》第72冊,第196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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