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主四時理論作為中醫(yī)藏象理論的重要內容之一,源出于古代五行時臟配屬學說,在《內經》中得以形成,并在脾胃藏象系統(tǒng)的構建中發(fā)揮重要作用,同時脾主四時理論也對后世脾胃學派的形成與發(fā)展以及臨床應用等均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本文擬從其理論淵源、理論內涵以及臨床指導意義幾方面對其進行探討。 1 理論淵源 五臟主時理論主要研究五臟與時令的對應配屬關系及其時空架構與臨床意義等,既是中醫(yī)藏象學說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研究人與自然關系這一中醫(yī)整體觀的重要內容。所謂脾主四時,即指脾所對應的時令是分布在四季之中,伴隨著整個四季時節(jié)的推移而無時不在的關系,在一年四季中并無其自身明顯的季節(jié)歸屬,此外也指脾不獨主一季,而寄旺于四季月之末十八天,共合七十二天,所謂 “各十八日寄治”。這一理論起源于古代五行學說,首見在《管子》,奠定于《內經》,而成為中醫(yī)研究脾的時臟關系的主要學術觀點。 1.1 由來于五行學說 脾與時令的配屬關系,中醫(yī)主要有脾主四時及脾主長夏兩種不同學說,其中脾主四時理論的源出,主要由來于中國古代五行與時令之間的配屬關系,尤其是從四時季節(jié)與五行之間的相互匹配關系而產生。五行學說是古人闡釋天地自然宇宙萬物構成及其內在運行規(guī)律的學說,自《尚書·洪范》提出:“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穡。” 后遂將其作為五行特性而用以歸類宇宙萬物,形成五個大的系統(tǒng),在這五個系統(tǒng)當中,由于對方位認識的關系,古人在很早的時候就已認識到四維、五維的不同,也即由東南西北的四方,發(fā)展為符合五行的東南中西北五方的不同認識,如甲骨文卜辭中即有 “東土受年、南土受年、西土受年、北土受年” 的記載,又有 “戊寅卜,王貞受中商年,十月” 的記錄[1], “中商” 即商代建都于河南省安陽縣一帶,視為中國的中方。由此五方配五行,將四時季節(jié)對應于五方而提出了相應五行歸類,即東方應春,南方應夏,西方應秋,北方應冬,而中央土則對應于四時,從而產生了脾土主四時的時臟對應理論。 中央脾土應對四時配屬理論,首見于《管子》,闡發(fā)于《禮記》及《白虎通義》,《管子·四時》篇說:“中央曰土,土德實輔四時入出,以風雨節(jié)土益力。土生皮肌膚,其德和平用均,中正無私,實輔四時。春嬴育,夏養(yǎng)長,秋聚收,冬閉藏。大寒乃極,國家乃昌,四方乃服,此謂歲德”[2]。其中 “土德實輔四時入出” 戴望注曰:“旺在四時之季與之入出”、 “春夏秋冬之四時皆土之所輔成也。” 即言五行之土不獨主時而旺于四季?!抖Y記·樂記》說:“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土所以不名時也。地,土別名也,五行最尊,故不自居部職也”[3]。《白虎通義》說:“土在中央,中央者土,土主吐,含萬物,土之為言吐也?!?“木非土不生,火非土不榮,金非土不成,水非土不高”[4]。皆指出土在五行之中位居尊位,居中央而能生化木火金水四行,體現(xiàn)了古人 “貴土” 的觀念。由此,四時與方位及五臟的配屬關系就與 “東方曰星,其時曰春”、 “南方曰日,其時曰夏”、 “西方曰辰,其時曰秋”、 “北方曰月,其時曰冬” 并列而確定為東方應春屬木主肝,南方應夏屬火主心,西方應秋屬金主肺,北方應冬屬水主腎,中央應四時屬土主脾。 脾主四時之末,其源出也與《管子》將一年360日分屬五行,每行各72日所主有關,《管子·五行》指出:“日至睹戊子土行御,天子出令,命左右司徒內御……七十二日而畢?!?《禮記·月令》并說:“中央土,其日戊已。……天子居太廟太室。” 孔穎達《五經正義》注云:“四時系天年,有三百六十日間,以木配春,以火配夏,以金配秋,以水配冬,以土則每時則王十八日也,雖每分寄而位本末宜”[5]。所謂位本末宜,以四季言當辰、戌、丑、未月末各十八日,即四時末月之最后十八日寄旺,合而共計七十二日之數(shù)。 1.2 奠定在《黃帝內經》 《內經》是我國現(xiàn)存最早的醫(yī)學典籍,其中時臟關系的認識是藏象理論的重要內容之一,而脾與季節(jié)時令的關系因受古代哲學不同學說的影響而有脾主四時與脾主長夏的不同見解,但其中仍以脾主四時理論為其主流而散見于多篇論文之中,如《素問·玉機真臟論》說:“然脾肺獨何主?” 歧伯曰:“脾脈者土也,孤臟以溉四傍者也。” 帝曰:“然則脾善惡可得見之乎?” 歧伯曰:“善者不可得見,惡者可見”?!捌渖普卟豢傻靡姟?即脾土不獨主于時,而是脾土與四時無時無刻不在,伴隨著整個時令,四時之中脾土均在,時時刻刻滋灌著四臟。因脾屬土,而土能生萬物,春夏秋冬四時皆靠土養(yǎng),故四時之氣中皆有土氣,不可欠缺。在醫(yī)學上因脾主運化并轉輸水谷精微給全身各部以供養(yǎng)臟腑經絡組織,故與自然界之土能長養(yǎng)萬物類似。又如《素問·五運行大論》曰:“中央生濕,濕生土,土生甘,甘生脾,脾居中焦?!?《素問·金匱真言論》曰:“中央黃色,入通于脾……其味甘,其類土” 等,都將脾土置于中央方位,職司運化升清而具消化飲食水谷,化生水谷精微,并將水谷精微化生氣血,充養(yǎng)全身的作用,即如同土地承載萬物,充養(yǎng)萬物,故后世將其稱為 “后天之本”,亦如李中梓在《醫(yī)宗必讀·脾為后天之本論》中所說:“后天之本在脾,脾應中宮之土,土為萬物之母?!?br> 脾主四季之末之說也見于《內經》,《素問·太陰陽明論》稱之曰 “脾不主時”,并明言其各十八日寄治,另在《素問·刺要論》等篇中也可見到相似論述,概言主時之日四季共七十二日。雖然后世醫(yī)家在闡述脾主四季之末各十八之確切所屬中仍有不同見解,有謂季月最后十八日與四立節(jié)氣前各十八日之不同,但是推其立論依據(jù)則仍不離土居中央生萬物,四時必得土氣之化這一五行理論,同時也結合干支化五行中十二地支之辰、戌、丑、未所在之月相配,對應于春夏秋冬肝心肺腎之配屬,脾主四季之末確定為三、六、九、十二月中各十八日而概屬脾臟所主。 《內經》脾主四時理論的確立,是四時五臟陰陽觀的體現(xiàn),也是人與自然相應這一整體觀念的具體應用,它突出反映了脾土在五行中居于中央而兼控其它四臟的整體觀,也部分反映了后天之本在人身中的重要性,這為后世脾胃學說的建立提供了理論基礎,并有效指導臨床應用。按《內經》五臟理論中,另有多篇論述脾胃生理病理,其主運化散精、主四肢肌肉,主為胃行其津液等等都特別強調了脾在五臟生理活動中的極其重要作用,強調 “胃氣” 在整個生命活動中的重要意義,而以上生理功能及其臟腑特性實際上均與土位中央,脾主四時的時臟理論密切相關。后世醫(yī)家根據(jù)《內經》對脾胃理論的重要闡發(fā),結合自身臨床經驗,提出的 “四季脾旺不受邪”、 “脾為后天之本” 等一系列著名觀點,以及李杲創(chuàng)立的脾胃學派等可以說都與脾主四時的理論密不可分,直至今日仍有效指導臨床運用。 2 理論內涵 四時概念出現(xiàn)在上古農耕時代,與農業(yè)生產密切相關,《管子·牧民》說:“凡有地牧民者,務在四時,守在倉廩”。即是指農業(yè)生產中抓住四時季節(jié)的重要性。在《四時》篇中又說:“不知四時,乃失國之基。……是故陰陽者,天地之大理也;四時者,陰陽之大徑也;刑德者,四時之合也。刑德合于時則生福,詭則生禍”。說明四時陰陽是天地變化法則,也是當政治國的根基。其后四時的概念則被應用于各個領域并成為古代哲學探索宇宙萬物的切入點,如《呂氏春秋·盡數(shù)》就說:“天生陰陽寒暑燥濕,四時之化,萬物之變,莫不為利,莫不為害”?!秲冉洝愤m時引用這一觀點,認為陰陽四時乃探索生命規(guī)律的重要法寶,通過結合五臟而形成藏象理論的基礎,即四時五臟陰陽觀,故《素問·四氣調神大論》說 “陰陽四時者,萬物之始終,死生之本也”,《素問·寶命全形論》則說:“人以天地之氣生,四時之法成”。其中就脾主四時而言,其理論內涵突出體現(xiàn)在脾屬土,居時序之中及方位之中央,貫穿始終無時不在以及突出體現(xiàn)于四季末月之十八日中這一功能特性之上。 2.1 脾主四時之中 脾為土行,土居木火金水時序之中央,主持化育,總司氣化。《尚書·洪范》曰:“土爰稼穡”,指出土具有長養(yǎng)、生化、承載萬物作用,從其時序運轉之自春及夏,自秋至冬言,土在四時之中無時不在,掌控四時化育而關乎春生、夏長、秋收與冬藏的氣化活動,故有 “土為萬物之母”,“萬物土中生,萬物土中滅” 之說。對應于中醫(yī)則脾主四時乃是貫穿在四時之中,脾氣無時不在,終日運行水谷并為胃與小腸等臟器行其津液,將飲食物消化,并吸收水谷精微而營養(yǎng)機體臟腑經絡組織等,也即《內經》所謂的 “脾氣散精” 作用,內涵的脾主四時理論是通過脾的氣化作用,直接將水谷精微布散全身,充養(yǎng)人體臟腑經絡官竅組織等,也如《素問·玉機真臟論》曰:“脾脈者,土也,孤臟,以灌四傍者也”。而其灌溉途徑系通過經絡氣血,由脾胃受氣行津液而得以四散臟腑,布散四肢,此即《素問·太陰陽明論》所說之:“臟腑各因其經而受氣與陽明,故為胃行其津液?!?以及 “四肢皆稟氣于胃而不得至經,必因于脾乃得稟也” 的道理。若臟腑機體不能得到脾氣運化之精微的充養(yǎng),則后天乏源,人體氣血也就因之虧虛,肝心肺腎必欠缺滋溉充養(yǎng),終而致生虛損病證,或脾病而不能四散灌溉,胃氣不行,則臟腑經脈日以衰微,就可能導致臟腑活動功能減退以致四肢不用等病變。 脾主四時也應象在四方之中,對應于脾胃氣機升降,是臟腑氣機升降的樞紐,肝木居左,肺金在右,心火居上,腎水在下,分位東西南北四方,而土居中央,脾居中焦,能升降氣機而通上達下,升左降右,此即《素問·刺禁論》所說 “肝生于左,肺藏于右,心部于表,腎治于里,脾為之使,胃為之市”。脾胃是臟腑氣機升降樞紐,脾升胃降協(xié)調氣機平衡而能起到維持五臟功能正常發(fā)揮的作用,如水谷精微的運輸就通過脾的升清作用上輸心肺,在心肺作用于下,化生氣血,布散全身;又如心腎相交,心火下溫腎水與腎水上濟心陰也均通過中焦脾胃為之斡旋。病理上若脾土氣機升降失司則可產生如《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所言之 “清氣在下,則生飧泄,濁氣在上,則生月真脹” 的病理變化與臨床證候;還會進而影響心肺氣血的布散,或肝腎之氣的升發(fā),而致肝肺升降失常、或心腎不交等種種病證。 脾主四時無論其應象于時序之中,抑或是方位中央,均與土生萬物的特性相關,是五行 “土爰稼穡” 特性所決定,誠如《素問·太陰陽明論》說 “脾臟者,常著胃土之精也。土者生萬物而法天地,故上下至頭足,不得主時也?!?所謂不得主時系指不獨主于時而言,雖說是針對下文之 “各十八日寄治” 而言,但歷代醫(yī)家多傾向于脾主四時,如張景岳《類經》云:“脾胃相為表里,脾常根據(jù)附于胃,以膜連著,而為之行其精液;然脾胃皆屬乎土,所以生成萬物,故曰法天地也。土為萬物之本,脾胃為臟腑之本,故上至頭,下至足,無所不及,又豈得獨主一時而已哉?平人氣象論曰∶人無胃氣曰逆,逆者死。脈無胃氣亦死。此所以四時五臟,皆不可一日無土氣也”[6]。脾居中焦,通過氣化布散精微以及氣機升降運動,不斷將水谷精微輸送至臟腑經絡組織起到滋養(yǎng)作用,恰似于土能生化萬物,四時之中無一時不長養(yǎng)萬物一樣,這就是脾主四時在生理上的體現(xiàn),也即張景岳所謂的四時五臟皆不可一日無土氣的精神所在。 2.2 脾主四時之末 脾主四時之末,《內經》亦謂之曰 “脾不主時”,所謂脾不主時即指脾不獨主一季,而旺于四季的四季月之末十八天,共合七十二天。各季之末減去十八天也皆剩七十二天,如此一年四季則分成了五個等份,與五臟相應?!端貑枴ぬ庩柮髡摗吩疲骸暗墼弧闷⒉恢鲿r何也?岐伯曰∶脾者土也,治中央,常以四時長四臟各十八日寄治,不得獨主于時也?!?《素問·刺要論》則曰:“脾動則七十二日四季之月?!?即指脾時旺于每季末月各十八日,對此王冰認為當在每年三、六、九、十二月之末十八日,如其注《素問·刺要論》云:“七十二日四季之月者,謂三、六、九、十二月,各十二日后,土寄王十八日也”。而馬蒔、張介賓則認為此十八日當在每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之前各十八日,如《黃帝內經素問注證發(fā)微》說:“辰、戌、丑、未四季之月,每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之前,各土王用事十八日,一歲共計七十二日”[7]?!额惤洝吩疲骸拔迮K所主,如肝木主春而王于東,心火主夏而王于南,肺金主秋而王于西,腎水主冬而王于北;惟脾屬土而蓄養(yǎng)萬物,故位居中央,寄王四時各一十八日,為四臟之長,而不得獨主于時也??贾畾v法∶凡于辰戌丑未四季月,當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之前,各土王用事十八日,一歲共計七十二日。凡每季三月各得九十日,于九十日中除去十八日,則每季亦止七十二日,而為五行分王之數(shù)??傊迤呷?,二五一十,共得三百六十日,以成一歲之常數(shù)也”[6]。 脾主四時之末,得之于一年五季之平分,兼顧土生四行,居中央而寄旺四時的古代干支五行運氣理論。按十二地支合化五行規(guī)律,則寅卯為木,巳午為火,申酉為金,亥子為水,辰戌丑未為土,各當春秋冬夏之季月,合應三、九、十二與六月。這一季節(jié)特征從氣候更替分析,皆為四季更替之時,從天文歷法五季相配角度推算,則是古人對一年五季,脾不主時的固定化,反映的是脾主四時之中,更進一步細化其具體對應之日的一種認識。其內涵則仍不離土有仁厚之德,四時皆有土氣這一觀點,旨在說明脾為生化之源,在五臟之中長養(yǎng)四臟,水谷精微由脾運化而出,以時灌溉營養(yǎng)內臟而已,仍屬脾主四時的理論范疇。故張隱庵曰: “春夏秋冬,肝心肺腎之所主也。土位中央,灌溉于四臟,以此季月中,各旺十八日,是四時之中,皆有土氣,而不獨主于時也”[8]。因此,脾主四時之末當從 “四季月” 脾旺于四季來理解為是。至于 “四季末十八日” 無非是古人對一年五季之脾旺七十二日對應關系的認識而已,“四季” 之中將 “四季月” 之十八日確定為脾之應時,而實質上四時之中,皆有土氣,脾不主時也即脾主四時,故于四季之中若土氣旺則脾氣實,水谷消化吸收能力強,外邪難以侵襲,表現(xiàn)為臟腑經絡安定,氣血旺盛而正氣充足。 3 臨床意義 脾主四時理論自《內經》確立以后,一直成為脾胃理論構建的基礎而指導中醫(yī)脾胃學說的發(fā)展,其所內涵之脾氣貫穿在四時之中,無時不在的觀點,說明中焦脾胃之運化水谷轉輸精微在機體臟腑經絡氣血運行布散以及氣機升降樞紐上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也強調了脾土與天地四時之間的不間斷通應內合之天人相應關系,因此,脾主四時的這一重要理論不但在構建藏象理論上具有重要作用,也是中醫(yī)脾胃學說不斷發(fā)展的重要理論依據(jù),突出地體現(xiàn)于張仲景、李東垣和葉天士的脾胃思想之中,反映了脾主四時理論對于中醫(yī)臨床運用的重要指導意義。 3.1 四季脾旺不受邪 四季脾旺不受邪的理論出自于張仲景的《金匱要略·藏府經絡先后病脈證第一》,原文指出:“夫治未病者,見肝之病,知肝傳脾,當先實脾,四季脾旺不受邪,即勿補之。中工不曉相傳,見肝之病,不解實脾,惟治肝也”。此處四季脾旺多指四季后各十八日而言,也內涵有四季之中脾氣健旺的辯證思想。根據(jù)《內經》 “正氣存內,邪不可干”、 “邪之所湊,其氣必虛” 的正邪發(fā)病觀,結合脾主四時理論,如在四季脾旺之時,一般情況下脾胃氣盛不易受邪,治療只需調肝無需實脾,體現(xiàn)了中醫(yī)辨證論治運用的靈活治療思想。 依據(jù)四季脾旺不受邪理論,臨床上 “實脾” 法的運用應當根據(jù)具體情況而設,脾虛易受邪時則當補脾益土,若脾氣充足,不易受邪,無需補之,也即治未病理論在其應用過程中應當密切結合脾主四時的理論靈活運用之意,尤其是在四季之末各十八日脾令旺時,往往脾氣充盛,不必過用補益,又體現(xiàn)了中醫(yī)臨證結合天時變化的綜合治療思想。例如,臨床上常見的肝氣郁結證,除見精神抑郁,胸悶脅脹,善太息,舌淡紅苔薄,脈弦外,也??梢娂{呆食少,脘腹脹滿,大便偏溏,舌苔薄膩,脈象濡緩等脾虛見癥,若于平時則宜調肝健脾,方用逍遙散加減。若四時推移之中,但見食欲增加,脘悶減輕,大便質干,以及舌苔變薄,脈象不濡等則可視為以時消長,脾氣來復,治療可但用調肝解郁,少用健脾,方用四逆散或柴胡疏肝散等即可,待肝氣平復,陰陽勻平,病證自然向愈。 當然,依據(jù)脾主四時的理論對于四季脾旺要作靈活看待,既使在脾令氣旺之季后各十八日,以及四時中脾土運氣當旺之時,若脾虛受邪亦應實脾,總應據(jù)證而定。因此,對于四季脾旺不受邪既要準確理解其內涵,也要靈活理解其精神,這也是脾主四時理論對后世臨床運用的最好指導,故尤在涇在《金匱要略心典》中說:“臟病惟虛則受之,而實者不受”[9]。結合脾時理論似可理解為,一年四季之中,無論何時,脾不虛者不受邪氣所傳,即勿補之;若有脾虛者,則無論其主時與否皆應先實脾以防傳變,這便是中醫(yī)治療中所體現(xiàn)的時臟理論運用的靈動性以及臨證運用以證候為本的原則性。 3.2 脾胃虛弱隨時為病 “脾胃虛弱,隨時為病,隨病制方” 系李東垣之《脾胃論·卷中》條目之一,其中隨時為病之說,足見東垣對于脾主四時理論在發(fā)病學以及內科臨床應用的重視,體現(xiàn)了脾主四時理論的指導意義。東垣指出:“夫脾胃虛弱,必上焦之氣不足,遇夏天氣熱盛,損傷元氣,怠惰嗜臥,四肢不收,精神不足,兩腳痿軟,遇早晚寒厥,日高之后,陽氣將旺,復熱如火,乃陰陽氣血俱不足,故或熱厥而陰虛,或寒厥而氣虛”[10]。由于脾主四時,土居中央而能灌溉四旁,起到為胃行其津液以營養(yǎng)五臟六腑的功能,因此當脾胃虛弱之時,不僅能隨時為病,遇夏天而損傷元氣,出現(xiàn)怠惰嗜臥,四肢不收,精神不足,兩腳痿軟諸癥,此即內因脾胃虛弱,外因濕熱侵襲所發(fā)生之痿厥之證,治用黃芪人參湯及除風濕羌活湯,或調中益氣湯等;對于長夏季節(jié)脾胃濕困之證則用清暑益氣湯治療,均體現(xiàn)出結合時令而處方用藥的靈活性,也為隨時為病的發(fā)病理論進行了臨床解讀。 不僅如此,因土居中央脾主四時,如脾胃虛弱也能影響及其他四臟而致五臟病變。從脾的主時角度而言,就是脾胃一病,百病乃變化而生,所以健脾養(yǎng)胃乃臨床內科第一大法,也源自于脾胃不足,水谷精氣生化乏源,元氣失于滋養(yǎng)而虧虛,從而產生各種內傷疾病的認識,這些理論給后世以重大影響,構成了脾胃補土學派的理論基石,后世如明代醫(yī)家薛已在《校注婦人良方》中就發(fā)揮說:“蓋胃為五臟之根本,胃氣一虛,五臟失養(yǎng),百病出焉”[11]。清代醫(yī)家喻昌在《醫(yī)學法律》中也指出:“胃氣強,則五臟俱盛;胃氣弱,則五臟俱虛”[12]。這些論述都說明脾胃對外感,內傷疾病的發(fā)生都具有及其重要的作用。臨床上如東垣治脾胃虛損之目疾時作,身面目睛俱黃,小便或黃或白,大便不調,飲食減少,氣短上氣,怠惰嗜臥,四肢不收之證,便不用瀉肝以虛損脾胃,而宜以補脾胃之上兼以清瀉濕熱,清神益氣湯主之;又如治脾虛不能養(yǎng)神之煩躁,胸中不利,大便不通之證,也不宜清熱疏風以重虛其胃,而宜健脾化濕以升清陽,以半夏白術天麻湯主之。諸如此類,皆反映了東垣學術之刻刻以脾胃為主,四時之中以脾土為勝的學術觀點,從而為其 “脾胃一病,百病乃變化而生” 作出深刻詮解。有鑒于此,臨床上在預防疾病,養(yǎng)生保健中把調理脾胃,顧護胃氣作為重要的原則和措施之一,四時之中,隨時用藥,保胃養(yǎng)胃而固護中氣。只要脾氣健旺,水谷生化有源,正氣就得到源源不斷的滋養(yǎng),就可以有效防止各種疾病的發(fā)生,這也是脾主四時理論對后世脾胃學說的重大影響與指導。 3.3 寒熱溫涼隨時可用 寒熱溫涼,隨時可用是葉天土診治內科疾病的重要思想之一,貫穿了臨證治療的全過程,旨在提示無論其寒熱溫涼何類藥物,皆當結合時令季節(jié),以時運用并注意保其胃氣的思想,即四時之中無一時不可不用補土,無一時不能應用寒熱溫涼藥。依據(jù)土王四季之末,寒熱溫涼隨時可用的理念,葉氏還提出心之脾胃,肺之脾胃,肝之脾胃及腎之脾胃的觀點,突出了脾胃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人體功能活動產生的物質基礎的脾主四時理論應用,心血的運行,肺氣的輸布,肝精的生成,腎陰腎陽的化生,皆有賴于脾的四時布散精微功能,體現(xiàn)在診治雜病方面,特別強調靈活運用脾主四時理論,刻刻以治脾為其要領。如治虛勞咳嗽之形肉日瘁、食減、自利、腹痛、寒熱之證,認為用由脾胃受傷,氣不攝而陰不化所致,不必治嗽清金,只需治脾而用戊已湯加五味攝陰調理;若痰多咳頻而食減少氣,則是土衰不能生金,可用小建中湯或四君子湯加減以培土生金。又如對于積勞神困所致的元氣不足之五心煩熱而汗出的病證,亦按脾主四時理論,脾胃后天能夠滋養(yǎng)先天元氣,認為在臨證治療之時先后二天俱傷,當以后天為急,必以補脾升陽為其先導等等,充分體現(xiàn)了葉氏治病重視脾土居中央、長四臟、主四時理論對臨床應用的實際指導作用。 不僅如此,葉氏作為溫病大家,在溫病治療中也十分強調滋養(yǎng)脾胃之陰對整體治療的重要性,認為溫病存得一分陰液,便留得一分生機,重視益養(yǎng)胃陰,指出胃為陽土,脾為陰土,脾胃體用各異,太陰濕土得陽始運,陽明燥土得陰自安,脾胃臟腑相合,共同主四時而灌四傍,對于心肺肝腎諸臟以及機體全身均有營養(yǎng)滋潤作用,胃陰更是能增津液而滋臟腑,故在溫病治療上必時刻以固護陰液為其根本大法,并辨證運用甘涼濡潤、甘緩益胃、酸甘斂陰及清養(yǎng)悅胃等方法,多用麥冬、沙參、天花粉、生地、玉竹、扁豆、薏苡仁、茯苓、白芍、荷葉、麥芽等養(yǎng)陰健脾和胃的藥物,創(chuàng)制了養(yǎng)胃湯和急下存陰諸方劑。又如對濕熱病證的治療,也認為其在江南發(fā)病最廣,而脾胃為其病機所在,發(fā)病以胃濕恒多,脾濕也不少,治療則胃濕偏熱以治胃瀉實為主,脾濕偏寒治脾補虛為要,此即臨證 “虛則太陰,實則陽明” 辨治綱領的要點。以上臨證實踐,無論是外感溫熱還是濕熱的發(fā)病及其傳變轉歸,脾胃皆有其中心特殊地位,突出了葉氏溫病學說獨有的特點,可以說都是在土旺四季脾主四時這一理論指導下,結合臨床實踐所提出的創(chuàng)見性學說,自成體系而切合應用,體現(xiàn)了葉氏對于脾主四時理論的匠心獨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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