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從醫(yī)之路 融入中醫(yī)的生活十數(shù)載,于2014年,我去了仲景故地,拜了拜仲景墓祠,可能去不逢時,墓祠非常冷清,除我一人,還有一位有疾之人來求仲景顯靈保佑的,我感到了中醫(yī)的興衰沒落,一時心血來潮寫了此感。 拜仲景墓祠有感 風雨春秋兩千年,南陽醫(yī)圣從此傳。 太守大堂診疾病,濟世活人民間安。 仁醫(yī)仁術傳仁道,善心善德普善緣。 古往今來春秋同,惟人不見空遺憾。 大道先圣何處覓?獨聞墓祠飄香煙, 天若有情顯圣靈,引領眾徒圣法邊。 我是一個中醫(yī)信守者,學中醫(yī)也許有很多種理由,而我學中醫(yī)是一種執(zhí)著的愛好、喜好,中醫(yī)在我思想里根深蒂固,可以說已嗜醫(yī)如命了,自我懂事至今,從未打針輸液過,每次生病都是吃中藥,中醫(yī)讓我信服。 在我10歲那年夏天,母親患病,自覺身熱(那時農(nóng)村家里沒有體溫表,沒測體溫高不高不得而知)拉肚子,拉鮮紅的血,那天晚上拉了十多次,第二天人也無力,只能臥床,家里只有我和母親,嚇得我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萬縣的農(nóng)村都是山,交通不方便,也沒電話,無奈,我只有步行十多里找我的干哥哥,干哥哥才帶我到高粱鎮(zhèn)上打電話給我父親(父親那時在湖北),我把母親的情況說了一下,父親開了黃連阿膠湯(當時小不知此方),藥是我親自抓,親自熬的,阿膠是燉化的,至今還記得,這個方子喝了二頓,母親就沒有拉血了,第二天身上也不燙了,也可以下床了,鄰居都覺得神奇,而我看到母親沒事了,才松了一口氣,這讓我第一次感受中醫(yī)的魅力。 我上初一時,腹痛難忍,不好解大便,總是上廁所,但又解不出來,偶爾有一點,如羊屎大3、4粒。去堂伯父萬勛家看病,堂伯父萬勛開了大黃、甘草二味藥,要我泡開水喝,喝了一次,就解了大便病愈。這是我第二次感受中醫(yī)的魅力。 長大后,父親的要求下,我進入醫(yī)學院校學習中醫(yī),幾年下來,雖然不敢說把書背的滾瓜爛熟,但也是該記的記了,該背的背了。可想不到的是一遇病人,就慌神。連了解病人的情況從何處下手都不知道,更別說處方用藥了。學中醫(yī)的人清楚《內(nèi)經(jīng)》《傷寒金匱》都是高層學術了,加上老是聽萬汝貞的醫(yī)學事跡,和萬汝貞重視傷寒金匱的敦敦教誨,于是我開始學習傷寒金匱。 上醫(yī)學院校時,我就患蕁麻疹,開始一直吃撲爾敏、息斯敏,老是反復發(fā)作,學中醫(yī)后,我便用中藥,給別人的不敢開,自己給自己開倒是膽子大,起初用銀翹散,吃幾付就可以好,但容易復發(fā)。有時管十來天,有時一個月,更不說下年了。后又用什么消風散等皆不能根治。就東治治西治治,反正是夏天才發(fā)作,也沒當回事。2005年夏天,蕁麻疹又復發(fā)了,雙腿連成片而腫,伸屈腿就覺得不靈活,上半身更是成片狀。燥熱而癢,但又還怕風,吹點電扇,渾身覺冷,雙脈浮大而有力。正好我在學《傷寒金匱》,我給自己開了越婢湯,吃了兩付,全身消退。時至今日,再未復發(fā)。雖然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但這是我第一次用傷寒經(jīng)方治病,感受到了它的魅力。 通過幾年的學習,治病仍不能得心應手,有時甚至令我十分困惑,對中醫(yī)有些悲觀。也不只一次動搖著我專研中醫(yī)的信心。帶著眾多疑問,我又回到翻閱唐后諸醫(yī)之書,如千金要方、壽世保元、丹溪心法等等。眾書中方方皆如靈丹妙藥而能愈疾,然用無見效,讓我陷入迷茫,不知中醫(yī)路在何方。讓我唯一有“進步”的是,方子越記越多,用藥越用越廣,醫(yī)理越學越亂,辯證越辨越糊涂。也許是我生性愚鈍,不能悟其中奧妙而為我所用。那段時間,我意志消沉,有點得過且過了,沒有了往日對醫(yī)學的熱情。讓我重新樹立研究傷寒金匱的信心,還得從09年說起。 那年夏天,有一張姓婦女,58歲,住在宜昌土門,還是一個養(yǎng)牛廠老板,她姑娘在猇亭,知道我們這個診所,她姑娘帶她來求治。她說患病幾年了,每年都要住無數(shù)次院,長期低燒,37.5—37.8左右,又怕冷又怕熱,渾身無力。你說有病吧,什么檢查都做高了,都正常,你說沒病吧,人不舒服是事實。在醫(yī)院住院和沒有治療一樣。她自己感覺生不如死,總是懷疑自己得了艾滋病。來我診所時,已經(jīng)是夏天,她還穿很多衣服,不穿又冷,穿著一會又熱,愛出汗,整天沒有精神。和她交流一會,感覺她非常悲觀無望,因為有名的大醫(yī)院都去治療了,原因都沒有查不出來。聽她姑娘說我們這中醫(yī)還行,想死馬當活馬醫(yī)。把情況了解完后,我對她說,從中醫(yī)角度講你這個病治好問題不大,你本身也沒有多大問題,不過得給你講清楚,幾天時間我可治不好。她說,我在你這治療2個月都行。我笑答:那到不需要這么久。從她的病情分析,我第一反應,這是中醫(yī)說的表證,病不在內(nèi),只是受了外邪不解,長期存在。雖然如此,我心里確實沒有底,畢竟她到的都是大醫(yī)院治療也沒有效。我又詳細問了一下癥狀,也無口干、口苦,只是怕風,吹點風又覺冷,趕快加衣服,穿著稍動又發(fā)熱出汗,出汗又怕風怕冷,整個人沒勁,其它吃飯大小便都正常。第一次,我開了桂枝湯原方。叫她服4天。4天后,她來告訴我,情況還是這樣,沒好沒壞。這下我傻眼了。明顯太陽表虛證,用了無效。我想是不是表虛不固,用桂枝湯合玉屏風散。又開了4天。服完后,她來告訴我,沒有變化,一樣的。剛查的燒37.5度。這個結果讓我意想不到。我陷入了深思,腦袋里想,桑菊飲、銀翹散、包括少陰篇等等方劑,我覺得都不太適應。明顯是陰陽不調(diào)和,怎么用桂枝湯調(diào)和陰陽不效?我又從頭把她的情況梳理了一遍,覺得病肯定是在太陽,還是一個表證,但是桂枝湯無效,用何方呢?我反復思考,最后我認為柴胡桂枝湯合方治療。理由有二:其一,柴胡、桂枝劑都是調(diào)理陰陽的方子。其二太陽病篇也有柴胡證,雖然病人無口苦、口干、心煩喜嘔,寒熱往來證也不明顯,但我覺得病人久病不愈,正氣必不足,符合血弱氣盡,腠理開……小柴胡方的病機,小柴胡扶正祛邪。于是我用柴胡桂枝湯,又開了四天。服完后,她來時,喜笑顏開,高興極了。說這次的藥吃了非常有用,感覺人精神了,也沒有燒了,你看我衣服都穿少了。后又吃了10天該方,病人一切正常,半年后,來我診所,說沒有復發(fā)過了。非常感謝我治好了她的病??吹揭粋€悲觀失望的病人治愈好后那種神采飛揚,那種激動,喚回了我對中醫(yī)的信心。讓我重新思考如何去學傷寒金匱。 病人才是我老師 學《傷寒金匱》數(shù)載,識其字不識其義。嘆惜萬汝貞早死,無人點化。于是我讀明清諸傷寒大醫(yī),如陳修園、喻西昌、張隱庵、黃元御、鄭欽安等人的書,以求其中奧秘。而近人曹穎甫,胡希恕等傷寒大家也精心閱讀。前輩們各抒己見,確實讓我明白應該如何學《傷寒金匱》,也讓我進步不少。 堂伯父萬勛曾說:熟讀王叔和,不如見癥多,病人才是我老師,浩瀚醫(yī)學為君說。 曾治一朋友女兒,起初她女兒感冒,去醫(yī)院輸液,打消炎和中藥清開靈針劑,之后,小孩上吐下瀉,已經(jīng)5天,腹瀉不止,一天拉10多次,西藥治療腸道藥用了無效,朋友打電話讓我開點中藥,根據(jù)癥狀,我開了理中湯,滿以為必愈,服二劑,無一點好轉(zhuǎn)。我聞之大驚,為何用之無效,深思其前后發(fā)病用藥,及傷寒論條文,六經(jīng)各篇都在腦海過了一遍,因其外感發(fā)病,不發(fā)汗治療,反而用清開靈等苦寒傷其正氣,引邪深入,現(xiàn)腹瀉癥狀,用理中湯無效,顯然目前病情不在太陰,而在何經(jīng)呢?小孩又不會說癥狀,無法知詳情,一陣苦思后,翻然大悟,此葛根湯癥,太陽陽明合病,下利,葛根湯主之,若嘔者,葛根湯加半夏湯主之,雖是藥物所致,但病機仍在太陽陽明,不在太陰,因孩子太小,只三歲,人又沒來,舌脈未診,我謹慎開了小劑量葛根湯加半夏原方,后知,一劑利止,其效如神,經(jīng)此病案始明何為太陽陽明合病,仲景原條文精簡,難以理會,太陽陽明合病一詞,實則是今天西醫(yī)說的胃腸型感冒,凡外感,有惡寒或怕風,惡心嘔吐,拉肚子,脈浮或脈緊,葛根湯加半夏神效。以后凡見此癥用之,無不神效(注:應與里虛少陰,太陰證分別,審無太少陰癥方可) 后讀曹穎浦在講葛根芩連湯條文時,說太陽病,醫(yī)反下之,遂利不止,其脈促,表未解也,這應該用葛根湯,如又見喘而汗出的才用葛根芩連湯。此案可證曹氏其說可從。 臨床上,遇到很多病案,其證與傷寒金匱中某方合,而用其方無效,我反復思考,為何如此?最后始明,自己學的傷寒局限在字面上,其未領悟傷寒諸方配伍之義,藥味個性特點,一方配伍到底是什么功效,服后有什么反應,在身上起什么作用,以及傷寒金匱方增減藥味藥量又會怎樣? 我深知要學好傷寒金匱,首先要明白仲景用藥變化規(guī)律,藥物個性專長,一方的作用機理,作用部位,適用的病機,病性,是升是降等等,如此方可靈活運用,增減藥味,藥量,而能變化多端。 不試藥不知其性,不試方不知其用 從記藥性方劑起,到讀《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傷寒》、《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該書用法遵內(nèi)經(jīng)臟氣法時論,常思其相異之處,倍感茫然,古書意義深遠,難以理解,今書直觀易解,卻與古法用藥配伍之理不同,如用半夏,陳皮皆燥濕化痰而用,桔梗載藥上行,柴胡升陽舉陷,劫肝陰之說……,皆與古法其說不同,故獨自嘗藥試方以別真假。我熬白芍50克,服下始知其味苦而非酸,知其泄下,而非酸收,本經(jīng):白芍苦平,主邪氣腹痛,除血痹……仲景用白芍無不按此用,每于腹痛加白芍,泄血分陰分瘀熱,通血中之痹阻明矣。生半夏如今視之為毒,我親嘗生半夏70克煎服無任何中毒現(xiàn)象,今用半夏只為燥濕化痰,而掩半夏之功,《本經(jīng)》半夏主傷寒寒熱,心下堅,下氣,喉咽腫痛,頭眩,胸脹,咳逆……,半夏實降陽明上逆之要藥,氣降則痰消,《內(nèi)經(jīng)》用半夏治失眠,仲景在眾方用半夏,無不是降陽明之逆氣而設,我試生姜半夏湯,生半夏70,生姜50,服后,腳發(fā)熱出汗,喜睡眠,傷寒篇足下發(fā)熱,谷氣下流,可證陽明胃氣下降之應,又改生半夏40克,生姜70克,則腳無發(fā)熱出汗。藥性升降比例已變,可見方劑藥同而量變,功效則變,很多頑固性失眠患者,久治不愈,服諸安神之藥不效,其脈沉弱或沉弦,無熱證可循(無黃連阿膠湯,豬苓湯,梔子鼓湯,柴胡桂枝干姜湯證),重用半夏適當加入茯苓附片或真武湯加半夏或附子湯加半夏或附子粳米湯加黨參其效如神。半夏降陽明胃氣上逆之上藥,用之得當,可愈諸多上熱之證因胃氣不降所致,如肺氣腫,失眠,眩暈嘔等病,如無親試藥,是無法體會其中之奧妙。 桔梗,柴胡一說舟楫之劑,載藥上行,一說升陽舉陷,劫肝陰,說此言者,必未親嘗桔梗,柴胡,如煎桔梗一兩,服后便知此藥是上行,還是下降,服柴胡便知其是升還是降。柴胡《本經(jīng)》苦平,主心腹,去腸胃中結氣,飲食積聚,寒熱邪氣,推陳致新。觀此,必無升陽之性。陶弘景輔行訣道:陽旦者,升陽之方,以黃芪為主,陰旦者,扶陰之方,以柴胡為主,而仲景小柴胡湯重用柴胡可治病機為血弱氣盡,腠理開,邪氣因入,與正氣相博,結于肋下,已知其為陰陽俱不足,反重用劫肝陰(肝血)之柴胡為君乎?我親熬柴胡80克服下,自感心下空蕩,空虛感而心慌(心律正常),似餓非餓的感覺,吃點飯,就稍微好點,口中津液多,大便2次,不成形,小便白,量多,次數(shù)多,尿無力,精神差無力,需側臥雙膝抵胸口方舒,與服枳實枳殼有類似感,此證本經(jīng)主治所列諸癥。我出現(xiàn)的癥狀,與靈樞經(jīng)脈篇,厥陰經(jīng)所主癥狀相似,我自針內(nèi)關,太沖用補法,針后諸癥好轉(zhuǎn),后服四君子加黃芪桂枝愈。此證柴胡非劫肝陰,實瀉肝木溫升之氣,以致肝氣不升而下陷,故小便特多,木陷不能生心火,故心中空虛感而無奈。也許體質(zhì)壯實的人,服用此量,無這些反應,但從我服單味柴胡反應看,柴胡絕無升陽舉陷之功,大凡升陽舉陷之藥,皆能升肝脾之氣上達,而此藥明顯下降,其升陽舉陷,劫肝陰之說不敢茍同(瀉肝氣可從)。 桔梗辛溫(其味苦),治胸肋痛如刀刺,腹?jié)M,腸鳴幽幽驚恐悸氣,仲景用桔梗治咽痛,取其辛散苦降下行,散君相上浮之郁火,咽喉在上,故人皆認為桔梗性升,我單服桔梗50克,覺氣下行,腹偶痛一下,屁增多,矢氣后,則腹又不痛,所謂載藥上行,舟楫之劑不敢茍同。 藥性之學也是千奇百怪,難以適從,越學越糊涂,越記越復雜。用藥之理,在于知藥之性,其一,只要明白藥物是升是降,其二,明白藥物是寒涼,還是溫熱,其三,明白藥味先入何臟,其四,明白藥物是性平滋養(yǎng)五臟,還是性烈毒藥攻病,久服可害五臟。 正如性烈將軍善平亂,也易惹禍,其藥之害,也正是其藥之功,無害之品,豈可平大亂建功?如附子有毒,不知其毒正是其功。仲景于陽虛,用炮附子(放于火中燒炮)減其辛熱之性而為苦溫。于亡陽重癥,生死之際用生附子,大辛大溫以救陽。堂祖父萬汝貞常言,一線殘陽,將死之候,生附子熬時間短,有麻味,效果還好些(注,只用于重癥,待陽稍回,之后便必熬至無麻味,不然必適得其反)。故毒藥攻病,不可久服,養(yǎng)人五臟之品可賴久服。 輔行訣小瀉脾湯即仲景四逆湯(唯劑量小異)、小補脾湯即理中湯,一為補脾,一為瀉脾,初讀這些書,實難明其中奧妙,一次,我治療一中風后遺癥患者,服用干姜30g、炙甘草30g、(生甘草直接放鍋里炒)黨參30g、附片20g、白術15g、黃芪40g服10劑,患者來說,走路有力些,就是人長胖了,我以上方調(diào)整劑量,姜附30g、炙甘草20g、黨參10g、白術15g、黃芪40g又服10劑,患者明顯消瘦,至此,我方明白補脾瀉脾之義,古人窮物之性,增一味藥減一味藥,功效立變。 人參主補五臟,五臟者陰,我自服人參后,其口中痰多,生痰關濕之力非常強,身體呈現(xiàn)濕熱之癥,故仲景于陰傷而用之,熱癥傷陰與石膏同用,亡陽證陰液傷而同姜附,四逆加參湯,如陰盛逼陽之重證,必不能加參。 今日所說健脾利濕,正是瀉脾中之濕,說補脾,也是用的健脾化濕的藥,不知補脾者,是補脾陰,甘味方可補。 我自服通脈四逆湯,姜附40g、炙甘草20g,無口干,反津液滿口,后增姜附為100g、炙甘草40g服后反而精神差、嗜睡、口水多、易怕冷,服黃芪、當歸、黨參一劑,恢復正常。又服四逆加參、炙甘草40g、姜附20g、人參6g服后無不適,又增炙甘草80g、姜附40g黨參16克g服后精神充沛,易口干,自此明白,通脈四逆湯與四逆湯區(qū)別,通脈四逆湯用于陰寒內(nèi)盛,一線殘陽之危候,故重姜附破瀉陰回陽,輕甘草,恐制姜附之力,此時要大火以消群陰,如加重甘草,火中而覆土,致火勢小,無法敵群陰。堂祖父曾救亡陽重癥,前醫(yī)用四逆湯反加重,他改為通脈四逆湯而救活。未到危候而用之,雖姜附回陽,反減甘草,培土覆火之力弱,火雖大易熄,陽氣無法長保,病輕藥重,適得其反,正如鄭欽安所言,甘草乃至甜之物,培土以覆火,土中之火,方可長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