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林類聚卷第十九

田地　草木（竹附）　花果　香燈　搬掃　紫薪

田地

　　黃檗運禪師在百丈開田歸。丈問。運阇黎開田不易。師云。隨眾作務(wù)。丈云。有煩道用。師云。爭敢辭勞。丈云。開得多少田也。師將鋤筑地三下。丈便喝。師掩耳而去。

　　瑯瑘覺云。百丈一喝?？芍^垂絲于萬丈潭中。黃檗掩耳。獨聳于千峰之上?！〈鬁繂丛啤｜S檗開田功不浪施。百丈住持令不虛行?！『躺椒皆?。百丈正令。風(fēng)行草偃。黃檗開田。水到渠成。雖然與么。且道以鋤筑地處又作么生。還會么。不是苦辛人不知?！∷稍丛涝?。百丈一喝。風(fēng)云聳岳。黃檗掩耳。諸人自摸索看。

　　佛眼遠(yuǎn)頌云。相見言談理不虧。等閑轉(zhuǎn)面便相揮。異竟水須朝海去。到頭云定覓山歸。

　　百丈政禪師一日謂眾云。汝等與我開田了。我為汝說大義。僧開田了云。請和尚說大義。師乃展開兩手。（或誤作海禪師）

　　白云端云。百丈說大義只止于此。當(dāng)時再參馬祖底句。向甚處去也。若言更有在。未免與蛇??足。且道作么生得知百丈老人立地處。乃云。客來無茶點。蒿湯備禮儀。　大溈喆云。百丈說大義?？芍^今古罕聞光前絕后。大溈即不然。但向道。開田勞力。請歸堂歇。教他天下衲僧铓鋒結(jié)舌。何故。鶴有九皋難翥翼。馬無千里謾追風(fēng)?！?yīng)庵華云。白云要見百丈再參馬祖底道理。直是好笑。笑須三十年。又道作么生得知百丈立地處。也與笑三十年?？蛠頍o茶點。蒿湯備禮儀。也與笑三十年。三笑而九十年。為復(fù)笑白云批判未審。為復(fù)別有道理。汝諸人若檢點得出。歸宗拄杖子兩手分付。茍或未然。幾度醉歸明月夜。笙歌引入??堂前。

　　白云端頌云。常憐百丈解開田。今古行人手里傳。誰道舌頭曾不動。五音六律太周旋?！》鹧圻h(yuǎn)云。開田說大義。后人莫容易。百丈總持門。淡而還有味。

　　長沙僧問。如何轉(zhuǎn)得山河大地為自己去。師云。如何轉(zhuǎn)得自己為山河大地去。僧云。不會。師云。湖南城里好養(yǎng)民。米賤柴多足四鄰。

　　天童覺云。雖然主賓互換。要且泥水不分。或然裂轉(zhuǎn)鼻孔。恁么不恁么總不得。又合作么生。如今王令稍嚴(yán)。不許人攙行奪市。　徑山杲云。轉(zhuǎn)山河大地歸自己則易。轉(zhuǎn)自己歸山河大地則難。有人道得不難不易句。卻來徑山手里請棒吃?！?yīng)庵華云。蔣山隨分判斷。大小長沙勘這僧不破。

　　保寧勇頌云。塵剎平常露此身。疑生情動見疏親。湖南城里從來事。米賤柴多足四鄰。

　　仰山寂禪師因溈山問。甚處來。師云。田中來。溈云。田中有多少人。師插鍬叉手而立。溈云。今日南山大有人刈茅。師拽鍬而去。

　　玄沙云。我若見。即踏倒鍬子?！＄R清因僧問。插鍬意旨如何。清云。狗?赦書。諸侯避道。又問。玄沙踏倒鍬意旨如何。清云。不柰船何。打破戽斗。又問。南山刈茅如何。清云。李靖三兄。久經(jīng)行陣?！⊙└]顯云。諸方尊宿咸謂插鍬話奇特也。大似隨邪逐惡。據(jù)雪竇見處。仰山被溈山一問。直得草繩自縛去死十分?！〈鋷r芝云。仰山只得一橛。諸人別有會處?！可疥皆?。潛行密用還他本分作家?；蚍呕蚴枕毷峭ㄈ俗哉铡Ｇ业烂魃趺催吺?。吸盡西江水。方明一點心。

　　投子青頌云。溈山問處少知音。插地酬他佛祖沈。踏倒玄沙傍不肯。免教蒼翠帶春深。　保寧勇云。淺種深耕正及時。入泥入水更同誰。南山茅草多人刈。獨是爺兒兩個知?！》鹦牟旁?。金鞭擊動蒼龍窟。吐霧擎空出海門。溟渤吸干天上去?？沼嗬纂姖M山川?！》鹧圻h(yuǎn)云。數(shù)目分明舉即難。衲僧無不膽毛寒。須知更有壺中路。但向須彌頂外看?！√焱X云。老覺情多念子孫。而今慚愧起家門。是須記取南山語。鏤骨銘肌共報恩。

　　仰山夏末問訊溈山。山云。子一夏不見上來。在下面作何所務(wù)。師云。某甲在下面鋤得一片畬。下得一羅粟。溈云。子今夏不虛過。師卻問。和尚今夏作得個甚么。溈云。日中一食。夜后一寢。師云。和尚今夏亦不虛過。道了乃吐舌。溈云。寂子何得自傷己命。

　　大溈喆云。仰山眼照四天下。到大圓面前卻向凈地上吃交。大圓可謂養(yǎng)子之緣。不免掛后人唇齒。　佛眼遠(yuǎn)云。大眾。溈山父子尋常相見。游戲神通不同小小。還有知得底么。若無。山僧與諸人說看。開一片田。密密綿綿。兩頓粥飯。其道自辨。山僧一夏與諸人相見。自是諸人不薦。若或薦成一片。看取當(dāng)門箭?！√焱X云。少當(dāng)努力。老合歇心。這一夏總不虛過。為甚么仰山道了吐舌。若點檢得出。禍不入慎家之門。

　　洞山聰頌云。仰山何得太傷義。吐舌忙然又泄機。最得溈山言點責(zé)。得伊從此愧知非?！》馃臬懺啤Ｒ划€田兮三碩谷。齋時飯兮早晨粥。一期父子話家風(fēng)。功名萬古傳燈錄。禪家流。細(xì)觀矚。勿謂斯言語粗俗。好似荊山白石頭。會有卞和知是玉。

　　臨濟玄禪師因赴普請鋤茶園次。黃檗后至。師問訊了按钁而立。檗云。莫是困耶。師云。才钁地何言困。檗拈拄杖便打。師接住推倒。檗乃喚維那。拽起我來。維那拽起云。和尚爭容得這風(fēng)顛漢。檗卻與維那一掌。師遂钁地云。諸方火葬。我這里活埋。

　　溈山問仰山。黃檗與臨濟此時意作么生。仰云。作賊人走卻。邏贓人吃棒。溈云。如是如是?！〈鬁繂丛?。黃檗倒地。維那扶起。火葬活埋。清風(fēng)未已。

　　真凈文頌云。奪旗掣鼓著精神。父子雖親法不親。為報四方禪客道。等閑莫作守株人?！》痂b勤云。百頭馬里一頭騾。踢踏縱橫不柰何。今日風(fēng)顛臨濟是。卻令黃檗打維那。

　　玄沙備禪師云。若論此事。喻似一片田地。四至界分結(jié)契賣與諸人了也。只有中心樹子猶屬老僧在。

　　鼓山圭頌云。萬事由王老師。樹子未屬你在。廣額屠兒成佛。二祖大師償債。　徑山杲云。祖父田園都賣了。四邊界至不曾留。柰何猶有中心樹。惱亂春風(fēng)卒未休。

　　地藏琛禪師一日插田次。見新到僧乃問。甚么處來。云。南方來。師云。南方佛法如何。僧云商量浩浩地。師云。爭似我這里種田博飯吃。僧云。爭柰三界何。師云。喚甚么作三界。僧無語。

　　大溈喆云。清貧長樂。濁富多憂。

　　云峰悅頌云。種田博飯吃。言中誰辨的。午后打齋鐘。真金曾失色?！§`源清云。種田博飯吃。佛法要商量。言下超三界。靈機發(fā)妙光?！≡茙r因云。種田博飯有來由。免見區(qū)區(qū)向外求。莫謂勞心便勞力。大都工拙要全收?！F古佛云。種田博飯待方來。玄妙商量一任猜。無影樹頭懸日月。幾人于此便心灰。

　　石門徹禪師。僧問。實際理地如何進(jìn)步。師云。鳥道無前。僧進(jìn)語云。幽谷白云藏白[少/隹]。擬心棲處隔山迷。

　　石門聰別云。棲心不住棲心地。物外縱橫任法閑。西禪需頌云。幽谷白云藏白雀。擬心棲處隔山迷。直饒不住棲心處。猶落怡山第二機。

草木（竹附）

　　南陽忠國師問紫璘供奉。甚處來。奉云。城南來。師云。城南草作何色。奉云。作黃色。師乃問童子。城南草作何色。子云。作黃色。師云。祇這童子。亦可簾前賜紫對御談玄。

　　大溈喆云。國師與么問。供奉與童子與么答。且道還有利害么。若也辨得。許你親見國師。若也未會。城南草依前黃色。

　　月堂昌頌云。慣使渡頭船。如今不記年。受他風(fēng)浪惡。方是趁粗錢。

　　藥山儼禪師一日與道吾云巖高沙彌游山。見兩株樹一榮一枯。師乃問。榮者是?？菡呤?。吾云?？菡呤恰熢?。酌然一切處。令教枯淡去。師又問云巖。巖云。榮者是。師云。酌然一切處。令光明燦爛去。復(fù)問沙彌。彌云?？菡邚乃荨s者從他榮。師回顧道吾云巖云。不是不是。

　　五祖戒云。夢中說夢兩重重。

　　保寧勇頌云。抹粉涂坯復(fù)裹頭。盡由行主線牽抽。鼓鼙打破曲吹徹。收拾大家歸去休?！》鸹廴?。一枝榮。一枝枯。中心綠葉更扶蘇。黃鶯任解千般語。免得傍人彈子無?！『Ｓ⌒旁啤Ｂ湓泣S葉作金錢。癡騃啼兒見喜歡。捉得獻(xiàn)娘俱道好。不知誰是哂傍觀?！≡茙r因云。年老心孤笑藥山。團欒諸子坐忘還。從頭才問榮枯事。鼻孔元來總一般?！〕卜皆?。藥山用處少人扶?？靶υ茙r與道吾。猶向榮枯生解會。豈知潘閬倒騎驢。

　　大溈安禪師示眾云。有句無句。如藤倚樹。疏山聞之。徑往彼請問。值師泥壁次。便問。有句無句如藤倚樹。豈不是和尚道。師云。是。山云。忽遇樹倒藤枯時如何。師放下泥盤。呵呵大笑歸方丈。疏山隨后云。某甲三千里賣卻布單特為此因緣而來。和尚何得相弄。師云。侍者討錢還伊去。遂囑云。向后有獨眼龍為汝點破在。山后到明招舉前話。招云。大溈可謂頭正尾正。祇是不遇知音。山卻問。樹倒藤枯時如何。招云。更使溈山笑轉(zhuǎn)新。山因而有省。乃云。溈山元來笑中有刀。遂遙禮悔過。（一本小異）

　　海印信頌云。樹倒藤枯伸一問。呵呵大笑有來由。羚羊掛角無尋處。直至如今笑未休?！∥氖獾涝?。樹倒藤枯問大溈。呵呵大笑顯全機。布單賣卻盤纏了。秋夜寒來說向誰?！〈蠛轭A(yù)云。冷刃吹毛笑里來。爍迦羅眼不容裁。一目金龍曾舉爪。髑髏覺痛頂門開?！】菽境稍啤＝呴e把直鉤垂。也有金鱗上釣時。三跳若能乘羽化。免教漁父皺雙眉?！〕卜皆?。添得溈山笑轉(zhuǎn)新。當(dāng)時覿面已呈君。明招漏泄溈山句。無限風(fēng)光付與人。　徑山杲云。若將此語定綱宗。辜負(fù)明招獨眼龍。笑里忽分泥水路。方知千里共同風(fēng)。

　　香嚴(yán)閑禪師垂語云。如人上樹?？?樹枝。手不攀枝。腳不踏樹。樹下忽有人問祖師西來意。不對則違他所問。若對他又喪身失命。當(dāng)恁么時。作么生即是。時有虎頭上座出云。上樹即不問。未上樹請和尚道。師呵呵大笑。

　　雪竇顯云。樹上道即易。樹下道即難。老僧上樹也。致將一問來。　翠巖芝云。問者對者不免喪身失命。如今衲僧作么生?！√焱X云?；㈩^上座是個惡賊。用無義手打不防家。直饒本色作家。往往做手腳不辦。雪竇是別機宜識休咎底漢。到這里亦祇得藏身露影。還會香嚴(yán)做處么。二千劍客今何在。獨許莊周見太平。

　　保寧勇頌云。曲設(shè)多方老古錐。那堪枝上更生枝。好如良馬窺鞭影。逐塊且非獅子兒?！》鸹廴?。呵呵大笑沒針錐。上樹何如未上時。任使香嚴(yán)多伎倆。傍觀不免為攢眉?！〉夭囟髟啤Ｏ銍?yán)垂語真堪賞?？?樹枝懸樹上。此時不問祖師機。且道渠儂底模樣。　上方益云。狹路轉(zhuǎn)身難。東西盡是山。行人不到處。風(fēng)定落花閑?！∈T易云。古圣悲心利后人?？?枝上露全身。直饒玄路無消息。未免家中喪二親。

　　臨濟玄禪師在黃檗栽杉松次。黃檗云。深山里栽許多樹作么。師云。一與山門作境致。二與后人作標(biāo)榜。道了。將鋤頭打地一下。檗云。雖然如是。已吃吾二十棒了也。師又打地一下云。噓噓。檗云。吾宗到汝大興于世。

　　溈山問仰山。黃檗當(dāng)時只囑臨濟一人。別更有在。仰云。有。只是年代深遠(yuǎn)。不欲舉似和尚。溈山云。雖然如是。吾也要知。但舉看。仰云。一人指南。吳越令行。遇大風(fēng)即止。大溈喆云。臨濟與么。大似平地吃交。雖然如是。臨危不變方稱丈夫。黃檗云吾宗到汝大興于世。也是憐兒不覺丑。　應(yīng)庵華云。黃檗道雖然如是子已吃吾二十棒了也。養(yǎng)子之緣故當(dāng)如是。臨濟正令雖行?？上蜩戭^邊甘自活埋。仰山見解未出常流。豈止遇大風(fēng)即止。當(dāng)時何不道。直得盡虛空界盡。此話方始大行。豈不是頭正尾正。蔣山今日捋下面皮。要與諸人相見去也。驀拈拄杖卓一下云。驚群須是英靈漢。敵勝還他獅子兒。

　　翠巖真頌云。帶礪山河畫土疆。漢高殿下有張良。千言萬語無人會。又逐流鶯過短墻。

　　多福禪師。僧問。如何是多福一叢竹。師云。一莖兩莖斜。云。學(xué)人不會。師云。三莖四莖曲。

　　黃龍新云。斜即任斜。曲即任曲。喚甚么作一叢竹。

　　松源岳云。三年一閏。喝一喝。

　　應(yīng)庵華頌云。一莖兩莖斜。其意毒如蛇。三莖四莖曲。無疑入地獄。言下若知非。心空及第歸。堪笑蔣山老。無端入荒草。

　　云門偃禪師。僧問。樹凋葉落時如何。師云。體露金風(fēng)。

　　黃龍新云。大小云門境上縛殺。云巖即不然。樹凋葉落時如何。珊瑚枝枝撐著月?！⊙┨眯性啤４笮∷佬南蚓淅锟`殺。山僧恁么道。為復(fù)壓良為賤。為復(fù)別有道理?！°钐肚逶?。若向言下取則。句里呈機。要見云門。千山萬水。何故。妙體本來無處所。通身那更有來由。　教忠光云。云門騎賊馬趕賊隊。奪賊槍殺賊。只知其殺不知其活。要知殺活。莫隨言語。大用現(xiàn)前。超今越古?！∷稍丛滥橹粽仍?。云門可謂騎賊馬趕賊。奪賊刀殺賊。只是諸人不得恁么會。何也。命若懸絲。捉拄杖下座。

　　泉大道頌云。體露金風(fēng)觸處周。何須葉落始知秋。清風(fēng)樓上當(dāng)年事。直至如今笑未休?！⊙└]顯云。問既有宗。答亦攸同。三句可辨。一鏃遼空。大野兮涼飆颯颯。長天兮疏雨蒙蒙。君不見。少林久坐未歸客。靜依熊耳一叢叢?！》鹦蕴┰?。涼風(fēng)落木楚山秋。滿樹寒蟬噪不休。紅蓼白蘋開兩岸。不知誰在釣魚舟?！“讞铐樤?。金風(fēng)體露復(fù)何言。大道從來絕變遷。一葉飄空天似水。臨川人喚渡頭船?！》痂b勤云。樹凋葉落何時節(jié)。體露金風(fēng)九月天。滿目真如人不會。一川風(fēng)月正翛然。

花果

　　世尊昔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是時眾皆默然。唯迦葉尊者破顏微笑。世尊云。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大迦葉。

　　白云端云。迦葉善觀風(fēng)云別氣色。雖然如是。還覺頂門重么。　黃龍心云。直下穿過髑髏。已是換卻眼睛。臨危不在悚人。向甚處見釋迦老子?！≡骡止?。大眾。辨龍蛇。別休咎。須是佩毗盧印。具頂門眼。還知釋迦老子為人處么。大似見兔放鷹?？纯字ā２环辽破錁幸?。福嚴(yán)然則晚輩。今日亦欲效顰。乃豎拂子云。見么見么。良久云。更深夜靜。歸堂歇去。

　　黃檗勝頌云。靈山卓地紅蓮發(fā)。白眉老翁笑不歇。轟轟洪韻震東西。八萬迷徒猶未瞥?！》鸹廴?。霜風(fēng)括地掃枯茭。誰覺東君令已回。唯有嶺梅先漏泄。一枝獨向雪中開?！“自贫嗽啤１M說拈花微笑是。不知將底辨宗風(fēng)。若言心眼同時證。未免朦朧在夢中?！≌X逸云。教外單傳事最奇。兜羅綿手舉花時。會中不得雞峰老。無限清香付與誰?！o為子云。世尊舉花。迦葉微笑。殃及兒孫。上祖不了?！￠L靈卓云。世尊拈花。迦葉微笑。不落宮商。是何曲調(diào)。古洞風(fēng)清。寒潭月皎。　無盡居士云。世尊迦葉不相知。陷虎機關(guān)各自施。正眼妙心真實相。靈山會上付他誰。

　　牛頭山融禪師未值四祖以前。居牛頭山棲于北巖。感百鳥?花日以供養(yǎng)。后四祖來廣說法要。遂乃開悟。此后百鳥不復(fù)?花。后有僧問南泉。牛頭未見四祖為甚么百鳥?花獻(xiàn)。泉云。為渠步步踏佛階梯。云。見后為甚么不來。泉云。直饒不來。猶較王老師一線道。

　　云門云。南泉只解步步登高。不解從空放下。僧問。如何是步步登高。門云。香積世界。云。如何是從空放下。門云。填溝塞壑。　洞山于階梯處云。如掌觀珠意不暫舍。又于一線道處云。通身去也。

　　雪竇顯頌云。牛頭峰頂鎖重云。獨坐寥寥寄此身。百鳥不來春已過。不知誰是到庵人?！o為子云。紫氣氤氳透白云。因逢宗匠指迷津。?花百鳥空惆悵。不見庵中舊主人?！∽嬗∶髟?。諠寂同為不二門。莫來無佛處稱尊。寄言牛首庵中老。百鳥?花禍有根?！翕中旁?。寥寥風(fēng)月臥煙霞。百鳥從茲不獻(xiàn)花。人義盡從貧處斷。世情偏向有錢家。　無盡居士云。花落花開百鳥悲。庵前物是主人非。桃源咫尺無尋處。一桌漁蓑寂寞歸。　天童覺云。花鳥不來空過春。牛頭山上懶融人。自心凈故元無作。放下許多閑苦辛。

　　大梅常禪師因龐居士問。久響大梅。未審梅子熟也未。師云。你向甚處下口。士云。百雜碎。師云。還我核子來。

　　翠巖芝云。此二人大似把手上高山。

　　松源岳頌云。大梅梅子熟。龐老已先知。正眼驗深要。相逢拍手歸。

　　南泉愿禪師因陸亙大夫云。肇法師也甚奇怪。解道天地同根。萬物一體。師指庭前牡丹花云。大夫。時人見此一株花。如夢相似。

　　圓悟勤云。陸亙大夫手攀金鎖。南泉八字打開。直得七珍八寶羅列目前。乃豎起拂子云。天地一指。萬物一馬。通身是口。分疏不下?！”幱麓懪氖衷?。阿誰到這個田地?！缴疥皆啤＿@一則公案流布叢林近三百載。中間有無數(shù)善知識出世。只是未嘗有一人與伊分明判斷。徑山今日與伊斷卻。若向理上看。非但南泉謾他陸亙一點不得。亦未摸著他腳下一莖毛在。若向事上看。非但陸亙謾他南泉一點不得。亦未夢見他汗臭氣在?；蛴腥顺鰜淼?。大小徑山說理說事。即向他道但向理事上會取?！∪饚r恭云。大夫致個問端不妨奇特。被南泉將一粒黑豆換卻眼睛。便見忘前失后?！⊙└]顯頌云。見聞覺知非一一。山河不在鏡中觀。霜天月落夜將半。誰共澄潭照影寒。　上方益云。一枝兩枝千萬枝。金刀擬剪卻離披。不離披。有誰知。自緣今日人心別。未必秋香一夜衰?！↑S龍心云。舉則易。見還難。彌盧頂上天風(fēng)寒。峨峨直下蒼龍窟。誰敢覷著?！∷佬男略啤Ｅe則易。見還難。同根天地又顢頇。南泉指出花如夢。對此憑君子細(xì)看。　佛鑒勤云。南泉瀝膽為諸人。笑指庭前別是春。不是守株閑待兔。直須騎鶴上青云?！缴疥皆啤Ｌ斓赝煲粏?。未曾抬步已忘家。無陰陽處花重發(fā)。玉本無瑕似有瑕。

　　溈山祐禪師與仰山游行次。鳥?一紅柿落師前。師將與仰山。仰接得以水洗了卻與師。師云。子甚么處得來。仰云。此是和尚道德所感。師云。汝也不得空然。即分一半與仰山。

　　玄沙云。大小溈山被仰山一坐。至今起不得。

　　古德頌云。鴉?柿子落師前。致獻(xiàn)何來事皎然。各分一半甘如蜜。如今不會是何年。

　　睦州見僧來參。師便喝云。上座如何偷常住果子。僧云。某甲方到。因甚道偷果子。師云。贓物見在聻。

　　保寧勇云。這老賊。

　　松源岳頌云。傾盡寶山寶。全身入荒草。若是鳳凰兒。不向那邊討。

　　靈云勤禪師參溈山。見桃花悟道。有頌云。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葉落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舉似溈山。山云。從緣得入。永不退失。汝善護持。后玄沙聞云。諦當(dāng)甚諦當(dāng)。敢保老兄猶未徹在。

　　長慶因僧問。玄沙意旨如何。慶云。將謂胡須赤。更有赤須胡?！”幱略?。且道靈云見甚么道理。莫是悟得個萬法不生不滅無去無來空寂之理么。若與么。何曾悟在。只如玄沙與么道。為復(fù)是肯他不肯他。若道肯他。玄沙眼在甚么處。若道不肯佗。靈云有甚么過。眾中商量極多。所以千聞不如一見。保寧亦敢保諸人未徹在?！∧先A昺云。靈云悟處窮盡萬法根源。玄沙稱提坐斷千差要路。一唱一酬一舒一卷。大似把手上高山。然雖如是。路逢劍客須呈劍。不是詩人莫獻(xiàn)詩?！￠L蘆心云。靈云玄沙好一對無孔鐵錘。競生節(jié)目。若是長蘆門下。與佗一坑埋卻。何故。皓玉無瑕。雕文喪德。

　　首山念頌云。分明歷世三十春。因悟桃花色轉(zhuǎn)新。人人盡得靈云意。不識靈云是何人。　神鼎諲云。傷嗟尋劍客。桃花遇春開。靈云一見處。令我笑咍咍。　慈明圓云。二月桃花處處新。靈云一見更無親。相逢盡道休官去。林下何曾見一人?！⊙└]顯云。本無迷悟數(shù)如麻。獨許靈云是作家。借問遍參諸祖客。不知何處見桃花。　翠巖真云。子路當(dāng)時問要津。滔滔天下丈夫人。相逢相見若如此。更有春風(fēng)春又春?！∮X范洪云。靈云一見不再見。紅白枝枝不著花。叵耐釣魚船上客。卻來平地捷魚鰕。　開福寧云。百煉精金大冶中。任他騰??亙天紅。須臾拈出教人看。添得行家價轉(zhuǎn)豐。

　　洞山價禪師因請?zhí)┦鬃怨哟?。乃問。有一物。上拄天。下拄地。黑似漆。常在動用中。動用中收不得。你道過在甚處。泰云。過在動用中。師便喝。乃令掇卻果卓。

　　五祖戒別首座云。朝來更獻(xiàn)楚王看?！‖槵堄X云。若不是洞山老人焉能辨得。雖然如是。洞山猶少一著在。　大溈喆云。還知洞山落處么。若也不知。往往作是非得失會去。山僧道。這果子莫道泰首座不得吃。設(shè)使盡大地人來亦不得正眼覷著?！≡粕w本云。洞山雖有打破虛空底鉗錘。且無補綴底針線。待伊道過在動用中。但道請首座吃果子。泰首座若是個漢。吃了也須吐出?！￠_善謙云。洞山倚勢欺人。真如隨風(fēng)倒柂。忽有人問山僧道。過在甚么處。拈果子便吃。何故。下坡不走?？毂汶y逢。　黃龍忠云。垂絲千尺。意在深潭。泰首座久戰(zhàn)沙場功名不就。溈山當(dāng)時若見洞山問了。便揖云。請吃果子。直饒洞山有懸河之辯。也須教伊結(jié)舌?！∧咸渺o云。洞山老坐籌幃幄。決勝千里。泰首座通身是口。有理難伸。

　　疏山仁禪師因靈泉問?？菽旧ㄊ寂c他合。是這邊句。是那邊句。師云。亦是這邊句。泉云。如何是那邊句。師云。石牛吐出三春霧。靈雀不棲無影林。

　　丹霞淳頌云。滄海無風(fēng)波浪平。煙收水色虛含月。寒光一帶望何窮。誰辨?zhèn)€中龍退骨。

　　風(fēng)穴僧問。語默涉離微。如何通不犯。師云。常憶江南三月里。鷓鴣啼處百花香。

　　雪竇顯云。曾有人問。我對他道。劈腹剜心。又且如何。復(fù)云。因風(fēng)吹火。別是一家。傷鱉恕龜。必應(yīng)有主?！〈鬁啃阍?。江南佳景。誠合如之。千載觀光。添人性??。儻或不爾。來年更有新條在。惱亂春風(fēng)卒未休。　天童覺云。露裸裸。圓陀陀。直是無棱縫。且道風(fēng)穴無棱縫何似雪竇無棱縫。還會么。和光惹事刮篤成家。

　　海印信頌云。鷓鴣啼處百花香。拊掌呵呵笑一場。因憶舊年游歷處。送人云塢入斜陽。　寶峰明云。鷓鴣啼處百花鮮。江國從來路坦然。為報途中夫歸客。謝家人不在漁船?！」纳焦缭啤？祢T駿馬上高樓。南北東西得自由。最好腰纏十萬貫。更來乘鶴上揚州。　徑山杲云。忽爾出門先見路。才方下腳便登船。神仙秘訣直堪惜。父子雖親不可傳。

　　智門祚禪師。僧問。蓮華未出水時如何。師云。蓮華。云。出水后如何。師云。荷葉。

　　天童覺云。靈龜無卦兆。空殼不勞鉆。

　　雪竇顯頌云。蓮花荷葉報君知。出水何如未出時。江北江南問王老。一狐疑了一狐疑。　白云端云。蓮華荷葉有由哉。泥水分時絕點埃?？皯浘琵埑蹉逄帯|西一步一枝開?！o盡居士云。蓮華荷葉共河中。華葉年年綠間紅。春水連漪清徹底。一聲啼鳥五更風(fēng)。　佛鑒勤云。香苞冷透波心月。綠葉輕搖水面風(fēng)。出未出時君看取。都盧只在一池中。　慈受深云。雨余檻外差差碧。風(fēng)撼池中柄柄香。多謝浣沙人不析。雨中留得蓋鴛鴦。

　　凈眾信禪師。僧問。蓮花未出水時如何。師云。菡萏滿池流。云。出水后如何。師云。葉落不知秋。

　　天童覺云。李陵持漢節(jié)。潘閬倒騎驢。

　　丹霞淳頌云。白藕未萠非隱的。紅花出水不當(dāng)陽。游人莫用傳消息。自有清風(fēng)遞遠(yuǎn)香。

　　雪竇顯禪師。僧問。山花開似錦。?水湛如藍(lán)。學(xué)人分上為甚么不會。師云。棺木里瞠眼。云。恁么則從苗辨地因語識人也。師云。三十棒且待別時。

　　白云端頌云。一枝枯草強遮羞。明鏡當(dāng)軒燭盡幽。滿面慚惶移步去。清光灼灼避無由。

香燈

　　龍?zhí)缎哦U師因德山侍立抵夜。師云。夜深。子何不下去。山遂珍重揭簾而出。見外黑卻回云。外面黑。師乃點紙燭度與山。山擬接。師便吹滅。山忽大悟作禮。師云。子見個甚么道理。山云。某甲從今以去。不疑天下老和尚舌頭也。師至明日升堂告眾云?？芍杏袀€漢。牙如劍樹?？谒蒲?。一棒打不回頭。他時向孤峰頂上立吾道去在。山遂取平日疏鈔。將一炬火提起云。窮諸玄辯。若一毫致于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于巨壑。將疏鈔便燒卻。禮辭而去。

　　白云端頌云。明暗相凌不足云。絲毫有解未為親。紙燈忽滅眼睛出。打破大唐無一人?！”幱略啤Ｒ粭l瀑布巖前落。半夜金烏掌上明。大口開來添意氣。與誰天下共橫行?！∩戏揭嬖啤Ｒ魂囆L(fēng)霧靄開。千峰突出碧崔嵬。驚猿怨鶴拋來久。半夜山前喚得回。　大洪遂云。明暗相形事渺茫。誰知腦后迸神光。都來劃斷千差路。南北東西達(dá)本鄉(xiāng)。天寧璉云。德嶠龍?zhí)哆臋C。芥針投合契玄微。孤峰盤結(jié)幪頭坐。不顧青山云自歸。

　　云巖晟禪師。僧問。二十年在百丈巾瓶。為甚么心燈不續(xù)。師云。頭上寶華冠。僧云。頭上寶華冠意旨如何。師云。大唐天子及冥王。后僧舉問九峰虔禪師。大唐天子及冥王意旨如何。虔云。卻憶洞上之言。

　　丹霞淳頌云。玉鞭高舉擊金門。引出珊瑚價莫論。迥古輪王全意氣。不彰寶印自然尊。

　　香林遠(yuǎn)禪師。僧問。如何是室內(nèi)一碗燈。師云。三人證龜成鱉。（或作大隨）

　　投子青頌云。六耳同謀事可成。直言方表赤心人。室中燈??誰來撥。白發(fā)童兒兩鬢新。　西禪需云。三人證龜成鱉。剛把天機漏泄。木人嶺上歌歌。石女眼中滴血。

　　慈明圓禪師在眾時到芝和尚寮。芝坐間開合子拈香燒次。師問。作么生燒。芝便放爐中燒。師云。牙郎當(dāng)漢又恁么去也。

　　白云端頌云。千人萬人行一路。幾個移身不移步。對面拈香爐上燒。牙郎當(dāng)漢又恁么。

搬掃

　　打地禪師自江西領(lǐng)旨。自晦其名。凡學(xué)者致問。惟以棒打地而示之。時謂之打地和尚。一日被僧藏卻棒然后問。師但張其口。僧問其門人云。只如和尚每有人問便打地意旨如何。門人即于灶底取柴一片擲在釜中。

　　趙州諗禪師見僧掃地。遂問。與么掃。還得凈潔也無。僧云。轉(zhuǎn)掃轉(zhuǎn)多。師云。豈無撥塵者。僧云。誰是撥塵者。師顧視云。會么。僧云。不會。師云。問取云居去。其僧后問云居如何是撥塵者。居云。這瞎?jié)h。

　　曹山本寂禪師問僧。甚處去來。僧云。掃地來。師云。佛前掃佛后掃。僧云。前后一時掃。師云。與我過袈裟來。

　　五祖戒出僧語云。和尚是何心行。

　　汾陽昭頌云。器量方圓得見伊。問君掃地是慈悲。前后一時俱掃卻。也是拈來第二機。

柴薪

　　雪峰存禪師因普請次。自負(fù)一束藤。路逢一僧。便拋下叉手立。僧?dāng)M取。師便踏倒。歸舉似長生云。我今日踏得這僧。甚快。生云。和尚替這僧入涅槃堂始得。師休去。

　　法眼因有二僧各說道理請師斷。師云。汝兩僧一時入涅槃堂。　玄覺云。甚么處是替那僧入涅槃堂處?！⊙└]顯云。長生大似東家人死。西家助哀。也好與一踏?！“自贫嗽啤Ｑ┓逋饷孚A得五百。家中失卻一貫?！〕鐗鄢碓?。此一轉(zhuǎn)語卻還老兄。　東禪齊云。只如長生意作么生。　南堂靜云。雪峰一踏別傳教外。雪竇一踏千古無對。長生答對失錢遭罪。若人點檢得出。老僧只呵呵大笑。且道笑與踏是同是別。良久云。參。

　　上方益頌云。暗拋香餌在江濵。果是金鱗釣得歸。不是絲綸收得疾。幾乎輸與鷺鷥兒。　佛燈珣云。偉哉雪老法中英。肩上藤薪覿面呈。目前不薦當(dāng)頭著。和身一踏倒囊傾。會知擔(dān)重因柴束。自然便重不便輕。何山奉報諸禪侶。孩兒須是的親生。

　　興教壽禪師因在天臺韶國師處。一日搬柴墜落而悟。乃成一頌云。撲落非他物?？v橫不是塵。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國師然之。

　　法昌遇禪師因普請牽木。大眾放歇。師云。大眾作么生是時節(jié)因緣。一僧乃發(fā)號聲。師云只得八成。僧云。和尚尊意如何。師云。拽。

　?。ā抖U林類聚》卷第十九）

卍續(xù)藏　第67冊No.1299禪林類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