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序
趙子樹屏以近作《肝病論》求序于余,余受而讀之,不禁掩卷
而嘆曰:嗟乎!中醫(yī)之晦盲久矣,不有起而整理之,振興之,發(fā)明而
光大之,其絕也,可立而待也。樹屏年富才高,好學不厭,于書無不
讀,讀必求其究竟。其于醫(yī)也,上承尊翁云卿先生之教,凡《內
經(jīng)》、《本經(jīng)》之要旨,《難經(jīng)》、《金匱》、《傷寒》之精義,以及歷代醫(yī)
家之著述,東西醫(yī)士之學說,無不會通講明,以成其學而副其志。
是書之作,蓋見夫西醫(yī)東漸,群趨若鶩,對于固有之醫(yī),反懷疑
貳 ,深以國人無醫(yī)學常識為慮。又見夫西醫(yī)之論病,偏重肺部,
從不及肝,回視國人之患肝者比比皆是,遵古法以為治,又其應如
響,以此異點,因疑中西人之得天或有不同,賦形或有獨異,于是深
信中醫(yī)治肝病為特殊之技,乃搜求古醫(yī)書中言肝病者,匯而成編。
舉肝之位置形狀,肝之經(jīng)脈功用,肝病之造因,治肝病之要素,勾元
提要,分別部居,疏通而證明之。無臆說,無偏見,其用心之精微而
仁厚也,殆欲灌輸醫(yī)學常識于國人,而引起西醫(yī)之注意耳。抑吾猶
有說者,凡人之生,雖受氣于天,而水土之關系為尤重,同種之人,
生不同地,其病尚不同,況不同種者乎?此當以五行之說證明之者
也。吾人生長東方,得天地流行之木氣厚,故肝氣獨旺,而肝病為
多;歐人生長西方,得天地流行之金氣厚,故肺氣獨旺,而肺病為
多,旺者偏勝之謂也。偏勝之點不同,則發(fā)病之源不同,而治法亦
大異,斷未有合天下之病人而同一治療者也。今之論改良中醫(yī)者,
動曰宜從歐化,并欲舍舊圖新,力趨大同,是乃矯枉過正之言,而不
知中醫(yī)之道固在彼不在此也。不觀《玉函經(jīng)》之言乎,醫(yī)者意也。
既曰意則非徒恃機械之法所能行者矣。況醫(yī)之原出于至道,而謂
手術能盡道之蘊奧,有是理乎?雖然,手術亦不可不明也,設遇病
有不能攻不能撻不能藥者,仍非用湔割之術無以濟其窮,神而明
之,存乎其人,又未可執(zhí)一以求耳。要之,中西醫(yī)學術皆有特長,胥
能治病,但使國人有醫(yī)學常識,自能擇而用之,正不必強為溝通,亦
不必顯為區(qū)別。如能捐除門戶之見,取彼之長,補我之短可也;舍
我之長,攻彼之短不可也。然則是書,雖僅論肝病,推之以論各經(jīng)
之病,亦猶是也,不可謂非整理醫(yī)學之嚆矢也哉,是為序。 三
臺蕭方駿龍友甫
肝病論序
耀月幼讀史,至五代唐伶人郭從謙反,帥所部兵攻洛陽宮興教
門,莊宗帥衛(wèi)兵擊之,亂兵焚門,緣城而入,俄而唐主為流矢所中,
扶至絳霄殿廡下,抽矢渴懣,劉后不自省視,遺宦者進酪,須臾遂
殂,當時漫然識此一事。共和既興,耀月忽悟兔狗 之義,感急流
之訓,轉喜道家之言,以為其術足資小己營身而固命,耽沈既久,乃
識道家之旨,時與醫(yī)家會,復廣讀醫(yī)家之書,后至錢松辨證金創(chuàng)門
謂,人有皮破而血甚出,腹裂而腸已潰,或殺傷而未絕,或刀斷臂
指,箭簇入膚,而死生俄頃,大約金刃之傷,惡流血過盛,血盡則生
渴,渴發(fā)飲水,立頃而亡,故刀槍之渴,斷須堅忍,渴不可飲水,要補
血以救渴,止血以助氣,以氣助血,氣血王以接肉,法用補膚續(xù)命湯
得之。于此乃得恍悟唐主殂故之由,其理趣實在此而非在彼。耀
月稚齡,自四歲承學于庭,質幼椎魯,先王文長安公授課持嚴,日責
樸無算,目中傾淚,惟日滋多,爾時不識人之淚液,由肝生化,逮六
七齡頃,輒發(fā)素稟吞酸之征,學塾會讀每于過午,此半日間,嘔酸
地,甚可濕濡,潤逾方丈,爾時以為衣貧單薄,寒由脊背而入,固不
識為本賦肝疾也。后至年十一歲,轉增睛瞳燥澀,眶中如入沙土,
亦第就目言目患爾,當時亦不悟為肝病之原。二十歲后,顧每自苦
善怒,更不識怒之生由肝氣過實,而此實則由于肝所藏血過剩,令
肝厥陰脈上貫肝膈而致者。數(shù)十年來,但感氣逆則首痛,怒感則耳
蔽爾。曩嘗一日于引鏡時,忽始自見眉骨右端稍際有赤黡一,然似
痣而實不類慮,細審之如膚際血暈所透印者,顧亦久不理董其在生
理之故。后讀相書,乃載人內賦肝病,其眉骨之際,則現(xiàn)有痕如赤
點,非赤子也,遂悟肝中賦傷之緣通絡理。而表達于肌膚者,其別
如目眩、鼽衄、糞血、轉筋、足脹、燥臥、消渴、嗜甘、谷化不良、面塵
脫色,又復夜寢夢喜飛揚等凡累年體征,綜匯見于肝疾之原,于是
彌悟九流之書,無不會通,入于大道,蓋自神農黃帝岐伯俞跗雷公
巫彭桐君之倫,咸皆察辨而神洞乎醫(yī)國醫(yī)民之大術,其道并用,民
宜而世居,詎云小道可觀而遽止耶。耀月嘗聞翼氏五性,識肝藏之
要,其說曰,肝性靜,靜行仁,甲己主之,故曰,東方之情怒也,亦曰
亥卯主之者,此謂木生亥而盛卯,受水氣而貫地,故其出也于情為
怒。又讀《內經(jīng)》《素問》《靈樞》,至《金匱》《靈蘭》《陰陽應象》
《五運行》各大論,《五臟生成》《臟氣法時》《宣明五氣》諸篇,識肝
臟平病之倪,其旨若日,夫東方生風,風鼓而木榮生,木氣生酸,酸
生于肝,肝之氣養(yǎng)筋,而筋之氣承木以生心火,肝主目,其在天也為
玄,在人而為道,在地面為化,化生成五味,而道生智,化生氣,玄生
神,神之在天為風,在地為木,在體為筋,在氣為柔,在臟為肝,在色
為蒼,在音為角,在聲為呼,其用為動,在變動為握,在竅為目,在味
為酸,在志為怒,怒傷肝而悲勝怒,風酸傷筋而燥以勝風,辛以勝
酸;若夫東方青色,入通于肝,其竅開于目,而其精藏于肝,至其性
也為暄,其德也為和,其化也為榮,其政也為散,其令也宣發(fā),其變
也摧拉,其眚也為隕,其病發(fā)也驚駭,而其類也草木,其應四時者上
為歲星,是以春氣在頭也,其音角,其數(shù)八,是以知病之在筋,其臭
也木變而為臊。故曰,腹陰而背陽,陰中之陽者肝也,肝為牡臟,蓋
牡陽也,肝者藏魂,魂曰陽精,在氣而氣揚,故曰,東風生于春、肝主
春,其曰甲乙,病在肝,俞在頸項,而愈于丙丁者,其應夏也,加于庚
辛者,其應秋也,持于壬癸者,其應冬也,而環(huán)起于甲乙,凡此舉肝
臟病論大旨,而與陰陽五行大道恒會,自醫(yī)與道術暨儒者術分,而
其要不傳,逮近世歐洲醫(yī)學盛行于東方,凡治病療人,如理機械,以
生理解剖之技為造極,而《內經(jīng)》五運六氣,大道治化之學彌晦。
曩歲孫中山以肝氣累發(fā)而困頓,此尋常大怒氣逆及謀慮不決所浸
致,乃足收功于湯劑氣化之以漸而候治者,而北京協(xié)和醫(yī)院則曰此
肝癌矣,須啟劙胸鬲而剖除之,既發(fā)肝而不見癌累所在,第曰此肝
硬化,氣變,叩之作木聲爾,復內而縫治之,曰病不在肝己。不知在
理肝木因科槁而形近于僵,其氣朽,其叩所發(fā)乃角正音,第病響必
鄰衰楛爾,夫經(jīng)著生氣通天,自人身一小天地,茍病自內,屬氣化而
殊癥結,當以陰陽候征運行革造轉化之,西醫(yī)于術,不見中原圣哲
所授精微大道,際人身肢萬理,皆等世間有性無命之物質,謂無不
可以工技離合而解構,夫此烏可執(zhí)以與之論至道者哉,大興趙君樹
屏,為繼世儒醫(yī),自其父云卿先生,湛于《內經(jīng)》之術,于勝清之末,
即以士大夫而持醫(yī)術,掉臂游行王公之間。樹屏人共和后,亦以教
育家而中道易其習業(yè),趺傳其家學。與耀月父子累世相善,頃樹屏
著《肝病論》就,屬為序其書,耀月感喟于國醫(yī)不振,《內經(jīng)》久廢,
以此書大旨,既備西醫(yī)之概,而其精到則足以傳《靈》《素》之緒而
發(fā)其秘要,其在今日,非第振衰,雖曰起承絕學可也。 共和二
十年辛未十月苪城景耀月帝召甫序
肝 病 論
趙樹屏編述
弁言
吾國醫(yī)學肇源邃古,下迨秦漢愈見發(fā)明,《漢書·藝文志》載
醫(yī)經(jīng)七家,凡二百十六卷,經(jīng)方十一家,書二百七十四卷。是在秦
火之余猶且若是,以時計之,蓋在西歷紀元后六十余年耳。降及近
世,西方醫(yī)術,乃逐見昌明,見之者驚為得未曾有,講醫(yī)者每多舍己
耘人,致吾固有國粹逐漸衰微,思之能無喟然。實則中西醫(yī)道,皆
有特長,西醫(yī)重形體,恒致力于術,似顯而易見;中醫(yī)重氣化,務在
窮其理,故深而益精。唯其明顯,人方以為實;唯其深邃,或且謂之
玄,此又國醫(yī)不振之一因也。愚意海洋大陸風土本不相侔 ,則其
居人秉賦自然各異。顧或謂歐美與我同居一行星之上,同在一太
陽系之中,非別有天地也,地上萬物同受此自然界之支配而無所
遁,人為萬物之一,豈能獨異?其實習慣不同,起居飲食不同,社會
狀況個人環(huán)境又不同,則其體質當然相異。即以中國而論,南北人
之體質尚不相同,藥劑之宜于南者未必盡宜于北,南人習用補劑,
北人不畏寒涼,即同在一地,居城與居鄉(xiāng),勞動與膏粱,尚不無幾微
強弱之判,而況遠隔重洋,相距數(shù)萬里乎?故西醫(yī)重視乎肺,中醫(yī)
重視乎肝。但外人多具醫(yī)學常識,吾國人則百不逢一,就個人衛(wèi)生
而論,遠愧弗如。國人雖重視肝病,又多患肝病,而醫(yī)書中則并無
淺近專論,此醫(yī)學常識之亟待發(fā)揚,而乃有《肝病論》之作也?!陡?/b>
病論》非專論肝臟本體之病,如西醫(yī)所謂肝癌,中醫(yī)所謂肝癰等之
局部病態(tài),乃就足厥陰經(jīng)脈所至之處,凡本經(jīng)之專見證,以及兼見
證,莫不提要勾玄而申述之。夫肝氣病本西醫(yī)之所無,此則關于中
西人體質不同之故,非西人之真不知有肝氣病也,獨吾華人則患之
者甚眾。且用中法治療,就其經(jīng)脈所至,辨虛實,明輕重,又莫不頭
頭是道。故對于肝經(jīng)諸證,以中醫(yī)數(shù)千載之經(jīng)歷,實有闡揚發(fā)揮之
必要。若必以荒誕無稽視之,則非仆之所敢茍同。不過后人穿鑿
附會,每使古圣原意因之而晦。如《內經(jīng)》謂地有十二經(jīng)水,人有
十二經(jīng)脈,《經(jīng)水篇》即釋為足太陽合清水,足少陽合渭水,足少陰
合汝水,手太陽合淮水。此就中國人而論,且僅就昔日大江以北之
中國人而論。若執(zhí)外人而定之,則何經(jīng)應合尼羅河,何經(jīng)應合密西
西比河,更何經(jīng)應合印度河乎?以此例之是,乃未見其可。樹屏不
學,然于此等注解,則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大聲而疾呼之曰:吾斯之
未能信。雖后人疑《內經(jīng)》非黃帝所作,猶《禮記》之出于大戴小
戴,顧吾人對于《禮記》,并不因其出于漢人而不之信,則吾人對于
《內經(jīng)》,更何能因一二注釋而盡以為非。況近之研究腺科者,已
證明奇經(jīng)八脈等說,與新醫(yī)說實相吻合,是中醫(yī)之經(jīng)脈篇,在原則
上誠有不可磨滅者。足厥陰肝經(jīng),見證最多,亦以肝家之病為較難
治,在知醫(yī)者固能綱舉目張,悉其癥結所在,其不知醫(yī)者則不知其
病之所由起,或時發(fā)而時愈,或痼疾以終身,呻吟床褥,日與藥爐茶
灶為伍。就診于中醫(yī),則曰吾所攖者肝氣病耳,求治于西醫(yī),則曰
吾所患者歇斯底里耳,究竟因何而成此病癥,因何而呈斯病象,則
茫茫然不知其所云。瞆瞆然病,瞆瞆然醫(yī),甚則瞆瞆然死。人生之
大不幸,孰有過于是者乎?推其致此之內,則以無醫(yī)學常識也。
竊嘗謂醫(yī)學常識為吾人保護生命之必要工具,早應家喻戶曉,
為普遍之宣傳。當病之未至也,則知所以防止之術;病之已至也,
則知所以治療之由。以醫(yī)生之經(jīng)驗,為病家之顧問,雖遇重證,亦
不至舉措失當,縱無不死之人,要亦使之無枉死之鬼。故各國教
育,不獨醫(yī)學列有???,即醫(yī)學常識亦為普通學校之選修科目,其
重要也有如是。獨吾國人對于自身生命,每視為草芥不如,平居既
衛(wèi)生乏術,罹病更治療紛然。迷信巫咒者無論矣,即所謂知識階
級,亦不過以自己生命,供他人試驗而已。有人于此,以個人資產,
受他人支配,命之東則東,命之西則西,人必揄之曰:此弱者也,此
懦夫也。施之者不以為侮,受之者不以為怪。以生命與資產較,其
重輕當不可以道里計,于資產則重視之,而于此擔當偉大事業(yè)之生
命,反不事講求,不知衛(wèi)護。遇有疾病,則寒溫不辨,虛實莫明,仁
者見仁,智者見智,如癡如聾,一聽他人為之主宰,其能謂為智者
乎?
或問于樹屏曰,以子之意,每遇治療必病者添加意見而后快
乎?予曰否否,此大謬也。國人之大缺點,在無醫(yī)學常識,故每
賦采薪,即不知所措。假使人人于普通病證具有常識,一遇疾
病,自身已先了然病源所在。然后請有學識經(jīng)驗之專家,為之診
斷,為之鑒定。病家既胸有成竹,則紫不足以奪朱,鄭聲不能亂
雅樂,病家乃信之不疑,醫(yī)家亦得以放手,豈不較為碌碌者治
療,愉快萬萬耶?
其尤感缺乏常識之痛苦者,則為探問病家之戚友。每見富貴
之家,偶染微恙,必中西醫(yī)藥雜進,且非日延數(shù)醫(yī)不足以表示身分。
甲則曰寒,乙則曰熱,致輕者變重,重者瀕危,病家既惶惶然莫知所
措。于是半知醫(yī),不知醫(yī),似知醫(yī)非知醫(yī)之戚友,遂各抒其不負責
任之偉見。有曰應用補劑者,有曰應用瀉劑者,有曰石膏寒者,有
曰麻黃散者,聚訟盈庭,莫衷一是。而此一息僅存坐以待斃之病
人,反呻吟床褥,靜待此特種擴大會議之討論表決通過,一讀二讀
三讀,病人雖欲覘其結果如何,唯是天不假年,早已脫離漩渦去矣。
天下之最可憫最可痛者,孰有過于是者乎?使病家而有醫(yī)學常識
也,必不至此;使戚友而有醫(yī)學常識也,必能作正確之主張,則尤不
至此。
樹屏醫(yī)界后學,知識谫陋,本不敢有所論列,然于發(fā)揚國醫(yī)則
竊師當仁不讓之義。每謂國醫(yī)之不振,其最大原因,則為國人對于
中醫(yī)無真確之認識。亦即因國人無醫(yī)學之學識,同道前輩又不屑
為學識上之傳播,一任不學無術者,轉相傳習,遂如今日之式微。
然東西各國,對于中醫(yī)藥近且有深切研究矣。即以麻黃論之,近之
研究新醫(yī)者,用種種證明,知其所含之植物堿質實為治哮喘新藥。
發(fā)明此說者,始于日本長井長義氏,時西歷一八八五年。經(jīng)數(shù)十年
之久,歐美人士更加試驗,于是麻黃治喘之聲譽日隆,風行全球。
然在我國古方如越婢青龍之類,固早知其有發(fā)汗治喘之功能也,只
以國人不肯作深切之研究,坐令外人越撙俎而代之,乃群相感異,
叱為驚天動地之大發(fā)見,寧不畏外人為之齒冷,寧不可笑。況日本
醫(yī)學取法德國,其進步之速實足以遠駕歐美,今也則何如,又盛唱
漢醫(yī)復興論矣,且有設立皇漢醫(yī)學研究院之大請愿。日本昭和五
年,同仁會更發(fā)表韓伯格耳博士之實地試驗,其文曰用漢醫(yī)藥治麻
風,結果之良,殊出意想以外。西人嘗非難漢藥之配置粗雜不合科
學,然就效力言之,則試驗愈久成績愈彰,實足與西藥相頡頏。
(中略)近則病人以漢藥之效果特速,亦多棄西藥而改用漢藥。西
人中以科學方法研究漢藥者,則博士為第一人云云。夫我國固有
學術而待外人發(fā)揚之,提倡之,吾人對之其感想為何如乎。然欲昌
明國醫(yī),固必須人人能了解國醫(yī)之真價值,而發(fā)揚國醫(yī)之真價值,
又必自灌輸醫(yī)學常識始。要在使國人皆知中醫(yī)所以能存留數(shù)千載
之原因,非僅專憑五行甲子四時氣化之五臟。假使古人未經(jīng)解剖,
絕不能按經(jīng)治病效如桴鼓,更須知病證中實有用中法治療而得特
效者。平心靜氣,加以研究,勿為意氣之爭,勿存門戶之見,于中西
醫(yī)說,各取其長,共汰其短。就東方人民之起居習慣體質,詳加討
論,博采群經(jīng),旁及雜學,俾成為最新的醫(yī)學常識,其造福社會為何
如耶。然此種事業(yè)固非不學如余所能勝任,將有待于研求中西醫(yī)
學確有心得者。今也不揣谫陋,僅就吾華人所常見之肝氣證,詳徵
古籍,述其崖略,間取新說,用資參鏡,盡銜石填海之能,作拋磚引
玉之倡。所冀當代碩學,正其疵謬,進而教之,幸甚幸甚。
上編通論
本編以肝家經(jīng)脈為本,已于弁言中詳述之矣。然于肝家本體之位置形態(tài)功
用,不能不一一申述,但吾國舊說有與實際不相吻合者,姑從生理學解剖學采擇補
入,并附略圖俾明究竟。
一、肝之位置形態(tài)
舊說肝七葉,居左脅下,非也。但《難經(jīng)·四十一難》則曰肝
獨有兩葉。據(jù)解剖學所載,肝居右季肋部,為楔狀形態(tài),右大而左
小,上凸由提肝韌帶上接橫膈膜,下凹與胃之幽門及十二指腸相
近。有四葉,曰右葉,曰左葉,曰前葉,曰后葉,今就其部位分述之。
(一)右葉,最厚大,在右脅下,與上行結腸之彎曲及右腎接
觸。
(二)左葉,小而扁平,在腹上部,下靠胃之上廉。
(三)前葉,在右葉下橫溝之前部者則為前葉,呈方形故又曰
方葉。
(四)后葉,在右葉下后部之小者則為后葉,據(jù)今田束君所著
《實用解剖學》:后葉向前溝有左右兩個結節(jié),曰乳嘴結節(jié),曰尾狀
結節(jié)。尾狀結節(jié)由后葉底起至右葉,故又曰尾葉。
在肝之右葉下面則有膽囊。囊之體向下,囊上面由連綱系于
肝,中有膽汁,由肝臟分泌汁液存貯于膽囊,再由膽囊之輸膽管輸
送于十二指腸,消化胃中消化未盡之物。據(jù)《難經(jīng)》膽在肝之短葉
間,為清凈之府,惟盛精汁。
二、肝之功用
肝為人身體中最大之腺,有制造血液之機能。因其附屬機關
膽囊,能輸送肝家分泌之膽汁于小腸以助消化,故又為消化器之一
部分。蓋小腸初部有分泌膽汁胰汁之共同管,食糜行至小腸,即由
腸腺分泌腸液,將胃液胰液消化不盡之物質,再為消化。此時食糜
變成乳狀,故又名乳糜。同時由小腸將消化物質漸次吸入其絨毛
中,絨毛內有毛細管網(wǎng)及一條以上之乳糜管,此兩種管與消化物質
僅隔薄粘膜,故消化物質易于滲透而被其吸收,毛細管次第相合而
成靜脈,通過肝臟而還于心臟,乳糜管亦次第相合而成胸管,沿脊
柱上行,至心臟附近入于靜脈。
生理學所述肝之作用不過如是,但本書所引用者為最簡要之
一部分。至于詳細之點,尚希讀者多參考各種圖表模型,當能知人
體構造之精妙也?!秲冉?jīng)·經(jīng)脈別論》曰:食氣入胃,散精于肝。
其所以能散精于肝者,想亦與上述之理同。
又據(jù)《醫(yī)林改錯》稱:肝系后著脊,前連胃,名為總提,上有胰
子,總提內有行水管為胃行水。西醫(yī)言肝無所事,只以回血生出膽
汁入腸化物(見唐容川 《內經(jīng)精義注》 ), 二說言肝行水化食。此與
《內經(jīng)》肝主疏泄之義正合,病肝者往往消化不良亦是此理。又唐
注謂肝系上連心包絡,故同稱厥陰經(jīng),系著脊處則為肝俞穴,系循
腔子一片遮盡,是為膈膜。肝系下行,前連腹中統(tǒng)膜,而后連腎系
為肝之根。肝系既與腎系相連,故中醫(yī)有腎水生木及腎虛肝旺之
說。肝中有大膈膜,內連肥網(wǎng),外連皮膚,凡有瘦肉,皆有網(wǎng)膜包
之。凡肉之網(wǎng)膜,其兩頭皆連于筋,肝之氣即從內膈膜發(fā)為外之網(wǎng)
膜,由網(wǎng)膜發(fā)而為筋。故《內經(jīng)》謂肝之合筋也。凡瘛疭抽掣等
證,一治其肝,立獲特效。
三、肝之經(jīng)脈
中醫(yī)治肝病,本之經(jīng)脈,每多奇效。故欲明肝家病況,必先知經(jīng)脈起止,茲就
各家所論而分述之。
《靈樞·經(jīng)脈》篇:肝足厥陰之脈,起于大指叢毛之大敦,上循
足跗上廉,去內踝一寸,上踝八寸,交出太陰之后,上腘內廉,循股
陰,入毛中,過陰器,抵小腹,挾胃,屬肝,絡膽,上貫膈,布脅肋,循
喉嚨之后,上入頏顙,連目系,上出額與督脈會于顛;其支者,從目
系下頰里,環(huán)唇內,行在脈之外,交環(huán)于唇口 ;其支者,復從肝別
貫膈,上注肺,行中焦中脘之分,以交于手太陰 。是動則為腰痛
不可以俯仰,丈夫<疒貴>疝、婦人少腹腫,甚則咽干,面塵脫色,是主肝
所生病者,胸滿,嘔逆, 飱泄,狐疝,遺溺,閉癃。
馬蒔注:肝經(jīng)之脈,其動穴驗病則為腰痛不可俯仰,以肝與腎通,則膂筋之脈
通于肝也。為丈夫<疒貴>疝,睪丸屬肝也。為婦人少腹腫,脈抵少腹也。甚則咽干,脈
循喉嚨也。面塵脫色,膽病面有微塵,肝為之里,故主病同。是主肝經(jīng)所生之病
也。又有諸病之生,或出本經(jīng),或由合經(jīng),為胸滿,脈上貫膈也。為呃逆,脈挾胃
也。為飱泄,脈抵小腹也。為狐疝、遺溺、閉癃,以脈過陰器,上睪結于莖也。
以上為《圖書集成》所載。但尚有未詳,更取《內經(jīng)精義注》而補充之:毛發(fā)
皆血之余也,肝主血,故肝經(jīng)起于足大指,而其間即生叢毛,以為主血之驗。陰器
名為宗筋,乃通身筋之所主,屬肝經(jīng),故肝脈繞于陰器也。小腹兩旁,皆屬肝經(jīng),故
有寒疝等證。絡膽者,厥陰之脈中見少陽,肝與膽相表里也。挾胃者,肝木清陽之
氣,上升疏土以化物,貫膈循喉嚨,故肝氣逆有嘔滿諸證。上連目系,肝開竅于目
也。與督脈會于顛頂,督脈屬腎,為肝之母,會于顛頂,子會于母也。目系顛頂內
為腦髓,腦風暈迷,均肝所司,以其脈相通也。
肝家之經(jīng)脈最簡要易記者,則為《金鑒》外科所載歌括,茲并錄之,兼取原
注。 《金鑒》:厥陰肝經(jīng)起聚毛,循行足跗內踝間,上腘環(huán)陰器
季脅,上行乳下二肋間。
注:足厥陰經(jīng),起足大指后,去爪甲韭葉聚毛處,循行足附上面,走內踝,上行
腘腨,過膝,直上環(huán)陰器,向外彎行至季脅內,斜上行至乳下二肋 端而終。
四、《內經(jīng)》之論肝
《內經(jīng)》為中醫(yī)淵源,本編所述以《內經(jīng)》為主,茲先節(jié)錄重要各論而銓釋之,
余詳次編肝病源流中。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肝在味為酸。按唐注 酸木之本味也。
更有以木曰曲直,曲直作酸為解者。近人每嫌其玄空,因而謂中醫(yī)之論臟腑無一
是處。其實古人何嘗不就人體加以研究,即解剖二字亦出《靈樞》 ,不過較之近
世有精粗之異耳。《骨度》《脈度》兩篇既非臆想所能虛構,肝青肺白之論亦非目
睹不能實指。若必因一二哲理,即以為《內經(jīng)》全屬荒唐,余則絕不之許。且中醫(yī)
哲理每就五行陰陽而生,雖其理近玄,為新學家擯斥之藉口,然火盛者口多苦,肝
旺者色每青,徵之癥脈不爽毫厘。其中生克,每多徵驗,姑存其說,以待有真切研
究者為之訂正。蓋五行生克須在病理上生理上求其實際,金也木也不過醫(yī)學的術
語,譬如木克土,則有木克脾土者,亦有木克胃土者。木克脾土已詳見下文《生氣
通天論》注釋,木克胃土則肝系貫膈挾胃,與胃上脘之系相連屬,肝病而發(fā)嘔吐,即
肝家沖逆,由肝系牽及胃脘,使胃上脘之氣不能下降,隨肝熱而上逆也。故明乎此
理,則謂之木克土也可,謂之肝傷胃也亦無不可。即以肝味為酸而論,就《內經(jīng)》
言之,肝為木,木生酸,酸入肝,肝欲酸。就經(jīng)驗言之,則凡肝家沖逆者,嘔吐必兼
酸味。就經(jīng)脈言之,則肝家經(jīng)脈貫膈挾胃,胃中本有胃酸,肝家上沖,則胃酸因之
上逆,誠為確切不可移之理。
在體為筋。注:筋連于骨,骨屬腎,筋屬肝,究肝生筋之跡,實由肝膈連及
周身之膜,由膜而連及筋也?!秲冉?jīng)》謂肝之合筋也。合者相連之意,凡瘛疭抽筋
皆是內膜伸縮收放牽動其筋而然。
在聲為呼。注:呼,叫也。肝氣大盛,和長之音變?yōu)楹艚校褡d之類是也,
宜抑其肝。
在變動為握。注:肢節(jié)運動皆筋所生,而手尤顯然。故筋之變動則發(fā)為
握,搐搦瘛疭皆筋之變。嘗見憤怒過甚則發(fā)抽掣之癥,蓋怒傷肝,肝則在體為筋,
在變動為握也。
在竅為目。注:肝脈交顛入腦,由腦而通于目,故肝開竅于目。肝藏魂,晝
則魂游于目而為視,夜寐則目閉魂復返于肝。蓋心火腎水交會于腦,合肝脈注目
中,肝者心之母,腎之子,故并二臟之精而開竅于目。腎水太虛,每至視物迷離,心
火過盛,則易兩目赤腫,皆是此理。
其華在爪 。注:爪是筋之余,肝主筋,故其華在爪。
《素問·宣明五氣篇》,五味所入,酸入肝。注:地之五味,養(yǎng)人五
臟,五臟入五味,是謂五入。肝屬木,木生酸,《五臟生成篇》肝欲酸,即酸味入肝
之證。(附記)辛入肺,苦入心,咸入腎,甘入脾。
五臟所惡,肝惡風。注:肝為風臟而即惡風。蓋血得和氣則流暢,血得
邪氣則灼凝,老人中風,小兒驚風,一切風濕麻木瘙癢痙癇,無一不當治肝,即無一
不當養(yǎng)血。誠以風乃陰中之陽,血中之氣,故惟風能鼓蕩其血,亦惟血能調養(yǎng)其
風。(附記)心惡熱,肺惡寒,脾惡濕,腎惡燥。
五臟化液,肝為淚。注:化液者,水谷入口,津液各走其道,五臟受水谷
之精,淖注于竅,化而為液也。淚出于目,肝所主也。又汗乃血液,心所主也。涕
出于鼻,肺所主也。涎出于口,脾所主也。唾屬水精,腎所主也。(附記)五液心
為汗,肺為涕,肝為淚,脾為涎,腎為唾。
五臟所藏,肝藏魂。注:魂者陽之精氣之靈也。人身氣為陽血為陰,陽
無陰不附,氣無血不留。肝主血而內含陽氣,是之謂魂。晝則魂游于目而為視,夜
則魂歸于肝而為寐?;瓴话舱邏舳啵瓴粡娬咛撉?。(附記)心藏神,肺藏魄;脾
藏意,腎藏志。
《素問·金匱真言論》:東方青色,入通于肝,開竅于目,藏精
于肝。
《素問·五臟生成篇》:人臥則血歸于肝,肝受血而能視。
《素問·靈蘭秘典論》:肝者將軍之官,謀慮出焉。注:氣勇善怒
猶之將軍之官,運籌揆度故謀慮由之出焉。人身之陰陽,陰主靜,靜則有守;陽主
動,動則有為。肝為厥陰經(jīng),乃陰之盡也,故其性堅忍而有守。厥陰中見少陽,陰
盡陽生,膽火居于肝中,陰中含陽。陽氣發(fā)動,謀慮從此而出,所以稱為將軍之官。
故肝氣盛者勇敢有為,肝氣虛者每存懼怯。
《素問·生氣通天論》:味過于酸,肝氣以津,脾氣乃絕。注:酸
者肝之味,過酸則肝氣以津。肝氣以津,肝脈盛也;肝木盛則脾土受制,故脾氣乃
絕。樹屏按:肝氣盛何以脾土受制?蓋肝主筋,肝所以能生筋者,則因肝膈連及周
身之膜,膜之盡處即筋所系之瘦肉。若肝氣過盛,則肝葉橫張,肝系振動,因之牽
及筋膜,遂呈瘛疭,此即在體為筋,在變動為握之義。筋膜包括瘦肉,而瘦肉則附
于肥肉,肥肉主脾。瘦肉即病,肥肉因之波及,脾受肝制,即此之由。每見肥盛之
人,因大怒大恐調攝失宜,然而大肉盡脫,面目黎黑,此脾敗之象,十有九死。蓋肝
虛則恐,肝實則怒,此又肝木乘脾之一證也。
中編肝病源流
本編所論肝癥悉以《內經(jīng)》為基礎,故不明 《內經(jīng)》 之理,則對于審證似
是而非,絕無實際。即以普遍之脅痛而論,有因肝實者,有因肝虛者,有因氣
郁者,有因血積者,必審其根源所自,然后認癥,方有把握。經(jīng)脈起止及 《內
經(jīng)》之論肝既述于前,茲更將 《靈》 《素》 各篇之論肝者,擇要搜集以為次編
肝病述要之根據(jù),前后參閱,自有左右逢源之妙。但其中所引尚有 《難經(jīng)》 《金
匱》及其他名家議論,因為數(shù)無多,故不另立章目。此編為本論精華,然其理
較深,原文辭句又多古奧。不知醫(yī)者,則無妨先閱次編,然后再以此編為參考。
《素問·藏氣法時論》:肝病者,兩脅下痛引少腹(肝脈布脅
肋抵少腹),令人善怒(實則善怒)。虛則目<目荒><目荒>無所見,耳無所聞
(血虛),善恐如人將捕之(魂不安又肝虛膽亦虛)。氣逆則頭痛(厥陰
與督脈會于巔),耳聾不聰(肝與膽相表里)頰腫(脈下頰里)。
《素問·調經(jīng)論》:肝藏血,血有余則怒,不足則恐。
《難經(jīng)·十六難》:假令得肝脈,其外證:善潔,面青,善
怒;其內證:臍左有動氣,按之牢若痛;其?。核闹珴M,閉淋,
澀便難,轉筋。有是者肝也,無是者非也。
《素問·脈要精微論》:肝氣盛則夢怒。
《靈樞·脹論》:肝脹者,脅下滿而 引少腹。
《難經(jīng)》:恚怒氣逆,上而不下,則傷肝。
《巢氏病源》:肝氣盛為血有余,則病目赤,兩脅下痛引小
腹,善怒;氣逆則頭眩耳聾不聰,頰腫,是肝氣之實也,則宜瀉
之。
肝氣不足則病目不明,兩脅拘急,筋攣,不得太息,爪甲
枯,面青,善悲恐,如人將捕之,是肝氣之虛也,則宜補之。
《靈樞經(jīng)·邪氣臟府病形》篇:有所大怒,氣上而不下,
積于脅下則傷肝。注:肝藏血,脅為肝經(jīng)部分,故血多積于兩脅。
《難經(jīng)·五十六難》:肝之積名曰肥氣,在左脅下,如覆環(huán)
有頭足。久不愈,令人發(fā)咳逆,<疒皆>瘧,連歲不已。
《靈樞·邪客》篇:肝有邪,其氣留于兩腋。注:肝脈布脅
肋,行腋下期門等穴。
《丹溪心法》:因惡血停留于肝,居于脅下而痛,按之則痛
益甚,為死血脅痛。
《醫(yī)學入門》:大怒氣逆及謀慮不決,皆令肝火動甚,脅痛
難忍。
《丹溪心法》:痰飲流注于厥陰之經(jīng),亦能使脅下痛,病則
咳嗽氣急引脅下痛。
《醫(yī)學入門》:肝氣實脅痛者,手足煩躁,不得安臥。肝血
虛脅痛者,悠悠不止,耳目<目荒><目荒>,善恐,如人將捕之。
《靈樞·五邪》篇:邪在肝則脅中痛,寒中,惡血在內,
行善掣節(jié),時腳腫。注:肝脈循兩脅,故邪在肝則脅中痛。兩陰交盡是為
厥陰,痛則不能生陽故為寒中。蓋邪在肝,脅中痛,乃病經(jīng)臟之有形。寒中病,
厥陰之氣也,內脈內也。行善掣節(jié)者,則掣而痛,此惡血留于脈內,脈度循于
骨節(jié)也。時腳腫者,厥陰經(jīng)氣下逆也。
《靈樞·脈度篇》:肝氣通于目,肝和則目能辨五色矣。
《方階》:目者肝之外候,肝取木,腎取水,水能生木,子
母相合,故肝腎之氣充,則精采光明;肝腎之氣乏,則昏蒙暈
眩。心者神之舍,又所以為肝腎之副焉。蓋心主血,血能生熱,
凡熱沖發(fā)于眼,皆當清心涼肝。
《素問·六元正紀大論》:木郁之發(fā),民病胃脘當心而痛,
上支兩脅,膈咽不通,食飲不下,甚則耳鳴,眩轉,目不識人,
善暴僵仆。注:張隱庵釋為胃脘膈咽,食飲不下,木勝而土傷也。上支兩脅,
耳鳴眩轉仆,不識人,風氣之為病也 。
樹屏按:肝家之脈貫膈挾胃絡膽,布兩脅,開竅于目援諸風掉眩,皆屬于
肝。肝與膽相表里,膽經(jīng)之脈入耳中,故有以上各證,不必謂木勝土傷,亦足
以解釋清楚。
《素問·刺熱篇》:肝熱病者,小便先黃,腹痛,多臥,身
熱。注:先者謂先有此內因之熱,而先見是證也。肝主疏泄,故小便赤黃。肝
脈循陰器自下而上,故腹痛也。肝存魂,魂傷故多臥。木火主氣,故身熱也。
熱爭則狂言及驚,脅滿痛,手足躁,不得安臥。注:熱爭者寒
與熱爭也。此言外淫之邪內干五臟,與內因之熱交爭而為重病也?;陚麆t狂言,
東方肝木,其病發(fā)驚駭。肝脈布脅,故脅滿痛。風木之熱甚,故淫于四末也。
人臥則血歸肝,肝氣傷而不能納血,故不得臥也。
其逆則頭痛員員,脈引沖頭也。注:員員周轉也。此言肝臟之熱發(fā)
于外,而與形熱相應,熱甚而上逆沖于頭,故頭痛而員轉也。蓋三陽之脈上循
于頭,肝熱與少陽交爭,因脈引而上沖于頭也。
《素問·舉痛論》:經(jīng)脈流行不止,環(huán)周不休,寒氣入經(jīng)而
稽遲,泣(同澀)兩不行,客于脈外則血少,客于脈中則氣不通,
故卒然而痛。(中略)寒氣客于厥陰之脈,厥陰之脈者絡陰器,系
于肝,寒氣客于脈中則血泣脈急,故脅肋與少腹相引痛矣(肝脈布
脅肋抵少腹)。厥氣客于陰股,寒氣上及少腹,血澀在下相引,故
腹痛引陰股。
《素問·至真要大論》:諸風掉眩,皆屬于肝。注:肝為風臟,
凡風病皆屬于肝。諸風謂中風傷風驚風癘風之類,所該之證多矣。掉謂轉動,
凡猝倒痙癇抽掣搖戰(zhàn)之類皆是,肝主筋,此皆筋之為病也。眩是昏暈,凡昏花
妄見頭目旋轉皆是,肝開竅于目,故有此病也。
《素問·風論》:肝風之狀,多汗,惡風善悲(悲為肺志,金來克
木) ,色微蒼,嗌干(脈循喉嚨)善怒,時憎女子(憎女子者,陽痿而惡交接
也,肝脈絡陰器而主筋,肝衰則惡色,凡陽痿者皆筋衰也) 。診在目下,其色
青。
《中臟經(jīng)》:肝風之狀,青色圍目額,坐不得倨僂者可治,若喘
目直唇面俱青者死 。
《金匱·風寒積聚》篇:肝中風者,頭目瞤,兩脅痛,行
常傴,令人嗜甘。注:肝為風木之臟。若中風者,以風從風,動而上行則頭
,肝脈布脅肋,風勝而脈急,則兩脅痛而行常傴?!秲冉?jīng)》 云:肝若急,食甘
以緩之。此木勝而土負,乃求助于其味,故令人嗜甘。
《素問·咳論》:肺之令人咳何也?曰五臟六腑皆令人咳,
非獨肺也(張注:五臟六腑之邪皆能上歸于肺而為咳也) ?!慰戎?/b>
狀,咳則兩脅下痛(肝脈布脅肋上注肺),甚則不可以轉,轉則兩
(即脅)下滿。
《素問·瘧論》:足厥陰之瘧,令人腰痛,少腹?jié)M,小便不
利,如癃狀(癃閉,厥陰脈環(huán)陰器抵少腹),非癃也數(shù)便,意恐懼氣
不足(肝氣有余則怒,不足則恐),腹中悒悒(木氣不舒)。
(又)肝瘧者令人色蒼蒼,太息,其狀若死者。
《素問·熱論》:傷寒六曰,厥陰受之,厥陰脈循陰器而絡
于肝,故煩滿而囊縮。(《靈樞經(jīng)》:厥陰經(jīng)脈循陰股結于陰器,傷于內則
不起,傷于寒則陰縮,傷于熱則挺縱不收。但舌卷囊縮,有寒極而縮者,又有
陽明之熱流入厥陰,陽明主潤宗筋,宗筋為熱所攻,弗榮而急,亦致舌卷囊縮。
傷寒溫疫,中醫(yī)以數(shù)千年經(jīng)歷實驗,認清證脈,施以治療,其效力之速,
誠有不可思議者。 《內經(jīng)·熱論》 篇之論按日見癥尤能闡發(fā)無疑。樹屏每遇此
證,必告病家曰,某日應見何證,某日應見何象,必至幾日始能見輕,必至幾
日始能痊愈。在病家每以為經(jīng)驗閱歷,其實皆 《內經(jīng)》 所載,余不過略讀幾篇
書,反復引申以解經(jīng)旨而已。其尤可憫者,病家無醫(yī)學常識,不知傳經(jīng)之故,
見病勢之日增,輒不知所措。再遇有專好妄翻前案之醫(yī)家,每易于危急存亡之
秋,鑄成大錯,尤以富貴之家為最,言念及此,不覺悚然。故于引用厥陰經(jīng)時
而連類及之,更將原文附列于后,以資參考。并作表解,俾清眉目。蓋拙作本
為醫(yī)學常識,而此重要常識,又為人人所必應通曉者。果能人人了解,則病家
遇此險證,不至茫無頭緒,因而得救者奚只萬千。夫以醫(yī)術治療,固屬救濟事
業(yè),而以正確理論作明了指示,其救人之功,實不在醫(yī)者下也。
附錄 《內經(jīng)·熱論》
今夫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 (冬月感風寒而即發(fā)者為正傷寒,或寒毒郁積
于內,至春變?yōu)闇夭。料淖優(yōu)闊岵?,然其始皆自傷寒致之,故曰傷寒之類)?/b>
或愈或死,其死皆以六七日之間,其愈皆以十日以上者何也?曰巨陽者諸陽之
屬也 (太陽為諸陽之所宗屬),其脈連于風府,故為諸陽主風 也 (風府,督脈
穴,在腦后,督脈總 督諸 陽)。人 之 傷 于寒也,則為 病 熱 (寒 氣 拂 郁 反 發(fā) 為
熱),熱雖甚不死 (熱甚為在表為陽癥);其兩感于寒而病者,必不免于死 (一
陰一陽,一臟一腑,表里俱病故死)。
傷寒一日,巨陽受之 (太陽主表,傷寒必由表傳里,若郁久而成溫病,則
又有由內達外者),故頭項痛腰脊強 (太陽經(jīng)脈從巔絡腦,下項夾脊抵腰)。
二日陽明受之 (傳入陽明表之里),陽明主肉,其脈夾鼻
(起鼻<安頁>,循鼻
外),絡于目 (陽明系目系),故身熱目痛而鼻干,不得臥也 (陽明主胃,胃不
和則臥不安)。
三日少陽受之 (傳入少陽,為半表半里),少陽主膽,其脈循脅絡于耳,
故胸脅痛而耳聾。
四日太陰受之 (陽邪傳陰而入里),太陰脈布胃中,絡于嗌,故腹?jié)M而嗌
干。
五日少陰受之,少陰脈貫腎,絡于肺,系舌本,故口燥,舌干而渴 (陽邪
雖入里陰而皆為熱證)。
六日厥陰受之,厥陰脈循陰器,而終于肝,故煩滿而囊縮。三陰三陽五臟
六腑皆受病,榮衛(wèi)不行,五臟不通則死矣。其不兩感于寒者,七日巨陽病衰,
頭痛少愈。
八日陽明病衰,身熱少愈。
九日少陰病衰,耳聾微聞。
十日太陰病衰,腹減如故,則思飲食。
十一日少陰病衰,渴止不滿,舌干已而嚏 (嚏為陽氣和利)。
十二日厥陰病衰,囊縱,少腹微下,大氣皆去,病日已矣。治之各通其臟
脈,病日衰已矣。
至于兩感于寒之說,亦關重要,今節(jié)錄于后,以備參考。
一日巨陽與少陰俱病,頭痛、口干、煩熱。
二日陽明與太陰俱病,腹?jié)M身熱不欲食,譫語。
三日少陰與厥陰俱病,耳聾,囊縮而厥,水漿不入,不知人,六日死。
傷寒病進程表 (略)。
傷寒病退程表 (略)。
傷寒兩感表 (略)。
《靈樞·厥病》:厥心痛,色蒼蒼如死狀,終日不得太息,
肝心痛也。注:此論經(jīng)氣厥逆而為心痛也。肝主血,而屬春生之氣。肝氣逆,
故色蒼蒼如死狀。肝病膽氣亦逆,故終日不得太息。此肝氣逆乘于心,為肝心
痛。 《素問·痹論》:寒風濕三氣雜至合而為痹。風氣勝者
為行痹,寒氣勝者為痛痹,濕氣勝者為著痹。其五者何也?以春
遇此者為筋痹(肝主筋,筋攣骨痛不可以為筋痹) ……余略。肝痹者,夜
臥則驚(肝主驚,寐則神藏于肝),多飲便數(shù),痛引小腹,狀如懷。
注:人臥血歸于肝,故肝痹者夜臥則驚。木郁則熱,故多飲。郁而不升,故數(shù)
小便。 《經(jīng)脈論》 云:肝病丈夫潰疝,婦人少腹腫,故上為引于下有如懷物之
狀。
《中臟經(jīng)·論筋痹》:筋痹者,由怒叫無時,行步奔急,淫
邪傷肝,肝失其氣,因而寒熱所客,久而不去,流入筋會,則使
人筋急而不能舒緩也,故名曰筋痹。
《素問·痿論》:肝氣熱則膽泄口苦(膽為肝之府,熱則膽汁
溢),筋膜干。筋膜干則筋急而攣,發(fā)為筋痿(肝主筋)。思想無
窮,所愿不得,意淫于外,入房太甚,宗筋馳縱,發(fā)為筋痿,及
為白淫,生于肝使內也(使內即房勞也)。
《素問·厥論》:陰氣衰于下則為熱厥,陽氣衰于下則為寒
厥。寒厥……厥陰之厥,則少腹腫痛(脈抵少腹),腹脹(肝主脹為
木盛克土),涇溲不利(肝火),好臥屈膝(筋衰),陰縮腫,胻內
熱(脈絡陰器上腘內?。?。
《素問·厥論》:厥陰厥逆,筋攣腰痛,虛滿,前閉,譫
語,治主病者。注:厥陰之厥,則厥陰經(jīng)脈不利,此則兼論病能,故言厥
逆。厥陰經(jīng)厥氣逆,則筋攣腰痛,肝氣郁則前陰閉結,肝不生心火故譫語,此
厥陰厥逆之病能,乃厥陰所主之病,故當治其主病者。
《素問·氣厥論》:脾移寒于肝,癰腫筋攣(脾臟受寒而傳于
肝,肝血凝聚則癰腫,癰腫則筋不柔和,故筋攣)。
肝移寒于心,狂隔中(肝臟受寒,轉移于心,心者火也,寒逆于心則
狂,申明寒者由寒氣之隔于中,故曰隔中)。
脾移熱于肝,則為驚衄(脾臟受熱,轉移于肝,肝氣熱則驚,肝血熱
則衄,故曰驚衄。又解:肝藏血而主驚,肝與督脈會于顛,血隨火溢上腦而出
于鼻則衄)。
肝移熱于心則死(肝臟受熱,移轉于心,心者火也,火烈自焚故死)。
《素問·腹中論》:有病胸脅支滿者,妨于食,病至則先聞
腥臊(肝氣臊,肺氣腥),鼻出清液(鼻流清涕,肺虛),先唾血(肝腎
虛),四肢清(冷也,脾虛),目眩(肝血不足),時時前后血(二便便
血),病名血枯。此得之少年時有所大脫血,若醉入房中,氣竭
肝傷,故月事衰少不來也(腎主閉藏,肝司疏泄,酒色無節(jié),故男為精血
衰少,女為月事不來也)。
《中臟經(jīng)》:肝中寒則兩臂不舉,舌本燥,多太息,胸中
痛,不能轉側,其脈左關上遲而澀者是也。肝中熱則喘滿多怒,
目疼腹脹不嗜食,所作不定,睡中驚悸,眼赤,視不明,其脈左
關陰實者是也。肝虛冷則脅下堅痛,目盲臂痛,發(fā)寒如瘧狀,不
欲食,婦女月水不來,氣急,其脈關上沉而弱者是也 。
《金匱·風寒積聚》篇:肝中寒者兩臂不舉,舌本燥,善太息,
胸中痛,不得轉側,食則吐而汗出也。注:肝中寒者,大筋拘攣,故兩臂不
舉。肝脈居喉嚨之后,肝寒而逼熱于上,則舌本燥。膽主善太息,肝病則膽郁,故
善太息。肝脈上行者挾胃貫膈,寒則胸中痛,痛甚則不得轉側。挾胃則胃受木克,
故得食則吐,貫膈則心木臨子而為汗自出也。
《素問·大奇論》:肝壅兩胠滿,臥則驚,不得小便。注:肝脈上貫
膈,布脅肋;壅,滯滿也,肝壅故兩脅滿。人臥則血歸于肝,肝壅故臥則驚。肝主疏
泄,肝閉則閉癃,故不得小便。
《金匱·風寒積聚》篇:肝著,其人常欲蹈其胸上,先未苦時但
欲飲熱。注:肝主疏泄,氣血滯而不行,如物之粘著為病,名曰肝著。其人常欲
蹈其胸上,藉按摩以通其氣也。蓋血氣之郁滯,遇熱略散,病氣發(fā)而為熱,非飲熱
所能勝,故必先于未苦時,但欲求其散而思飲熱也。
《素問·玉機真臟論》:春脈者肝也,東方木也,萬物之所以始
生也,故其氣來,軟弱輕虛而滑,端直以長,故曰弦,反此者病。
何如而反?曰其氣來實而強,此謂太過,病在外。其氣來不實
而微,此謂不及,病在中。注:實而強者,盈實而如循長竿也。不實而微,無
端長之體也。言五臟之神氣由中而外,循環(huán)不息,如氣盛強,乃外出之太過,如氣
不足,則衰微而在中。太過不及,皆臟真之氣不得其和平而為病也。
春脈太過與不及其病如何?曰太過則令人善忘,忽忽眩冒而
巔疾,其不及則令人胸滿引背,下則兩胠下滿。注:春脈太過,則氣并于
上。經(jīng)曰氣并于上,亂而善忘 。氣上盛而與督脈會于巔,故眩冒而巔疾也?!督?/b>
匱要略》曰:胸痛引背,陽虛而陰強故也。蓋春木之陽生于腎水之陰,陰氣虛寒以
致生陽不足,故胸痛引背也。脅胠乃肝腎之部分,生氣虛寒而不能外達,故逆滿于
中。
《素問·五臟生成篇》:青脈之至也,長而左右彈,有積氣在心
下支胠,名曰肝痹。得之寒濕,與疝同法,腰痛足清頭痛。注:青,肝
色也。青脈,合色脈以為診也。長而左右彈,脈體有余,左右兩手之脈如弦之彈指
也。此有積氣在心下支胠。心下,膈也;胠 ,左右脅肋,乃肝之循行也,故病名曰肝
痹。蓋積氣非肝臟之本病,故得之外感寒濕。疝病本于寒濕,故與疝同法。寒濕
為病,則腰痛足清頭痛,而致肝臟之病也。
《素問·大奇論》:肝脈小急,癇瘛筋攣。注:肝者,血之所藏。肝脈
小急,則血不充身,故亦癇瘛筋攣。是知此等癥有因神氣之內虛,有因肝血之不足
矣。
肝脈驚暴,有所驚駭。注:肝脈疾促,陰血虛而陽熱盛也。血虛熱盛,故
有驚駭。上文血虛陰盛則癇瘛筋攣,此則血虛陽盛而驚駭也。
脈不至若喑,不治,自已。注:承上文癇瘛驚駭而言。當癇驚之時,其
三部之脈,則一時不至,口無言而若喑。有屬不治者,有屬自已者。癇厥之喑不
治,驚駭之喑自已。
《素問·平人氣象論》:平肝脈來,軟弱招招,如揭長竿末梢,
曰肝平。春以胃氣為本。注軟弱,初生柔和之氣也。以手相呼曰招,招招,
乍起乍伏之象,形容其初生之脈象也。長竿梢末,長而軟也。此皆本于胃氣,故臟
真之脈,得以柔軟和平。
病肝脈來,盈實而滑,如循長竿,曰肝病。死肝脈來,急益勁,
如新張弓弦,曰肝死。注:盈實,非軟弱招招之象矣。如循長竿,非著梢末之
軟弱矣。滑脈如珠,弦長帶滑,如竿之有節(jié)矣?!侗婷}篇》 曰:累累如循長竿者,
名陰結也。此肝氣病而阻結也。急益勁,如新弓弦強勁之劇,胃氣絕也。
《素問·診要經(jīng)終論》:厥陰終者,中熱,嗌干,善溺,心煩,甚
則舌卷卵縮而終矣。注:手厥陰心包之脈起于胸中,故熱。足厥陰肝脈為病,
則嗌干善溺。手厥陰心包為病,則心煩。此厥陰經(jīng)脈之病,非經(jīng)脈之絕。甚則舌
卷,厥陰之脈絕于上也。卵上縮,厥陰之脈絕于下也。
《靈樞·經(jīng)脈》篇:足厥陰氣絕則筋絕。厥陰者,肝脈也;肝
者,筋之合也;筋者聚于陰器,而脈絡于舌本也。故脈弗榮則筋急,
筋急則引舌與卵,故唇青舌卷囊縮,則筋先死,庚篤辛死,金勝木
也。馬蒔曰:此言肝絕之證候死期也。肝之合在筋,其筋下聚于陰器,而上絡于
舌本,故氣絕則筋急,引舌與卵,其筋已先死。金日克木,死可必矣 。
張志聰曰:足厥陰之氣主筋,故氣絕則筋絕矣。厥陰者肝脈,肝者筋之合。
謂厥陰之氣合于肝脈,肝臟之氣合于筋也。聚于陰氣者,筋氣之會于宗筋也。筋
聚于陰器而絡于舌本,故脈不榮于筋,則筋急而舌卷囊縮矣。厥陰氣絕,則筋先
死。庚篤辛死,金勝木而肝臟之木氣絕也 。
樹屏按:庚篤辛死言其理,不必一定拘于是日也。
《金匱·風寒積聚》篇:肝死臟,浮之弱,按之如索不來,或曲
如蛇行者,死。注:肝將死而脈見真臟浮之弱,按之如索,弦緊俱見去而不來,
或失陰陽往復之道,無胃氣也?;虺鋈朊銖?,有委而不前,屈且難伸之狀,脈形曲
如蛇行者死。
《難經(jīng)·二十四難》:足厥陰氣絕,則筋縮引卵與舌卷。厥陰
者,肝脈也,肝者筋之合也,筋者聚于陰器而絡于舌本。故脈不榮
即筋縮急,筋縮急即引卵與舌;故舌卷卵縮,此筋先死。庚日篤,辛
日死。
注:厥陰,肝經(jīng)也。肝屬木,其華爪,其充筋。肝和則筋柔舌緩,肝脈不榮,則
筋無所養(yǎng),而急縮見焉。庚辛金日也,金勝木而木不勝金,故庚篤而辛死也。
下編本論
肝家之部位經(jīng)絡及各種古籍之論肝病,余已擇要詳述之矣。茲更論肝家之見癥,惟
是肝家諸癥見于內科者獨多,絕非短篇所能畢舉,謹擇其最要者約略言之。
一、肝病造因
肝為風木之臟,賴血以養(yǎng),血足則盈,而木氣盛,血虧則熱而木
氣亢。木盛木亢皆易生怒,怒氣泄則肝血大傷,怒氣郁則肝血暗
損,怒者血之賊也。婦人以血為本,故肝氣病之見于婦人者獨多。
又婦女之有肝氣病者,每遇妊娠則肝病益劇,亦以其血之養(yǎng)胎而不
足以養(yǎng)肝也。經(jīng)曰:悲怒氣逆則傷肝。肝乃主血之臟,血之所以流
行不滯,全賴氣之和平。今其氣逆則血逆,肝木郁于下,肝火犯于
上,此又肝家受病之因也。更有腎虛不能生木而肝旺者,又有其他
各臟移寒移熱而致者,如脾移寒于肝,則癰腫筋攣,移熱于肝,則為
驚衄是也。
二、肝病分野
肝家經(jīng)脈前論已詳,茲就其見證而分配之。則結氣在本位者
為左脅痛,移邪于肺者右脅痛(按肝家之脈布于兩脅同屬肝癥) ,氣上逆
者,頭痛,目痛,胃脘痛,氣旁散而下注者,手足筋脈拘攣,腹痛,小
腹痛。又肝家經(jīng)脈繞陰器,故前陰諸疾多屬于肝,如男子疝疾,婦
人陰痔陰癢,小戶嫁痛疣痃及陰門腫脹皆是也。肝家經(jīng)脈抵兩乳,
故乳巖,乳癰,乳泣,皆宜平肝。又外科之腋癰與腋疽起于肝脾蘊
熱,脅癰,淵疽,由于肝膽憂恚,脅疽緣于肝經(jīng)火毒,肝癰初起期門
穴隱痛微腫,此又肝家經(jīng)脈之顯而易見者。又肝開竅于目,故熱則
目赤,虛則目<目荒><目荒>無所見。肝腎交虛,則視物成雙。小兒肝疳,則
眼生眵淚,隱澀難睜。眼疳則兼見眼澀赤爛,白睛生翳(見《金鑒》兒
科) ,總之,就經(jīng)脈而論癥,再參以脈象,定可十痊八九也。
三、肝病述要
肝病之造因分野,既詳于前。又據(jù)本經(jīng)言之,厥陰之為病,消
渴,氣上撞心,心中痛,心中熱,饑不欲食,食則吐蛔,手足厥冷,嘔
吐,瀉泄。蓋厥陰甚,則腎水為之消,腎為肝母也,腎消則飲水以自
救,故消而且渴,其渴不為水止也。氣上撞心者,肝氣通于心,心為
肝子,母盛則子實,故氣上撞心。而心疼心熱也。實則左關脈弦
數(shù),虛則左關脈弦細。食則吐蛔者,胃水受制,胃中饑,故聞食氣而
出也。若嘔逆,吐瀉,手足厥冷,小腹時痛者,臟無真陽,陰無橫塞
也。
肝主筋,筋熱則縱,筋寒則縮。轉筋入腹者,肝經(jīng)受寒,邪氣上
犯太陰也。若心痛徹背,背痛徹心者,此陰陽混淆,氣血交亂也。
肝又主風,外受風邪,則內風與之相感召。若眉棱骨痛,咽干口燥
者,風熱盛也。若痛久而頭目眩暈者,血虛風燥也。若睪丸疏縱,
名曰偏墜,肝有熱也。若囊縮,舌卷,爪甲青,口鼻氣冷,小腹急痛,
四肢厥,尺脈沉遲細小者,寒中厥陰也。腰為腎府,肝主筋,腎虛不
能榮筋,肝虛不能扶腎,故腰痛而難以俯仰。尋常小腹疼痛,多屬
疝瘕奔豚之類。古人更立痃癖癥瘕之名,痃者如弓弦而扛起也;癖
者隱癖沉著附骨也;癥則有塊可徵,猶之積也,多屬于血;瘕則忽聚
忽散,猶之假也,多屬于氣。奔豚者,肝氣上沖,如江豚之竄也。
肝經(jīng)諸病,其分類之最簡明者,莫如歸安江涵暾 氏,就虛實
寒熱分為四類,綱舉目張,足資參考。茲為便于閱覽起見,分列四
表以清眉目。
按原文病因,過于簡略,多有不能明了者。本擬為之補注,但各項病理早于
前二編擇要分述。如頭痛,原書僅稱風熱,嘔吐則曰木火凌胃,目干則曰水不養(yǎng)
木,江氏所注,類此甚多。然若參諸經(jīng)脈,肝家經(jīng)脈上巔頂連目系,《陰陽應象大
論》:肝在竅為目?!缎魑鍤馄罚焊螑猴L。前后參酌,自有左右逢源之妙。至于
木火凌胃,則“在味為酸”一段論之尤詳。故本表所列,悉本原書,樹屏不敏,不敢
貽續(xù)貂之誚。
江書所載已具概要。茲為易于檢查起見,更就人體各部之見肝家本病或兼
病者(如嘔吐屬于肝胃,聤耳屬于肝膽,視物成雙,夢遺屬于肝腎之類),列成簡
表,以人體各部分為大綱,以本部見證為細目,藉與江書之虛實寒熱相表里。雖不
免掛一漏萬,或分類未能盡確(如多夢失眠列于內部等),然本書僅為醫(yī)學常識,
只求明顯。欲考其詳,尚希查諸專籍。
肝家病之見于頭項肩背:
偏正頭風,頭眩暈,咽干,口苦,目赤腫,目<目荒><目荒>無所見,內障,視物成雙,目
眩,眉棱骨眼眶痛,耳鳴,耳聾,舌卷,頰腫,瘰疬、肩腫串痛。
肝家病之見于軀體內部者:
心跳(足厥陰波及手經(jīng))、心熱、胸滿、胃脘當心而痛、氣不暢出、躁急、悲恐、
悒悒不舒、善忘、煩躁發(fā)熱、格忒、呃逆、肝著時欲蹈胸、嘔吐酸苦,吐蛔、咳則脅
痛、腰痛、遍體串痛、食飲不下,多夢、失眠。
肝家病之見于四肢者。
手足筋脈拘攣、肢麻、瘛疭、爪甲青,抽掣、兩臂不舉,兩腿筋攣。
肝家病之見于兩腋者:
腋痛、腋癰、腋腫。
肝家病之見于乳部者:
乳痛、乳腫、乳癰、乳巖、乳泣。
肝家病之見于脅腹者:
左右脅痛、脅癰、少腹痛、腹脹、脅腫、兩胠滿積聚(如痃、癖、癥、瘕、奔豚)。
肝家病之見于前后陰者:
厥陰疝氣、囊縮,陰癢痛、陰腫,前后陰掣痛、泄瀉、遺溺、閉癃、肝沖血海則
見血崩、肝郁過盛則見經(jīng)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