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清言

清言，是一種享受自然人生的勵(lì)志格言。它介于詩文之間，形式隨意，可長可短，意到即可，押韻對(duì)仗更好。清言之名，始于晚明屠?。ǔ嗨┑摹舵读_館清言》。清言最著名者，當(dāng)數(shù)清代張潮的《幽夢影》。余緒流播，直到今日散文詩。

明屠?。ü?542—1605年，萬歷五年進(jìn)士，字長卿、緯真，號(hào)赤水、鴻苞居士。鄞人，曾任青浦令）《娑羅館清言》：

“風(fēng)晨月夕，客去后，蒲團(tuán)可以雙跏；煙島云林，興來時(shí)，竹杖何妨獨(dú)往?！痹孪禄ㄇ埃?dú)享清靜，是高雅寂寞之美。

“道上紅塵，江中白浪，饒他南面百城；花皆明月，松下涼風(fēng)，輸我北窗一枕?！眽m世間追名逐利，怎比閑適舒心好。

“老去自覺萬緣都盡，那管人是人非；春來尚有一事關(guān)心，只有花開花謝?！崩蟻聿还軙r(shí)局人非，只有花開花落在心。

“無物能牢，何況蠢茲皮袋；有形皆壞，不聞爛卻虛空?！庇行谓蕴摚瑹o物能免。參破空無，無生無死。

“草色花香，游人賞其趣；桃開梅謝，達(dá)士悟其無常?！边_(dá)人看自然界而悟生死之道，悟者看花開花落而知緣無常。

“修凈土者，自凈其心，方寸居然蓮界；學(xué)坐禪者，達(dá)禪之理，大地盡作蒲團(tuán)?！毙奚硐葍粜?，登蓮界不難；大地作蒲團(tuán)，定能參禪達(dá)理。

“知事理原有頓漸，則有南北之宗門不廢；知升墜分于情想，則過現(xiàn)之因果昭然。”悟有頓漸之分，因果昭然過去現(xiàn)在。

“若想錢而錢來，何故不想；若愁米而米至，人固當(dāng)愁。曉起依舊貧窮，夜來徒多煩惱。”多想，不過自尋煩惱，不想，一樣過日子。

“盈庭滿座，斷結(jié)駟于貴人；累牘連篇，絕八行于政府?！辈菝裆饺耍唤Y(jié)交貴人，不與官府來往。

“情塵既盡，心鏡遂明，外影何如內(nèi)照；幻泡一消，性珠自朗，世瑤原是家珍?！毙溺R明朗，返照自心，外影全消。佛之寶珠，無須外尋，自家早已有之。

“茶熟香清，有客到門可喜；鳥啼花落，無人亦是悠然。”平常之心，不以人為轉(zhuǎn)移。

“吃茶而生美好揀擇，則吃茶不異吃葷；作善而求自高勝人，則作善還同作惡?！钡脽o心時(shí)，方成就功德；一旦刻意存心，即前功盡棄。

“英雄降服勁敵，未必能降一心，大將調(diào)御諸軍，未必能調(diào)六氣?！睉?zhàn)勝敵人易，降服自心難，調(diào)順血?dú)獠灰住?/strong>

“三徑竹間，日華澹澹，固野客之良辰；一編窗下，風(fēng)雨瀟瀟，亦幽人之好景。”鄉(xiāng)居讀書樂，來往有賢士。

“好散阿堵，亦復(fù)不能積書；趣在個(gè)中，平生只愛種樹?！倍嘤噱X財(cái)分人，看過之書送人，遍種樹傳后人。

“待月看云，偶見鶴形之使；焚香掃室，時(shí)迎鳥爪之姑?！鼻屐o之地，清靜之心，能見仙姑鶴使。

“一室經(jīng)行，賢于九衢奔走；六時(shí)禮佛，清于五夜朝天?！笔抑新剑瑒儆诒甲呓质?；晝夜禮佛，勝于五更上朝。

“道人好看花竹，寄托聊以適情；居士偶聽弦歌，不染何妨入道。情曠亦自有致，寂寞無令太枯?！庇^花賞竹高情逸趣，悟道要生活情趣，不可太枯寂。

“眉睫才交，夢里便不能主張；眼光落地，死去又安得分明。學(xué)道之法無多，只在一心不亂?！眽舨荒茏灾鳎篮笠酂o主張。修道學(xué)佛，只在一心不亂。

“若富貴貧窮由我力取，則造物為無權(quán)；若毀譽(yù)嗔喜，隨人腳根，則讒夫愈得志?！必氋v富貴，造物所主；毀譽(yù)嗔喜，不由人意。

“世法須從身試，大道不在口談。” 世法應(yīng)身體力行，大道不在夸夸其談。

“冤家恩愛，心常作平等之觀，上帝悲田，眼不見可憎之物。性鮮貪嗔，六時(shí)畏作惡趣，心能領(lǐng)略四季都是良辰。昔人云：此老終當(dāng)以樂記?！庇衅降刃?，就無冤家恩愛。少貪嗔勿作惡，四時(shí)都是良辰。則快樂而死無憾矣。

“學(xué)道也必月隨云走，月竟不移；岸逐舟行，岸自若，則幾矣?！睂W(xué)道修行，至心靜若定不隨物移，則庶幾乎成矣！

“樓窺睥睨，窗中隱隱江帆，家在半村半郭；山倚精廬，松下時(shí)時(shí)清梵，人稱非俗非僧。”得半半之趣，半俗半僧妙哉！

“掃有掃無，即掃字而亦掃；忘形忘物，并忘字而亦忘。斯能所知雙泯，會(huì)靈心于絕代?！蓖鼞岩磺校B忘懷亦忘；主客能所兩相忘，才是徹悟。

“流水相忘游魚，游魚相忘流水，即此便是天機(jī)；太空不礙浮云，浮云不礙太空，何處別有佛性？”兩兩相忘，空無一物，即是天機(jī)佛性。

“饑乃加餐，菜食美于珍味；倦然后臥，草薦勝似重裀?！别嚵耸澄恫琶?，倦了睡方香甜。

“皮囊速壞，神識(shí)常存。經(jīng)書有限，佛性無邊?！鄙虝?，靈魂不滅。經(jīng)書是死的，畢竟有限；佛性無邊，修行沒盡頭。

“至人除心不除境，境在而心常寂然；凡人除境不除心，境去而心猶牽絆?！毙撵o，則境無礙；心煩，即使境靜，無奈牽扯之心。

“萬緣皆假，一性惟真?！彼^緣分，皆虛妄之相；佛性真實(shí)，還我本來面目。

“形有銷亡，故愚蒙只知現(xiàn)在；神無隕滅，故圣智照見多生?！庇行蔚能|體總要消亡，無形的精神不會(huì)暝滅，故愚人只知現(xiàn)在，圣明預(yù)知來生。

“常想病時(shí)，則塵以漸滅；常防死日，則道念自生。風(fēng)流得意之事，一過輒生悲涼；清真寂寞之鄉(xiāng)，愈久轉(zhuǎn)增意味。”常想著生老病死，就自然會(huì)皈依佛法。風(fēng)流得意剎那就過，清真寂寞真意味。

“萬緣虛幻，總屬心生；六道輪回，皆由自作?！毕嘤尚纳?，萬緣總屬虛幻。冤業(yè)輪回，皆是自作自受。

“塵勞不著力，安得行圓；生死若用心，恐為心障。”塵世煩惱，修行圓滿得靠自力；憂生怕死，就成心靈業(yè)障。

“今生根鈍，是前世未修；今世種善因，來生必成勝果?！鼻耙蚝蠊衼眍^，禪佛體證靠自身。

“求道勿急尋師，積功且須修德?！睂W(xué)道勿急尋師，要自悟；積德勿急，要修養(yǎng)。

“苦惱世上，意氣須溫，嗜欲場中，肝腸欲冷?！笔澜绮浑x苦惱，要有平和雍容之氣；物欲充塞，要有漠然襟懷。

“理超教外，道越言荃。名利場中伶俐，生死路上糊涂！”禪理超越教門，大道超越語言。人那！伶俐于名利場，糊涂于生死路。

“參悟久則心花頓開，機(jī)緣來則性地忽朗。”參禪悟道久，心靈之花頓開；根機(jī)因緣到，心靈立刻澄朗。

“時(shí)近惡緣，如皂染衣；日修凈行，若香薰室?！睈壕壓σ讶缛疽?，凈行利人似薰香。

“世人皮相失真，天眼鑒觀不謬。”勿以皮相看世道，看透虛幻是天眼。

“一念已橫，將死冤家出現(xiàn)；三昧既熟，臨終諸佛來迎?！毙牟粌簦瑒t將死怨業(yè)橫生；定心攝性，臨終諸佛會(huì)來迎。

“童子智少，愈少而愈完；成人智多，愈多而愈散。絕代聰明，盡是鬼家生活；拍天簸弄無非石上精魂?！蓖犹煺嫒烁裢昝?，成人聰明人格分裂。所謂的聰明人，是簸弄是非的鬼家生活。

“一目十行，難超生死之路，心持半偈，徑入涅槃之門。道在真修，非關(guān)質(zhì)美?！狈A性聰明也不能超越生死，入道修禪全憑真心實(shí)意。

“刑拘一室之中，神游八極之外?！鄙眢w拘于一室之中，精神遨游八極之外。這是修身之妙，悟道之功。

“法性原周沙界，含靈總屬自身?！狈ㄐ灾鼙槭澜?，佛性全在自身。

“眾生本來是佛，因迷自作眾生。尋求向外空馳，得來原是己物?！北娚盐蚣词欠穑詣t依然眾生。佛性在自身，何苦往外尋！

“逐經(jīng)論而生解，則經(jīng)論即是障緣；了文字而悟心，則文字便是般若。諸佛所宜，乃是宣其般若，初祖所掃，乃是掃其障緣?！弊x經(jīng)論生知解，則經(jīng)論成了障緣；了悟文字見佛性，則文字成了感悟真理的智慧。諸佛宣講的是佛的智慧，初祖掃除的是障道之緣。

屠隆徹悟之言，真乃筆下青蓮舌底梵音！

明李鼎（字長卿，豫章，今江西南昌人）《偶談》：

“大道玄之有玄，人世客而又客，直至忘無可忘，乃是得無所得。”大道玄，人生短，玄妙之門，無可忘無所得也。

“掃地焚香，愧作佛前弟子；草衣木食，永為世外先人。”佛門弟子難當(dāng)，世外閑人好做。

“游魚不解五音，鼓琴出聽；頑石未審四諦，聞法點(diǎn)頭。偶然而不必盡然，可信而無須深信?！庇昔~聽琴、頑石點(diǎn)頭。世事皆在兩可間，偶然而不必盡然，可信而不必深信。

“茅檐外忽聞犬吠雞鳴，恍似云中世界；竹窗下雅有蟬吟鴉噪，方知靜里乾坤?！泵╅苤翊啊㈦u鳴蟬吟，村居生活，靜里乾坤。

“春食苗，夏食葉，秋食花，冬食根，四時(shí)食其木，南陽菊宜早種乎？酒不御，色不邇，財(cái)不貪，氣不使，諸塵不能染，西方蓮立時(shí)見矣。”食南陽菊者，長壽；酒色財(cái)氣不染，成佛。

“竹幾當(dāng)窗，擁萬卷列百城，南面王不與易此；蒲團(tuán)藉地，結(jié)雙趺空萬有，西方圣立證于茲?！敝翊皞蛉f卷，打坐空萬有，王不易證此身。

“白云森天外，美人正自可思。明月滿樓中，老子興復(fù)不淺?！卑自铺焱饷廊酥?，明月滿樓老子興濃。

“湖海上浮家泛宅，煙霞五色足資糧；乾坤內(nèi)狂客逸人，花鳥四時(shí)供嘯詠?！备〖曳赫?、花鳥嘯詠，是乾坤逸人宇內(nèi)狂客。

陳繼儒（公元1558—1639年，字仲醇，號(hào)眉公、糜公，松江華亭人）《巖棲幽事》：

“多讀兩句書，少說一句話?！倍嘧x書多見識(shí)，少說話少是非。

“得閑多事外，知足少年中；種花春掃雪，看箓夜焚香；硯田無惡歲，酒國有長春?！庇挠翁锞樱娋粕?。

“人有一字不識(shí)而多詩意，一偈不參而多禪意，一勺不濡而多酒意，一石不曉而多畫意，淡宕故也?！比酥娗楫嬕狻⒕莆抖U趣是淡宕的天性，強(qiáng)求不得、覓尋不著。

“《多少箴》不知何人所作，其詞云：少飲酒，多吃粥，多茹菜，少食肉；少開口，多閉目；多梳頭，少洗??；少群居，多獨(dú)宿；多收書，少積玉；少取名，多忍辱；多行善，少干祿；便宜勿再往，好事不如無?！倍菔辣芸?，修生養(yǎng)性，澹泊名利；不想便宜好事，吃虧就是便宜。

“花枝送客蛙催鼓，竹籟喧林鳥報(bào)更?！毙±ド酱寰訉?shí)錄，大自然蛙鳴鳥喧。

“真人面前莫弄假，癡人面前莫說夢?！卑V人喜說夢，真人不作假。

“蘇子由云，多病學(xué)道，憂患學(xué)佛，肉食無公卿福，血食無圣賢德，然則何居而后可？曰，隨常而已?！币活w平靜之心，一切隨常而已。

“黃山谷自題云：前身寒山子，后身黃魯直。頗遭時(shí)人惱，思欲入石壁。余謂古語：上士閉心，中士閉口，下士閉門。我操中下法，庶幾免乎？”管他說長話短，我自面壁參悟。不能閉心取上法，關(guān)門閉口少是非。

“但當(dāng)拈己之是，不必證人之非?！蔽恼轮徽f自己所是，莫道人家之非。

“海味不咸，蜜餞不甜，處士不傲，高僧不禪，皆是至德?！贝蟮罒o言，大德至上，處士不傲，高僧不禪。

宣和時(shí)，酒店壁間有句：“是非不到釣魚處，榮辱長隨騎馬人?！睙o心榮辱，遠(yuǎn)離是非，無害矣。

“唐李北海（邕）善書，時(shí)人法之。北海笑曰：學(xué)我者拙，似我者死?！蹦７聸]有生命力，再好的東西，學(xué)了要變?yōu)槲矣谩?/strong>

“韓退之：居間食不足，從官力難任，兩事皆害性，一生?？嘈摹Ｗ诱霸疲杭揖悠迌禾?hào)，出仕猿鶴怨。未能逐十一，安敢摶九萬。二公猶不免徘徊于進(jìn)退之間，回視闔戶擁衾，簞瓢藜藿，不在天上乎？”

官場利祿不好求，經(jīng)商賺錢也辛苦。陋巷簞瓢藜藿，清貧生活勝天上。

“書室修行，心閑手懶則觀法帖，手閑心懶則治迂事，心手俱閑則寫字作文，心手俱懶則做睡，心不定宜看詩和短故事，心閑無事則宜看長篇、經(jīng)注、史傳、古人文集，手冗心閑則思，心冗手閑則臥，心手俱閑則著文字，心手俱冗則思早畢其事寧其神?！毙木掣鳂?，宜加區(qū)分。

“名妓翻經(jīng)，老僧釀酒，將軍翔文章之府，書主踐戎馬之場，雖乏本色，故自有致?！睒O大的反差，絕妙的諷刺。

“著棋不若抄書，談人過，不若述古人佳言行。”棋牌耗時(shí)光，不若讀書抄書，說人短長莫若述古人懿行嘉言。

“僧要真，不要高。”盛名之下其實(shí)難副，高名往往是虛名。為人要真，真才可貴可愛。

“與其結(jié)新知，不若敦舊好。與其施新恩，不若還舊債。”老朋友熟知一切，新朋友難全知心；舊債及時(shí)還，新恩不妨施、

“宋邵堯夫（雍）云：但看花開落，不言人事非。”人事之是非不要卷入，不慎之言易招是非。

“詩意山水，畫圖屋廬，可遇而不可求。紙窗竹屋，夏葛冬裘，飯后黑甜，日中白醉。”此景此情可遇不可求，黑甜白醉得之不可卻。

“品茶，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七八人是施茶?！焙炔枰屐o之深趣方有味。

“掩戶焚香，清福已具。如無福者，定生他想。更有福者，輔以讀書?！毖趹舴傧?，無雜想讀好書，是高雅之清福。

“元仇山村（遠(yuǎn)）云：艱危頗得文章力，嫁娶各隨男女緣。又云：無求莫問朝廷事，有恥難交市井人?！蔽恼碌昧τ谌松?，婚嫁聽?wèi){兒女。莫問事政大事，不交市井小人。

“莫言婚嫁早，婚嫁后事不少；莫言僧道好，僧道心不了。唯有知足人，鼾鼾直到曉；唯有偷閑人，憨憨直到老?！痹诩页黾医杂惺拢牟涣耸虏涣?。唯知足常樂，唯憨人有福。

明吳從先（約公元1644年前后在世，字寧野，號(hào)小窗，常州人）《小窗自紀(jì)》：

“志要豪華，趣要澹泊?！敝敬笕さ?，則清雅高潔。

“萬事皆易滿足，惟讀書終身無盡?！蔽镉麩o盡要知足，求知無盡惟讀書。

“存心有意無意之妙，微云澹河漢；應(yīng)世不即不離之法，疏雨滴梧桐?！庇幸鉄o意的自然境界，如微云飄云河；不即不離的處世態(tài)度，像疏雨滴梧桐。

“以看世之青白眼看書，有圣賢之真見識(shí)；以論人之雌黃口論史，有左狐（左秋明、董狐）之真是非?！闭撌房慈?，能冷靜客觀，是非判斷要有歷史眼光。

“讀史不可無酒，談禪不可無美人。”喝酒能助豪興，美人伴則悟色空。

“貧賤驕人，傲骨生成難改，英雄欺世，浪語必多不經(jīng)?！必氋v傲骨不改，欺世英雄荒誕。

“多方分別，是非之竇易開；一味圓融，人我之見不立。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田院乞兒。”無分別則無是非，能圓融則無人我。天上地下盡自在。

“無竹俗，竹多野。一徑數(shù)竿，亭立如畫?！痹俸弥锊豢啥?，少則得多則失。

“東坡《潁川謝到任表》云：慈母愛子，但憐其無能；明君知臣，終護(hù)其所短?！睈圩雍椭觯瑸樽訛槌籍?dāng)如何報(bào)效？

“春云宜山，夏云宜樹，秋云宜水，冬云宜野。著眼總是浮游，觀化頗領(lǐng)幻趣。”漫游四時(shí)分光，觀云霞變幻方是妙趣。

“清疏暢快月色風(fēng)光，瀟灑風(fēng)流花情柳態(tài)。”月色暢快，柳態(tài)可人。

“人茍心跡自明，何妨形骸相索?！敝灰獙?duì)得起良心，不怕猜忌懷疑。

“佞佛若可懺罪，則刑官無權(quán)；尋仙可以延年，則上帝無主。達(dá)人盡其在我，至誠貴于自然?！卑莘饘は赡芙饷?，要上帝何用？達(dá)人自為，至誠自然最好。

“世味不須盡嘗，一勺水具滄海味，得道之味必有同好?！睙o須事事親歷，海水總歸是咸。得道至高喜樂，應(yīng)有人與我分享。

“至言在耳，大道見前，各具慧心，可無領(lǐng)略?！备魅嘶坌淖詰?yīng)領(lǐng)略至言大道。

“晉人風(fēng)流，宋人道學(xué)，人品才情，總合世格?！憋L(fēng)流與道學(xué)、人品與才情，晉人順情超脫，宋人茍合僵死。

“良心在夜氣清明之候，真情在簞食豆羹之間?！壁ぺぶ杏辛夹?，簞食豆羹有真情。

“投好太過，丑態(tài)畢呈；效顰自憐，真情反掩。莊周曰：人相忘于道術(shù)，魚相忘于江湖?！濒~游于水，人嬉于道，裝模作樣何如自然真誠！

“數(shù)無終窮，運(yùn)無長厄。”命數(shù)遭際不會(huì)長窮厄，耐得寂寞總有一天會(huì)翻身。

“春夜小窗兀坐，月上木蘭。有骨凌冰，懷人如玉。因想明高季迪（啟）‘雪滿山中高士臥，月明林下美人來?！瘍烧Z?！痹乱骨樗迹饲榇司?，豈獨(dú)詠梅？

“英雄未暢，轉(zhuǎn)生無聊；幽韻縱揚(yáng)，終歸寥落。是以熱血有時(shí)成碧，雄心無日可灰?！北ж?fù)未展生無聊，幽韻無法永飄逸，熱血化碧雄心不衰。

“色界難憑，情城難固，人生時(shí)勢不可持?！鄙缜楸るy固，人生時(shí)勢不可依。

“在野要懷治國之才，居官應(yīng)有山林之氣?！钡桥R覽勝、布置山石，體現(xiàn)治國之才；高居官位、治理天下，仍有煙霞之氣。

“無欲者言清，無累者言達(dá)。不為俗情所染，方能說法度人?！睙o欲不俗才能通達(dá)理清，才能說法度人。

“積學(xué)苦無相知，恒致疑于天眼。筆墨不靈干神何？勤苦從來動(dòng)天地?！碧斓莱昵?，不負(fù)功夫。怨天尤人，與天人何干？

“詩賦之工，豈云偶得？寧取十年兩句，敢云傾刻千言。”神韻偶得實(shí)在妙，苦吟落眉也能得。

“對(duì)人者我，任他語言無味面目可憎?！蔽易杂卸Γ瑒t任他何人何境毫不相干。

“生來氣無煙火，不必吸露餐霞；運(yùn)無風(fēng)云際會(huì)，也能補(bǔ)天浴日?！毕忍焯熨x不如人，后天努力去用世。

“《盜跖》篇云：‘不耕而食，不織而衣，搖唇鼓舌，妄生是非?！手獰o事之人好生事?！睘槿吮仨氂兴鶆?wù)，閑極無事好生事。

“塵世但能不染，山河大地盡為清靜道場；對(duì)色視欲無相，青蓮出水無染。”超越塵世污染，清靜道場自在。

“唐相張九齡詞曰：‘靈芝無根，醴泉無源?！煞蜃葬绕穑M由鳳雛龍孫？”高貴不由血統(tǒng)，建樹全靠自己。

“山林關(guān)目是逸。逸用于情趣則清遠(yuǎn)多致，用于事務(wù)則散漫無功。”逸者清遠(yuǎn)宜隱居，不事事務(wù)多散漫。

“海市蜃樓總屬烏有，飽眼之物色色空花?！碧摶妹谰翱倢贋跤?，飽眼美物色色空花，看透相之虛幻，方是真如菩提。

“清于骨，令見者形穢，如側(cè)珠玉；清于態(tài)，令見者色沮，如坐針芒?！钡拦窍蓱B(tài)者，令俗人自慚形穢如坐針芒。

“落落難合，一合便不可分；欣欣者易親，乍親忽然成怨。故君子處世，寧風(fēng)霜自挾，無魚鳥親人?！彪y交者，交了不可分；易親者，轉(zhuǎn)眼成仇。君子凜然自重，無魚鳥親人。

“良緣易合，紅葉亦可為媒；知己難投，白壁未能獲主?！币鼍壱缀希弘y尋。

“可與人言無二三，魚自知水寒水暖；不得意事常八九，春不管花落花開?！笨膳c人言少，不得意事多。

“沾泥帶水之累，病根在一戀字；隨方逐圓之妙，便宜在一耐字。”割舍不了塵念在貪戀，與世周旋自如在忍耐。

“事到全美處，怨我者指摘無由；行到至污處，愛我者施愛無法?！笔朗氯珣{自己作為，愛我怨我由不得他人。

“四海和平之福，只在隨緣；一生牽惹之勞，止因好事?！彪S緣是福，好事辛勞。

“議論先輩，畢竟沒學(xué)問之人；獎(jiǎng)掖后生，定然關(guān)世道之寄?！焙谜撓容吺欠?，必然少學(xué)問；夸獎(jiǎng)提攜晚輩，必是世道人心所歸。

“貧富之交，可以情諒；貴賤之間，易以勢移。”古人貧富能以情諒，今人貧富貴賤皆以勢移矣！

“名世之語不在多，驚人之句流聲遠(yuǎn)?！泵勒Z驚人句不在多而在精。

“唐伯虎云：‘滿腹有文難罵鬼，措身無地反憂天?！⑿蹮o己之懷，言言哽咽?！睗M腹文采難罵鬼，不能安身卻憂天，英雄情懷令人感慨。

“若問玄之又玄，不免夢中說夢。最是解所不解，有如杯后添杯?！闭勑q如說夢，強(qiáng)解難解之事，猶如大醉再添杯。

“非有至奇、至怪、至誕、至僻之事，則見聞不開；倘多至奇、至怪、至誕、至僻之人，則經(jīng)常不正。故曰：不可無一，不能有二?！?/strong>

見聞要廣，操持要正。不可無其事，不能有其人。

“攬煙水青眼頓開，聽是非白日欲寢?！鄙剿B(yǎng)倦眼，是非催人眠。

“馳馬怎比觀魚，放鷹不如調(diào)鶴?！瘪Y馬放鷹緊張有殺氣，觀魚雍容恬淡，調(diào)鶴仙風(fēng)道骨。

“山巒喜幻，山態(tài)多變，不似世態(tài)機(jī)心機(jī)事。風(fēng)波千古未平，不知人心險(xiǎn)惡；風(fēng)波可避，人情多險(xiǎn)。”山色多變是美，人心多變是惡。風(fēng)浪兇險(xiǎn)可避，人心險(xiǎn)惡難躲。

“桃花流水，白云深山?；燠E漁樵，興頗不惡?！贝核幯自朴墓龋瑵O樵為伴興致高遠(yuǎn)。

“酒人有鬼，詩人有魔。思來憑我主張，興到任魔愚弄?！痹娋婆d會(huì)，有時(shí)憑我作主張，有時(shí)為神魔愚弄。

“石上藤蘿，墻頭薜荔。小窗幽致，絕勝深山。明月照映，秋色相侵，物外之情，盡堪閑適?！背裁撍孜锿馇椋迫蛔缘糜木语L(fēng)。

“王百谷《元宵詞》：侯家燈火貧家月，一樣元宵兩樣看?！比の峨h永，世情畢露。

“世間好話佛說盡，天下名山僧僭多。盡字有病，僭字有趣?！焙迷捳f盡，說明佛法無邊；本不該占謂僭，和尚確實(shí)有福。

“杜門之法，只是下幃；忘形之交，惟有識(shí)性?！遍]門謝客只要拉下窗簾讀書，知交彼此了解性情才能長久。

“隨緣說法，自有大地眾生；作戲逢場，元非我輩本分。”隨緣說法，眾生聽得懂；不拘時(shí)地了悟佛法，本不是我輩本分。

“天下可憐之人，皆為不自憐之人，故不要為人所憐；天下可愛之物，皆是人所共愛之物，故不奪人所好。”不要做可憐人，不要奪人所愛。

“惠人專用眼語，淺衷者常以耳食。”聰明人用眼，膚淺者用耳，睿智者用心。

“晏子卜居孟氏結(jié)鄰，未論唇齒相依，先在面目可對(duì)。宋季雅曰：‘百萬買宅，千萬買鄰。’”鄰里相依，面目要可對(duì)；百萬買宅千萬買鄰，可見善鄰之重要。

“出世者方能入世，不者世緣易墮；入世者方能出世，不者空趣難持?！背鍪勒卟粫?huì)墮入塵世俗緣，入世者才能保持禪門清趣。

“趙州和尚提刀，達(dá)摩祖師面壁。一樣法門，各自功夫?！比氲篱T徑一樣，修煉功夫不同。

“階前草色時(shí)邀客，寧愁踏碎落花；庭下松蔭自著書，但喜坐殘明月。”待客草階踏落花，著書松蔭坐殘?jiān)隆?/strong>

“世間高語盡在佛典，人間妙文多在道藏。”佛法無邊，至道無極，佛道之妙人世寶藏。

“讀書可以醫(yī)俗，作詩可以遣懷。若讀書依舊莽然，作詩戚仍還戚然，是自己之故！”讀書作詩自然好，還要人徹悟達(dá)理，否則還是徒然。

“絕好看戲場姐妹變臉，最可笑世間朋友結(jié)盟?！彼资烙亚椴豢煽?，為利結(jié)盟不可信。

“生平愿無恙者四：青山、故人、藏書、名卉?！辈凰字福哐胖?。

“琴以不鼓為妙，棋以不著為高。示樸藏拙，古之至人?！憋@示渾樸掩藏笨拙，是古之高人雅士。

“生平賣不盡是癡，醫(yī)不盡是癡。湯顯祖云：人不可無癖。袁中郎云：人不可無癡。則癡正不必賣，癖亦不必醫(yī)?！庇邪V有癖者多情而專，其人可交其人可信也。

“聲色貨利，原以人事成世界；清真澹泊，惟以天道為法身。”聲色貨利是人們追逐的物欲世界，清真澹泊把自然規(guī)律當(dāng)作佛的真身。

“傳神之語貴清遠(yuǎn)，著意模擬反失真?！弊匀磺暹h(yuǎn)之語傳神，模擬刻意必失真！

“從議最宜婉轉(zhuǎn)，忌隨波；發(fā)論定有主見，戒偏執(zhí)?！弊h論婉轉(zhuǎn)人易聽，有主見不隨波逐流但也不偏執(zhí)。

“山靜晝亦夜，山淡春亦秋，山空暖亦寒，山深晴亦雨?！鄙缴諠?，變幻不斷。夜色、春色、秋色、暖寒晴雨各有特色。

“不思善，不思惡，隨地是選佛道場，應(yīng)以馬，應(yīng)以牛，到處有游仙樂園?！背錾茞核紤]，隨地是佛的道場；叫我什么我都應(yīng)，到處是游仙樂園。

“才人經(jīng)世，能人取世，曉人逢世，名人垂世，高人出世，達(dá)人玩世。寧為隨世之庸愚，不為欺世之豪杰?！彪S世道沉淪，不求名利，自得其樂。絕不欺世盜名，追逐名利，為人唾罵。

“天下皆好諛之人，故諛術(shù)無窮；世間多毀譽(yù)之輩，故讒路難塞。”人皆愛聽好話，都好說別人，故諛術(shù)無窮，讒路難塞。

“是技皆可成名，天下惟無技人最苦；片技即足自立，天下惟多技人最勞?！奔寄芰⑸沓擅嗉级嗄苄量?，無技無能享福。

“千載奇逢，不如遇好書；一生清福，無過幽事不斷。”世事有緣，福分在天。

“有天外片心，方有驚人奇句?！庇谐裁撍滋焱庑模拍軐戵@人妙句，文從心靈句隨神韻。

“傲骨、俠骨、媚骨，即枯骨可致千金；冷語、雋語、韻語，即片語亦重九鼎?！庇兄局恰⒂形吨Z，致千金重九鼎。

“造物好弄愚人，不戲英雄豪杰?！庇孤抵耸苡夼?，英雄豪杰自主張。

“如使善必福，惡必禍，則天之報(bào)施太淺；如使賢必舉，愚必措，則人之得失甚平。天人不可測如此。”若如此，天之報(bào)太膚淺，人之得失太平淡。天道不可測，自有其不可言說之奧妙。

“武士無刀兵氣，書生無寒酸氣，女郎無脂粉氣，山人無煙霞?xì)?，僧家無香火氣，換出一番世界，便為世上不可少之人。”超越故有習(xí)氣，活出一番新氣象。

“清高恐人知，奇古足自賞?！辈缓妹?，則生恐人知；怪異樣，足以自賞。

“紅顏未老，早隨桃李嫁東風(fēng)；黃卷將殘，莫向桑榆憐暮景?！痹缱鳒?zhǔn)備，莫等紅顏老、桑榆晚再思量。

“潭影空人心，不知人心空于潭影?？諢o所空，可以詩禪說法?！比说娇湛杖缫玻裁炊伎罩畷r(shí)，才能說禪說佛。

“俊石貴有畫意，老樹貴有禪意，韻士貴有酒意，美人貴有詩意?！碑嬕狻⒍U意、酒意、詩意，在于高雅志趣和情趣。

“無根器者，不可與談道；無靈心者，不可與論文。故修慧是人生第一義?！笔浪字硕嘟篇?，修慧之人有情趣。

“人生領(lǐng)趣最難，雪月風(fēng)花之外，別有玄妙；人生相遇最巧，趨承湊合之內(nèi)，別有精神。”領(lǐng)趣最難，風(fēng)花雪月外有幽妙之趣；相遇最巧，應(yīng)酬附和中別有獨(dú)立精神。

“天下事固有相須而成者，不妨誚依人之鳥；天下事必?zé)o舍身而成者，何勞效叩頭之蟲?！毕嗷バ枰拍艹墒拢慌卤恍Τ梢廊锁B；放棄自我才能辦到，何必效法叩頭蟲。

“瓦枕石榻，得趣處，下界有仙；木食草衣，隨緣時(shí)，西方無佛?！蓖哒硎降萌け闶窍?，木食草衣隨緣就是佛。

“當(dāng)厄之施，甘于時(shí)雨；傷心之語，毒于陰兵?！蔽ｋU(xiǎn)時(shí)的施于是甘露，傷心時(shí)惡話相向如暗箭陰毒。

“居綺城不如居陋巷，見聞雖鄙耳目自清；賦長言不如賦短曲，口舌太煩語言無味?！备徊蝗缲毝壳?，長賦不如短曲語句精。

“君子之狂出于神，小人之狂縱于態(tài)。神則共游不覺，態(tài)則觸目生厭?！币粯拥目穹?，不同的神態(tài)。

“得意不必讓人知，縱口何關(guān)世人議?！钡靡馕┪易灾h論不關(guān)世人。

“異寶秘珍總是必爭之物，高人奇士多遺不祥之名；不如相安于尋常，享天地清平之福。”珍寶易爭，常惹禍；高士有名，不太平。

“酒有難比之色，茶有獨(dú)蘊(yùn)之香。以此想紅顏媚骨，得格外之趣?！辈杈朴衅洫?dú)有之香，美人有獨(dú)有之其韻。

清代張潮（公元1650年生，字山來，號(hào)心齋，安徽歙縣人）《幽夢影》，存目。

清朱錫綬（道光二十六年即公元1846年進(jìn)士，字筱云，號(hào)弇山草衣，江蘇太倉人）《幽夢續(xù)影》，存目。

清申涵光（公元1618—1677年，字孚孟，號(hào)鳧盟，又號(hào)聰山，貢生）《荊園小語》

“常有小不快事，是好消息。若事事稱心，即有大不稱心者在其后，知此理，可免怨尤。”快與不快，小不稱心與大不稱心是相對(duì)的，陰陽之說奇正互補(bǔ)。

“得失有定數(shù)，求而不得者多矣?？v求而得，亦是命所應(yīng)得。安然順受，不計(jì)得失。”命運(yùn)定數(shù)也，樂天知命，不可強(qiáng)求。

“人言果屬有因，深自悔責(zé)；反躬無愧，聽之而已。何以止謗？曰無辯，辯愈力，謗愈巧。”人言自有因，反躬無愧聽之任之。謗無須辯，愈辯愈不清。

“小人當(dāng)遠(yuǎn)之于始，一飲一啄，不可與作緣，一與清密，后必成仇。”小人不可與交于始，稍不留神必釀成仇。

“畏友勝于嚴(yán)師，群游不如獨(dú)坐?！蔽酚颜嬖拕賴?yán)師，群游嬉戲無好處。

“親故有困窘相求，量情量力曲加周給，不必云借?！苯枞舨荒苓€，不如言送，免得雙方怨恨，不如留個(gè)人情。

“遇人輕我，必是我無可重處?！薄柏?zé)我以過，皆當(dāng)虛心體察，不必論其人，局外之言，往往多中?！本又L(fēng)，反躬自責(zé)，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務(wù)小巧者多大拙，好小利者多大害?！蔽鹗剐∏?，勿貪小利。順利直行，得失無愧。

“人有求于我，如不能，當(dāng)以直告，切莫含糊誤事。”不要模糊要直告，滿口之話當(dāng)杜絕！

“高年而無德，極貧而無所顧惜，兩種不可與交?！蹦旮邿o德、極貧無所顧惜者，往往無情趣不堪交。

“有必不可行之事，不必妄作經(jīng)營；有必不可勸之人，不必多費(fèi)口舌?！辈豢尚兄虏煌鳎豢蓜裰瞬欢嘧臁?/strong>

“真理從五倫作起，文章自六經(jīng)分來?！蔽鍌惾酥?，六經(jīng)文之本。

“自謙則人服我，自夸則人疑我。恭可平人之怒氣，貪必啟人之爭端。”為人謙和最重要。

“嗜欲正濃時(shí)，能斬?cái)?；怒氣正盛時(shí)，能按納；此皆學(xué)問得力處?！钡靡鈺r(shí)止、盛怒時(shí)歇，正是修養(yǎng)。

“冷暖無定，驟暖勿棄棉衣；貴賤何常，驟貴無捐故人?！辈煌逝f重情義。

“人皆狎我，必我無骨；人皆畏我，必我無養(yǎng)?！本语L(fēng)度，嚴(yán)于律己。

“人能清心寡欲，無暴怒，無過思，自然血?dú)馄胶?，卻病多壽?！鼻逍墓延o暴怒、不思慮過度，自然益健康。

“志不同者不必強(qiáng)合，凡勉強(qiáng)之事必不長久?！表樅踝匀?，決不要勉強(qiáng)。

“道高日尊，技高日勞?！钡栏呤苋司?，技高多辛苦。

“將欲論人短長，先顧自己何若?！币f人家，先查自己。

“足恭者必中薄，面諛者必背非?！北砻嬷t恭者必心中鄙薄，當(dāng)面討好者必背后非議，當(dāng)面與背后往往相反，是自然之理。

“有必不可已之事須早作，未必后日如今日?！比说臅r(shí)日有限，要抓緊，不要等無及而后悔。

“卜居當(dāng)在僻壤，繁富之地人情必薄。”窮壤人純真，富地人情薄。

“居心不凈，動(dòng)輒疑人，人自無心，我徒煩憂?！倍嘈娜俗哉覠?。

“久利之事勿為，眾爭之地勿往。物極必反，害將及也?！绷魬俟?，必將受其害。

“該作道學(xué)事，勿作道學(xué)腔?！钡缹W(xué)之事有致，道學(xué)腔調(diào)可厭。

“貧賤時(shí)眼中不著富貴，他日得志必不驕；富貴時(shí)意中不忘貧賤，一旦退休必不怨。”貧賤之交不可忘，得志之人不可驕。

“靜坐勿自妄想，讀書即是立德。” 靜思慮，多讀書，積善養(yǎng)德。

“富貴無窮盡，登一級(jí)復(fù)有一級(jí)在前。隨時(shí)安分，便是安樂法?！蔽镉麩o窮盡，安分即快樂。

“不服一人與逢人便服者，皆妄人也。”走極端者妄而不在理。

“權(quán)要顯赫時(shí)，我不犯其鋒亦不與之狎，敬而遠(yuǎn)之，全身保名之道也?！北芷滗J氣亦不與狎，不卑不亢，處世之道。

“風(fēng)流善謔，可以解頤。切勿互相譏誚，因戲成嫌?！蓖嫘蛑o不能過度，過度則傷人成嫌。

“每讀一書，且將他書藏過，讀畢再換，其心始專?！弊x一書則只認(rèn)一書，只服一書，讀過再思其利弊得失，方能大獲長進(jìn)。

“語云：‘閑居耐俗漢’，亦是無可奈何之事。尋常親故，安得皆勝侶。以禮進(jìn)退，勿蹈浮薄?！蹦退滓远Y，不傷風(fēng)氣。

“聞人善而疑，聞人惡而信，其人生平必有惡無善，故不知世間復(fù)有善行也?！毙纳苿t信人善，心惡則以為人皆惡。

“貌相不論好丑，終日讀書靜坐，便有一種道氣可親。”讀書長見識(shí)，靜坐調(diào)氣息。見多識(shí)廣，心氣平和，自然可親可愛。

“不孝不悌之人，不可與為友。彼至親且薄，況他人乎？”勿交不孝之人。即使把你當(dāng)成他父母，尚且待你不好，何況普通人！

“人有晚節(jié)不終者，非是兩截，蓋本色才露耳?！蓖砉?jié)不終，說明他偽裝了一世，才暴露。

“享福只可七八分，留不盡之意養(yǎng)?？梢病！备２豢上肀M，惜福才能長久。

“勸人息爭者君子也，激人起事者小人也?！毕⑹聦幦耸蔷樱て鹗露藶樾∪?。為善總有好報(bào)，作惡天地難容。

“受人之恩，何時(shí)報(bào)稱？是以君子不輕受恩也?！钡嗡卸饔咳詧?bào)，不能回報(bào)不受為好。

“好名之心，招謗引禍之道也?！焙妹唠y免謗禍不斷，所謂是非不到釣魚處，災(zāi)禍只找騎馬人。

“好便宜者不可與共財(cái)，多狐疑者不可與共事。”共財(cái)要大度，共事要謙讓。

“言談舉止文雅，須要自然；做作矜莊，不如本色家常。”做人要自然本色，不要做作矜莊。

“常有小病則慎疾，常親小勞則身健。恃壯者一病必危，過懶者久閑愈懦?！毙〔〔豢膳?，恃壯一病危。多動(dòng)益身體，過懶成懦夫。

“做一好事，心中泰然；行一歹事，衾影抱愧?！睘槿瞬蛔鎏澬氖?，心中自然泰然。

“花木禽鳥，皆足陶情適趣，若貪戀太甚，反多一累?！被ú萸蔌B陶情之舉，過勞反成累。

“學(xué)古之志未衰，每日必?fù)頃缙?；干世之心早絕，無夕不把酒高吟?！弊x書飲酒，不干利祿。

“擯謝筆墨之緣，捫心更無別事；未遂煙霞之志，閉門聊作深山?！辈粸槔撟魑模]門獨(dú)得煙霞。

“到眼都是好人，說甚黃虞叔季；閉戶居然凈土，那分城郭山林?！毙S帝、虞舜、叔齊、季札，住城郭山林凈土。

“飽食暖衣，已叨造化深仁；讀書學(xué)道，勿玷先人遺訓(xùn)?！憋柺撑拢煌旎?；讀書學(xué)道，牢記先人之訓(xùn)。

“器大自有容，語多必有失?！绷看竽擞腥?，話多必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