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柏渡位于邙山孤柏嶺下的孤柏嘴,曾是與茅津渡、風陵渡、孟津渡和白馬津渡口等一樣重要的黃河中游的古渡要沖。
孤柏渡口緊靠邙山腳,水勢平穩(wěn),上船下船都很便捷。加之伊洛河、汜水與黃河相匯于此處的上游,汴河也曾通達到孤柏渡下游的河陰,這極大的促進了古渡口的發(fā)展,使渡口上舟楫相連,兩岸邊車馬相繼,孤柏渡口也曾繁盛一時。清道光三年渡河碑記載,每歲夏秋間,大雨連綿,河洛并漲,及隆冬河水斷澌不可渡,行人多于此問津焉。但隨著近代黃河橋的興建,古渡漸漸失去了夕日的功用,至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已基本廢棄。
一個晚秋的午后,我慕名來到孤柏渡,古渡已不復往日的繁盛,若不是那只靜臥在邙山頂上衰草之間的鎮(zhèn)河鐵犀的提示,很難讓人相信這就是曾經(jīng)盛極一時的孤柏渡口。站在山上俯望這已寂寥多時的古渡,渡口的南岸是陡峭的邙山,東流的黃河之水受山所阻,抱山而走,在山腳下轉了一個平緩的形如的彎,河的對岸是一望無際的平川。經(jīng)鄉(xiāng)人指點,方知這彎的突出位置上的一片狹小的臺地就是孤柏嘴當年孤柏渡口的碼頭。時世變遷,古渡風貌已不得再見,但觀其地勢,仍能感到古渡當年的險峻,臨河的邙山兀立百尺,連綿不絕,崖壁參差,谷深坡陡。依山守渡,頗有幾分一夫當山,萬夫莫渡之勢。
自古中原多戰(zhàn)事。有兩京襟帶、三秦咽喉之喻的滎陽,更是這古戰(zhàn)場的垓心,鄭衛(wèi)虎牢之役、漢楚成皋之爭、李世民生擒竇建德、安祿山破虎牢、明末義軍會滎陽無不發(fā)生在這里。作為戰(zhàn)區(qū)核心地帶連接黃河兩岸的孤柏渡口,自然成為了兵家必爭之地。遙想當年大戰(zhàn)七十,小戰(zhàn)四十的宏大戰(zhàn)爭場面,各路統(tǒng)帥調(diào)兵遣將,古渡兩岸,車馬轔轔,甲光向日;黃河之上,千帆競渡,旌旗蔽河。但而今山銜頹壘埋幽徑,樹卷殘霞映晚曛。千古英魂招未得,只留野老寄風聞,荒廢的古渡已漸為人淡忘,或許只有那只寂寞的鎮(zhèn)河鐵犀,在夢中還能依稀憶起那段商賈云集與血雨腥風交相更迭的繁盛。
沿著陡峭的之字形的山路,幾經(jīng)往復來到黃河岸邊。放眼望去,廣武城邊河水黃,沿河百里盡沙崗,滿目渾黃的河水在寬廣的河道里恣意地揮灑開來,穿行于沙洲之間,如縷如帶,時分時合,百無聊賴,汩汩東流。失去了群山夾岸的束縛,沒有了與巖石搏擊的抗爭,眼前的黃河不見了躍壺口的壯觀,失去了沖禹門的雄渾。這尋常與平淡,也削減了黃河在我心目中的那份精彩。
斜陽西下,古渡之上人少影稀,只有幾條供游人漁家樂的游船冷清地停靠在岸邊。登上游船順河而下,此時回望邙山,暮色之中明暗班駁,陡峭的崖壁自下而上由赫紅色到米白色,如經(jīng)意刻畫般地層次分明,黛青色的低矮的灌木稀疏的點綴在崖壁上,偶爾幾顆落光了葉子的柿子樹上,還掛著些許橙紅色的柿子,成為了崖壁上最亮麗的一道風景。
游船來到對岸,棄船登岸,空曠的河灘上滿是灰白色的粉沙,柔軟細膩有如地毯一般。沙地里長滿了齊腰深的蘆葦,夕陽之下粉白色的葦穗被鍍上了一層金色,微風起處葦穗搖曳,如舞動的錦緞。遠處是一望無際的黃河灘地,暮靄里辛勤的農(nóng)人在收獲著一年里最后的收成。覽古黃河氣填臆,長嘯茫茫徐泗空,漫步在寂靜的蘆蕩里,時而驚起幾只飛鳥,撲棱棱地飛向遠處,也打破了這空曠與寂寥。
登船逆流而返。此時,紅彤彤的夕陽低掛在邙山古柏之上,滿河涌動著金色的波紋,浪花起處又似跳動的火焰,河中的條條沙崗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對岸迎著夕陽的山崖也被鍍得如金山一般。再登到邙山之頂,蒼山如黛,煙籠霧繞,遠眺長河落日,猶如熔鐵銷金,滿河洪流,沖面而來。靜觀這蒼山、長河、落日組成的如振聾發(fā)聵的交響詩般的雄渾,令人心神震撼之極,也一掃我為古渡的落寞而傷感的頹廢之情。
時至今日每當憶起那古渡,還為那不可言狀的蒼涼與雄渾所感染。其實,蒼涼是一種不可或缺的美,蒼涼到了極處也會迸發(fā)出恢宏博大的壯觀,也只有那種蒼涼才能窮其精華而孕育出令人震撼催人奮起的雄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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