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壓力的牢籠
何為焦慮? 人要給自己開藥方治病,一般來說不會選擇寫書這種方式的。而《我這多年的焦慮》一書卻是一個現(xiàn)代精神病學無計可施的男人試圖自我醫(yī)治所做出的努力。這個人就是現(xiàn)年四十多歲的斯各特·斯托索,身為一名成功的記者(現(xiàn)在他是《大西洋月刊》的編輯),多年來他一直承受著很嚴重的焦慮癥。還是孩子的時候,他就有很嚴重的分離焦慮癥;長大了,他又添了種種恐懼癥:不敢在公開場合講話,不敢乘飛機,會有暈厥,會恐高,害怕封閉的空間,害怕細菌,會嘔吐,不喜歡奶酪。不喜歡這些東西的人很多(不喜歡奶酪的到是不多),要是有得選,盡量避免這些東西就行唄。但是一想到馬上就要乘飛機,或是要講個話,或有時會有個壁球比賽或是辦公室里要開個會什么的,斯托索就全身不適:失眠、出汗、頭暈、胃疼、還會控制不住老想要大便。不知為何身上有了個小膿包,這就能讓他陷入無底的害怕深淵里。在自己的婚禮上,他就幾乎要昏過去了。自打十歲,他就開始接受治療。吃掉的抗精神病藥丸能裝滿一櫥柜,什么鹽酸氯丙嗪、苯乙肼、百優(yōu)解、樂復得、百可舒、威爾布汀、什么安定、利眠寧、贊安諾、氯硝西泮制劑。。。另外還有十幾種呢---更不用說用酒治了。吃藥,喝藥酒是能減輕癥狀,但消停時間不長。他現(xiàn)在的治療師鼓勵斯托索寫本書,他自己也說之所以會接受治療師的建議是希望通過“找到自己焦慮的根源的同時能挖掘自己內(nèi)心的其它方面?!? 《我這多年的焦慮》一書并不是回憶錄。斯托索講述了自己的父母,婚姻和孩子的一些事,但也只限于是和他認為的—--引用弗洛伊德的話說---“焦慮之謎”有關(guān)的事情。書中談到有關(guān)他自己的事時也是這樣??瓷先ニ褪莻€焦慮癥的受害者。書的大部分從一個學者的角度回顧了焦慮的發(fā)展史,以一個記者的口吻講述了現(xiàn)有醫(yī)學對焦慮癥的認知狀況。此書富知識性,趣味性,文筆非凡。但描寫的主題焦慮依舊是剪不斷,理還斷,此書---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正是這種病的代表,一片混亂,沒說清個什么出來。書也不曾解釋什么焦慮之謎,但這不是斯托索的錯。因為他的這種焦慮并不是什么謎,它就是個病。因此除了從醫(yī)學的角度之外,別的也沒有什么可解釋這種病,盡管這是斯托索所不愿相信的現(xiàn)實。他的想法是焦慮癥還存在更多的未知。認為這世上有關(guān)于焦慮癥的玄學?!拔覀儗W會了如何應對和了解焦慮,”他說“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學會了如何應對和了解人類的狀況。” 很多人說過這樣的話,但所指的意思并不相同。可以說的意思是人類作為生物物種之一,他會關(guān)注未來,因此會希望有好結(jié)果,擔心會有惡果。大致看來,這屬于存在主義者的觀點。薩特認為人類只要有所行動(無論行動是什么),我們都會意識到自己要承擔責任, 意識到這份責任時,我們就會感到焦慮----說到底就是當我們意識到最終什么---包括我們一生下來就存在于其中的道德體系---都是不能給我們所作出的決擇以任何支持,沒有什么能確保我們所作出的決擇一定是正確的時,我們會產(chǎn)生焦慮??梢酝葡胴堁?,狗的就不會有焦慮。焦慮就是人類為自己的自由付出的代價。 焦慮是人類狀態(tài)中一個很重要的部分,這種觀點的意思也指人類精神生活的一個特征就是心理沖突,焦慮就是這種沖突表現(xiàn)的癥狀。大體來說,這是精神分析派的觀點。這也就是弗洛伊德1917年(不是斯托索說的1933年)說的意思,他說焦慮是“一個謎,解開了這個謎勢必極大地有助于我們對整個精神世界的了解”。焦慮是所有神經(jīng)官能癥的普遍特征。正是因為感到焦慮,你才會想著去尋求心理幫助。焦慮就是個信號,告訴你,潛意識里的需求之間有了沖突---也就是(弗洛伊德1917年的觀點)你的自我在壓制你本能的欲望。我們對沖突本身并不會意識---沒有意識到我們有被壓抑了的欲望----但我們對焦慮有覺察。這就是我們要弄清自己的大腦里在想什么十分重要的原因。 在其它對人類狀態(tài)的描述中,也都寫到了焦慮的重要角色。神學里認為焦慮是與人類對道德心,罪惡、和原罪的概念相關(guān)聯(lián)的。雷茵霍爾德·尼布爾說焦慮是“人類回避不了的精神狀態(tài)?!痹谶M化心理學上,焦慮則往往被解釋成遇到危險時所引發(fā)的“是戰(zhàn)還是逃”的反應能力的一部分。生物體自然而然地會作出反應因為:沒有這種應激反應,那生物體就可能會墜下懸崖或是被一個龐然大物給壓死,因為生理是不能告知說有危及生存的東西存在的。而且,在社會學和文化理論的有些派別里,焦慮被理解成了人類應對現(xiàn)代生活壓力和不確定性的一種反應。是對不正常的狀況作出的正常反應。有了焦慮我們才知道世界在走向一個錯誤的方向。 這是一個剛剛患上焦慮的人會得到的幫助。但他只能選一種。要么是存在主義者認為的焦慮,要么是精神分析派認為的焦慮,要么是神學者的焦慮,或是社會學者的,或是進步心理學者的,以上種種彼此之間都沒什么相聯(lián)的。甚至是彼此都不相容的。如果說焦慮是現(xiàn)代生活的一個產(chǎn)物,那它就不是潛意識作用的結(jié)果。如果它是潛意識作用的結(jié)果,那它就不能作為一個對自由的本性我們已經(jīng)有了存在性的意識的信號。焦慮不可能同時是意識的,又是潛意識的,既是社會馴化使然的,又是無法改變的。對于焦慮我們最多能說的是這種幾乎人人都經(jīng)歷過的情緒在各種有關(guān)人類生活的理論中,在我們身處的這個世界里一直都占據(jù)很重要的位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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