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猿人》《雄獅》

　　石破天驚——這四個字用來形容大漠石或許再合適不過了。

　　大漠石成因很簡單也很壯烈，地火熔巖的一次次驟然噴發(fā)，狂熱過后的長久冷靜，凝固成一個個不可思議的有形傳說。之后，它們像精靈般被禁錮在荒涼的大漠戈壁，任憑風吹沙打，比什么都能耐得住歲月寂寞。直到一個叫張靖的老人無意間闖入它們固守無數(shù)世紀的神秘領(lǐng)地，中國賞石記載上才多了一個新的石種，中國才有了第一塊被標出1.3億元天價的大漠“雛雞”奇石。

　　始于上世紀八十年代末的大漠石收藏熱，對于中國賞石文化絕對是一個足以標榜的輝煌時期，除與“雛雞”齊名的“歲月”外，還有被評為“十大國石”的“阿詩瑪”、“和平鴿”、“雄獅”等大漠奇石絕品。不僅打破了傳統(tǒng)四大名石對中國賞石形成的壟斷局面及對賞石文化的禁錮，還將斷層已久的中國賞石文化驟然焊接起來，進而讓中國賞石市場變得異常火熱。僅內(nèi)蒙古阿拉善盟巴彥浩特一地，石商就多達上千家，年交易額上億元。很快，在淘石如淘金的示范效應(yīng)下，全國玩石頭的男男女女超過了五百萬人。

　　天價：大漠石的大美之值

　　“五色水浮昆侖潭在頂出黑云掛龍怪爍電痕下震霆澤厚坤極變化闔道門寶晉山前軒書”。

　　這是米芾《研山銘》帖除“研山銘”三字題外的寫石全文加落款，讀來充滿神奇與神秘。其實，與大漠奇石的唯一性相比，歷史上的“靈璧研山”石和臺北故宮博物院所藏“東坡肉”石都經(jīng)過人手，算不上天然奇石，即使如此仍被奉為石尊至寶，后者還被托以金葉列為鎮(zhèn)館之藏。

　　中國賞石歷史悠久，自古有“黃金有價玉無價，寶玉有價石無價”之說。繼“雛雞”1.3億元估價后，“歲月”亦達到9600萬元。值不值？值多少？經(jīng)過一驚一愕一感嘆，如今，圍繞著這兩塊天價奇石的所有紛爭都已歸于平靜。

　　很少有人注意到，臺北故宮博物院常年展出的“東坡肉”石就是用大漠石雕刻出來的。地礦史料記載，西部大漠石為二億至八億年火山噴發(fā)后形成的火成巖，也可以說，那一只破殼而出的“雛雞”早在兩億年前就開始孵化了?！皷|坡肉”石之所以被誤認為是天然奇石，原因在于部分已知大漠象形石太過逼真，有的足以媲美雕塑藝術(shù)，它們的出現(xiàn)直接顛覆了傳統(tǒng)的藝術(shù)觀念，非人為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同樣可以成為優(yōu)秀作品。奇石究竟算不算藝術(shù)作品，曾經(jīng)引發(fā)不少爭論，按照著名美學大家王朝聞先生給出的定義，藝術(shù)不藝術(shù)的區(qū)別只有一個，即是否人為。按照這一理論，那些因臨摹借鑒山川奇石而創(chuàng)作的古今名畫，它們的藝術(shù)性又該如何評判？王朝聞還是一位雕塑家，在他眼里神態(tài)逼真的象形石難道就比不上任何一件石雕作品嗎？他應(yīng)該知道也應(yīng)該明白，能不能成為藝術(shù)品主要在于形象的完整與完美以及是否具有藝術(shù)性，而非出自誰的手。至今，還沒有哪一位當代藝術(shù)家的雕塑作品標價能夠超越奇石“歲月”，更別說“雛雞”了。

　　天價奇石不可怕，怕的是沒有。

　　相比其他新觀賞石種，大漠奇石的天價構(gòu)成因素完全無法復(fù)制。首先是象形像到無法想象的真，如“北京猿人”，眉骨前突，嘴巴半鼓，頭發(fā)自然蓬松，從整個頭顱比例、五官位置到直立時的探頭姿態(tài)，準確地還原出人類進化過程中猿人所具有的典型特征及原貌。二是象形像到不可思議的活，如“大漠石牛”，從石形、石色和象形度、整體比例及靜態(tài)形象、動態(tài)神氣上，幾乎涵蓋了所有已經(jīng)羅列出的賞石要素、評判標準和真牛的全部特征，給人感覺它就是一個為了完美形象而活的遠古生命。再是象形像到活色生香的美，如“花與葉”，一片秋葉般的大漠黃玉髓，石面上飄落著一片按比例縮小的鮮艷紅葉，脈絡(luò)清晰可數(shù)，葉形完整無缺，一線葉柄垂直向下繞到石頭背面，轉(zhuǎn)變成一朵小花的纖細花柄，花與葉皆為凸起狀，在象形石上重復(fù)象形，妙不可言。此外，大漠石接近翡翠的硬度和不可改變性，也讓奇石的珍惜程度與眾不同。

　　拋開天價而論，每一塊大漠奇石與人相識相知都是一種難得的機緣和美緣。

　　賞石：不能沒有文化

　　玩石玩什么？賞石賞什么？

　　大漠奇石對當代賞石發(fā)展的貢獻絕不是一形一象一美所能概括，沒有哪一種地表人類文明的歷史比石頭更古老，也沒有哪一種人類社會發(fā)展與石頭聯(lián)系得這么多。古代人類最早用石取火，其后有賀蘭山巖畫，曹雪芹的《石頭記》，南京的石頭城……“石破天驚”一說，既有對奇石不凡的賞識，也有人類文化意識的驚醒。

　　失去文化意義的玩石潮會造成什么意想不到的后果，不妨一看：大量靈璧石資源被人追求“形象”而不斷加工作假，喪失了難得的天然之美；玩石隊伍的無限壯大加上無限索取，許多具有觀賞價值的石種如大漠石、大化石等都遭到近乎掠奪性的開發(fā)；大量比普通石頭好看一星半點兒的石頭，被愛好者們興沖沖地從自然界平移到收藏領(lǐng)域，然后再被不斷淘汰……一哄而上的運動式覓石行為，往往會對賞石文化、收藏及市場形成反制，讓以石牟財?shù)闹鹄袨樽兊酶盈偪瘛?/p>

　　賞石需要文化更需要引導(dǎo)。中國賞石歷史悠久，但能稱得上賞石評論家的微乎其微，更多是鑒賞家和收藏家，這也導(dǎo)致四大名石(靈璧石、太湖石、昆石、英石)從古至今一統(tǒng)石壇，說來說去老是“瘦、皺、透、漏”那么四個字。雖有唐代名相牛僧孺結(jié)合自己的賞石觀對太湖石審美價值著文評說，詩中長留“似逢三益友，如對十年兄”的善解石意，仍難改變大眾對于賞石文化的認知。結(jié)果是，包括很多喜愛石頭的文化人和藝術(shù)家，比如曾親自下到雙河撿過石頭的王朝聞先生，在他們眼里石頭終究還是石頭，頂多有多好看多好玩多值錢而已。

　　賞石需要引導(dǎo)同樣需要保護。奇石品鑒作為賞石文化的精髓部分，其所獨具的自然性、稀缺性和藝術(shù)性是任何藝術(shù)作品無法比擬的。如何將自然造化轉(zhuǎn)化為人文藝術(shù)，在尋求自然美和發(fā)現(xiàn)美的唯一性中確立新的審美意識和審美標準，是促進并衡量賞石文化進步的一種體現(xiàn)，而在引導(dǎo)同時加以保護避免盲目流失，就不僅僅是藏石家的個人責任了。當前，中國賞石收藏呈現(xiàn)出的“三多一少”現(xiàn)象值得注意；一是玩石頭的多，什么樣兒的石頭都往家里搬，撿得容易扔也容易；二是附庸風雅的多，你擺什么石頭我擺什么石頭，比大小比石價比來路；三是私人藏石館多，邊收邊藏邊賣，留不住好石頭；再有就是規(guī)模性的賞石博物館太少，我曾問過一家省級博物館負責人，為什么不設(shè)立奇石展館，他一笑：“石頭？哪沒有石頭?。　?/p>

　　從目前我國的賞石現(xiàn)狀來看，對奇石的保護也是對賞石文化的一種認可。找到一塊好石頭或許不難，能留得住一塊好石頭卻不是一件容易事，只有盡快建立起國家級觀賞石博物館，才能使那些堪稱國寶級的奇石珍品得以集中收藏。此舉既能為社會大眾提供集中展示中國賞石的機會，亦可不斷提高中國賞石的文化層次和研究水準，如果要做應(yīng)該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