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個世道,“忙碌”之聲不絕于耳。 那些喜歡說自己忙的人,既不是重癥監(jiān)護(hù)室里的輪值人員,也不是打著多份短工、苦于為生計奔波的人。與其說他們是一群忙碌的人,不如說是一群疲憊的人?!懊β怠蓖撬麄冏哉业慕Y(jié)果:工作和各種各樣的責(zé)任是自找的,培訓(xùn)課程和社團(tuán)活動是他們要求孩子參加的。歸根結(jié)底,野心和欲望讓他們停不下來。 忙,是生存下去必須的元素嗎?這只不過是種錯覺——未經(jīng)默許,它是不會進(jìn)入我們的生活的。不久前,我去拜訪一位文藝圈的朋友。搬到法國南部鄉(xiāng)下繼續(xù)藝術(shù)事業(yè)的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人還可以如此快樂放松地活著?,F(xiàn)在的她有了一大群朋友,甚至有了自己的意中人,而在紐約的時候,她曾說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她太忙了,她認(rèn)識的男人們也太忙了。我驚喜地發(fā)現(xiàn),過去激進(jìn)、暴躁、焦慮、傷感的她不見了,僅僅是換了個環(huán)境,她就成了平和如水的女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樣有放棄的勇氣。忙碌被視為生存的保障以及防止空虛的止痛藥。如果把每個小時都排上日程表,你的生活才不會被定義為愚蠢、瑣碎或毫無意義。 我的另一位朋友是雜志社編輯。她們公司規(guī)定,如無特殊原因,午餐時間也不許出去散步。諷刺的是,這還是一本娛樂雜志,以教人如何享受生活為宗旨。 我不是個忙人。和其他作家不同,在不寫作的日子里,我就像個沒有時間概念、不想為衣食奔波的盲流,覺得每天工作四五個小時就好。我生命中最平凡、最美好的光景,就是早晨奮筆疾書,中午騎車遠(yuǎn)行,傍晚散步,深夜和朋友們歡聚,最后枕著一本書入眠。如果你打電話給我,問我是否有時間去參觀博物館,去中央公園看靚妹,或是喝上一整天的雞尾酒,我的回答永遠(yuǎn)是“好啊,啥時候?” 然而就在前兩個月,因為工作需要,我竟然加入了忙人的陣營,可我內(nèi)心深處煩透了這種狀態(tài)。每天早晨,電子郵箱里就塞滿了各種安排任務(wù)的指示,大多都是我不樂意做的。我很快逃離了那里。 現(xiàn)在,我沒有責(zé)任加身,心情愉快的時候才會打開電腦,在街上逛了一個禮拜都沒有遇見一個熟人。我看見街邊的金鳳花開了,看見毛毛蟲艱難地蠕動著身體,還看見了美麗的繁星。我又開始閱讀了,并靜下心來完成了一些真正可以稱為作品的文字。 讓自己懶散一下又如何?懶散一把,退后一些,你才有空間和心境把自己的生活看清楚。阿基米德沒泡澡、牛頓沒躺在蘋果樹下、凱庫勒不在馬車上昏昏欲睡,那些偉大發(fā)現(xiàn)恐怕就會與他們失之交臂。 你可能會說,人人都像我這樣過日子,世界很快就會毀于一旦。依我看來,理想的人生固然不是挑釁般的自由散漫,但也不是無盡的狂熱和喧囂,而是這兩極之間的某種狀態(tài)。我無非是想告訴你,還有一個更繽紛的世界,不要對此熟視無睹。 我的無所事事屬于奢侈品,而非美德。它源于多年前的一個決定——在時間和金錢面前,我選擇前者。人生彈指一揮間,把無限的愛投入到所愛的人身上,才是最明智的投資。再多一分、多一秒,我都想與愛攜手,跟親朋好友共度。也許,在與這個世界告別的時刻,我會為自己沒能更辛勤地工作而感到些許遺憾,但我更多想到的是,要是能與克利斯再去喝一杯,與梅根開開玩笑,或者與博伊德走走該多好啊。 生命實在太短,短到塞不進(jìn)太多“忙碌”。 (摘自作者的博客) 作者簡介: 蒂姆·柯瑞德生于美國馬里蘭州巴爾的摩,其漫畫作品選集《疼痛——何時可以結(jié)束?》和《他們?yōu)槭裁匆獨(dú)⑽??》備受好評,定期為《紐約時報》《電影季刊》等報刊撰寫隨筆雜文,還是美國廣播公司國際新聞欄目的特約評論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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