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中小學一線教師提點科研訴求

崔素梅 2016-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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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風雨雨也罷，風風火火也罷，教育科研走到今天，可謂“飛入尋常百姓家”。尤其在中小學，尤其對中小學一線教師。
　　“飛入”是好事，但畢竟不是“融入”。對中小學一線教師而言，“立功”（教學成績）與“立言”（教育科研）始終像水與油、生活著裝與表演時裝，分離著，隔閡著?！氨臼峭?，因為不溝通，因為沒融合，教學與教科便形同陌路，甚至對立。于是，就出現(xiàn)了“兩張皮”現(xiàn)象，就有了“顧此失彼”的尷尬。
　　指責與推卸，都無濟于事。在此，我們有必要反省一下我們的教育科研機制，有必要重置一下我們的教育科研導向。
　　
　　一、中小學一線教師有些倦怠的成長處境，需要我們?yōu)槠浣逃蒲邪惭b驅動程序。
　　
　　要不要教育科研？這是個“啟動”問題。
　　不解決“啟動”問題，要讓課務繁重的中小學一線教師搞科研，無疑是一廂情愿按著牛頭吃草。如此科研，何來“幸?！敝?？（前蘇聯(lián)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把教育科研喻為“幸福之路”。）
　　要勝任，先樂于。要行動，先心動。對中小學一線教師專業(yè)成長的關懷，我以為，首要的不是“要求”，不是“給任務、下指標”，而是“相信和尊重”，是“喚醒、激勵、鼓舞”。只有培植了科研意識，工作才能科研化；只有安裝了科研驅動程序，一線教師才能自覺地走上“幸福之路”。
　　要讓教師感受到教育科研既是“外驅”，更是“內(nèi)需”（內(nèi)源性需求）。
　　一是職業(yè)使然。
　　通俗地說，這是“利益驅動”。教師生活在教育現(xiàn)實中，要接受源源不斷的“繼續(xù)教育”和層出不窮的“評審考核”。在目前不太理想的考量體系下，教育科研（特別是論文）已成為一條硬杠子，強化為某種不可或缺的“硬件式”支撐。因此，從職稱、榮譽及顯性的專業(yè)發(fā)展來說，為了“生存”和“切身利益”，中小學一線教師不能不啟動并運行教育科研這一程序。
　　一是事業(yè)使然。
　　浪漫地說，這是“理想驅動”。教育的本質是創(chuàng)造，創(chuàng)造需要“激發(fā)”“點燃”和強有力的“催化”。如果把教育比作是一個“場”，那么，源于教育內(nèi)核的教育科研，就是一條條磁力線，它產(chǎn)生于現(xiàn)場，縈繞著教育場，影響并引領著我們的教育行動。因此，教育即研究。給中小學一線教師安裝教育科研驅動程序，不過是要“喚醒”那沉睡的“內(nèi)置”，通過“充電”，使教師“煥發(fā)”研究和創(chuàng)造的活力，從而帶著理念進課堂，上有思想的課，做有品質的教育。形成風格，提升境界。
　　
　　二、中小學一線教師有些弱勢的科研現(xiàn)狀，需要我們?yōu)槠浣逃蒲袑ふ铱尚新窂健?nbsp;
　　
　　有了程序，還需有路徑。
　　對中小學一線教師而言，從事宏大的理論建構和純學術性的高?？蒲校@然是勉為其難或高不可攀。因此，中小學的教育科研不必苛求“上天”（高）“入地”（深），只需真實、親切，“赤足走在田埂上”。如此，才能避短而揚長，使中小學一線教師敢于、樂于并善于一走“幸福之路”。要怎樣的教育科研？這是路徑的“端口”。
　　教育需要研究，研究的方法既是科學的，也是藝術的。置身繽紛的教育場景，面對動態(tài)的教育對象，一線的教育科研絕不能用研究“物”或探究“物理”的方式進行。
　　因而，科學地說，中小學一線的教育科研應為教育研究（為行文統(tǒng)一起見，本文仍沿用“教育科研”概念）。它是鮮活的、多彩的，充滿現(xiàn)場感和生成性。其宗旨不在建構理論，而在解決問題。因此，它是寬大的，是模糊的，需要兼容并蓄，大可不拘一格。
　　首先，親近敘事。
　　這是中小學一線教師教育科研之長，得天獨厚。教育原野每天給我們提供帶著露水的“綠色素材”，這些素材就在我們的校園生活中、就在我們的課堂教學中。因此，是最為真切也最為親切的。我們完全可以用發(fā)現(xiàn)的眼光來挖掘，以敘事的方式來呈現(xiàn)。這樣的研究，就像“采摘”一樣，清新自然，理應成為中小學一線教師教育科研的所愛和所長。
　　案例為教育敘事的常態(tài)，通過一個個活生生案例，把發(fā)生在一線的故事講述出來，把存在的問題與進行的思考（包括啟迪）展示出來。通過這種根植于教育土壤的科研方式，用激情書寫成長，用理性探究規(guī)律。
　　其次，逼近行動。
　　行動研究重在過程，重在踐行和改進，是一種行進中的研究，“做中研，研中做”。運用的方法往往是綜合性、邊緣性的。可以是“定性研究”“定量研究”和“質的研究”，可以用“觀察法”“反思法”“實驗法”等；呈現(xiàn)的方式也是多層次、多樣性的，可以是課題、論文、報告，也可以是案例、隨筆、教學后記等。寬泛地說，一切帶著思考的教育行為和教學過程就是行動研究，就是行動研究的成果。
　　因此，對中小學一線教師而言，行動研究并不陌生，不必另起爐灶，關鍵的是“具有思想”，重要的是“生成理念”，而這一點，就需要“逼”一下，既要學校逼一下，也要自己逼一下。只有滲入了研究因子，行動才能更“有效”，教育才能更富意義。
　　最后，走近課題。
　　由于課題操作過于原則性、程式化，往往自上而下，且需要一定的官方支持和資源支撐。因而，中小學一線教師對課題研究往往是敬而遠之。一則是畏懼，認為課題是專家做的事，是學校做的事；二則是隔膜，感覺做課題就像是認領貴族，是披掛外飾；三則是空洞，課題的“假大空”，讓中小學一線教師常常萌生“勞而無獲”的后顧之憂。這是課題研究現(xiàn)狀的錯位，并不是課題本身的錯。
　　因此，我們有必要讓課題研究歸位：自下而上，由困惑凝聚成問題，由問題升華成課題——問題即課題。只有這樣，課題研究才能與一線教師的實踐融為一體。也只有這樣，教師才能自覺地走近并積極地投入。同時，對于“成熟”期的教師，課題的確立，可以幫助其打造教學理念和教學風格，保證其科研的品質和品位，使其由業(yè)務型的“能師”向研究型的“名師”躍遷?！懊麕熣n題”，不失為一種發(fā)展策略。不必人人走進課題，但要大膽走近課題。對中小學一線教師而言，這不光是挑戰(zhàn)，也是氣度與襟懷的體現(xiàn)。
　　

　　三、中小學一線教師有些尷尬的教學境況，需要我們?yōu)槠浣逃蒲薪ㄔO發(fā)展平臺。
　　
　　只有破除教育科研的虛無性、神秘性和過強的功利性、外飾性，中小學一線教師才能愉快地與科研接觸，才能使教學、教研、教科三位一體，同步協(xié)進。
　　就像一座搬不走的高山，考試始終以“硬道理”的面目聳立在基礎教育的大地上。這是沒有法寶的法寶，是一個教育大國保證選拔、評價相對公平公正的基石。沉重的升學壓力，讓中小學一線教師比學生更為分數(shù)而掙扎。教育的詩意與智慧，在這樣的掙扎中已遠逝為天邊的云霞。因此，不是中小學一線教師不想走“幸福之路”，不想使自己的教學散發(fā)學術與創(chuàng)造的光輝，實在是量化、“硬道理”（成績、考核等）讓中小學一線教師再也停不下匆匆的步履。精力憔悴，身心疲憊，教學成了趕路，成了應急，成了比拼。在繁忙中，基礎教育的天地已容不得行人“慢慢走，欣賞啊”！
　　權宜之計，便是讓一線教師腳踏實地，眺望藍天，在現(xiàn)實的土壤上培植起理想之花。
　　首先，讓讀書成為教師工作的專業(yè)方式。
　　讀書是教書之源，也是教師工作最為專業(yè)化的開源之道、充電之途。閱讀經(jīng)典，就像是開挖寶藏，也像是儲藏能源。這種開挖與儲藏，正是最原生態(tài)也最本質的研究方式?！皾櫸锛殶o聲”，在讀書中，不知不覺開啟了思想的大門。風從八方來，一線的教學由此而左右逢源，飄揚起智慧和理念的風帆。平庸的教育生活因為讀書，而變得風清云淡、風景獨好。
　　讀學科專業(yè)書，增強實力；讀教育藝術書，增添魅力；讀文化修養(yǎng)書，增補潛力。只要勤讀書，善讀書，中小學一線教師完全可以由“教書匠”蛻變?yōu)椤敖逃摺?，由“教育者”躍遷為“教育家”。可以這么說，讀書是教師專業(yè)成長的永恒路徑。

其次，讓備課成為教師教學的研究方式。
　　“課”與“課堂”是中小學一線教師的立身之所。平凡緣于此，創(chuàng)造也緣于此。如何在“課”中培養(yǎng)研究的品質，如何讓“課堂”生成教學的智慧，也許這才是最重要的一線教育科研課題。
　　事實上，我們完全可以讓備課成為“科研”，成為學科研究。特級教師于漪——當今語文教育界的權威，她的成長經(jīng)歷足以證明，備課其實是中小學一線教師最經(jīng)濟、最有效也最具特色的科研方式。于漪先生“三次備課出名師”的總結，絕非煽情之辭，更不是美麗的傳說。先“無他”備課（不用任何參考資料），再“有他”備課（大量參閱相關資料），最后反思性備課（上過課后作修正性備課）。在解構與建構過程中，平凡的備課質變?yōu)橛H切的研究。這是名副其實的學科研究，是扎根田野的現(xiàn)場研究，是生動活潑的教學研究。這樣的研究，與中小學一線教師的工作水乳交融，相輔相成，絕不會產(chǎn)生排異或干擾。
　　在備課基礎上形成的科研成果，可以是靜態(tài)的“學科論文”和動態(tài)的“學術教研”。
　　最后，讓反思成為教師科研的自覺方式。
　　“學然后知困，教然后知不足?！睆幕蛏险f，教學即學習，學習即研究。在教與學的進程中，一個“知”字十分重要。它意味著行為的飛躍，開啟了“上下求索”的大門。這種研究就是反思。“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強也?！庇辛朔此迹處煹囊痪€工作才不至于“瑣”“俗”，一線教師也才能遠離職業(yè)倦怠。
　　當教師以自覺反思的姿態(tài)展開一線工作時，無論是教學還是管理，都會追問一個“為什么”，這不僅是一個方式問題，更是一個理念問題。只有追問了為什么，教師的一線工作才會機智而深入，工作狀態(tài)和精神面貌才有望煥然一新。比如對于莫衷一是的考試問題，當教師以科研的目光看待時，他會有新的發(fā)現(xiàn)和顛覆性的“重置”，從而讓考試發(fā)揮其固有的服務、引領作用。
　　當一名反思型的教師是幸福的，因為他明白“做”的意義，并且能讓他的“做”得到修正、得到改善，而這種修正與改善也正是一線教育科研期待的績效。
　　當一名反思型教師，讓反思成為教師科研的自覺方式，這就需要中小學一線教師同樣具有廣闊的視野和寬大的胸懷，具有學者的品質和知識分子的品格。
　　首先要有批判精神。批判不是對著干，更不是破壞。當一名教師始終保持著批判的熱情和批判的理性，教師會對他所從事的工作進行重新審視，會在從事的過程中不斷探究，不斷反思，從而“放出眼光，運用腦髓，自己來拿”。這種“拿”，閃現(xiàn)著思想的光芒，是中小學一線教師可貴的“內(nèi)置性”研究。
　　其次要有建設行為。也許在理論建構，尤其是宏大的策略性研究上，中小學一線教師是先天不足；但在實踐上，特別是生動的、鮮活的感性體悟上，中小學一線教師是近水樓臺、得天獨厚。因此，建立在解構（反思）基礎上的建構，同樣可以成為中小學一線教師的科研陣地。雖然這種建構明顯烙有“行動研究”印痕，似乎缺乏理論性和系統(tǒng)性，但它的貢獻是獨特的。它讓研究成為活生生的“這一個”，讓“這一個”成為一種可借鑒、可生發(fā)的某種范式。既反哺行動，又孕育理念。建設舉措多樣，寬泛的如教育博客開設，謹嚴的如教學模式創(chuàng)設。
　　
　　四、中小學一線教師有些沉重的生活狀態(tài)，需要我們?yōu)槠浣逃蒲虚_拓自由空間。
　　
　　對于中小學一線教師的專業(yè)發(fā)展，目前我們更多是嚴于“要求”，急于“給予”。這樣就使得廣大一線教師在領受之余陡增不能承受之重。
　　“給空間，就是給發(fā)展?！睂τ谥行W一線教師而言，在安裝并啟動了教育科研驅動程序后，在鋪設并指點了教育科研行進路徑后，重要的后續(xù)，可能不是再接再厲的提速和更上一層樓的加碼。目前，太多形式主義“懸浮式”的培訓和一廂情愿一刀切的科研，讓我們的中小學一線教師還沒來得及感受一下“幸福”的滋味就踏入叫苦不迭的圈牢。因此，我們有必要為他們營造一個相對寬松的科研環(huán)境，還他們研究的自由和快樂。記住，教育的目的是要實現(xiàn)人、解放人，教育科研的使命則是幫助人愉快地、出色地完成這種實現(xiàn)和解放。
　　首先，研究靈動化。
　　前蘇聯(lián)教育家馬卡連柯有句名言：“盡量多地要求一個人，也盡量多地相信和尊重一個人?！敝袊芯淅显?，叫做：“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睂χ行W一線教師而言，教育科研是專業(yè)成長的催化劑，理應豐富多彩、不拘一格。要有針對性、層次性、階段性。特別要有兼容性和自由度。不必大而全、密而齊。少些責任令，多些選擇項；少些步調(diào)一致，多些閑庭信步。尤其要允許教師根據(jù)自身特長、學科特點和教學特色，用“樂于的”“善于的”科研方式靈動地實現(xiàn)其發(fā)展愿景。對進入教育生涯成熟期的骨干教師，特別是那些個性獨特、思想獨具的教師，甚或可以“放任自流”，“不著一字，盡得風流”。須知，深刻的思考都是個性的、“散漫的”。教育無定律，科研無樣板，中小學一線教育科研切忌追求所謂的政績。
　　其次，工作學習化。
　　教育存在的意義就在于它永遠有別于企業(yè)和物的生產(chǎn)，教育的魅力亦源于此。如果讓中小學一線教師像認領任務甚或像交附加稅一樣去搞教育科研，那么，教育科研就異化為負擔和壓迫。這是很糟糕的。因此，和諧的教育科研應當是萌生于教育一線，融合在教育現(xiàn)場的。在這里，教學就是教研，教研就是教學，教學就是學習，學習就是工作。如此，中小學一線教師的教育科研也就“潤物細無聲”，教師在成就學生的同時也成就了自己。工作學習化，還一線教育科研相對寬松的生成環(huán)境，讓教師得以終身學習，從而使教育工作富有更多詩意和更強的創(chuàng)造活力。
　　最終，教育生活化。
　　不能不說，在教育得到高度重視的今天，教育的功利性正被抬舉到前所未有的地位。高利害勢必帶來高期待和高壓力?；A教育承載的不再是清純的憧憬和美好的夢想。規(guī)?；a(chǎn)業(yè)化，讓教育如啟動的工業(yè)流水線，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不停運作，不斷“制造”（不是“創(chuàng)造”）。中小學一線教師的日常生活基本就是在課務、管理和考核（嚴重時簡直是“監(jiān)控”）中，裹挾著前進。教育與生活漸行漸遠，教師的生存狀態(tài)（包括心理健康）越來越堪憂。在此境況中，一味要求教師“專業(yè)成長”，一意要求教師走科研之路，這也不是以人為本。教育只有回歸了生活，成為了一種健康的、和諧的、充滿智慧和創(chuàng)造的生活，教育科研才能植根，才能繁榮，也才能為教師的素養(yǎng)培養(yǎng)、教育境界的提升，添羽插翅。這樣，中小學一線教師才能幸福地走上教育科研這條“幸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