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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睿:宋本《東觀餘論》考

 隨風飄逝 2017-01-31

《東觀餘論》是北宋學者黃伯思(10791118)唯一傳世的著作[1],歷代都予以極高評價。此書版本衆(zhòng)多,正如傅增湘先生所云:“宋時有紹興丁卯其子〔黃〕?建安漕司本、川本、嘉定樓攻媿據(jù)川本參???/span>,唯樓本明時嘉禾項氏萬卷堂取以覆刻,其大略可知,餘均不可考。”其中尤以爲上海圖書館所藏嘉定三年(1210)溫陵莊夏刻本(即傅增湘所云嘉定樓攻媿據(jù)川本參??荆┳顮懼?,曾經(jīng)明華夏(生卒年不詳,與文徵明14701559同時)、文徵明、王寵(14941533)、項篤壽15211586)、項元汴(15251590)及清季振宜(16301674)、徐乾學(16311694)、惠兆壬、韓泰華、潘祖蔭(18301890)等收藏,流傳有緒,後世刻本多從此出。

 

東觀餘論(上圖藏本)目錄

1961年,趙萬里主編《中國版刻圖錄》最早發(fā)表此本書影,1988年中華書局收入《古逸叢書》三編(綫裝本及平裝本),影印出版,名之曰《宋本東觀餘論》,較爲通行[2]。近年又有再造善本影印本,開本較古逸叢書三編更爲闊大,印製更爲清晰(尤其卷後)。此外,陳先行先生《打開金匱石室之門——古籍善本》及上海圖書館《瑯函鴻寶——上海圖書館藏宋本圖錄》所公布的卷端、題跋等頁均爲彩色精印,較之以前單色影印本更爲清晰真確[3]。國家圖書館藏一宋刻殘本《東觀餘論》[4],因未曾影印行世,亦未發(fā)表書影,故知之者較少。本文擬推究此宋刻殘本的遞藏源流,刊刻的時間與地點,以及與莊夏嘉定三年刻本有何關(guān)係,兩本優(yōu)劣等等問題,兼論上海圖書館藏嘉定三年刻本的修補,以就教于方家。

  

 東觀餘論(國圖藏本)

國家圖書館藏宋刻殘本《東觀餘論》據(jù)傅增湘《藏園群書題記》著錄如下:

此宋刊本,合《法帖刊誤》上、下卷通爲一百四十六葉,不分卷。每半葉十行,行二十字,白口,左右雙闌,板心頗窄,上魚尾下記“東觀”二字或“東”字,下魚尾下記葉數(shù),最下記刊工姓名,有魏暈、葉遷、葉雪、張回、張文、林厚、花耳、余闌、一奴、賓、盛、甸等人。又目錄十三葉,半葉九行,行二十字。[5]

經(jīng)筆者目驗,全書現(xiàn)分裝四冊,前兩冊爲宋刊本,存七十三葉,後兩冊爲明人鈔配。書中夾有棕色籤紙,背有白紙襯裱,上頂格隸書“東觀餘論總目”一行,下端“東觀餘論(以上大字)二本(以上小字)”六字,分三行。其上又有朱筆橫書“北宋刻”三字。此籤條下端露於書外,歲久故顏色較深。由此推測,此本曾經(jīng)分裝兩冊,目前分裝四冊,當是後人所改。據(jù)《延令宋板書目》所載《東觀餘論》分裝二冊,至少當是時尚未改裝[6]。書根裝訂綫以左墨書“東觀餘論”(四冊同),綢緞包角處分別墨書 “文、行、忠、信”,作爲四冊編號。周叔弢(勞健抄寫)、勞權(quán)跋在書前。卷首補抄《法帖刊誤序》,係據(jù)毛氏汲古閣本。目錄自“法帖刊誤上”始,至“跋杜正獻公草書後”止,其後目錄全係補抄。此當是書賈截取目錄,以殘本冒充全本的伎倆。惜此宋本目錄遭此劫難,給辨析版本增加了困難。正文亦自“法帖刊誤”始,至“跋干祿字書”條止,其後爲明人補抄。宋刻殘本天頭欄外偶有墨筆,欄內(nèi)正文相應(yīng)文字位置亦有點記,是錢謙益校補文字。版刻常見斷版及漫漶之處,多有後人描潤。所描之字大多正確,但是也有不明宋刻避諱缺筆之字而誤描者,如“敦”字末筆原缺,後人描增一捺,等等。又有修補痕跡,如擠刻、補抄部分有朱筆、黃筆校定。

 

 東觀餘論(國圖藏本)周叔弢跋(勞健抄寫)後勞健附識

關(guān)於此書的遞藏,因爲此本鈐“番陽章甫印”,據(jù)勞健所考,此章甫係南宋詩人,字冠之,自號易足居士,鄱陽人,徙居真州[7]。按,章甫生卒年不詳,約宋孝宗淳熙(11741189)前後在世。少從張孝祥學,與陸游、呂祖謙、韓元吉等交游。著有《自鳴集》六卷傳於世。目前所知,《東觀餘論》初刻於南宋紹興十七年(1147,再刻於嘉定三年(1210),章甫正活躍於此兩刻的時代。又,卷首有“華夏”、“真賞”二印,知明代華夏真賞齋,與上海圖書館所藏莊夏本同出一家。《真賞齋賦》收錄豐坊(14921563)莊夏本題跋[8],但未及宋刻殘本,大約看重莊夏本“紙墨獨精,卷帙甚備”,而宋刻殘本與之相較不免遜色,故不令入《真賞齋賦》歟?

  

東觀餘論(上圖藏本)華夏真賞齋跋“紙墨獨精,卷帙甚備”語

其後華夏或?qū)埍境鲎?,明嘉靖十五年?/span>1536)之前,黃櫰於范半醒家見此宋刻殘本,其題跋云:

右《東觀餘論》一書,博訪二十餘年,未獲善本,先於范半醒家借得不全宋刻本鈔半,終是怏怏。偶於烏溪王雨舟處或見全冊大宋字刻本,欣然借歸,凡再閲歲鈔畢。嘉靖丙申(十五年,1536)四月廿又六日黃櫰識。[9]

黃櫰所謂借於范半醒家的“不全宋刻本”,疑即此本;而於烏溪王雨舟處所見全冊大宋字本,或即莊夏本,蓋現(xiàn)存黃櫰抄本與莊夏本行格相同,書末又有莊夏跋[10]。所謂大宋字者,莊夏本每行二十字,宋刻殘本每行二十二字,較之宋刻殘本,莊夏本可稱爲大字本[11]。再,鐵琴銅劍樓藏舊鈔本《東觀餘論》明顧飛卿題跋云:

《東觀餘論》,世無善本,往歲有書賈持宋刻一帙見示,余以殘缺不收,至今以爲悔也。癸酉(萬曆元年,1573)十月,從景陽秦君所假鈔本,天寒晷短,手自謄錄,凡浹旬而畢。[12]

此宋本殘帙是否即華夏真賞齋舊藏,不得而知,然明代晚期宋本《東觀餘論》已難以蹤跡,卻是實情,即殘本亦爲學人所貴。

又據(jù)此本卷端勞權(quán)(18181861)題跋,審定此書天頭校記爲錢謙益(15821664)親筆。錢謙益《絳雲(yún)樓書目》“雜藝類”著錄此本,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藏抄本有清陳景雲(yún)(16701747)朱筆注記,云“三卷,黃伯思字長睿,邵武人,大觀戊子?!?/span>[13]陳氏無緣得見錢氏絳雲(yún)樓藏書,大約僅據(jù)通行本著錄,所謂三卷未必準確。自錢氏絳雲(yún)樓散出後歸季振宜(16301674),見於《延令宋板書目》[14]。勞權(quán)謂“檢《延令宋板書目》所藏有二,其一不著卷數(shù)者即此本,但不注完缺耳”,大致可信。中間約兩百年不知藏於誰氏,後流入蘇州書肆,爲勞權(quán)所得,咸豐七年(1857)撰爲題跋,認定此本爲南宋紹興建刻本。傅增湘云“此書壬子歲(1912)得之友人魯君純伯,純伯得之塘棲(今浙江餘杭塘棲鎮(zhèn))某氏,蓋勞氏之戚也。卷中所鈐勞禯印,即顨卿(即勞權(quán))之女,勞氏世藏已五十餘年矣[15]1911之後傅氏致力於善本古籍收[16],此書1914年初以前入藏傅增湘雙鑒樓,著錄於《雙鑒樓善本書目》[17],題記見於《藏園群書題記》及《藏園群書經(jīng)眼錄》[18],又見於《藏園訂補郘亭知見傳本書目》,廣爲人知[19]。此後傅增湘又相繼購得明萬曆十二年(1584)項篤壽萬卷堂刊本、明末汲古閣刊《津逮秘書》本(翁方綱校本及勞權(quán)校宋本)及清盧文弨手校舊抄本[20]。傅增湘不靳於將此宋本《東觀餘論》與友朋共同賞析、校勘,故在北京學術(shù)圈中常有學者談到此書。沈曾植(18501922)於1914年於滬上得見傅增湘所藏宋刻殘本,有題跋云:

癸丑臘月,傅沅叔以所得宋本殘帙見示,每半頁十行,行二十字,錢牧齋以墨筆校於眉間。勞季言跋云(以下抄勞跋,不錄)。書中宋諱闕筆至桓、構(gòu)而止,北宋諱闕,孝宗諱不闕。訛字頗多,每半頁十行,行二十字。[21]

繆荃孫(18441919)亦曾從傅增湘借此本??弊约核嘏f鈔本,有題記云:

從傅沅叔紹興丁卯其子黃?刻本校過,世通行皆毛刻嘉定年樓攻媿刻本也,今照紹興本校改,似覺稍勝。[22]

所謂傅沅叔紹興本即此宋刻殘本。同爲藏書家的周叔弢也常常於傅氏雙鑒樓中摩挲宋本《東觀餘論》等珍貴典籍。1933年或稍前,傅增湘先生將此宋刻殘本出讓。不久復(fù)見於日本書賈田中慶太郎《文求堂書目》中,爲使孤本不淪於異域,周叔弢斥資購得,並以題跋記其事:

癸酉(1933)正月,獲見日本《文求堂書目》,著錄宋、元、明本凡百餘種,其中多沅丈舊藏,余嘗於雙鑒樓中得摩挲者,尤以北宋本《通典》、紹興本《東觀餘論》爲最罕秘,蓋海內(nèi)孤本也?!锻ǖ洹匪鲀r一萬五千圓,余力不能贖,乃以日金一千圓購此書歸國,聊慰我抱殘守缺之心。獨念今者邊氛益亟,日蹙地奚止百里,當國者且漠然視之而無動於中,余乃惜此故紙,不使淪於異域,書生之見亦淺矣。恐人將笑我癡絕而無以自解也。噫!二月十二日弢翁記。[23]

 

東觀餘論(國圖藏本)周叔弢跋(勞健抄寫)

1952年,周叔弢先生將此本在內(nèi)的宋元珍本捐獻北京圖書館(今國家圖書館),此國家圖書館宋刻殘本《東觀餘論》遞藏源流之大概也。

此國家圖書館藏宋刻殘本由勞權(quán)於咸豐七年定爲紹興初刻本,其跋云:

前帙宋刊,曾經(jīng)以樓本勘校,係蒙叟手跡,審定為初刻之本,今無?跋,殆脫去之。?跋所云十卷者,蓋指《東觀文集》中卷第而言之,而兩卷者則攻媿校定本也。[24]

又,勞權(quán)所校宋刻殘本跋與之相近,略云:

余向得宋槧本作一卷,雖無?跋,要是紹興初刻之本,其分上下卷者,爲攻媿所校定。[25]

 

東觀餘論(毛氏汲古閣本)

 勞權(quán)這個判斷,很可能是受《天祿琳瑯書目》的影響,其書卷九云“《東觀餘論》一函二冊,此書在宋嘉定間樓鑰刻之建安漕司”,是混紹興十七年黃?本與嘉定三年莊夏本爲一。

 

所謂南宋高宗紹興十七年黃?建安漕司刻本,最早記錄見於莊夏本所附黃?刊刻題跋,參考此跋及相關(guān)序跋,我們可以列出黃伯思著作的刊行歷程:

1.北宋末,成書於大觀二年(1008)的《法帖刊誤》已經(jīng)抄本或刻本流行,其子黃?云“先君學士《法帖刊誤》盛行於世”[26] 

2.紹興初黃?寓居福州,刻其父黃伯思《校定杜工部集》二十二卷,李綱爲之作《校定杜工部集序》,署期爲紹興六年(1136),其刊刻大約於是年或稍晚[27];

3.紹興中黃?任福建安撫司屬官,開刻黃伯思《校定楚詞》十卷,《翼騷》、《洛陽九詠》、《小楷黃庭內(nèi)景經(jīng)》、《摹勒索靖急就章》各一卷,葉夢得於紹興甲子(十四年,1144)得見福唐刻本《急就篇》,故其刊刻不晚於是年[28];

4.紹興十三年(1143),黃?命筆史抄錄黃伯思所錄米芾《跋秘閣法帖》,附於《法帖刊誤》之後[29]。這很可能是?爲編纂《東觀餘論》所做的準備。後至十七年(1147)黃?任福建路轉(zhuǎn)運司主管文字,將其父所撰《法帖刊誤》、秘閣古器説、論辨、題跋編輯爲十卷,總名之爲《東觀餘論》,與《校定師春書》同時刊刻於建安轉(zhuǎn)運使司[30]

李綱所撰《黃伯思墓誌》云,黃伯思終年四十歲,可謂英年早逝,其時其兩子詔、?年紀尚幼,“不克銘於墓” [31],更無力整理乃父的著作。黃氏著作最早傳世者極有可能是《法帖刊誤》,按黃伯思《法帖刊誤序》的署年爲“大觀戊子”(二年,1108),大約結(jié)集於此時。大觀年間黃氏在洛陽任河南府戶曹參軍,王玠、許翰與之同官聯(lián)署,常常往復(fù)論學,《法帖刊誤》大概已在洛陽學人當中傳佈[32];其後,大約政和(11111118)年間黃氏來到開封任九域圖志所編修官,與劉燾、董逌等學者互相切磋[33],逐漸聲名藉甚。然黃氏著作終其一生亦未及刊刻,他卒於政和八年(1118),宣和五年(1123)入葬,紹興九年(1139)即葬後十七年方得李綱作墓誌以表其徽猷;而《東觀餘論》的編纂要到紹興十七年才由其次子黃?完成,故《東觀餘論》最早版本即紹興十七年黃?福建刻本,爲十卷本,所謂川本、三劉本等均晚於此本。另外,黃?刊刻此書雖然在其福建路轉(zhuǎn)運司主管文字任上,但是仍然屬於家刻本,是由家人編輯並籌集經(jīng)費刊刻的,並非福建路轉(zhuǎn)運司(或稱爲“福建漕司”)刻本。紹興十七年黃?福建刻本雖爲初刻,然錯訛較多,讀者病之,莊夏曾云“建本訛閡不可讀”[34]。

爲了糾正舊本之誤,莊夏與樓鑰商議以樓氏家藏手校本爲底本,刊刻新本,於是就有了嘉定三年刻本。編校過程中,樓鑰與莊夏曾有重要的編輯原則的改變,最初,莊夏刪去了三十一篇重複的黃氏題跋,故跋云“既又得蜀本參校,而刪其重出者”,樓鑰也同意莊夏的想法,但是此後樓鑰的想法又有了變化,他在《東觀餘論》書末第一跋中指出:

川本去三十一篇,皆在可刪之域。若《跋師春書後》一篇,已有《校定師春書序》,又《跋干祿碑後》及《跋鍾虞二帖後》,皆是重出,當刪。其餘二十八篇不若存之,以全其書。[35]

此跋係手書上板,極有可能是節(jié)錄樓鑰致莊夏的一封書札,附刻於書後。嘉定三年刻本保留二十八篇題目相同或相似的篇目,這是它與川本的最大不同。這個編輯思想的變化應(yīng)該在版成之前,因爲從現(xiàn)存的嘉定三年本中已經(jīng)刻入了原計劃刪除的二十八篇,若版成再補,勢必會重新刻版不可。據(jù)書末所附莊夏跋文,此本係用樓鑰家藏手校善本爲底本,參校川本和劉本及相關(guān)典籍,於浙江一帶刊刻新版,版成於嘉定三年。

然而我們今天所見上海圖書館藏莊夏刻本卻非嘉定三年版印本,而是經(jīng)過嘉定四年重修之本。此書莊夏第二跋云:

是書刊於〔嘉定〕庚午(三年,1210年)之秋,明年(嘉定四年)正月得公(指樓鑰)書,又校示一百五十五條,塗者一百二十一,注者三百一十七,乙者四,凡貼改四百四十二字,並以邵資政考次《瘞鶴銘》文附於?後云。

這表明在嘉定三年版成之後,樓鑰又補充了很多??币庖?,且附錄邵資政考次《瘞鶴銘》文,此外就需要在原有書版上作很多挖改,以更正樓鑰新近貼改的四百四十二字。莊夏在嘉定三年舊版上加以修補,將樓鑰嘉定四年的校改經(jīng)刻入此書。經(jīng)過修版的《東觀餘論》印本與嘉定三年印本相比,幾乎是渙然一新的書籍。修版的痕跡,我們今天仍然能從上海圖書館藏本中找到。


現(xiàn)存兩種宋刻的刊刻過程考證如上,然今所見國家圖書館藏宋刻殘本究竟屬於哪一版本系統(tǒng)?我們當以前面總結(jié)的紹興十七年黃?刻本和嘉定三年莊夏刻本的特徵予以衡量。

首先,國家圖書館藏宋刻殘本並非紹興十七年刻本。理由有如下兩點:其一,紹興本當爲十卷,兩者分卷不同。陸心源(18341894)云“紹興丁卯黃?刊本十卷,今不得見”,是承認黃?所云;而勞權(quán)則辯稱“?跋所云十卷者,蓋指《東觀文集》中卷第而言之”。筆者認爲勞權(quán)的説法不能成立,《東觀文集》編成未刊,入南宋即已不傳,故不見於《郡齋讀書志》和《直齋書錄解題》,其卷次究竟如何不得而知,且今《東觀餘論》所收各篇在《東觀文集》中的位置亦難有定論;且黃?題跋云“以先人所著《法帖刊誤》、秘閣古器説、論辨、題跋共十卷,總名之爲《東觀餘論》”,言旨明確,難以另作解釋。宋刻殘本因書賈撤去部分總目(自“跋劉次莊《戲魚堂記》後摹本”條以下殘去,幾近一半目錄),且正文亦佚失一半以上,故暫時無法斷定究竟係二卷本還是不分卷本。十卷本與二卷本在編次有和差異,我們不得而知,從今存二卷本、不分卷本看來,篇目排列大致相同,只是川本、嘉定三年本刪去部分重複篇目而已。其二,紹興本刻於福州,而宋刻殘本刻工皆爲浙人,且字體風格亦屬浙刻,兩者恐非一本。莊夏刻本所存黃?刻書題跋與其他部分字體迥異,具有濃厚的顏體風格,疑爲模仿黃氏建安刻本舊樣,嘗鼎一臠,可知其味[36]。前引勞權(quán)的結(jié)論對於傅增湘曾有影響,故其早期《雙鑒樓善本書目》依照勞權(quán)的題跋將此本認作紹興建刻本[37],而後來在《藏園群書題記》就有了重大的改變。他經(jīng)與今藏上海圖書館的嘉定三年刻本比較之後,指出“此本(國家圖書館藏宋刻殘本)以雕工審之,當是浙中授梓,而又非樓本,則宋時浙中此書即有兩刻矣”,從而定爲浙刻本[38]。

其次,國家圖書館藏宋刻殘本亦與嘉定三年莊夏刻本不同,最重要差異即是樓鑰校記的有無。陸心源非常敏鋭地注意到今本《東觀餘論》中小注的差異,他説:“書中小注有伯思自注者,有攻媿(樓鑰)校注者,莊跋所謂注三百一十七是也。毛子晉跋以爲出項篤壽者固謬,或以爲皆伯思自注者,亦非也?!?/span>[39]莊夏本《東觀余論》各條多有雙行小注,這些注釋有的爲黃伯思自注,有些爲樓鑰校注?!稏|觀餘論》某些小注頗爲清晰,一望便知是黃氏自注,如“跋《寶篋經(jīng)》後”題下注云:“乃王晉玉所畜書,凡五軸,求予跋尾?!?/span>[40]按,王晉玉即王玠,與黃伯思過從甚密,曾爲其《法帖刊誤》作題識[41];黃伯思曾爲王玠所藏《寶篋經(jīng)》、《韋鶠馬圖》和《桓溫像》作跋[42]。而另外小注則很明顯是樓鑰、莊夏所作校注,如“跋開弟所藏張從申書慎律師碑後”末注云“既云從申有弟三人,又云季謂從申,不可曉”[43],這是對於此條敘述矛盾之處的質(zhì)疑;又如“跋黃庭經(jīng)後”引《真誥》之後小注云“以《真誥》?!?/span>[44],這是校核原書的說明;再如“跋秘閣第三卷法帖後”有小注云“川本作‘府’”[45],等等。從內(nèi)容和語氣上,我們大致可以分析出部分黃伯思子注和樓鑰校注的不同,但是沒有明確的證據(jù)我們?nèi)匀浑y以斷定。正是因爲宋刻殘本全無樓鑰校注,故兩者相較的結(jié)果,黃氏自注和樓氏校注就能分得一清二楚了。宋刻殘本天頭欄外錢謙益墨筆所書,除極少數(shù)提示內(nèi)文重要語彙之外,基本上都是對勘莊夏本所得的異同。

以宋刻殘本與莊夏本比較,我們可以看到宋刻殘本並無關(guān)於版本??焙鸵龝?狈矫娴淖⑨?,皆爲黃伯思自注。例如莊刻本《跋十七帖後》校注用張彥遠《法書要錄》校,《跋黃庭經(jīng)後》用陶弘景《真誥》校,皆爲引書???,宋刻殘本無此注;又如《法帖刊誤》第三晉宋人書云:“王著敘王坦之書,列於逸少諸子間,意以名皆從之,殊不知坦之自太原王耳,非瑯耶族也。非通古甚那至爾?!痹⒃疲骸胺峭ü派跄侵翣枺ū救ゴ似咦?。意非字下有不字?!贝讼蛋姹拘?保┚涓鼘倮斫?,宋刻殘本亦無此注。再如《法帖刊誤》第七王會稽書中,校注以劉次莊《法帖釋文》???,屬於莊夏題跋所云“質(zhì)於它書而兩存之”之例,宋刻殘本亦無此注。又莊刻本《跋黃庭經(jīng)後》條“字勢放歐率更”,“字勢”二字之間有一字的空格,當是樓鑰刪去此字,故剜去;《銅戈辨》條有長達五字的墨丁,宋刻殘本作“名爲干將亦得”六字,當是樓鑰認爲此六字當刪,故修版時改爲墨丁。此皆爲莊刻本修補嘉定三年舊版的痕跡,而皆不見於宋刻殘本。

《法帖刊誤》第九王大令書上《靜息帖》條云“礜石深是可疑事”,其後云“劉表在荊州,與王粲登障山,見一岡不生百草,粲曰:此必古冢,其人在世服生礜石,熱蒸出外,故草木焦滅。鑿看果墓,礜石滿塋?!睒氰€附注作大字,並低兩格,云:

《異苑》魏武北征,踰頓升嶺,眺矚見山岡不生百草,王粲曰:是古冢,此人在世服礜石,而石生熱蒸出外,故卉木焦滅。即令發(fā)看,果得大墓,內(nèi)有礜石滿塋。 此段《本草》誤列在礜石部(以上六字莊本刻作雙行小字),此云劉表登障山,當別有出。[46]

此條初見不免令人生疑:若是黃氏自注,不應(yīng)有“此云劉表登障山,當別有出”的商榷語氣,若是樓鑰校注,又不應(yīng)作大字。然樓鑰題跋云:“王大令《靜息帖》礜石事,《異苑》謂曹公同王粲見此,而雲(yún)林謂劉表在荊州時,未知何據(jù)。(385頁)”由此可知《異苑》條附注不是黃伯思原文,確是樓鑰校注[47]。洪邁(11231202)不及見莊夏刻本,故其《容齋隨筆》稱引黃伯思《東觀餘論》“靜息帖”條並未引用《異苑》“礬石”條,而文字與宋刻殘本全同。筆者推測,大約是此注文字頗多,且注中有注,刻作小字不便閱讀,故低二格刻作大字??傊?,若無莊夏刻本,我們不能獲得樓鑰??敝晒?;而若無宋刻殘本,我們則不能得知黃伯思自注和樓鑰校注的分別。故兩本合之並美,分之兩傷。

據(jù)以上考證不難得出結(jié)論,此宋刻殘本刻於浙江一帶,刊刻時間應(yīng)在紹興丁卯(十七年,1147)之後,開禧丁卯(三年,1207)莊夏與樓鑰籌畫刊刻新本之前。此本改變了黃?刻本十卷的卷次,編爲三卷,又不見用川本和三劉本???,疑是最早的二卷本或不分卷本。

至此,我們可以梳理一下《東觀餘論》宋代刻印的概況,此書最早的刻本是紹興十七年(1147)黃?福建刻本,此後是國家圖書館藏宋刻殘本(刻於11471207之間),其後又有川本和三劉本(刊刻年代不詳),然後是嘉定三年(1210)刻本及四年修補本。此外,根據(jù)國家圖書館藏兩種明影宋抄本推測,在嘉定三年本系統(tǒng)上,還有增添篇目的再刻本。又《景定(12601264)建康志·書板門》記載有一浙刻本,共二百一十板,陸心源推測爲嘉定三年本,但是今存諸宋本及影宋抄本葉數(shù)不合,所以可能是另外的刻本。

 

又,莊夏刊本中特別重視字體的正定。因此書往往談及古器、碑版、法帖、典籍中文字的正俗、訛誤問題,故《宋史藝文志》將此書置於經(jīng)部小學類,亦非不倫。正是因爲《東觀餘論》這個特徵,樓鑰卷末跋語強調(diào)云:

鍾王以來,多以意行筆,雲(yún)林(即黃伯思)耽玩古帖,與之俱化,如隱之爲“隠”,最之爲“冣”之類尚衆(zhòng),此既爲小學而作,亦略爲正其點畫。[48]

取莊夏本與宋刻殘本相校,我們發(fā)現(xiàn)樓鑰確實是正了不少訛俗之字,例如宋刻殘本之“法”,莊夏本皆正作“灋”,“羙”正作“美”,“放”正作“倣”,等等。

 

黃伯思之子黃?編?!稏|觀餘論》微有訛誤,其中最爲明顯者是“跋《真誥》書秦漢間事後”條。莊夏刻本此條標題之後有小字樓鑰校語云“此跋三十五字,乃《真誥》全文”,意謂此跋非黃伯思所作,而係全引《真誥》原文,故加校語以別之。《東觀余論》全是輯錄黃伯思論說題跋,唯此條與全書體例不合。筆者推測,此係?伯思父手錄《真誥》文字誤作乃父題跋。黃伯思曾多次抄錄陶弘景《真誥》(崇寧年間、大觀戊子八月十九日),並於其後題跋,今見於《東觀余論》者有“跋崇寧所書《真誥》冊後”、“跋所書《真誥》數(shù)紙後”、“跋《真誥》‘衆(zhòng)靈教戒’條後”諸跋,而“跋《真誥》書秦漢間事後”則是陶弘景原跋,想是黃伯思抄錄時較之正文低一二字抄寫,與黃氏自跋格式無異,而黃?輯錄時遂不加分別,又未取原本《真誥》??保收`以陶跋爲黃跋。這是黃?疏誤之處,樓鑰雖知其誤,卻不知何以之誤,故不可不表出之。

 

原載2013年《版本目錄學研究》第四輯,237248頁。



[1]黃伯思與其友討論《太玄》的部份文字保存於許翰所注《玄解》中,今傳,然不能視作黃氏著作?!缎狻芬娎罹V《黃伯思墓誌》(黃伯思《宋本東觀餘論》,中華書局,369頁),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273274頁)及瞿鏞《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錄》卷十五子部數(shù)術(shù)類(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379頁)著錄。明人所編《欣賞編》收錄黃伯思《燕幾圖》(《北京圖書館藏珍本叢刊》第78冊,書目文獻出版社,1998年,6580頁),序署“紹熙甲寅歲(五年,1194)十二月丙午日雲(yún)林居士黃長睿伯思”,按,黃伯思卒於北宋政和三年(1118),焉能南宋紹熙年間編書?疑爲明人王仲遠、朱存理等偽託之作,不可盡信。此外,孫承澤《庚子銷夏記》卷一著錄黃伯思書《黃庭內(nèi)景經(jīng)》墨蹟,然未經(jīng)目驗,不敢定其真贗。

[2]此書有上海圖書館陳先行先生所作《影印宋本東觀餘論説明》,著錄辨析綦詳,有益讀者。此説明又見《瑯函鴻寶——上海圖書館藏宋本圖錄》,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91頁?!豆乓輩矔帯肪Q裝本《宋本東觀餘論》豐坊題跋部分墨色黯淡,平裝本則開本太小,皆不及《中華再造善本》影印本清晰。

[3]陳先行《古籍善本——打開金匱石室之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91頁。

[4]北京圖書館編《北京圖書館古籍善本書目》,書目文獻出版社,1987年,1437頁,索書號善本8245。

[5]傅增湘《藏園群書題記》,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401頁。按,經(jīng)筆者目驗原書,傅先生所云刻工“花耳”,當作“從耳”或者“聳”字;“葉遷”未見,或是“葉雪”而誤認作“葉遷”;“奴”未見;多“陳丠”一人,丠即丘之俗寫。

[6]季振宜《季滄葦藏書目》,《叢書集成初編》本,商務(wù)印書館,1935年,5頁。

[7]勞健《東觀餘論跋》,國家圖書館善本部藏宋刻殘本卷首。

[8]豐坊《真賞齋賦》,繆荃孫《藕香零拾》本,中華書局,1999年,624625頁。

[9]黃櫰,字懋甫,生平不詳。臺北故宮博物院《明人便面集錦冊》有《明無款梨花白燕》扇面一幅,有黃櫰、文彭、文嘉等人題詩,文伯仁有《贈黃懋甫關(guān)山行旅圖》(上海鴻海商品拍賣有限公司2009年“古調(diào)今韻”中國傳統(tǒng)書畫專場拍品,圖上題記云:黃君懋甫來金陵,館於何元朗(即何良?。┖擦种?,道舊論文,留連旬日,余亦與焉。間徵拙惡,意頗篤切,不知何所取也,因爲作此貽之,未知果以爲何如也。嘉靖戊午年(1558)十月十日五峰山人文伯仁紀。),可見黃櫰與文徵明子(文彭、文嘉)侄(文伯仁)及何良俊等頗有過從。范半醒,明代書畫收藏家,與文徵明友善,見文嘉《鈐山堂書畫記》(《叢書集成初編》本, 7頁)。明董穀《碧里雜存》云:“王雨舟,名濟,烏鎮(zhèn)人市人也。官橫州別家,詞翰俱佳。無子,性坦夷有大度,窮極聲色,富樂終身,與余先君交善?!保ā秴矔沙蹙帯繁荆?/span> 9899頁。)

[10]其時尚無項篤壽萬卷堂翻刻宋本,故非項氏本可知。

[11]此係趙前老師賜教,特誌謝忱。

[12]瞿良士輯《鐵琴銅劍樓藏書題跋集錄》,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171頁。又瞿鏞《鐵青銅劍樓藏書目錄》卷十六子部雜家類《東觀餘論》條云:“此本萬曆間15731620酉陽山人顧飛卿氏校定”(412頁)

[13]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藏抄本,其中“大觀戊子”係指黃伯思《法帖刊誤序》的署年,因《法帖刊誤》爲全書之首,故陳景雲(yún)誤認作《東觀餘論》的成書年代。

[14]季振宜《季滄葦書目》,《叢書集成初編》本,513頁。此書著錄《東觀餘論》一處作“二本”(5頁),一處作“上下二卷,四本”(13頁),勞權(quán)云無卷數(shù)者即此本。

[15]傅增湘《藏園群書題記》,402

[16]傅增湘《雙鑒樓善本書目序》云:“第四十歲以前,多緣求學所資,而吾家未有者爲急,以云善本,殆未遑也。逮辛亥(1911)解組,旅居滬瀆,得交沈寐叟、楊鄰蘇、繆藝風諸先輩,飫聞緒論,始知版本讎校之相資,而舊刻名鈔之足貴。遂乃刻意搜羅,思有以紹承先緒?!保ㄅ_北,廣文書局,1969年,1頁),又《張元濟傅增湘論書尺牘》(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所收討論善本古籍的書札均在1911年之後。

[17]傅增湘《雙鑒樓善本書目序》,111頁。

[18]傅增湘《藏園群書題記》,401403頁;《藏園群書經(jīng)眼錄》,中華書局,1983年,734735頁。

[19]葉德輝《書林清話》云:“建安漕司本:紹興癸酉(二十三年)黃?刻其父伯思《東觀餘論》不分卷(每葉二十行,每行二十字。),見傅沅叔增湘藏書。”(中華書局,1959年,62頁)葉氏將此宋刻殘本認作紹興黃?刻本,且作爲宋代建安漕司的典型,皆誤。其注云“見傅沅叔增湘藏書”,故知葉氏曾目驗此本。

[20]傅增湘《藏園群書經(jīng)眼錄》,735739頁;又見傅增湘《雙鑒樓善本書目》,112

[21]沈曾植《海日樓題跋》,錢仲聯(lián)輯《海日樓札叢》,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20頁。

[22]繆荃孫《藝風藏書再續(xù)記》,《藝風藏書記》,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515頁。

[23]國家圖書館藏宋刻殘本書端(勞健書),錄文見李國慶編著、周景良審定《弢翁藏書年譜》(黃山書社,2000年,7475頁),惜誤作借,據(jù)原跋墨蹟校正。

[24]國家圖書館藏宋刻殘本書端,又見於傅增湘《藏園群書題記》(401頁)及《藏園群書經(jīng)眼錄》(735頁)。

[25]國家圖書館藏明毛氏汲古閣刻《津逮秘書》勞權(quán)校宋本,又見於傅增湘《藏園群書經(jīng)眼錄》,736頁。

[26]?《米芾跋秘閣法帖題識》,《宋本東觀餘論》,99頁。

[27]?跋,《宋本東觀餘論》,377378頁;李綱《校定杜工部集序》,同書354358頁。

[28]?跋,《宋本東觀餘論》,377378頁;葉夢得《觀文節(jié)使葉公題跋章草急就篇》,同書358359頁。

[29]米芾《跋秘閣法帖》黃?識語,《宋本東觀餘論》,99100頁。

[30]?跋,《宋本東觀餘論》,377378頁。

[31]李綱《黃公墓誌銘》,《宋本東觀餘論》,372頁。

[32]王玠《法帖刊誤題跋》,《宋本東觀餘論》,89頁;許翰《法帖刊誤題跋》,同書90頁;李綱《黃公墓誌銘》,同書369頁。又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徐小蠻、顧美華點校《直齋書錄解題》卷一四,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408頁)、《宋史藝文志》(上海,商務(wù)印書館,1957年,33頁)均單獨著錄《法帖刊誤》,《直齋書錄解題》亦將米芾《跋秘閣法帖》單獨著錄(408頁)。今傳本,如《百川學海》本,皆爲截取《東觀餘論》而單行者,非復(fù)宋代單行之本。國家圖書館藏宋本殘本《東觀餘論》中之《法帖刊誤》另起頁碼,值得注意。

[33]樓鑰題跋,《宋本東觀餘論》,382頁。

[34]莊夏跋,見上海圖書館藏袁廷檮五硯樓抄本《東觀餘論》,錄文附見於《影印〈宋本東觀餘論〉説明》(《宋本東觀餘論》,5頁),國家圖書館藏明影宋抄本(索書號13332)亦有此跋,惟壞字頗多,疑底本如此。《東觀餘論》嘉定三年經(jīng)莊夏據(jù)樓鑰手校善本再刻之後,樓氏仍然校出一百五十五條錯訛或疑問,貼改四百四十二字,由此看來所據(jù)底本訛誤確實不少。

[35]《宋本東觀餘論》,379頁。

[36]由莊夏刻本保存手書上板的莊氏、樓氏題跋看來,此本雕工長於摹勒,故仿刻黃氏舊樣亦屬可能。

[37]傅增湘《雙鑒樓善本書目》,111頁。

[38]傅增湘游日之後,多從刻工入手考證古書版本,似是受當時日本書志學家影響。此係王天然提示,特誌謝忱。

[39]陸心源《儀顧堂續(xù)跋》卷十《明仿宋槧東觀餘論跋》,《國家圖書館藏古籍題跋叢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02年,658頁。

[40]《宋本東觀餘論》,239頁。

[41]《宋本東觀餘論》,89頁。時在政和四年(1114)。

[42]《宋本東觀餘論》,239,273274,278頁。

[43]《宋本東觀餘論》,283頁。

[44]《宋本東觀餘論》,256頁。

[45]《宋本東觀餘論》,233頁。

[46]《宋本東觀餘論》,7778頁。

[47]沈曾植最早發(fā)現(xiàn)此係樓注,見《海日樓題跋》,錢仲聯(lián)輯《海日樓札叢》,20頁。

[48]《宋本東觀餘論》,38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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