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窯的胎質(zhì)薄而輕,胎色白色微黃,堅致而不透明,施釉極薄,釉色瑩潤光亮,可以見胎,胎質(zhì)堅細,瓷化程度高,有的甚至達到了半脫胎的程度。定窯有些碗、盤之類器物胎的厚度極薄。即使口徑為30厘米的大盤的厚度也只有2到4毫米。靜志寺地宮出土的白釉喇叭口碗,其口沿最薄處僅1毫米,白釉“官”款蓮紋碗,唇厚不及2毫米,迎光可透視外壁蓮瓣紋,敲擊聲音輕脆悅耳,充分體現(xiàn)了定瓷“白如玉,薄如紙,聲如磬”的特色,讓人嘆為觀止。
早期定窯器物的口沿幾乎都施有釉,到了晚期,一些器物的口沿往往不施釉而露出內(nèi)里的瓷胎,稱為“芒口”。
白釉劃花對蝶紋北宋“官”字款花口盤口徑10.5厘米,足徑5,7厘米,高2.7厘米。芒口毛足,平底。口壁呈五曲花辦形,內(nèi)底飾兩只相對展翅的蟬紋,矮圈足,內(nèi)劃行書“官”字。 器物的口沿之所以不施釉,是因為這些定瓷采用了支圈覆燒的新工藝。唐和五代時期的名窯都為仰燒,也就是一個匣缽只裝入或碗或盆的一件瓷器,這樣的匣缽層層上摞后裝滿一窯后點火燒制,而利用支圈覆燒工藝,一只特制的匣缽分層裝盛的瓷器可多達十件甚至二十件,這樣一來,在成本增大一二倍的情況下,產(chǎn)量可擴大十幾二十倍。 這種匣缽中的器物皆由特別的環(huán)形支圈固定,待燒制的瓷器也都是倒轉(zhuǎn)覆放,也正因為覆放,器物的口沿部分都要剮去一圈釉層,使其露出胎骨,這樣才能安置于支圈上,而最后燒成之后,器物隨之形成“芒口”。這里需要提及的是,支圈覆燒工藝并不只是單單為了擴大產(chǎn)量,定瓷的一些大型盤碗口,器壁輕薄如云卻很少變形,這也必須歸功于支圈覆燒的新工藝。
覆燒工藝在擴大產(chǎn)量的同時,也讓定窯所燒瓷器更趨向規(guī)整,然而畢竟使器物口沿失釉形成了“芒口”,挑剔者認為這種不光滑的“芒口”破壞器物整體的美觀,粱同書《古銅瓷器考·古窯器考》記載,宋仁宗在看過進貢的覆燒定瓷之后下旨:“定州白瓷器有芒,不堪用,遂命汝州造青器窯?!睘榻鉀Q這種缺陷,定窯工匠在一些失釉的器口以及圈足部分鑲以金屬邊緣,最高貴者用金銀鑲邊,使得器物更顯高雅華貴,這種工藝稱之為”金銀扣“,而相應的器物則名為“金裝定器”。不過這里需要特別說明一下,定瓷中的”金銀扣“工藝出現(xiàn)遠早于覆燒工藝,也就是說,不是因為有“芒口”之弊才有”金銀扣“,事實上許多”金裝定器“都是仰燒產(chǎn)品,其口沿部分有釉而并不是“芒口”,靜志寺地宮白釉“官”款金裝口盤,靜眾院地宮帶銀蓋鑲銀足的白釉蓮紋長頸瓶就是這種“金裝定器”中的佼佼者。
靜眾院地宮藏白釉蓮紋金裝長頸瓶高19.3厘米,口徑6厘米,足徑8.9厘米。侈口,長直頸,圓鼓腹,大圈足。頸飾弦紋,肩飾菊紋;腹刻仰蓮紋三重,花辦修長,富于立體感。瓶口配卷枝鈕覆葉紋鎏銀蓋,并以鎏銀片包鑲?cè)ψ?,即所謂“金裝定器”。
早期定瓷的裝飾以胎上貼塑、旋紋為主,入宋以后,又發(fā)展出了刻花,模壓印花等工藝??袒丛谥T如盤、碗、瓶、罐等器物里外刻劃各種花紋圖案,使之具有淺浮雕藝術效果。題材以蓮辦紋為主,有單層、雙層、三層和變形蓮辦多種。
定窯白釉刻花蓮辦紋長頸瓶口徑4.4厘米,腹徑12.2厘米,足徑8.4厘米,高18厘米。喇叭口,細長頸,頸部飾六瓣仰蓮紋,花辦劃有筋脈。肩部寬闊,上刻覆蓮紋,花筋葉脈明顯。扁圓腹,肩腹交接處飾兩道凹弦紋,腹部刻重辦仰蓮紋,平底,寬圈足。此瓶通體優(yōu)美大方,堅胎白釉加之精致刻花紋飾,使此瓶成為不可多得的定瓷精品。
印花則是先將花紋圖案刻劃于陶范上,然后再將坯泥壓于陶范上成型,使花紋印在器物里面,是一種集裝飾與成型于一道工序上的先進工藝。許之衡《飲流齋說瓷》云:“宋瓷之佚麗者,莫如粉定,粉定雕花者,窮研極麗,幾于鬼斧神工?!彼^粉定,是指其胎質(zhì)白似粉,其釉為白玻璃質(zhì)的定窯白瓷佳品,而窮研極麗幾于鬼斧神工,指的就是定瓷的刻花及印花工藝。宋代柴、汝、官、哥、定五大名窯,多以顏色釉瓷而享名于世,唯獨定窯為白釉瓷,如果沒有這些精湛的刻、劃、印等裝飾工藝,定窯是很難與其他名窯比肩的。 定州靜志寺和靜眾院兩座地宮出土的定瓷不乏恢宏壯觀、氣勢非凡的器物,如多件白釉凈瓶,其中靜眾院出土龍首蓮紋大凈瓶,高達60.9厘米,為目前發(fā)現(xiàn)定瓷中最大的一件。 肩塑龍首流,龍首高昂、前額突聳、張口露齒,下頜飾一綹龍須,器形修長秀雅,紋飾精細流暢,可謂是千年定瓷的代表作。 靜志寺靜眾院兩座舍利塔地宮出土定瓷中有多件凈瓶,那何謂凈瓶?!這種瓶子又有什么作用,為何出現(xiàn)在佛塔地宮中?!
凈瓶為僧人飲水器具,梁陶弘景《授陸敬游十賚文》云:”賚爾鍮石澡罐,手巾為副,可以登齋朝拜,出入盥漱?!斑@里所謂的澡罐,指的就是凈瓶,這種器物細頸粗腹,粗腹容量鼓大以盛水,細頸防浮塵蟲蚊入內(nèi)而護凈。凈瓶的淵源,或可追溯到佛法初傳時代,唐法琳《辯證論》載:“僧祗等律云,應法澡灌咽細腹粗護凈,便易生善長道,最為要用,是以為佛所嘆制?!币詢羝孔鳛轱嬎骶?,主要還是為了生善長道。 唐義凈《南海寄歸內(nèi)法傳》記:“凡水分凈、觸,瓶有二枚。凈者咸用瓦瓷,觸者任兼銅鐵,凈擬非時飲用,觸乃便利所須。凈則凈手方持,必須安著凈處,觸乃觸手隨執(zhí),可于觸處置之。唯斯凈瓶及新凈器所盛之水,非時合飲。余器盛者,名為時水。中前受飲,即是無愆。若子午后飲,便有過?!?這里是說瓶有凈、觸之分。按佛教有午后不食的戒律律,午后即是非時,凈瓶之水可以過午而飲,觸瓶之水只能在午前飲用。另外義凈撰《受用三水要行法》又云“凈瓶須是瓦,非銅澡罐。由其瓶內(nèi)有銅青不凈不得灰揩故……然五天之地,五將銅瓶為凈瓶者,一為垢生帶觸,二為銅腥損人?!比粢糟~鐵類材質(zhì)制作凈瓶,則瓶內(nèi)易生垢出銹,而這種細長頸的器物不可能予以從內(nèi)擦拭,所以當時僧人所用的凈瓶,都以瓷器為主,出土物也證明這點,靜志寺靜眾院兩地宮所藏凈瓶,都為定窯白瓷,只有一件為銅凈瓶。 凈瓶或有多種類型,主要有雙口與單口之分,其形制為錐形長頸,細口朝上,頸中部有尖扁輪狀平臺,鼓肩,腹部為圓鼓狀或鼓肩向下內(nèi)直收到底,肩旁有另一大口,呈瓶口狀,上大下小,有直接以合頁扣帶蓋者,也有未見合頁扣的無蓋者。 《南海寄歸內(nèi)法傳》釋曰:“其作瓶法,蓋須連口,頂出尖臺可高兩指,上通小空,粗如銅箸,飲水可在此中。旁邊則別開圓孔,擁口令上,豎高兩指,孔如錢許,添水宜于此處??墒芏?,小成無用。斯之二空恐蟲塵入,或可著蓋,或以竹木,或?qū)⒉既~而裹塞之?!北彼巍蹲嫱ナ略贰芬端姆致伞吩疲骸写饲鹩鰺o水處,水或有蟲,渴殺。佛知制戒,令持觸凈二瓶,以護命故?!?/p> 凈瓶細頸及加蓋,主要是防止浮塵蟲蚊入內(nèi),一則可以護水之凈,二則可以護蟲蚊之命,佛教心系眾生,由此可見一斑。 北宋釋道誠《釋氏要覽》云:“凈瓶,梵語軍遲,此云瓶,常貯水隨身,用以凈手。”凈瓶所盛之水除了供佛家弟子飲用之外,還用以凈手,沙門無論拜佛禮佛還是講經(jīng)說法,每天都要攜持各種法器資具,接觸之前,必須以水凈手。唐皎然《大云寺逸公寫真贊》論高僧禪修時:“淵情洞識,眉睫斯備,欲發(fā)何言,正思何事。一床獨坐,道具長隨,瓶執(zhí)堪瀉,珠傳似移。清風拂素,若整威儀?!笨梢妰羝亢湍钪榈任镆粯?,都是僧人禪修時長隨必備之具,莫高窟藏經(jīng)洞曾出有一紙本高僧禪定畫,畫中如實記錄僧人禪定時隨身所帶之物如念珠、掛包及凈水瓶。 兩座地宮中定瓷21件刻有“官”,是研究定窯“官”字款器物的產(chǎn)地最重要的實物資料。帶有墨書或刻字題款者有21件,這些墨書和刻字記述的都是這些器物施舍人的姓名和施舍物件的名稱,如靜志寺出土北宋太平興國二年(977年)白釉“官”款對蟬紋碟和凈眾院出土的目前所知定瓷刻銘最長的器物至道元年(995年)白釉舍利瓶,這些都是北宋早期具有明確紀年的標準器物,極具史料價值。
白釉“官”款對蟬紋碟口徑12.4厘米,底徑8.5厘米。六曲花形敞口,斜腹略鼓,平底。胎極薄,僅0.2厘米。胎質(zhì)堅細,釉白瑩潤,略見閃黃垂釉痕,外底露胎。內(nèi)底劃飾工整纖細的對蟬紋。外底刻行書“官”字,并墨書“供養(yǎng)舍利太平興國二年(977年)五月廿二日施主男弟子吳成訓錢叁拾足陌”5行28字。碟仿金銀器器型,口部無釉。 五代十國之吳越國,號稱”地方千里,帶甲十萬,鑄山煮海,象犀珠玉之富,甲于天下?!捌鋰侵拿厣源傻某霎a(chǎn)地,可吳越國開國之君錢镠的父錢寬和母水秋氏的墓葬中,卻藏有多件定瓷,可見其珍貴程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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