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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天堂趕路人
秀峰，我的好外甥，現(xiàn)在三舅終于可以坐下來和你嘮嘮磕了。連日來我和你的父母一樣，被巨大的悲痛撞擊著、撕扯著、淹沒著。心碎了，淚干了，麻木了。我們來在天津靜海這個你眷顧過，拼搏過，奮斗過的地方，為你灑淚，為你奔走，為你呼號…… 魂斷異鄉(xiāng) 秀峰，你走了。你知道你走了嗎？你知道你正行走在去往天堂的路上嗎？你知道你走得該有多突然，多倉促，多決絕嗎？ 秀峰，你還記得你是怎么走的嗎？二零一六年七月十二日凌晨一點四十分，正當你拖著送鴨貨疲憊的身軀，騎著摩托車趕往回家的路上時，一個河北省滄州市滄縣張官屯鄉(xiāng)前劉莊村叫劉建洲的司機，駕駛冀JC0627、冀JKA50掛號大貨車沿二零五國道由北向南行駛至三百一十五公里六百三十米處時，撞上了前方順行的你的兩輪摩托車的尾部，就這樣你在塵世間的生命就在這個地點，這一刻戛然而止，畫上了句號！ 三舅知道，你太勞累了，太要強了，太好勝了。所以當絕大多數(shù)和你一樣的同齡人，還在溫柔鄉(xiāng)做夢的時候，你卻獨自一人穿行在黑夜里，奔走在為了賺錢養(yǎng)家糊口的路上。 秀峰，你是一個好孩子！三舅知道，那一刻，你一定是心有不甘?。∫驗槟銢]有一點兒準備，因為你還來不及說一聲道別，就去了。 我敢斷言，面對突發(fā)的變故，你無奈的目光里，一定帶著對年邁父母無限的歉意，對摯愛親人們無限的眷戀，對患難與共朋友們的無限愧疚，對美好生活的無限熱愛，對光明未來的無限憧憬……，帶著無限的遺憾上路的！ 有人說在你上路的那一刻，那個滄州大貨車的輪下，忽的在夜幕里怒放起了一朵朵殷紅耀眼的血蓮花！你的血，青春的血，在異鄉(xiāng)的晨曦中噴涌著，迸濺著，流淌著…… 秀峰，去往天堂的路，是不是很長？是不是很遠？如果累了，你就停下來，歇歇你匆忙的腳步，聽一聽三舅與你的訴說……
 突降噩耗 七月十二號，上午三舅整整開了大半天的會，手機靜了音，熱烈地研討，激烈地爭論，直到走出辦公室在去往吃飯的路上還在和同事們交流著，當我想看一眼時間時，才發(fā)現(xiàn)手機上至少得有十多個未接電話，而且最多的都是你海峰哥打來的……。“有什么急事嗎?值得這小子幾乎打爆了我的手機！”當我把電話回撥回去的時候，手機里傳來的是海峰低沉的、壓抑的、近乎哭腔的聲音“三叔，秀峰出車禍了…沒了…”“什么？你說什么？”“秀峰出車禍了…沒了…”“嗡”的一下，周圍的世界一下子就昏暗了，并且開始急速地旋轉(zhuǎn)起來。眼淚就像瀉閘的洪水，噴涌而出。我當時只有一個念頭，越快越好，恨不得肋生雙翅，一定要早點趕到天津市靜海區(qū)，趕到外甥你的身邊……?！叭澹愕綒W亞商場的門口等我，我馬上去接你！”電話那邊傳來了海峰的聲音?！翱禳c，越快越好！”我催促道。 不一會兒車來了，上面坐著你一臉茫然的父母，我一下子明白了，他們還不知道你的真實情況。我還不能讓他們從我的表情上看出來！至少是在趕到天津市靜海區(qū)之前，不能讓他們發(fā)現(xiàn)。于是我告別了送我安慰我的同事，穩(wěn)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上路前，我們在白泉鎮(zhèn)簡單地吃了口飯，給汽車加滿了油，打開并設置了高德地圖的導航，汽車就開始向著天津疾駛而去！
千里狂奔 從坐上汽車的那一刻起，我就在不停地在思考著，這個塌天地噩耗，什么時候，什么地點滲透給你的父母才好？不至于讓他們一下子承受不??！一下子接受不了！車輪在旋轉(zhuǎn)，我的腦袋也在旋轉(zhuǎn)！ 我知道你的父母，不敢也不愿意往那上想。但我看得出，他們的心是懸著的！你的事情他們一定要面對，必須要面對?？墒鞘裁磿r間，什么地點，告訴他們最合適呢？ 秀峰，三舅那一刻真地好為難啊！ 汽車穿省過市，在高速公路上飛奔。那一刻我才真正地知道了什么叫做“歸心似箭！” 車到興城服務區(qū)時，我們也是簡單地吃了點飯，我讓海峰休息一會兒，一路上只他一個人開車，太累啦。更重要的是離天津越來越近了，該讓你的父母有個精神準備了。于是我開始與你的父母探討起了基督教對生與死的看法，佛教對生與死的看法，塵世間對生與死的看法。你媽告訴我基督教把人死了，看作是升天堂。我說佛教認為是去了極樂世界。人世間則認為是脫離苦海解脫了。總之都是享福去了。這就讓我們有了進行下一步溝通的基礎。我說這一次我之所以跟來，秀峰一定很重，要有足夠地思想和心理上的準備，不論遇上什么情況，都要堅強面對。當車臨近唐山，你老姨一再打電話要我們?nèi)ヘS潤接她時，你媽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她給誰打電話回答都是模糊的支支吾吾的，終于她哭著說出了憋在肚子里的話“三哥呀，誰也不說實話，看來這孩子是沒了……”我沒有回答，只是頭也不回流著淚沉默著。 天下起了大雨，而且愈來愈大，秀峰，我知道這雨是老天爺為你而下的！
悲慟欲絕 我們是十一號中午十二點十分上路的，晝夜兼程，馬不停蹄，是十二號凌晨兩點十分趕到靜海便宜居連鎖店的。整整跑了十四個小時。 秀峰，我們來了，盡管晚了，但畢竟你在天津不再孤獨了！ 秀峰，你老姑、你五姑、你喜哥、王琦、還有大航、小月早已等在那里了。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什么也沒有必要再隱瞞了。盡管有了先前地鋪墊和精神上地準備，可是你剛強的母親還是難以承受如此沉重地打擊。她哭得撕心裂肺，死去活來，讓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 這一夜我沒有睡，你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我斜臥在床上，一邊流淚，一邊從我的記憶中搜索著重放著你的鏡頭…… 秀峰，我的好外甥，你是一個好孩子！ 一九八三年七月二十一日你出生在了一個并不富裕的普通的工人家庭里，你的來到為這個家庭帶來了生機與活力，帶來了無限的希望與美好的未來。媽媽努力打工，爸爸拼命干活，可是生活還是捉襟見肘。他們雖然很累，但是一看到你天真稚嫩的笑臉，一切也就都過去了。他們春夏秋冬經(jīng)年累月，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扯大是多么地不容易??！ 小時你體弱多病，是醫(yī)院的一個小“老患者”。你打怵打針，媽媽就哄著你去就醫(yī)。你是一個聞著魚腥味兒，就眉開眼笑的小饞貓！于是媽媽就給你買烤魚片，娘倆兒約定，一袋烤魚片打一瓶吊滴，不許哭。那誘人的烤魚片的魅力，真的就戰(zhàn)勝了針扎的疼痛。 三舅心疼你，喜歡你，從來也沒有罵過你。可是三舅今天就非罵你不可了！本來你是一個勤奮孝順、重情重義、誠實守信的孩子。你現(xiàn)在就這樣撒手人寰，升了天堂，你倒是享福去了，可是你考慮到了你即將風燭殘年的父母了嗎？你怎么兌現(xiàn)你對他們養(yǎng)老送終的承諾？你考慮到了與你并肩奮斗的朋友了嗎？你怎么兌現(xiàn)與他們生死與共的承諾？你考慮到了你至親的兄弟姐妹了嗎？你怎么兌現(xiàn)與他們攜手人生的承諾？……你這不是說話不算數(shù)嗎？你看得比生命還寶貴的誠信呢？你個小兔崽子！說走就走，說扔下就扔下，就一走了之，一了百了了？這是你的性格嗎？我也可能冤枉了你！這也可能是神的意思。但是，不管怎么說，你總不能一句話都沒有，什么都不說，就這樣拍拍屁股就走了吧？你個小兔崽子！ 秀峰，直到現(xiàn)在三舅也不承認你走了，因為我始終認為你不過是又一次的遠行，指不定那一天，那一刻，你就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瞇縫著小眼睛，笑嘻嘻的叫道“三舅”，然后站在那里一直靦腆的看著我……。 秀峰，我真的希望這些天來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夢，而你能夠真的回到我的身邊……。 秀峰，你是一個好孩子。小時候姥爺用車推著你上東山的大坡，你怕姥爺累，要下來自己走，姥爺堅持不讓，望著年邁氣喘吁吁的姥爺，你一邊用小手給他擦汗，一遍說姥爺，等我長大了，你老了的時候，我一定也用車推著你。這個承諾，你是兌現(xiàn)了。姥爺病入膏肓時，你真的把姥爺從屋里背到屋外去曬太陽，再背回屋里去休息。臨死時姥爺還在念叨著“秀峰這孩子，我沒白疼??！” 秀峰，你是一個好孩子。為了貼補家用，十五六歲的時候，你就出去蹬三輪車，拉一位才收五毛錢。夏天汗水濕透了你的衣衫，冬天，寒冷凍傷了你的手腳，可是，你卻從不叫一聲苦，喊一聲累！只是咬緊牙關(guān)，獨自承受著。后來去造紙廠上班，切紙刀與紙邊子把你的手劃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傷口，怕讓媽媽看見了心疼，你就一直把雙手背在身后，可這倒引起了媽媽的注意，當媽媽強行拽過你的胳膊，掰開你的手時，她心疼得直掉眼淚，結(jié)果你卻懂事地安慰起了媽媽…… 秀峰，你是一個好孩子。你在囹圄期間，最最惦念的就是你的姥姥，為了能給姥姥過上九十大壽，你幾乎是拼了命地掙分，好趕上她的生日慶典。這個承諾你也兌現(xiàn)了！對于姥姥你沒有遺憾了！ 秀峰，你是一個好孩子。你喜歡干凈，幾近潔癖。無論什么時間，什么時候，你總是自己把衣服洗得干干凈凈，疊的板板整整，弄得利利索索。在家里是這樣，在外面也是如此。我們在整理你的遺物，看到那疊得整齊放置井井有條的衣柜時，心里更加酸楚……。 秀峰，你是一個好孩子。你遠離父母，背井離鄉(xiāng)，獨闖天津，就是為了希望有一天能夠通過你的努力和奮斗，改變家庭窘困的經(jīng)濟狀況，讓全家人都過上好日子。不錯，你努力了，你拼搏了，要不你怎么能爬五更起半夜地去送貨呢！可是畢竟這個承諾，你沒有完全兌現(xiàn)。這個遺憾我知道，對于你來說，將是永遠的了。 秀峰，三舅告訴你，我在整理你的手機資料時，除了摘心挖肝的疼痛，就是綿綿不盡的惋惜。那里真實地記錄了你生活的軌跡。有你對生活無限的熱愛，對親人無限的眷戀，對工作無比的認真。在人手一部或幾部手機的今天，鎖屏的幾乎都是自己的靚照、孩子的照片、美麗的風景、戀人的昵照，亦或是……，可你的鎖屏卻是“優(yōu)秀是一種習慣”這樣七個大字！孩子你是一直在努力追求著優(yōu)秀?。∥抑肋@是你的座右銘！你的信念！你奮斗 的目標！ 我恨！我恨！我恨吶！恨那個開車的劉建洲！恨那個該死的大貨車！恨它們在你風華正茂，生活的前景已曙光初現(xiàn)時，就殘忍地奪去了你比金子還寶貴的生命！讓你的父母在風燭殘年時，失去了唯一的依靠！破滅了所有的夢想與期冀！讓你一個鮮活的生命只在這個你眷戀的世界上僅僅存活了一萬兩千零三十六天！ 我詛咒它們！我痛恨它們！它們應該下十八層地獄，永遠不得超生！ “何期淚灑江南雨，又為斯民哭健兒”。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這是何等的不幸！何等的痛苦！何等的心痛??！ 秀峰，三舅告訴你，我們在天津靜海的日日夜夜，你的鐵哥們兒駱忠民與李月，始終陪伴著我們。他們不僅付出了晶瑩的淚水，還奉獻出了寶貴的汗水。出錢出車，安排食宿，義無反顧，毫無怨言。 七月二十三號，我們?yōu)槟闩e行了隆重的海葬儀式。你的骨灰是伴著鮮花與基督徒們的禱告聲被撒進寬闊渤海灣的。白色的花瓣與黃色的花瓣漂浮在蔚藍色的海面上，久久的不肯散去…… 那一刻三舅承諾你，一定要為你討個公道！你就放心地上路吧！今后我會與你的父母相依為命的。你不要有太多地牽掛。
 天堂之約 秀峰，三舅已經(jīng)年逾花甲，也可以說去日無多了。我也厭倦了烏煙瘴氣塵世間的明爭暗斗，自私與冷漠。你先我一步，到天堂打個前站，給我找個清凈的地方等著我。當我完成了我的使命之后，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有三舅照顧你，你就可以放心，誰也不敢再傷害到你了！你聽到了嗎？咱爺倆就這么說定了，好嗎？ 李月的奶奶是信基督的，她說她在禱告時看到了你正興高采烈地走在去往天堂的路上。這我就放心了。你在塵世間命運多舛，太苦了，太累了，也該享享福了。 秀峰，你是一個好孩子。三舅相信在天堂你也錯不了。我知道你的這一次遠行，沒有歸路，也沒有歸期。既然一切都放下了，就不要再牽腸掛肚了。有親人們的祝福與懷念，你就不會再孤獨和寂寞了。 我相信靈魂不死，真愛永在。 秀峰，好孩子，望你一路走好！請你一定要記住我們的天堂之約！ 公元二零一六年七月三十一日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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