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佛教的本質(zhì)是什么？它是個宗教嗎？佛陀是神嗎？

答：佛陀總是提醒我們：他是人，不是神。他是一位導師。他身后留下他的許多教導。這些就是所謂的“經(jīng)文”(sutra)。今天早上我告訴大家關(guān)于用正念呼吸的修行，就是來自于《安般守意經(jīng)》（Discourse on mindful breathing)。

在這段討論中，他提供給我們十六個用正念呼吸的方法，讓我們來處理日常生活中所面臨的困境，以培養(yǎng)我們的智慧、慈悲心等等。還有其他關(guān)于正念修習的討論，可以轉(zhuǎn)化并療愈我們。這些并非禱告，而是教導語錄。

佛教起初并非一個宗教，而是一種生活方式。經(jīng)文是佛陀告訴我們?nèi)绾无D(zhuǎn)化痛苦，化折磨為喜樂與慈悲的教導。身為僧人，我們修習許多佛教經(jīng)文，我們也學習如何為大眾解釋經(jīng)文，好讓他們能明確知道該如何修習這些教導。

在佛教傳統(tǒng)中，我們皈依三寶。首先，我們皈依佛（Buddha），是佛陀找到了解、愛、轉(zhuǎn)化與療愈的方法。再來是皈依法（Dharma），這是通往轉(zhuǎn)化與療愈的道路。佛陀透過經(jīng)典、教導與修行，將這些正法教給我們。第三寶是皈依僧（Sangha），這是共同修習的團體，是由一群一起共同組成的，在禪修之道上共修的男女共同組成的。

僧伽就是“僧團”的意思。在這個僧團中的每個人，都要修習用正念呼吸與用正念行走，并修習如何培養(yǎng)慈悲與了解。皈依僧伽是我們的修習，因為真正的僧伽，是真實的修習正念、了解與慈悲的所在。一個真正的僧伽，本身就存在真正的佛法與真正的佛陀。所以，當你與一個真正的僧伽有所接觸時，你就會接觸到佛陀與正法。

在一個僧伽中，你就有機會修習成功，因為僧伽能發(fā)揮保護并支持你進行修習的功能。沒有了僧伽，你可能在幾個月后就放棄修習。我們有個說法是，當獅子離開山林進入平地時，他會被人類捕捉并殺死。一個修行者必須留在他或她的僧伽中，要不然在數(shù)個月之后，他或她就會放棄修行。僧伽所給予的支持與引導，是非常重要的。

即便在這里，你們就能成立自己的僧伽，四到五個人每天一起修習，正念行走、正念呼吸、正念進食與正念工作。

僧伽能提供給你所需要的支持。在家眾或是僧侶都能組成僧伽，但是只要至少有四個人共同修習正念，就可以形成一個僧伽。皈依僧伽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某個僧伽真正地修行，他們內(nèi)部就包含了佛陀與正法。

問：什么叫正念？正念又能帶來什么？

答：如同我所說的，正念就是能夠活在當下，活在此時此刻。

將你的注意力專注于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上面。如果你有正念，你就會有定力。如果對你某件事持續(xù)保持正念，你就會專注其上，這件事將變成你定力鎖定的物件。

當你具備良好的正念與定力時，你將能洞察覺知，你將能開始深刻了解此時此刻真正發(fā)生的事。所以，這個流程就是正念、定力與洞察力。洞察力讓你可以了解，并讓你從錯誤的概念中釋放出來，這會讓你的苦痛不再。

問：我們能否一面想著過去，同時又計劃未來？

答：正念表示要讓你自己活在當下。但是這并不是說你沒有權(quán)利檢視過去并學習教訓，或是計劃你的未來。

如果你真正活在當下，未來就變成正念的目標，你就能深遠地展望未來，了解自己當下必須怎樣做，好讓這個未來變得可能。

我們說關(guān)心未來最好的方式，就是觀照當下，因為未來是由現(xiàn)在所組成的。為了確保有個好的未來，你能做的最好方式之一就是觀照現(xiàn)在。

當我們將過去發(fā)生的事帶到現(xiàn)在，并讓這些事成為我們正念的對象時，我們可以從中獲益良多。當我們深陷這些事件中時，往往當局者迷，無法像現(xiàn)在一樣看得透徹。修習正念之后，我們能用全新的眼光看待事情，并能從過去學到許多東西。

問：請你多談一些關(guān)于呼吸這件事。

答：呼吸的質(zhì)量會隨著你的修習而改善。你的呼吸會變得更深沉且緩慢。這會將愉悅帶進你的身體與心識里，然而，其他一切卻仍保持不變。

當你像平常一樣持續(xù)呼吸、走路與坐下時，你的呼吸、走路與坐下的質(zhì)量已經(jīng)改善了。練習有意識的呼吸將會帶給你樂趣、活力與喜樂。

禪修不會造成任何負面結(jié)果，如果我們感受到跟平靜、放松與喜悅相反的質(zhì)量，那一定是什么地方出差錯了。禪修應該只會改善我們當下生活的質(zhì)量。

問：我認為在西方，強調(diào)的是成功。有沒有所謂成功這件事呢？

答：就舉行禪為例吧。我們可以修習行禪一陣子，享受踏出的每個步伐。然后，因為我們喜歡觀賞其他東西，例如樹木、巖石、白云等等，我們在眼前看見了一朵非常美麗的花朵，我們便想要中止行禪，來觀賞這朵花的美麗。這件事本身沒有錯，因為即便我們止住腳步，我們還能繼續(xù)享受。

禪修也是一樣的。當你在享受呼吸時，可能會突然有念頭出現(xiàn)。

你可以自由選擇持續(xù)修習正念呼吸，或是去這個念頭。你可以決心跟你的念頭這樣說，“在你之前，我想要先繼續(xù)我的正念呼吸?！比绻@個念頭接受你的決定，它就會退到后面，好讓你持續(xù)你的禪修。就好像翻閱桌上一堆信件一樣，你將一封特殊的信挑出來放在旁邊，最后才看。

正念就是在當下專注于任何一件你想做的事。

如果這個想法很強烈需要你立刻注意的話，該怎么辦呢？如果是這樣，你可以說：“好，我將停止專注在呼吸上，并將注意力放在你身上。”然后你便可以決定將你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個新的禪修目標上面，這樣做并不會有損傷。

在靜坐禪修中，如果十分鐘后你的腳就感到疼痛，你可能會認為你得忍受痛苦，坐完整個十五分鐘，要不然的話，你就算失敗了。你不需要這樣想。相反地，你可以練習用正念按摩。“吸氣，我知道我正開始改變坐姿。吐氣，我用微笑面對我的肌肉疼痛?！蹦憧梢宰杂蛇x擇正念的目標，你并未放棄禪修，沒有任何一秒鐘你不在禪修，你并未失敗。

問：什么是禪師？

答：禪師是已經(jīng)修行一段時間的人，他已經(jīng)有些經(jīng)驗，能夠跟他人分享他的修行。

問：我是基督徒，我能夠修習正念嗎？

答：我研究過基督教，我也在基督教中找到許多關(guān)于正念的教誨?；浇?、猶太教和回教都有。

我認為正念有其普世性。你可以在每種宗教傳統(tǒng)中找到。如果你深入研究任何宗教中任何一個圣人的人生，你將會在他或她的人生中找到正念的價值。

一個圣者總是有辦法深刻地活出他或她人生中的每一刻，并碰觸到生命中每一刻的美麗與真實。

我認為我們都能同時接受到不同宗教傳統(tǒng)的恩惠。如果你喜歡吃柳橙，你就去吃吧，但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你享用奇異果與芒果。

當人類全部的精神遺產(chǎn)伸手可得時，為何讓你自己局限于一種水果而已呢？同時有佛教、基督教或猶太教根源是可能的，如此我們將會變得非常堅強。

問：是否有股力量，在引導你的生命呢？是否有更崇高的力量，給予你方向呢？

答：我已經(jīng)說過，你能在體內(nèi)的每個細胞中，找到天堂與地獄。更崇高或更墮落的性靈力量，在你身體里面。當你心中有慈悲時，你隨處都能碰觸到慈悲；當你心中有暴戾與憎恨時，你就會與周遭的那些能量相互吸引，這就是為何慎選你想走的道路是如此的重要。

如果你決定僅用正向能量滋養(yǎng)自己，那么正念的能量將會協(xié)助你區(qū)別哪些能量對你是適合的，哪些是不好的能量，你應該與哪些能量有所聯(lián)結(jié)、你應該吃哪些食物，你應該看哪些電視節(jié)目等等。正念能告知你所需要的東西，以及哪些東西對你是有害的。

問：你可以談談你的詩嗎？

答：我的詩是一天當中所發(fā)生的事。當我在澆蔬菜或洗碗時，詩就在我心中誕生了。當我在書桌前坐下來時，我做的事就是把詩寫出來。詩像靈感般來到我心中，那是我用正念生活的成果。當一首詩誕生后，我可能會了解原來這首詩曾幫助過我。詩就像是“正念的鐘聲”。

有時候你需要重新讀你以前寫過的詩，因為這會帶你回到那個奇妙的體驗——它會提醒你心中與周遭所擁有的美麗。詩就是你獻給這個世界的花朵，同時也是你正念的鐘聲，提醒你記得日常生活中當下一刻的美麗。

《隨處自在》[法]一行禪師 著 顏和正 譯

本書是一行禪師特別為美國監(jiān)獄的受刑人開示的智慧語錄。禪師的智慧像喜馬拉雅山一樣，從不同的角度切入，每個人都會看到不同的景觀。這本書很小，但啟示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