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6日晚,有“稀世鬼才”之稱的俄裔鋼琴大師瓦萊里·阿凡納西耶夫在國家大劇院上演了貝多芬最著名的三首鋼琴奏鳴曲——“悲愴”、“月光”和“熱情”。本場音樂會也開啟了鋼琴家的首次中國巡演之旅。 阿凡納西耶夫是俄羅斯鋼琴學(xué)派大師吉列爾斯和扎克的高足,擅長貝多芬、舒伯特等德奧古典主義作曲家的鋼琴作品,并以其對音樂和哲學(xué)的獨特思考、特立獨行的演奏風(fēng)格聞名于世。本場音樂會最吸引人的并非顯而易見的、鋼琴家招牌式的慢速演奏,而是鋼琴家對于和聲的精妙處理。阿凡納西耶夫在今年9月剛出版的日文新書《鋼琴家談話》中指出:“音樂就是和聲,必須(在同一時空中)對所有元素進行調(diào)和。”這種對于和聲的強調(diào),在上半場的“悲愴”奏鳴曲中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悲愴”第一樂章呈示部的副部主題,左手每個小節(jié)的全音符固定低音異常清晰,和肯普夫、巴克豪斯德奧鋼琴大家的錄音相比甚至有些突兀,但這樣的和聲處理卻恰如其分地表現(xiàn)了貝多芬音樂中的巨大張力。同樣的和聲處理在下半場的“熱情”奏鳴曲第三樂章中也有很突出的體現(xiàn)。阿凡納西耶夫在“熱情”奏鳴曲的很多樂段中延音踏板用得很足,造成了一種前一個和弦的殘響和后面旋律在同一時空中融合的奇妙聽覺體驗。即使在“熱情”奏鳴曲末樂章最后的急板中,這種對于和聲的強調(diào)也沒有因為速度的加快而被削弱。 慢速演奏也是整場音樂會給人留下的深刻印象。阿凡納西耶夫曾說:“寂靜是音樂的基礎(chǔ)?!鄙习雸觥氨瘣怼弊帏Q曲第一樂章展開部重現(xiàn)序奏部分動機時,鋼琴家在一個和弦砸下去后,將手抽離鍵盤,用充足的延音踏板等待下一個和弦的到來。這種慢速處理帶來的寂靜,由于先前提到的對于和聲的強調(diào),并不給人老態(tài)龍鐘之感。相反,慢速中前后各個音符仿佛藕斷絲連般,在流轉(zhuǎn)的時空中形成了一種奇妙的流暢感。這種流暢感在其他以慢速演奏聞名的鋼琴家的演繹中都很難找到,是屬于阿凡納西耶夫獨有的一種“魔力”。 另外,阿凡納西耶夫的觸鍵音色帶有明顯的個人特征。不同于其恩師吉列爾斯那金燦燦的音色,阿凡納西耶夫的觸鍵果斷、冰冷,讓手指下的鋼琴發(fā)出金屬般的寒光,猶如極北之地的寒冰。上半場“月光”奏鳴曲首樂章中,這種冰冷的觸鍵音色和慢速演奏,在鋼琴家卓越的手指控制力下,完美地為聽眾描繪了一幅蕭索與死亡的畫卷,將這個原本帶著葬禮進行曲風(fēng)格,卻被誤稱為“月光”的音樂的本來面目真實還原給了在場的每一個人。日本文藝評論家川村二郎把阿凡納西耶夫的演奏稱為“來自冥府的聲音”。聽完阿凡納西耶夫演繹的“月光”奏鳴曲后,首樂章那宛如喪鐘一樣的三連音固定音型,似乎真的來自地獄。 鋼琴家在數(shù)次返場致謝后加演了肖邦的一首瑪祖卡舞曲,同樣帶著極其強烈的個人印記。雖然加演的瑪祖卡活力充盈,且貼切地表達了半苦半甜的情感指向,但這位擅長德奧曲目的鋼琴家只加演了一首肖邦,讓人總有些意猶未盡之感。 阿凡納西耶夫在去年簽約日本索尼唱片公司后,推出的第一張唱片取名《我是貝多芬》,意在表明對于貝多芬音樂的捍衛(wèi)和對通俗流行文化的抵抗。聽完整場音樂會,阿凡納西耶夫?qū)吐暤膹娬{(diào)、獨特的慢速處理和冰冷果決的觸鍵,讓聽眾注意到了貝多芬音樂里那些被忽視的細節(jié),幫助聽眾重新認識了樂圣。不禁讓人感嘆:他確實是貝多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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