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是我們領(lǐng)受恩典之后對恩典源頭的正當?shù)幕?/span>應(yīng),倘若蒙恩而不知恩、受恩卻不感恩,對恩典保持緘默,這就是忘恩的罪了。 《我的父親》 前些日子得到一張父親與四叔大學(xué)時代的合影,我驚喜地看到了父親大學(xué)時代的摸樣。清華和北大是鄰居,四叔跟父親是知己。我們出身不好,文革期間怕惹麻煩父母把家里的舊資料都付之一炬。 父親走了整整二十年,二十年前的情景恍如昨日。時光流逝,他的音容在我心里反而愈發(fā)清晰起來,歷久彌新。 父親不善言詞,年輕時除了速滑和游泳,其它都不擅長。父親曾經(jīng)是著名植物生理學(xué)家曹宗巽教授的得意門生,他與我母親在北京大學(xué)苦讀八年之后,去了大西北。 父親說,當初正在建設(shè)中的大學(xué),教學(xué)實驗樓蓋起來了卻遲遲接不上自來水,他就用扁擔挑水上四樓,不耽誤做實驗。 父親平時不太關(guān)心家里的事,我自中學(xué)起上了寄宿學(xué)校,1981年高考結(jié)束之后回到家里,父親看我背著行李回家,驚訝地說:“怎么,你都高中畢業(yè)了?”惹得我和母親放聲大笑……。 父親對我的教誨屈指可數(shù),卻讓我終生受益。 他說:“吃飯的時候,第一不許吧唧嘴,第二挾菜時只能挾自己跟前的,有什么吃什么,不能翻揀,不能把筷子伸到別人懷里挑自己喜歡的;同樣的東西,送人時不能把次貨給人好的留著,給人次品,不如不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別在背后議論人,否則自己也會被別人議論?!?/span> 父親教給我的挑蘿卜的訣竅,直到現(xiàn)在每次買蘿卜父親的話就會在耳邊回蕩,他說,“表皮光滑細膩的蘿卜一定水分多,味兒甜?!?/span> 遇到長得奇形怪狀被賤賣的西紅柿,我總是毫不猶豫地買下。父親告訴我,“長得不規(guī)則的西紅柿格外香甜,那是西紅柿樹所結(jié)的第一個果實?!?/span> 大學(xué)寒暑假回北京,最喜歡父親陪我買衣服,我們的故居在北海公園后街,我們倆走遍從東單到王府井的大店小店,他常說,“要貨比三家,勉強買來的,等于浪費。一分錢,一分貨?!?/span> 的確,以父親的眼光買的衣服,經(jīng)久耐看。他的購物哲學(xué)一直影響著我,適合自己的東西,才是有生命力的。 在破除“封、資、修”的年代里,自我懂事起日常生活中沒見過金銀飾品。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黃金首飾在大陸悄然興起,當時只能在深圳,港臺地區(qū)買得到,很是稀罕。父親說,“唉,早知道你這么想要,當年我把那兩根金條留著就好了,做幾根項鏈都沒問題?!?/span> 原來,當年父親離開北京去大西北時爺爺送給他的一只皮箱裝衣服,父親打開箱子之后發(fā)現(xiàn)里面有兩根金條,他立刻還給爺爺,爺爺說,“箱子既然給了你,里面的東西就是你的了。”父親堅決不要,他說自己的工資夠用。 母親又提起父親另一件逸聞趣事,去大西北臨行前夕,爺爺把自己的一件毛料西服外套給了我父親,說,“拿著吧,大西北天寒地凍,生活條件也不比北京,去了就知道了。”父親試穿時順手往暗兜里一掏,掏出了五百美金,父親立刻還給爺爺,說,“爹,衣服我要了,這錢是您的。”爺爺嘆口氣說,“衣服既然給了你,里面的東西就歸你了?!笨筛?/span>親還是沒能接受。 作為一般的知識分子,升到正教授,事業(yè)差不多就到頭了。父親中年以后身體每況愈下,原本65歲才能退休的他,提早病退了。這時,曾經(jīng)一心只讀“圣賢書”的父親突然心性大改,像補課似的凡能到手的文學(xué)名著、港臺武俠小說統(tǒng)統(tǒng)拿來填補閑暇時光。在那只有收錄機的年代里,父親定時定點收聽廣播電臺的古典音樂,世界名曲賞析,自制的音樂磁帶整整齊齊地收藏在一個特別的盒子里。 感謝父母的養(yǎng)育,母親給了我樂觀、熱愛生活的本性,父親給了我氣質(zhì)上的熏陶。然而,我窮此一生,也及不上他們十分之一二。 父親走得突然,走時不滿62周歲,滿頭黑發(fā)。他不善交際,為人低調(diào),可前來祭奠的人之多,出乎我們的意料。父親的恩師,先生當時還健在,她發(fā)來唁電悲涼地問父親,“你怎么走得這么快,為何讓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那些日子,差點哭瞎了眼。這沉重的一擊,讓我多少年都無法提及父親,總覺得他走的太急,好日子還在后頭……。 父親還健在時,有天他像是戲言,對我母親說,他若死了,就把骨灰灑到流經(jīng)那座城市的黃河里,黃河入海,就把他帶回煙臺老家了,父親祖籍山東。父親走后,我們就按他說的,讓他與浩瀚的海洋融為一體,帶他回到了有過快樂童年的故鄉(xiāng)。 命運,將我帶到一塊四面環(huán)海的土地,仿佛父親的愛與看顧,也從四面環(huán)繞著我……。 寫在父親二十周年忌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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