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咸豐年間,永州鎮(zhèn)總兵樊燮被革職,罪名是“貪劣無能”。被革職的樊燮帶著兩個兒子回到老家湖北恩施,建了一棟房子,用作書房,專供兩兒子讀書用。書房建成,樊燮請客,恩施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席間,樊燮義憤填膺地發(fā)表了一通演講,他說:“左宗棠不過是一個舉人,竟然敢侮辱我。好吧,我大人大量,也就算了,可他竟然蒙蔽皇帝罷了我的官。辱沒我祖先,看不起武人。今天,書房蓋好了,我把兩個兒子安置在樓上,請最好的老師來教,不中舉人進(jìn)士點翰林,雪我恥辱,死后不準(zhǔn)葬進(jìn)祖墳堂?!?/p> 左宗棠(1812年11月10日—1885年9月5日),漢族,字季高,一字樸存,號湘上農(nóng)人。晚清重臣,軍事家、政治家、著名湘軍將領(lǐng),洋務(wù)派首領(lǐng)。左宗棠曾就讀于長沙城南書院,二十歲鄉(xiāng)試中舉,但此后在會試中屢試不第。 “死后不準(zhǔn)葬進(jìn)祖墳堂”,這已經(jīng)是非常大的懲罰了,足夠震住兒子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煞七€覺得不夠。為了讓兒子考取功名,他做了個更絕的決定。 除了兩個兒子和老師可以到書房以外,別人不能接近樓房,以免打擾公子用功。另外,他讓兒子不準(zhǔn)穿男裝,都穿女子衣服褲子。他告誡兒子們說:“等你們考上了秀才,就可以脫掉女式外衣外褲,穿上男式外衣外褲;等你們中了秀才,與左宗棠功名相等,就可以脫掉女式女衣內(nèi)褲,換上男式服裝。”樊燮還左宗棠罵他的“王八蛋,滾出去”六個字寫在木牌上,放在祖宗神龕下面,并對兒子們說:“等你們中了進(jìn)士,點了翰林,就把木牌燒掉,并告訴祖宗先人,自己已經(jīng)勝過左宗棠了?!?/p> 樊燮跟左宗棠究竟什么仇什么怨呢? 原來,左宗棠尚未發(fā)跡的時候,在湖南巡撫駱秉章的帳下做幕僚。石達(dá)開入川,官文派樊燮率兵入川鎮(zhèn)壓。樊燮仗著自己是官文五姨太娘家的親戚就有恃無恐,大肆貪污。官文是湖廣總督,軍人世家出身,權(quán)大勢大。官場上的人都知道樊燮的這層關(guān)系,都不惹他。 一天,樊燮路過長沙,去拜訪湖南巡撫駱秉章,恰好駱秉章與左宗棠正在聊天。 樊燮仗著官文的后臺,非常猖狂。進(jìn)來后,只對著駱秉章行禮,對一旁的左宗棠看都不看一眼。談到太平天國名將石達(dá)開的時候,樊燮輕描淡寫的說道:“長毛不過跳梁小丑而已,算得了什么?”這讓一旁的左宗棠非常氣憤。因為天平軍圍攻長沙的時候,眼看長沙城就快被攻破,是左宗棠親自指揮人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對付過去的。 石達(dá)開(1831年-1863年),小名亞達(dá),綽號石敢當(dāng),廣東增城派潭(廣西貴縣(今貴港)客家人),民族英雄,太平天國名將,近代中國著名的軍事家、政治家、武學(xué)名家。 左宗棠說:“你這話說過頭了吧!朝廷調(diào)兵幾十萬,耗費不知多少銀兩,至今尚未把長毛平定。何況石達(dá)開奶賊中梟雄,曾滌生侍郎(曾國藩)都數(shù)次敗在他手下,你說這話,不臉紅嗎?” 樊燮牛皮吹破了,被左宗棠一說,立刻紅起了臉,無話可說。老練狡猾的駱秉章見氣氛不對,立即打起圓場。惱怒的樊燮起身說道:“左師爺,我也不和你打嘴皮子仗,咱們以后走著瞧!”對駱秉章拱拱手,轉(zhuǎn)身便走。 這不是明擺著威脅左宗棠嗎?性情耿直的左宗棠哪里受得了,他勃然大怒,喝到:“回來?!?/p> 這一喝弄得樊燮莫名其妙,回轉(zhuǎn)身問:“何事?” “樊燮,你進(jìn)衙門不向我請安,出衙門不向我告辭,你太猖狂了。湖南武官,無論大小,見我都要請安,你不請安,是何緣故?” 樊燮高聲回應(yīng)說:“朝廷體制,并未規(guī)定武官見師爺要請安。武官雖輕,也不比師爺賤,何況樊某乃朝廷命官,堂堂二品總兵,豈有向你四品幕僚請安的道理?” 樊燮說的也是事實,左宗棠不好反駁,一時語塞,氣得環(huán)眼暴凸,站起來就要沖過去打樊燮。駱秉章急忙攔住。左宗棠大聲罵道:“王八蛋,滾出去?!?/p> 左宗棠嫉惡如仇,是出了名的急性子。惹火了,天不怕地不怕,就連曾國藩都要被他臭罵。樊燮這種貪官,根本沒有和太平軍交過手,坐享勝利果實,還要在左面前裝大擺譜,左宗棠怎么能夠忍受? 樊燮是有后臺的官,他受了左宗棠的氣,就到了官文面前,添油加醋,說左宗棠無視朝廷命官、驕橫跋扈、獨斷專行。官文聽后老大不快。他當(dāng)即給皇帝上折子,說左宗棠是“劣幕”?;栌沟南特S帝看了折子后,批道:“湖南為劣幕把持,可惱可恨,著細(xì)加查明,若有不法事情,可就地正法?!?/p> 這可不得了,左宗棠面臨被砍頭的危險。 最先知道情況的是胡林翼。胡林翼是湖北巡撫,他老婆和官文的六姨太關(guān)系親密。六姨太知道左宗棠與胡家關(guān)系密切(胡林翼老婆的兄弟娶的是左宗棠的女兒),就把這個消息告訴胡林翼老婆。胡林翼一面請在京城做官的郭嵩燾、王闿運四處活動,又暗中利誘威逼前來調(diào)查的監(jiān)察御史富阿吉。郭嵩燾請奏章高手潘祖蔭給皇帝寫了道折子,折子中有一句是“國家不可一日無湖南,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把左宗棠徹底吹捧了一番。 胡林翼 曾國藩見左宗棠有困難,老朋友有難豈能袖手旁觀?他也給皇帝上了道奏折,給左宗棠說好話。狡猾的駱秉章知道樊燮官文一伙斗不過左宗棠胡林翼一伙,于是也上了道折子,替左宗棠說話,并且歷數(shù)樊燮貪污無能的種種事情。咸豐帝于是下詔,讓左宗棠隨同曾國藩“襄辦軍務(wù)”,并革了樊燮的職。 于是,有了文章開頭的一幕。 狂,是要有資本的。 左宗棠的狂,一方面自己有實力,長沙城的確因為他才免被太平軍攻占,他具有卓越的軍事領(lǐng)導(dǎo)能力,知兵法,懂地理,驍勇善戰(zhàn);一方面有眾多親戚朋友撐腰,像曾國藩、胡林翼、郭嵩燾等人,都是名震朝野的人物,他們知道左宗棠有才能,只是一直沒有得到重用,他日機會來時,一定會成為國之棟梁。 樊燮也狂,他狂的資本就是湖廣總督官文,后臺不可謂不硬。但是他自身不硬,有把柄落在別人手上。這時候如果他能夠低調(diào)一點,事先了解左宗棠的脾氣,客客氣氣和左宗棠相處,也許他不會落到后來的悲劇下場,他的兩個兒子也不會被逼著穿女人的衣服。 所以,狂要有狂的資本。沒有資本,還是乖乖低調(diào)行事,方可保住烏紗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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