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三皇五帝《大戴禮·五帝德》及史遷《五帝本紀(jì)》，皆專言五帝而不言三皇。然三皇之號見于《周禮》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不得謂三代以前無此稱也。第未有專指其名者，其見于秦博士所議，但云天皇地皇、人皇而已?？淄龂稌颉纺艘詢?yōu)犧神農(nóng)、黃帝為三皇，少昊、顓頊、高辛、堯、舜為五帝。司馬遷則以黃帝入五帝以內(nèi)，而無少昊。鄭康成依《運(yùn)斗樞》注《尚書·中候》則以伏犧、女媧、神農(nóng)為三皇，帝鴻、金天、高陽、高辛、唐虞為五帝。司馬貞因之作《三皇本紀(jì)》，亦以伏犧、女媧、神農(nóng)為三皇?？追f達(dá)注《尚書》最尊安國，故其駁鄭注謂女媧但修伏犧之道，無所改作，不得列于三皇。既不數(shù)女媧，則不可不取黃帝為三皇。又曰：安國之意以月考，春曰太昊，夏曰炎帝，中央曰黃帝，依次以為三皇；秋曰少昊，冬曰顓頊，自此以下合之高辛、堯、舜乃為五帝耳。然穎達(dá)又云：諸儒說三皇，或數(shù)燧人，或數(shù)祝融，以配犧農(nóng)，其五帝皆自軒轅，不數(shù)少昊?！兜巯当炯o(jì)》、《家語》又皆以少昊即黃帝之子青陽，是穎達(dá)雖尊安國，亦未敢竟以黃帝入三皇之內(nèi)，少昊列五帝之中，而顯與史記相戾也（唐天寶中祀三皇則伏羲、神農(nóng)、黃帝，五帝則少昊、顓頊、高辛、唐堯、虞舜，蓋用穎達(dá)之說）。宋五峰胡氏直斷以孔子《系詞》所述伏羲、神農(nóng)、黃帝、堯、舜為五帝。元人胡一桂又從而引伸之，謂《孔子家語》自伏羲以下皆稱帝，《易大傳》、《春秋內(nèi)、外傳》有黃帝、炎帝之稱，《月令》有帝太昊、帝炎帝、帝黃帝之文，可見太昊伏羲氏、炎帝神農(nóng)氏、黃帝軒轅本皆稱帝，秦以前未嘗列之于三皇也。其三皇之號，終不可泯，則仍以秦博士所謂天皇、地皇、人皇者當(dāng)之，而不必附會其人。此論較為直捷。然近日王西莊之謂：《系詞》以羲神為上古圣人，黃帝、堯、舜為后世圣人，則羲、農(nóng)宜為皇，黃帝宜為帝。惟三皇中少一人，則司馬貞據(jù)康成說，以女媧充數(shù)，亦未為無據(jù)。西莊最尊鄭學(xué)，故持論如此。要之，去古愈遠(yuǎn)，載籍無稽，傳聞異詞，迄無定論。又如《三皇紀(jì)》謂炎帝神農(nóng)氏，則神農(nóng)即炎帝也，而譙周《古史考》則以炎帝與神農(nóng)為二人?！妒酚洝伏S帝姓公孫，名軒轅，則軒轅即黃帝也，而羅泌《路史》又以軒轅與黃帝為二人。岐說紛紜，學(xué)者固未便臆斷矣。○堯、舜之禪不同舜受終文祖，攝位之后，又二十八載，堯乃徂落，《舜典》所記甚明。禹受命于神宗，若帝之初，亦是當(dāng)舜在日即已攝位也。乃禹攝后，舜作何位置，及享壽又若干，典謨俱不載，但云“在位五十載，陟方乃死”，何也！蓋舜之禪與堯之禪不同，堯禪后竟全以天下付舜，而己一無所與，故舜攝位后，察璣衡，類上帝，輯瑞巡狩，封山浚川，一切皆行天子之事。舜則雖命禹攝位，而身尚臨御。故禹既攝之后，其征苗也，猶奉命而出，及班師，又勸舜修德以來之?？芍獋魑浑m有成命，尚不同堯之退處養(yǎng)閑。直至蒼梧之崩，猶在帝位，故書云“在位五十載，陟方乃死”也。蓋堯禪時(shí)已耄而倦勤，舜禪時(shí)尚康強(qiáng)無恙。觀于過百之歲，猶遠(yuǎn)陟江漢，其矍鑠可見，故不敢以付托有人，遂自暇逸而愛閑謝事耳?！饢|、西周武王定鼎于郟辱阝，周公營以為都，是為王城，則河南也。周公又皆下都，以遷殷頑民，是為成周，則洛陽也。平王東遷，定都于王城，其時(shí)所謂西周者，豐鎬也，東周者，王城也。及王子朝之亂，敬王徙都成周，《公羊傳》曰：王城者何？西周也。成周者何？東周也。則是時(shí)王城為西周，而成周為東周矣。及考王封其弟揭于王城，是為河南桓公。桓公之孫惠公，又自封其少子班于鞏，號曰東周，則此東周又自西周之王城分出，而并非敬王所都之成周矣。分封于鞏者曰東周，而河南惠公本在王城，則仍西周之號，此東周、西周皆在河南，而周王之都于成周自若也?！稇?zhàn)國策》所謂周王者，都于成周之王也。所謂東周君、西周君者，則河南之都于王城及分封于鞏者也。東周謂韓王曰：西周者，故天子之國也。曰故天子國，明乎是時(shí)西周已非天子所都也。顯王二年，趙與韓分周為二，于是東、西各為列國者，即河南之東、西周也。而顯王抱空名，尚在成周，直至赧王始滅，則仍是敬王所遷之東周也（說見《呂氏大事記》）。故高誘《戰(zhàn)國策》仍以東周列于首，蓋以敬王所遷之東周在此，故首篇即載秦王求九鼎一事，明乎鼎雖在西周，而王則在東周，鼎乃王之鼎，西周不得而主之也。鮑彪不知敬王以后周王常都東周，而改以西周為首，所以致吳師道等之紛紛辯駁也。
　　○周、秦改正朔不改月次辨▲改正朔不改月次之說蔡九峰注《商書》“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云：商、周、秦皆改正朔而不改月數(shù)。周建子矣，而《詩》言“四月維夏”，“六月徂暑”，則寅月起數(shù)，周未嘗改也。秦建亥矣，而《史記》始皇三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臘曰嘉平。夫臘必建丑月也，秦以亥正，則臘為三月，而云十二月者，則寅月起數(shù)，秦亦未嘗改也。至三十七年書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十一月行至云夢，繼書七月丙寅始皇崩。九月葬酈山，先書十月、十一月，而繼書七月、九月者，知其以十月為正朔，而寅月起數(shù)，未嘗改也。漢初仍秦正，亦書曰元年冬十月，則正朔改而月數(shù)仍不改也。以此知《商書》“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奉嗣王見厥祖”，其后復(fù)辟，亦所以十二月朔奉嗣王歸于毫。兩大事俱以十二月行禮，明是商改建丑之歲首，而云十二月，則仍以寅月起數(shù)，至丑月則十二月耳，非以丑月為正月也。蔡傳又于《泰誓》“十有三年春”注云：此春乃建寅之月，非周正建子之月，冬不可以為春，寒不可以為暖也。則并謂春夏秋冬四序，周時(shí)亦同夏正，以寅月起也。
　　郎瑛《七修類稿》云：《史記》秦、漢紀(jì)年皆以十月起，漸次及于正月，而當(dāng)閏之歲，歸余于終，又皆為后九月?？梢娗丶皾h初但改歲首，而未改月次，蓋以建亥之月為正朔，而建寅之月仍為正月也。
　　▲改正朔即改月次之說《泰誓》：十有三年春?？装矅鴤髟疲捍酥苤洗阂??？追f達(dá)云：所以知周之孟春者，案《三統(tǒng)歷》以殷之十二月武王發(fā)師，至二月甲子咸劉商王，故知彼十二月即周正建子之月也。
　　《詩》：維暮之春。鄭康成注亦以為周之季春。
　　《周禮·大司徒》：正月之吉始和布教于邦國都鄙。注云：周正月朔日也?！罢龤q令于教官”，注云：夏正月朔日也。是周時(shí)以周正月為正月，夏正月為正歲也。
　　《雜記》：正月日至，七月日至。是節(jié)氣仍舊，而月已改也。
　　《孟子》：七八月之間旱。朱子注亦云：周七、八月，夏五、六月也?！睹魈梦弧罚杭鞠牧乱辕囟Y祀周公于太廟。按在孟夏四月，而言季夏六月，是以孟夏為季夏，四月為六月也。
　　《呂氏春秋》：季秋之月為來歲受朔日。高誘注云：秦以十月為正月，故于是月受明年歷日。是呂氏月令雖從夏正，而已見秦以十月為正月也。
　　《史記·秦本紀(jì)》每年皆以十月起，而敘漢高初為漢王，紀(jì)元之始，亦即曰漢元年十月，次敘十一月項(xiàng)羽破函谷關(guān)，十二月羽至戲?！稘h書》亦曰：秦二年十月沛公攻胡陵，十一月攻薛，十二月雍齒降魏，正月張耳等立趙王歇為趙王，而終之以后九月懷王以沛公為碭郡長。又《漢書》：元年冬十月沛公兵至霸上，子?jì)虢?，下云春正月?xiàng)羽陽尊懷王為義帝。顏師古注曰：“凡此諸月號，皆太初改歷之后記事者用夏正追改之，非實(shí)當(dāng)時(shí)本稱也。以十月為歲首，則十月即正月。今此正月，實(shí)當(dāng)時(shí)所謂四月也。
　　《白虎通》引《尚書大傳》言：夏以孟春月為正，殷以季冬月為正，周以仲冬月為正。夏以十三月為正，殷以十二月為正，周以十一月為正。夏以十三月為正，即名正月，不名十三月。殷以十二月為正，即名正月，不名十二月。周以十一月為正，即名正月，不名十一月。洪邁曰：十三月者，承十二月而言，即正月也。
　　蔡邕《月令問答》云：孟夏，《月令》曰蟄蟲始震，在正月也。
　　《后漢書·陳寵傳》曰：天正建子，周以為春。熊朋來說曰：陽生于子，即為春；陰生于午，即為秋也。
　　以上二說，各有所據(jù)，然則何所折衷？曰：當(dāng)以孔子《春秋》為斷?！洞呵铩匪鶗菚r(shí)之變異，不一而足，今姑摘其最易見者證之。如隱九年春三月大雨震電，《左傳》云：書失時(shí)也。杜注：夏之正月，未可雷電，故書也?；赴四甓掠暄哪甏簾o冰。十月乃夏正之八月，不應(yīng)雪而雪，春乃夏正之冬，應(yīng)冰而不冰，故書也。莊七年秋大水，無麥苗。麥何關(guān)于秋？正以周之秋乃夏正之五月，故將獲之麥及初種之苗俱為大水所害也。定元年冬十月隕霜?dú)⑤?。菽，大豆也，周十月為夏八月，故菽在田而遭霜害；若夏之十月，則菽已久收，豈為霜?dú)⒑酰壳移鋾r(shí)霜正應(yīng)時(shí)，何足為異乎？由此以觀，則周改建子為正朔，即以子月為正月可知也。不惟月數(shù)改，而春、夏、秋、冬四季之名亦隨月數(shù)而改可知也。周以既建子為正月，則秦改建亥為正朔，亦即以亥月為正月可知也。則《史記》、《漢書》于秦及漢初紀(jì)年皆從十月起，師古謂遷等以夏正追敘前事者，信不謬也。太初改歷，本史遷及洛下閎建議，故既改從夏正之后，遂以夏正追敘前事，而以秦、漢之春正月為冬十月也。不然，則豈有一歲之首即以冬十月起數(shù)者乎？孔安國亦系漢武時(shí)人，身經(jīng)太初改歷，見從前承秦舊制，以亥月為正月，故知周亦必以子月為正月，而于《尚書·泰誓》注之。由此可定蔡傳所謂商周但改正朔而不改月之說，究屬臆見。然何以《小雅》四月維夏、《論語》暮春者及《呂氏月令》之類，周、秦亦有夏正錯(cuò)見也？曰：吾固于前說備論之矣。子為天統(tǒng)，丑為地統(tǒng)，寅為人統(tǒng)，古來原有此三正，更迭為用。故《甘誓》已有”怠棄三正“之語，初不自三代始。商、周雖改建丑、建子，而三正仍自兼行不特〔?！常纭渡袝髠鳌匪仆跽叽娑?，聽其仍用國宗舊朔也。民間稼穡之事，蓋亦聽以夏正從事。夫迨失習(xí)用既久，周室衰微，不復(fù)頒朔，遂但知有夏正，而并忘本朝之正朔。故朝廷雖行周正于上，民間自行夏正于下。至戰(zhàn)國而列國，亦無不用夏正矣。此所以夏正、周正之錯(cuò)見于經(jīng)書也。太初改朔之后，史遷不特以夏正改敘秦、漢事。按《史記》魯襄公二十二年孔子生，而《公羊傳傳》則以為襄公二十一年十一月庚子孔子生，司馬貞《索隱》謂《公羊》用周正，而《史記》則用夏正，故以周正之十一月屬之明年。其后稱孔子卒七十二歲，亦少一年也。則史遷敘周事，并用夏正追改矣。
　　○郡縣田汝成謂郡縣不始于秦，而引《左傳》晉分祁氏之田為七縣、羊舌氏之田為三縣，事在周敬王八年，以為秦未置郡縣以前之明證。此蓋據(jù)秦孝公用商鞅變法，集小鄉(xiāng)邑聚為縣，及秦并天下，置三十六郡，以為秦置郡縣之始故在敬王后也。不知四甸為縣，四縣為都及五鄙為縣之制，見于《周禮》，則置縣本自周始。蓋系王畿千里內(nèi)之制，而未及于侯國。若侯國之置縣，則實(shí)自秦始，而非列國先有此制也。《史記》秦武公十年伐わ、冀戎，初縣之；十一年初縣杜、鄭（蓋因周制王畿內(nèi)有縣，故仿之，每得一地，即置縣，以為畿內(nèi)陸）。按秦武公十年乃周莊王九年、魯莊公六年，其事在敬王前一百七十八年。則列國之置縣莫先于此，安得以百七十馀年以后晉人置縣之事以為先于秦耶？惟《國語》管仲對齊桓有十鄉(xiāng)為縣之說，齊桓與秦武同時(shí)，則齊與秦之置縣未知孰先孰后。然考之《管子》書，但有軌、里、連、鄉(xiāng)、邑、率之類，無所謂縣者，則《國語》所云十鄉(xiāng)為縣之說，或后人追記之訛，而齊桓時(shí)尚無縣制（《管子·山國篇》有某縣之田若干之語）。則置縣之自秦武始，更不待辨也。《國語》晉惠公許賂秦穆公以河外列城五，曰：“君實(shí)有郡縣?！逼鋾r(shí)列國俱未有此名，而秦先有之，尤為明證。自后列國之有縣，蓋皆因秦制而仿之。秦、楚相近，故楚之設(shè)縣亦最早。莊王伐鄭，鄭伯肉袒牽羊以逆，有“夷于九縣”之語（注謂莊十四年楚滅息，十六年滅鄭之類）。又莊王滅陳，殺夏征舒，因縣陳。則秦武公置縣后不久楚亦設(shè)縣也。秦、晉相近，故晉之設(shè)縣亦較先，如分祁氏、羊舌氏之田為縣是也。然皆在秦武公后，則不得謂設(shè)縣不自秦始也。惟設(shè)郡之始，秦不經(jīng)見?；菸木辏厝h中地，始置漢中郡。而惠文十年，魏已納上郡，是魏有郡在前，秦有郡在后，故吳師道謂：或者山東諸侯先變古制，而秦效之。然據(jù)晉惠公所云“君自有郡縣”之語在魯僖九年，則有郡亦莫先于秦，不得謂設(shè)郡不自秦始也。惟古時(shí)縣大而郡小，戰(zhàn)國以后則郡大而縣小?！蹲髠鳌汾w鞅與鄭戰(zhàn)，誓于眾曰：“克敵者上大夫受縣，下大夫受郡。”注引《周書·作雒篇》曰：千里百縣，縣有郡。此縣大于郡之證也（據(jù)此則郡亦周制）。《國策》甘茂曰：宜陽大縣，名為縣，其實(shí)郡也。尉繚曰：秦之強(qiáng)，諸侯譬如郡縣之君?！妒酚洝肺杭{上郡十五縣。此郡大于縣之證也。呂氏《大事記》亦云：春秋時(shí)郡屬于縣，戰(zhàn)國時(shí)縣屬于郡。此又郡縣大小不同之源流也。
　　○兩漢時(shí)受學(xué)者皆赴京師漢時(shí)，凡受學(xué)者皆赴亦師。蓋遭秦滅學(xué)，天下既無書籍，又少師儒。自武帝向用儒學(xué)，立五經(jīng)博士，為之置弟子員。宣帝因之，續(xù)有增置。于是施、孟、梁丘、京氏之《易》，歐陽、大、小夏侯之《書》，齊、魯、韓之《詩》，普慶〔應(yīng)是“慶普”〕、大、小戴之《禮》，嚴(yán)氏、顏氏之《公羊春秋》，瑕丘江公之《梁春秋》，皆在太學(xué)。成帝末，增弟子至三千人。光武中興，起太學(xué)博士舍。肅宗又詔選高才生，受《古文尚書》、《毛詩》、《左氏春秋》，雖不立學(xué)官，然皆擢高第。順帝時(shí)，更修黌序千八百五十室，梁太后詔大將軍至六百石，悉遣子弟就學(xué)。自是游學(xué)增盛，至三萬馀人，士之向?qū)W者，必以京師為歸?！稘h書·翟方進(jìn)傳》：方進(jìn)欲至京師受業(yè)，其后母憐其幼，隨之長安，織屨以給。《后漢書·光武紀(jì)》：帝初之長安受《尚書》。楊終年十三為小吏，太守奇其才，遣詣京師受業(yè)。周磐少游京師。學(xué)《古文尚書》、《左氏傳》。申屠蟠始與濟(jì)陰王子居同在太學(xué)。張衡入京師，游太學(xué)，遂誦五經(jīng)。魏朗亦詣太學(xué)受五經(jīng)。任延年十二為諸生，學(xué)于長安，明《詩》、《易》、《春秋》，顯名太學(xué)。魯恭年十六，與母及弟丕俱居太學(xué)，閉戶講誦。包咸少時(shí)受業(yè)長安，師事博士右?guī)熂?xì)君。魏應(yīng)詣博士受業(yè)，習(xí)《魯詩》。如此之類，不一而足。蓋其時(shí)郡國雖已立學(xué)，如文翁之治蜀，修起學(xué)館，招子弟為官童子；宋均之令辰陽，立學(xué)校；任延為武威太守，立校官，令掾吏子孫皆詣學(xué)受業(yè)；李忠為丹陽太守，起學(xué)校，習(xí)禮容。然經(jīng)義之專門名家，惟太學(xué)為盛，故士無有不游太學(xué)者。及東漢中葉以后，學(xué)成而歸者，各教授門徒，每一宿儒門下著錄者至千百人，由是學(xué)遍天下矣。
　　○郡國守相得自置吏漢時(shí)郡國守相皆自置吏，蓋猶沿周制?！短茣肺盒柙唬褐苣峦跻圆樘驼?，而命之曰：“慎簡乃僚?！贝肆钇渥該裣吕粢??！吨芄佟诽變?nèi)史并掌爵祿廢置，司徒、司馬則掌興賢詔事，是分任群臣而統(tǒng)以數(shù)職也。漢時(shí)諸侯自置吏四百石以下，其傅相大臣則朝廷置之，州郡掾吏、督郵、從事則牧守自置之。按《漢書·高五王傳贊》：漢初，諸侯得自置御史大夫、群卿以下，漢獨(dú)為置丞相而已。是諸侯并得置御史大夫等官也。杜佑《通典》云：景帝懲吳、楚之禍，乃罷御史大夫以下不令置。武帝又詔凡王侯吏職秩二千石者，不得自置。則其令漸嚴(yán)；然二千石以下猶得置，故《通鑒》謂自置四百石吏也。此侯國自置吏之故事也。《后漢書》：和帝問陳寵：“在郡何以為理？”對曰：“臣任功曹王渙以簡賢選能?！滨U宣為豫州牧，郭欽奏其舉錯(cuò)煩苛，代二千石署吏。是置吏乃二千石之職，州牧且不得而侵之也。此郡守自置掾?qū)僦适乱?。又郡守置掾?qū)?，并皆用本郡之人。杜氏《通典》謂：漢時(shí)惟三輔許兼用他郡之人。按《漢書·循吏傳》：黃霸，淮陽人，補(bǔ)左馮翊二百石卒史。如淳曰：三輔郡得用他郡人，其馀則否。京房為魏郡太守，自請得除用他郡人。以欲用他郡人而特奏請，尤可見掾?qū)贌o不用本郡人也。魏、晉、六朝猶仍牧守置吏之制?！逗笾軙ぬK綽傳》云：今刺史府官則命于天朝，其州吏以下并牧守自置。是宇文周時(shí)尚然?！端鍟罚簞㈧艑ε：胫^：往者州惟置綱紀(jì)，郡置守丞，縣置令而已，其具僚則長官自辟；今則大小之官，悉由吏部。據(jù)此，則天下官員盡歸部選之制，實(shí)自隋始也。唐時(shí)亦尚兼用漢制。沈既濟(jì)疏云：今諸道節(jié)度、都團(tuán)練、觀察、租庸等使，自判官、副將以下，皆使自擇。則辟吏之法，已試于今，但未及州縣耳?！俄n傳》云：為桂管觀察使，部二十余州，自參軍至縣令三百余吏員，吏部所補(bǔ)才十一，余皆觀察使量才補(bǔ)職。則并州縣亦觀察所置矣。顧寧人引之，以為古時(shí)置吏得人，皆由于此。然此亦矯枉過正之論。吏歸部選，則朝廷之權(quán)不下移；若聽長官辟置，無論末俗澆漓，夤緣賄賂之風(fēng)必甚，即其中號為賢智者，亦多以意氣微恩致其私感。觀史策所載，屬吏之于長官已有君臣分誼，降及后世，若行之不變，未有不成黨援門戶、背公向私者。春秋時(shí)，晉殺欒盈，令欒氏之臣勿從。其臣辛俞行曰：“三世仕家，君之；再世以下，主之。自臣之祖，世隸欒氏，于今三世矣，敢忘其死而叛其君乎！”魯昭公攻季孫氏，孟孫、叔孫謀救之。叔孫之御者曰：“我家臣也，安知公家？有季孫與無季孫于我孰利？”皆曰：“無季孫則無叔孫?！痹唬骸叭粍t救之?！庇谑亲参鞅庇缍耄压鞌?。是春秋時(shí)家臣之徇其主而忘公家已如此，降及東漢，氣節(jié)相矜，并至有甘以身殉者。王充《論衡》云：會稽孟章父英為郡決曹掾，郡將撾殺無辜，英引為己罪，代將死。章為郡功曹，從太守討賊，為賊所迫，亦代將死?！逗鬂h書》：臧洪為太守張超所置功曹，超遣詣幽州，中道為袁紹所留，以洪為東郡太守。會曹操圍超，洪乞師于紹以救超，紹不許，超竟破滅。洪乃與紹絕，紹興兵圍之。至城破被執(zhí)不悔，卒以死殉。公孫瓚初為劉太守郡吏，太守坐事徙日南，瓚祭先人冢，曰：“昔為人子，今為人臣。當(dāng)詣日南，今與先人辭于北。”遂隨太守往（亦見《魏志》）。太守歐陽歙欲舉督郵繇延，主簿將引延上，郡吏郅惲起而言曰：“延資性貪邪，明府以惡為善，主簿以直從曲，此既無君，亦復(fù)無臣！”則并顯然有君臣之稱矣。劉表遺從事韓嵩詣許，欲以觀虛實(shí)。嵩曰：“若至京師，天子假一職，則成天子之臣、將軍之故吏耳，不能復(fù)為將軍死也。”更可見未仕于朝者猶為私臣也。甚至有為舉主及長官持服者。荀爽為司空袁逢所辟有道，不應(yīng)，及逢卒。爽制服三年?；耕[為太守向苗所舉孝廉，除膠東令，始到官而苗卒，鸞即去官奔喪，終三年。此為舉主持服者也。王吉被誅，故人莫敢至者，獨(dú)屬吏桓典收斂歸葬，服喪三年。劉質(zhì)以冤死，王允為質(zhì)吏，獨(dú)隨至京，送喪還其家，終三年乃歸。此為長吏持服者也。《后魏書》：公孫邃為青州刺史，卒，佐吏疑所服，詔曰：主簿近代相承服斬，過葬便除，可如故事。自余無服，殊覺寥寥，可齊衰三月。則感恩知已、私自制服之例，且上達(dá)朝聽，至發(fā)詔為定令矣。《南史》：宋武陵王讠延反，或勸其長史范義出走，義曰：“吾人吏也，吏不可以叛君?！薄读鴳c遠(yuǎn)傳》：梁武初為雍州刺史，辟慶遠(yuǎn)為別駕。慶遠(yuǎn)謂人曰：“天下方亂，定霸者其在吾君乎？”因盡誠協(xié)贊，遂成帝業(yè)?？梢娏q沿漢時(shí)長官得自置吏之制，而為所置者輒有君臣之分，抱節(jié)者雖能周旋患難，究何益于公家？桀黠者且至傾心于其主，如慶遠(yuǎn)等出死力以抗朝廷，此又長官得自置吏之流弊也。寧人但見后世選法不盡得人，而以為不如古制，抑知古制有不可復(fù)用者。唐時(shí)固亦嘗兼用辟吏之法，然如韋皋在蜀，幕僚雖官顯，不使入朝，即署為屬州刺史，竟有終身不得見天子者。不特此也，朔方節(jié)度使安思順表李光弼為副知留后事，白敏中為寧節(jié)度使，亦表蔣伸為副，是節(jié)度副使亦得由藩鎮(zhèn)自置矣。安祿山之能叛，豈非以數(shù)年前請以蕃將易漢將，故得廣樹腹心，一朝舉事，爭為效力，遂至傾陷兩京，唐祚幾覆！故德宗晚年，方鎮(zhèn)副ヘ多自選于朝，防一日有變，則就授以節(jié)制，蓋深慮威柄下移，易致尾大之漸也。
　　○漢初分郡之大漢初設(shè)郡，所重者中原之地，故布置密而幅員較小。自京兆、馮翊、扶風(fēng)所統(tǒng)外，如河?xùn)|、太原、上黨、云中、雁門、代郡、定襄，則今之山西省也；河南、河內(nèi)、陳留、潁川、汝南、南陽、魏郡，則今之河南省也；齊、燕之地亦仿此。計(jì)今一省之地，漢時(shí)本有八九郡，兼有王侯國在其間，原不甚稀闊。若會稽郡，則幾及今之江、浙二??；南郡、江夏二郡，則即今之湖北一?。汗痍?、武陵、零陵三郡，則今之湖南一?。粡]江、九江、豫章三郡，則今之江西一??；南海、郁林、蒼梧、合浦四郡，則今之廣東、西二??；遼東、遼西、玄菟、樂浪四郡，則今之關(guān)東及高麗一國。蓋其時(shí)蠻夷之地，甫經(jīng)開辟，人戶稀少，賦稅訟獄亦皆輕減，故疏闊如此（《懶真子錄》亦云：漢郡之大，只以會稽一郡考之，縣二十有六，吳即蘇州也，烏傷即婺州也，毗陵即常州也，山陰即越州也，由拳即秀州也，太末即衢州也。烏程湖州也，余杭杭州也，鄞四明也。以此考之，即今浙東、西之地乃漢一郡耳）。至三國時(shí)，則漸分裂，如《吳志》孫策自領(lǐng)會稽太守，以朱治為吳郡太守，則漢時(shí)會稽一郡之地已分為二。又《夏侯玄傳》萬戶之縣名之郡守，五千以上名之都尉，千戶以上令長如故，則其地之小益可見矣。
　　○漢時(shí)陵寢徙民之令漢制：天子即位，即營陵寢，而徙富民以實(shí)之?！稘h書》：景帝五年作陽陵，募民徙陵，戶賜錢二十萬。武帝初置茂陵，賜徙者戶錢二十萬、田二頃。昭帝為母起云陵，募徙者，賜錢田宅。蓋其時(shí)僅徙民而不皆富人也。帝又徙三輔富人平陵，則漸及富民矣。宣帝時(shí)募吏民資百萬以上徙于昭帝平陵，以水衡錢為起第宅。宣帝自作杜陵，徙丞相下將軍、列侯、吏二千石、資百萬以上者，則并及于達(dá)官矣。元帝筑壽陵乃勿徙，詔曰：安士重遷，民之性也，今使其棄墳?zāi)?，破產(chǎn)失業(yè)，非計(jì)也，今所為陵，勿置縣邑，使天下咸安士樂業(yè)。成帝作初陵，繼又改新豐戲鄉(xiāng)為昌陵，又徙郡國豪杰資五百萬以上者。哀帝作義陵，始又詔勿徙。今按《主父偃傳》偃奏曰：“茂陵初立，天下豪杰兼并之家，皆可徙茂陵，內(nèi)實(shí)京師，外消奸猾。”上從之。似此議創(chuàng)于偃。然《車千秋傳》：其先齊諸田，徙長陵。則高祖陵已徙民矣?！妒酚洝芳?、閎孺皆徙安陵，則惠帝陵亦徙民矣。今見于列傳者：朱云，魯人；魏相，定陶人，皆徙平陵。何并之，祖父平輿人，以吏二千石徙平陵。平當(dāng)、鄭崇之祖父皆以資百萬徙平陵。蕭望之，蘭陵人；史丹，魯人；尹翁歸，平陽人；韓延壽，燕人；馮奉世，潞人，皆徙杜陵。又有一家而數(shù)徙者，《金敞傳》所謂近臣皆隨陵為園邸也。張湯本居杜陵地，子安世在武、昭、宣世輒隨陵凡三徙，復(fù)還杜陵。杜周徙茂陵，至延年又徙杜陵。韋賢以昭帝時(shí)徙平陵，其子玄成別徙杜陵。張敞之祖徙茂陵，敞又徙杜陵。此皆徙民故事也。按漢制，人君即位，即營陵寢，固是先事儲備。然多入貢賦，以實(shí)其中，則立法甚謬?！稌x書》：建興中盜發(fā)霸、杜二陵，多獲珍寶。帝問索曰：“漢陵中物何多耶？”曰：“漢天子即位一年而為陵，天下供賦三分其一入之。武帝享國長久，比崩，而茂陵不能容物。赤眉亂取陵物，不能盡，今猶有委積珠玉。此霸、杜二陵猶是儉者耳。”按《史記·孝文紀(jì)》言治陵皆以瓦器，不得用金銀銅錫為飾。劉向諫昌陵疏亦言：孝文薄葬，足以為式。而《漢書·張湯傳》有人盜發(fā)孝文園瘞錢，《晉書·索傳》又有此盜發(fā)霸陵金玉之事，則文帝陵藏物亦已多?！短茣酚菔滥弦嘀^漢家即位之初，便營陵墓三分貢賦，以一入之，后赤眉入長安，取之累月不盡。蓋漢制本如是也。此則徒以耗天下之財(cái)，而轉(zhuǎn)召摸金、發(fā)丘之禍矣?！鸫蟪加凶锒嘧詺ⅰ妒酚洝幊蓚鳌罚菏菚r(shí)九卿罪死即死，少被刑者。蓋其時(shí)大臣多自貴重，不肯屈辱于獄吏故也。仲長統(tǒng)謂：賈誼感絳侯之困辱，因陳大臣廉恥之分，開自裁之端，自是以來，遂以成俗。按賈誼疏：大臣有重罪，則白冠纓（喪服也），水如劍，造請室而請罪（示以自刎也）。武帝初，以文學(xué)進(jìn)用趙綰、王臧。竇太后不好儒，乃陰求綰、臧罪，召案，綰、臧即日自殺。張湯被罪，上使趙禹責(zé)湯，湯不服。禹曰：“天子重致君獄，欲令君自為計(jì)，何對簿為？”湯乃自殺。后上知湯為三長史所陷，盡誅三長史。而丞相莊青翟亦與三長史有謀，青翟亦自殺。李廣失律，召對簿，廣不肯對簿，自殺。李蔡以丞相侵廟Й地，當(dāng)下吏，亦自殺。周陽由與郡守勝屬公相訐，勝屠公義不受刑，乃自殺。蕭望之被收入獄，呼朱游曰：“游！趣和藥來！”遂飲鴆死。朱博為丞相，坐事，當(dāng)詣廷尉，乃自殺。馮參以中山太后弟被累詣廷尉，乃自殺。后漢司徒劉芳策免，自殺。竇憲收印綬，即日自殺。楊震罷歸，行至城西夕陽亭，飲鴆自殺。此皆不肯屈下失大臣體，寧輕生以免辱，亦一時(shí)風(fēng)尚使然也。后遂有以此為例，而逼令死于家者?！兜苑竭M(jìn)傳》：成帝賜冊曰：“今賜君上尊酒十石，養(yǎng)牛一，君審處焉。”方進(jìn)即日自殺。如淳曰：丞相有大罪，皇帝使侍中持節(jié)乘四白馬車，賜上尊酒十斛，牛一頭，策告殃咎，使者去半道，丞相即上病，使者還未白事，尚書即以丞相不起聞。此賜死法也，亦見衛(wèi)宏《漢官舊儀》。按賜牛酒，本朝廷所以優(yōu)大臣告病之禮。《史記·公孫弘傳》：弘以病乞骸骨，賜告治病，牛酒雜帛，居數(shù)月，疾瘳，仍起視事是也。今賜大臣死亦用之，使若病終，又以全大臣之體也?！鸫淌肥亓顨⑷瞬淮唷稘h書》：義縱為定襄守，掩獄中重罪二百馀人，及賓客兄弟私用入視者亦二百馀人，一切捕鞫，坐以謀為死罪解脫，盡殺之，共四百馀人。尹賞為長安令，治獄，穿地深數(shù)丈，以大石覆其口，名為虎獄。捕得少年惡子數(shù)百人，盡入獄，數(shù)日發(fā)視，皆相枕籍死。何并為長陵令，侍中王林卿犯法，并急追之，林卿令奴冠其冠自代。并至，軒其頭，懸都亭下?！逗鬂h書》：史弼為河?xùn)|太守，當(dāng)舉孝廉，中常侍侯覽遣諸生赍書屬之，弼即付獄拷死。董宣為北海相，有大姓公孫丹造宅，卜者以為當(dāng)有死者，丹乃殺路人，置尸舍下以厭之。宣即收丹父子，殺之。其親黨三十馀人操兵稱冤，宣又盡殺之?？梢姰?dāng)時(shí)守令殺人，不待奏報(bào)也。不特此也，嚴(yán)延年為涿郡守，遣掾趙繡按鄉(xiāng)豪高氏，繡為輕重兩劾，欲先白其輕者，若延年意怒，乃出重劾。延年逆知其意，俟其白輕時(shí)，索其懷，得重劾，即收入獄，殺之。李膺為司隸校尉，中常侍張讓弟朔為野王令，貪贓無道，懼膺威嚴(yán)，逃還讓第，藏于合柱中，膺破柱出殺之。橋玄為漢陽太守，上わ令皇甫真有贓罪，玄收考，竟笞死于市。王宏為恒農(nóng)太守，有事宦官買爵者，雖二千石亦拷殺之。則并可專殺職官矣。又小黃門趙津、南陽大猾倚中官勢犯法，南陽、太原二郡守案其罪殺之。杜詩為待御史，安集洛陽，將軍蕭文縱兵暴掠，敕曉不改，遂格殺廣。則并可專殺中官及武臣矣。王溫舒為河內(nèi)太守，始至，令郡具私馬五十匹，置驛，奏請所捕豪猾，大者至族，小者乃死，得報(bào)二日而至，所誅殺流血十馀里。蓋豪猾族刑非常法，故特奏，若罪之麗于常法者，不奏也?！对髠鳌罚豪C衣御史暴勝之奏殺二千石，誅千石經(jīng)以下。是誅二千石須奏，誅千石以下不待奏也。按漢制，戟即為斧鉞，故凡列戟者，即得專生殺（見《后漢書·郭躬傳》）。魏晉六朝則以持節(jié)為重?！赌淆R書》：王敬則枉殺路氏，氏家訴冤，上責(zé)敬則：“人命至重，何以不啟聞？”敬則曰：“臣知何物科法？見背后有節(jié)，便謂應(yīng)得殺人。”是六朝凡刺史持節(jié)者亦皆得專殺。故累朝雖有詔申禁，如宋孝武詔：非臨陣不得專殺，其罪人重辟，皆先上，須報(bào)乃行，違者以殺人論罪。告戒未嘗不嚴(yán)切也。然《南史》吉翰為刺史典簽，欲活一囚，因翰八關(guān)齋日上其事。翰明日謂典簽曰：“卿意欲活此囚，但囚罪重，卿欲活之，便當(dāng)代任其罪?！蹦耸盏浜灇⒅?。是刺史并得殺簽帥矣。沿及隋、唐，尚仍舊制?！端鍟り愋⒁鈧鳌罚禾靥K威欲殺一囚，孝意力諫不聽，乃解衣請先受死，威乃釋囚。是隋時(shí)刺史亦得殺人也。《唐書》：劉仁軌為陳倉尉，有折沖都尉魯寧暴橫，仁軌榜殺之。太宗以其剛正，擢為咸陽丞?！斗馐下勔娪洝罚捍蘖轹每h，有豪族陳氏為縣錄事，向來縣令以下受其饋，皆與之平交。立倒任，陳氏猶以故態(tài)見，立命伍伯曳之杖死。陳氏子弟相率號哭，圍塞階屏，立一一收錄，盡殺之。是唐時(shí)縣令、縣尉猶得專殺人也。至于軍旅之際，更不待言。李光弼以侍御史崔眾狂易，收系之，會使者至，拜眾御史中丞，光弼曰：“眾有罪已前系，今但斬侍御史；若使者宣詔，亦斬中丞?！笔拐呒{詔不敢也，乃斬眾以徇。兵馬使張用濟(jì)赴軍逗留，光弼亦斬以徇。真源令張巡守雍丘，有大將六人，官皆開府特進(jìn)，以力不敵賊，勸巡降。巡設(shè)天子畫像于堂，遂斬六人。張鎬按軍河南，以刺史閭丘曉不救睢陽，致張巡陷沒，亦杖殺曉。此更因軍事嚴(yán)切，不可以常法論也。直至有宋，州郡不得專殺之例始嚴(yán)?！端问贰け炯o(jì)》：太祖嘗曰：“五代諸侯跋扈，枉法殺人，朝廷不問。自今諸州大辟錄案聞奏，付刑部覆視之?！彼熘鵀榱?，自此諸州大辟皆上刑部審覆。然《宋史》李及知秦州，有禁卒白晝攫婦人金釵于市，吏執(zhí)以來。及方觀書，略問數(shù)語，即命斬之。王詔知汝州，有鑄錢卒罵大校，詔即斬以徇。舒為臨海尉，有使酒罵后母者，命執(zhí)之，不服，即斬之。是宋時(shí)州縣亦尚有專殺之例也?！饾h時(shí)大臣不服父母喪漢自孝文帝遺詔以日鐵月，遂著為令，凡公卿大臣皆不行父母喪。《漢書·翟方進(jìn)傳》：方進(jìn)遭母憂，自以備位宰相，不敢逾制，遂三十六日而除，即起視事是也。其有欲行喪者，則必須奏請?！逗鬂h書·趙熹傳》：熹遭母憂，乞身行喪，明帝不許，遣使者為釋服?！痘秆蓚鳌罚貉蔀樘?，以母憂自乞，詔以大夫行喪逾年即奪服?！痘赣魝鳌罚河粢嘁阅笐n乞身，詔以侍中行服。鄧騭遭母憂，乞身行服，章連上，乃許也。直至元初中，始改令持服。《劉愷傳》：舊制，公卿、二千石、刺史不得行三年喪，由是并廢喪禮。元初中，鄧太后朝，詔長吏以下不為親行服者，不得典城選舉。其時(shí)有上言牧守宜同此制者，詔下公卿議，多以為不便。愷獨(dú)奏曰：“刺史一州之表，二千石千里之師，謂宜以身先之，而議者謂不便，是猶濁其源而欲清其流也?！碧竽藦闹?。然《趙岐傳》：岐為司空掾，議二千石得去官為親行服。又《荀爽傳》：爽奏曰：“孝文皇帝過自謙抑，故遺詔以日易月。今公卿大臣，政教所瞻，而父母喪不得奔赴，何以教天下？”是元初以后行喪之制又廢?？及驳劢ü庠陱?fù)斷大臣二千石以上行三年喪，桓帝永興二年又聽刺史、二千石行喪服，延熙二年復(fù)斷此制，是終漢之世，行喪不行喪迄無定制。惟其有不服喪之制，而士大夫有獨(dú)行己見、持服三年者，遂以之得名。如《銚期傳》：期父卒，服喪三年，鄉(xiāng)里稱之是也。并有以兄弟喪而去官者，如楊仁為什邡令，以兄喪去官；譙玄為太常丞，以弟服去官是也。（《晉書》：鄭默為大鴻臚，遭母喪，舊制，既葬還職。默懇終喪，遂改去，定令大臣終喪，自默始。又華е都督河北諸軍事，父病輒還，仍遭喪。舊例，葬訖復(fù)任，е固辭忤旨。是晉時(shí)大臣亦不行三年喪，至鄭默奏請始定終喪之制也。）
　　○兩漢、六朝謚法漢以來謚法，皆與其官爵并稱，大者則曰某王，次曰某侯，蓋猶春秋、戰(zhàn)國之遺法也?！稘h書》：霍去病謚景桓侯，周紲謚貞侯，靳歙謚肅侯，傅寬謚景侯之類。其時(shí)凡賜謚者，本皆列侯，故皆云某侯，而未有稱伯、子、男者。六朝時(shí)，則又按其官位之大小而分別王、公、侯、伯、子。如王琳謚忠武王，劉秀之謚忠成公，王弘謚文昭公，王儉謚文憲公，沈慶之謚忠武公，王敬弘謚文貞公，徐勉謚簡肅公，王茂謚忠烈公，褚淵謚文簡公，劉π謚昭公，王廣之謚壯公，柳慶遠(yuǎn)謚忠惠侯，蕭穎達(dá)謚康侯，曹世宗謚壯侯，呂安國謚肅侯，蕭景先謚忠侯，劉善明謚烈伯，蕭赤斧謚懿伯，沈君理謚敬子，沈君高謚祁子，陸繕謚安子，沈炯謚恭子，陸杲謚簡子，庚杲謚貞子，凡謚皆連爵并稱，非如后世但賜某謚也。又《裴子野傳》：先是五等君及侍中以上乃有謚，字野以令望特賜謚貞子。陶弘景賜謚貞白先生，劉賜謚貞簡先生?！侗笔贰罚豪钪k賜謚貞靜處士。此則官位例不及謚，而出于特恩者，乃后世特賜謚之始也?！逗鬂h書》：夏恭卒，諸儒私謚曰宣明君。朱穆父卒，穆與諸儒考依古義，謚曰貞宣先生。及穆卒，蔡邕復(fù)與門人共述其體行，謚曰文忠先生。范冉卒，大將軍何進(jìn)移書陳留太守，累行論謚，僉曰宜為貞節(jié)先生。陳實(shí)卒，海內(nèi)赴吊者三萬馀人，共謚為文范先生。此又后世私謚之始也。然私謚究非禮，故荀爽嘗著論正之，見《后漢書》爽本傳。又《宋史》：張載卒，門人欲謚為明誠夫子。司馬光曰：《禮記》言古者生無爵，死無謚?！短垂窌Y所由失，謂士之有誄，自縣賁父始。曾子曰：賤不誄貴，幼不誄長，惟天子則稱天以誄之。諸侯相誄猶為非禮，況弟子而誄其師乎？孔子歿，哀公誄之，不聞弟子復(fù)為之謚也?！笔菧毓嘁运街u為非禮，與爽同。
　　按《左傳》：楚太子商臣弒成王，先謚之曰靈，不瞑；曰成，乃瞑。則古人之謚，有在將死時(shí)者（按：《國語》楚共王將葬議謚，子囊謚之曰共，則古法上謚必在將葬，商臣于成王之死而即謚之，乃悖逆之為，非常例也。）。衛(wèi)靈公出奔，北宮喜及析朱Θ復(fù)之，靈公賜喜謚曰貞子，賜Θ謚曰成子。則又有生前定謚者。楚共王臨卒，謂諸臣曰：“我死，請為靈若厲?！鄙w自謙也，則又有生前自謚者。又古謚法多用一字，間有二字者，如考烈、慎靜之類也。并有用三字者，如貞惠文子是也。然大概用一字居多。近代謚法率用二字，蓋便于其子孫之稱也?！短茣罚簠锡?，博士獨(dú)孤及謚曰肅。嚴(yán)郢以故事宰相謚皆二名。及謂：“義在美惡，不在多名，文王、周公、晉重耳謚曰文，冀缺、寧俞、隨會謚曰武，二名之謚非古也。漢蕭何、張良、霍去病、霍光以一名不盡其善，故有文終、文成、景桓、宣成之謚。唐興，魏徵以王道佐時(shí)，近文；愛君忘身，近貞，二者不可偏廢，故曰文貞。蕭端直，近貞；性多猜，近褊，故曰貞褊。若跡無異稱，則易以一字，故杜如晦、王、陳叔達(dá)、溫彥博、岑文本皆當(dāng)時(shí)宰相，謚不過一名。而曰故事當(dāng)二名，殊所未聞。”乃不改。后鄭瑜卒，博士徐復(fù)謚曰文獻(xiàn)。李巽謂：“二謚非古。”復(fù)謂：“二謚，周、漢以來有之：威烈、慎靜，周也；文終、文成，漢也?！蹦嗽t從復(fù)議。此后世二名之謚之所始也。又古人易名之典，必核其人之生平，未嘗專著其美而諱其惡。秦、漢以上不具論，《晉書》：陳準(zhǔn)死，太常議謚。嵇紹曰：“謚所以垂不朽，大行受大名，細(xì)行受細(xì)名，準(zhǔn)宜謚曰繆?！焙卧洌h者以其食日萬錢，謚曰繆丑。謝石卒，范宏之議以因事有功曰襄，貪以敗官曰墨，宜謚墨襄公?！端螘罚汉污弥u荒公?！赌鲜贰罚菏捵语@卒，請謚，手敕曰：“恃才傲物，宜謚曰驕。”蕭卒，謚替侯。沈約卒，謚隱侯。徐陵卒，謚章偽侯。周敷為周迪所欺被害，謚曰脫?！侗笔贰罚亨嶔俗?，尚書奏：“《謚法》博文多見曰文，不勤成名曰靈?！蹦酥u為文靈。魏于忠謚武丑。穆崇死，請謚，太祖覽《謚法》述義不克曰丁，遂謚為丁公。后周薛善謚繆。宇文直謚刺?！短茣罚涸S敬宗卒，博士以其棄子荒徼，嫁女蠻中，謚曰繆。其孫訟之，始改謚蔡，宋慶禮卒，太常以其好巧自是，謚曰專。他如李程謚繆，房式謚傾，馬暢謚縱，韓宏謚隱，韋綬謚通丑，于ν謚厲，高璩謚刺，裴延齡謚繆。元載初謚曰荒，德宗改為成縱。楊炎初謚肅愍，孔駁之，乃改平厲。宋夏竦初謚文正，司馬溫公駁之，因改謚文莊。陳執(zhí)中卒，韓維上疏，請謚榮靈。是唐、宋時(shí)謚猶兼美惡也。近代有謚者，但于美謚之中稍存輕重，而無復(fù)加以惡謚者。蓋古時(shí)三品以上，例皆贈謚，而其人之賢否不同，故考行易名，不能無褒貶。近代大臣身歿，其應(yīng)贈謚與否，禮部必先奏請，請而得謚，其人必為朝廷所眷惜之人，其謚自有褒無貶也。（謚之最丑者莫如煬?！蹲髠鳌贰ⅰ妒酚洝匪d不具論，漢惟東平王云、長沙王旦，元魏初有紇那追謚曰煬帝。陳后主死于隋，贈長城公，謚曰煬。此外則隋煬帝、金海陵煬王，皆名實(shí)相稱。惟后周齊王憲，身為賢王而冤死，死后亦謚曰煬，此最枉者。）
　　○漢、唐食封之制秦、漢時(shí)，列侯無封國者曰關(guān)內(nèi)侯。其有封地，則即食某地之戶，而自遣人督其租。至唐猶然?！妒酚洝罚簠恰⒊邍磿r(shí)，列侯當(dāng)從征者，其封邑皆在關(guān)東，欲貸子錢，而子錢家以勝敗未可知，不肯貸。此漢時(shí)封邑食租之大概也（《后漢書》注，封邑每戶輸二百）?！短茣坊敉踉壋Ｇ矅疃椒庾猓钫堎Q(mào)易取贏，王曰：“汝當(dāng)正吾失，反誘吾以利耶？”《王嗣立傳》：中宗時(shí)恩降食邑者眾，封戶凡五十四州縣，皆據(jù)天下上腴，隨土所宜，牟取利入，為封戶者，急于軍興。嗣立極言其弊，請以丁課盡送大府，封家諧左藏支給，禁止自征，以息重困。宋務(wù)光亦言：“滑州七縣，而分封者五。國賦少于侯租，入家倍于輸國。乞以封戶均余州，并附租庸使歲送，停封使，息驛傳?！笔钦髯庹卟⒊梭A矣?！端锡競鳌罚何淙挤鈶粼诤?xùn)|，遭大水。奏災(zāi)地皆蠲租。有諂三思者，謂谷雖壞而蠶桑故在，請以代租。為所折?！稄埻Ⅺ謧鳌罚鹤诔汀⒓o(jì)處訥、武延秀、韋溫等封戶在河南北，諷朝廷詔兩道蠶產(chǎn)所宜，雖水旱得以蠶折。廷固爭得免?？梢娞茣r(shí)封戶之受困，雖國賦不至此也。憲宗時(shí)始定實(shí)封，節(jié)度使兼宰相者每食實(shí)封百戶，歲給絹八百匹、綿六百兩；不兼宰相者每百戶給絹百匹；諸衛(wèi)大將軍每百戶給三十五匹。蓋至是始改制，封家不得自征，而一概盡給于官矣。○元魏子貴母死之制漢武實(shí)將立昭帝為太子，先賜其母鉤弋夫人死，蓋懲呂后之禍也。元魏則遂以此為定制。道武帝晚而生明元，將立為太子，乃賜其母劉貴人死。道武謂明元曰：“昔漢武帝立其子而殺其母，不令婦人與國政，使外家為亂也。汝當(dāng)繼統(tǒng)，故吾遠(yuǎn)同漢祖，為長久計(jì)?！泵髟蛔詣??！兜牢鋭⒒屎髠鳌吩疲何汗适?，后宮產(chǎn)子，將為儲貳，其母必先賜死。后以此法薨。劉皇后即劉貴人也。又明元帝杜后亦如此。世祖即位，轉(zhuǎn)奉乳母竇氏為皇太后。文成帝妃李氏初為宮嬪，生獻(xiàn)文帝，將立為太子，馮太后依故事，令其條記南是只弟臨決，拊胸慟哭而死。孝文帝妃林氏，生太子恂，帝仁恕，不欲襲前事，亦因馮太后意，仍依舊制慘死。惟世宗靈后胡氏孕肅宗時(shí)，宮廷中以故事惟祈生諸王公，不愿生太子，獨(dú)胡氏言：“天子豈可無太子？何可畏一身之死，而令皇家不育宗嗣乎？”同列又勸后為計(jì)，后不聽，嘗誓云：“所懷是男，將為長子，子立身死，所不辭也?！蹦松C宗，后竟不賜死。肅宗立，尊為皇太后，遂臨朝稱制，恣行穢濁，并鴆肅宗，而魏隨以亡，后亦為爾朱榮沉于河而死。子貴母死，本屬矯枉過正。漢之馬、鄧，宋之章獻(xiàn)、宣仁，何嘗不有功于國家？乃必使人主先絕其天性之親。則已大悖乎孝治天下之義，何以君臨天下？卒之防患雖嚴(yán)，而偶一破例，前此數(shù)代之冤禍，即中于此一人以報(bào)之，馴至破家亡國。是知滅絕天性以防禍者，未有不轉(zhuǎn)召禍也！○元魏族誅之法最慘夷三族，本秦之酷法，漢文帝始除收帑相坐律。然景帝于晁錯(cuò)，武帝于郭解、主父偃等，猶皆族誅。沿及三國、六朝，此刑不廢，而元魏尤最慘。衛(wèi)王儀之弟觚使于燕，為所殺。太祖平中山，收害觚者傅高霸、程同等，夷五族。崔浩之誅也，清河崔氏無遠(yuǎn)近皆死，又波及范陽盧氏、太原郭氏、河?xùn)|柳氏，則母黨、妻黨及女家俱誅矣。其時(shí)浩等百二十人皆族，賴高允諫，故僅施之浩。世祖曰：“非允言，當(dāng)有二三千人流血矣?！贝揞U、崔模與浩敘族，因浩平日常輕其家世，模曰：“桃簡（浩小名）止可輕我，豈合輕周兒（頤小名）？”此語流聞已久，二家始得免。崔寬以遠(yuǎn)來疏族，亦得免?？梢姰?dāng)時(shí)族誅之令，果系同族，皆不免也。刑罰之濫，至此極矣！迨孝文帝始減令五族者降止同祖，三族者止一門，門誅者止其身。常員與常禽可誣謗朝政，有司奏夷五族，詔罪止一門，稍輕減矣（孝文時(shí)崔挺諫曰：“一人有罪，延及合門，則司馬牛受桓之罰，柳下惠嬰盜跖之誅，不亦哀乎！”故帝減其制）。然一人犯法，累及門族，仕宦時(shí)未必共享其福，誅戮時(shí)乃共受其禍，揆諸罪人不孥之義，可痛心也！卒之河陰之役，諸元為爾朱氏殲滅幾盡。北齊文宣帝又以光武中興為王莽殺諸劉不盡，乃大殺元氏子孫。本紀(jì)謂殺三千馀人，《元韶傳》謂死者七百二十馀人，豈非當(dāng)日族誅之報(bào)耶！后世惟謀反者門誅，謀叛者其孥僅流徙，可謂仁至義盡矣。（唐李反，伏誅，詔削一房屬籍。宰相問蔣：“一房自大功乎？”曰：“大功，之從父昆弟。其祖神通有功，可昧其勛乎？”曰：“期可乎？”曰：“期者，昆弟。其父若幽死，社稷可盡削其子乎？乃止一身及其子息。是門房亦尚無定制也。）○元魏百官無俸北魏之制，百官皆無祿。高允在世祖時(shí)，猶令諸子樵采以自給。至孝文帝始班俸祿，戶增調(diào)三匹、谷二斛九升，以為官司之祿，以十月為首，每季一請。又《于忠傳》：高祖以國用不足，百官之祿四分減一，至忠得政，始復(fù)之。是制祿后又有減削也。《北齊文宣紀(jì)》：自魏孝莊后，百官絕祿，文宣即位，始復(fù)給焉。則于忠復(fù)額俸之后，孝莊時(shí)又停，直至齊文宣再給也。
　　○華林園有三處六朝時(shí)，華林園凡有三處。其在洛陽者，裴松之《魏志注》云：本東漢之芳林園，魏明帝青龍三年于其中起陂池，楫棹越歌。又《魏略》：明帝起土山于芳林園西北陬，使群臣皆負(fù)土成山，樹松柏竹木于其上，捕山禽雜獸于其中。及齊王芳即位，以芳字犯諱，乃改為華林。后北魏孝文帝遷洛，又葺之。《魏書·崔長文傳》：孝文帝遷洛，命長文營購華林園。又《茹皓傳》：皓領(lǐng)華林諸作，為山于天淵池西，采北邙佳石，徙竹汝潁，頗有雅致。太和二十年二月，幸華林園，聽訟于都亭。八月，又幸華林，親錄囚徒。二十二年八月，講武于華林。孝明帝熙平元年，詔放華林野獸于山澤。孝昌二年，詔直言敢諫之士尺集華林東門，人別引見，共論得失。爾朱兆破元顥，孝莊帝渡河，先入居華林園。又南安王正為相州刺史，帝餞之于華林都亭，詔并賦詩，不能者聽射。北海王詳常別住華林園西隅，宣武帝每潛至其處肆飲終日。楊椿告老，孝莊帝宴于華林園，下御座執(zhí)手流涕。《楊津傳》：咸陽王禧反，宣武帝馳入華林園，惟津不同逆?！陡哒貍鳌罚盒湟娬赜谌A林，肇惶懼，舉動失儀。此洛陽之華林園也。其在鄴都者，《晉載記》：石虎使張群發(fā)近郡男婦十六萬、車十萬，運(yùn)土筑華林苑于鄴北，又鑿北城引水以灌之，蓋仿洛陽之華林園而為之。其后東魏遷鄴，仍以為游幸之所。孝靜帝天平四年，幸華林園理訟。元象元年，幸華林都堂聽訟。又嘗宴高澄于華林園。北齊孝昭帝篡位時(shí)，令平秦王高歸彥引侍衛(wèi)之士向華林園斬蛾永樂。武成帝寵其子儼，以為中丞大司徒使以鹵薄儀衛(wèi)導(dǎo)之出，帝與胡后在華林東門隔幕觀之。北鄴中之華林園也。其在建業(yè)者，《金陵新志》云在臺城內(nèi)，本吳舊宮苑也。晉南渡后，仿洛陽園名而葺之。宋武帝永初二年四月，聽訟于華林園。少帝于華林園為列肆，親自酤賣。文帝又筑景陽山于華林園。齊東昏于華林設(shè)市，所謂至尊屠肉，潘妃沽酒。梁武帝命于華林園總集釋典。簡文帝游華林，謂左右曰：“會心處不必在遠(yuǎn)，翳然林木，便自有濠濮間想?！贝私抵A林園也。三處皆有華林園，閱史者幾致淆惑，故分析于此。蓋其始本自洛陽有華林園，因而晉南渡后以吳時(shí)舊宮苑仿之，于是有建康之華林。石虎都鄴，亦仿洛陽規(guī)制，于是有鄴都之華林。古時(shí)宮苑多有仿舊名而為之者。如長安有樂游原，乃漢宣帝建樂游廟于其地，因有此名。后隋文帝既遷長安于故城北二十馀里，而唐時(shí)太平公主筑池觀于樂游原上，則必非漢時(shí)樂游舊地可知，地改而名仍舊也。又金陵亦有樂游苑。《建康實(shí)錄》：宋文帝元嘉二十一年七月，甘露降樂游苑。顧野王《輿地志》所謂覆舟山在樂游苑內(nèi)是也。漢武帝鑿昆明池于上林，以肄舟師。而金陵之玄武湖亦號昆明池。《太平御覽·京都記》：齊武帝習(xí)水軍于其中，號曰昆明池。沈約《登覆舟山》詩所謂“南瞻儲胥館，北望昆明池”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