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扎克(左)與演員一起
巴爾扎克《人間喜劇》是部巨著,總起來有147部作品,實際完成只97部,余50部未成書。而將巴爾扎克作品翻譯為中文,迄今有據(jù)可查的資料最早大約是1915年,由林紆陳家麟合譯出幾個短篇交商務印書館出版。其后也有零散作品被翻譯發(fā)表,但多未成系統(tǒng)。真正系列翻譯巴氏長篇小說的第一個中譯本,當為穆木天譯《歐貞尼·葛郎代》,此譯本1936年亦由商務印書館出版。穆氏隨后尚譯有《勾利尤老頭子》、《愷撒比羅圖盛衰記》等,由文通書局出版。依此可知傅雷1944年所譯巴氏《高老頭》與1948年所譯《歐也妮·葛朗臺》及1956年譯《賽查·皮羅多盛衰記》,皆復譯本。
說起來,1944年前的傅雷并未有系統(tǒng)的翻譯對象,通常只將翻譯范圍定在藝術(shù),丹納《藝術(shù)論》等。40年代中期譯巴氏《亞爾培·薩伐龍》始,1950年譯《貝姨》,1952年譯《邦斯舅舅》,1953年譯《夏倍上校》,《奧諾麗納》、《禁治產(chǎn)》,1954年譯《于絮爾·彌羅?!罚?959年譯《攪水女人》,1960年譯《都爾的本堂神甫》、《比哀蘭德》,1961年譯《幻滅》三部曲,統(tǒng)共譯有13部巴氏作品。藉此他的翻譯成就才得以顯現(xiàn)。
與傅雷約近同時翻譯巴爾扎克作品者,尚有高名凱。高氏所譯巴爾扎克作品分“風俗的研究”與“哲學的研究”兩部分,“風俗的研究”系列又分“外省生活之場景”之《杜爾的教士》、《畢愛麗黛》、《單身漢的家事》、《葛蘭德·歐琴妮》等十二冊;“私人生活之場景”之《三十歲的女人》、《棄婦》、《無神論者做彌撒》、《惡耗》四冊;“軍旅生活之場景”之《朱安黨》(附:沙漠里的愛情)。“哲學的研究”之《驢皮記》、《受人詛咒的兒子》、《杜尼·瑪西美拉》、《鋼巴拉及其他》(短篇小說一集)。統(tǒng)共為21冊,皆由海燕書店出版。依此而言,傅雷與高名凱翻譯巴氏作品相比,僅為高氏半數(shù)。
巴爾扎克作品《高老頭》插圖
傅雷初始翻譯巴爾扎克作品,多有模仿傅東華先生將外文字中國化的味道。傅譯《亂世佳人》時,書中人名地名皆冠以中國稱謂習慣。傅雷譯《高老頭》與穆譯《勾利尤老頭子》在名字上一望便知傾向傅東華。傅雷在《重譯本序》里說:“倘若認為譯文標準不應當如是平易,則不妨假定理想的譯文仿佛是原作者的中文寫作。那么原文的意義與精神,譯文的流暢與完整,都可以兼籌并顧,不至于再有以辭害意,或以意害辭的弊病了?!彼闶墙獯鹚麑ψg作的認識。
穆木天、傅雷、高名凱三人皆曾留學法國,所譯巴氏作品,以穆木天為最早,以高名凱最為系統(tǒng)。高氏原本是語言學專家,與傅雷譯筆比較,熟練與流暢二人不相伯仲。從文字閱讀上講,高氏多于詞句完整與文藝感;傅雷則勝在語辭幽默,使人讀到巴氏文字的機智。穆木天譯文與高、傅差別甚大,三者相比,以傅雷高名凱所譯巴爾扎克順暢易讀,穆木天的中文表述遜于前二位,但傅譯本流傳最廣。不過傅雷對自己的翻譯有清醒認知,說:“用這個尺度來衡量我的翻譯,當然是眼高手低,還沒有脫離學徒階段?!边@對當今一味歌頌傅氏作品者很有些嘲諷。
回過頭來看高名凱在《杜爾的教士》前《譯序》所言,知其翻譯巴氏作品緣起:“回想一九四一年冬天,我和燕京大學遭受同樣的命運,其狼狽的情況實在是難于筆述。后來我受中法漢學研究所的聘請,擔任研究員的職務。那時候,物價已漸高漲,漢學研究所所給我的報酬實在沒法子讓我維持最低的生活。然而‘不合式’的工作又不愿意接受,幾乎沒有一天不在經(jīng)濟的壓迫之下。幸虧我的朋友俞鴻模先生和陳伯流先生約我為上海的書店翻譯巴爾扎克小說集。于是,這外行的工作也就只好擔任下來了?!@樣的堆積下來,不覺已將巴爾扎克人間喜劇的外省生活之場景所包括的各篇小說大半譯竣?!边@段敘述寫于1946年,可知高名凱當年翻譯巴爾扎克作品先于傅雷,但作品出版卻在傅雷之后,尤迄今未再版,殊可惜矣。(楊小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