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李世民《王羲之傳論》《筆法訣》《論書》《指意》
李世民,599年生,648年逝世,唐太宗,名世民,高祖次子。一作陜西成紀(jì)(今屬甘肅秦安)人,一作陜西狄道人。為人聰明英武,少有大志,能屈節(jié)下士,謚曰文帝。曾以功封秦王,任尚書令。武德九年發(fā)動玄武門之變,遂立為皇太子,尋繼帝位。他以文武定天下,尤愛書法。對王右軍的書法,特加眷賞。他變古制今,啟一代風(fēng)氣。他提倡書學(xué),篤好王羲之書法,曾親撰《王羲之傳論》,貞觀初,以重金購募天下所存王羲之真跡。唐太宗不但愛好書法,同時他本身也是一位較為著名的書家。貞觀年間,天下無事。唐太宗萬機(jī)之暇,留心翰墨,并且他的書法很出色。貞觀十四年四月,帝自作真、草書屏風(fēng),以示群臣,筆力遒勁,為一時之冠。唐太宗書學(xué)淵源,除受王右軍影響外,又受史陵、虞世南的影響。他又重藝文,即帝位后,馬上設(shè)立弘文館,大量吸收賢士,并經(jīng)常與大臣們論書,不拘主體。太宗善臨古帖,得“二王”法,殆于逼真。長工書法,工行、草、飛白書。在書法上有一定成就。太宗《論書》云:“吾臨古人之書,殊不學(xué)其形勢,惟在求其骨力,而形勢自生?!逼渌鶗稌x祠銘》,首創(chuàng)以行書勒碑。傳世書跡有行書《晉祠銘》、《溫泉銘》等。著有《筆法訣》、《論書》、《指意》、《王羲之傳記》等。《晉祠銘》,唐太宗撰并書。碑高195厘米,寬120厘米。碑額高106厘米,上刻“貞觀廿年正月廿六日”飛白書9字。貞觀二十一年(647)八月刻。碑現(xiàn)存山西太原晉祠。此碑書法渾然天成,筆畫結(jié)實(shí)爽利,無做作之態(tài),實(shí)開“八大山人”行楷之先河。
《王羲之傳論》
書契之興,肇乎中古,繩文鳥跡,不足可觀。末代去樸歸華,舒箋點(diǎn)翰,爭相夸尚,競其工拙。伯英臨池之妙,無復(fù)馀蹤;師宜懸?guī)ぶ?,罕有遺跡。逮乎鐘、王以降,略可言焉。鐘雖擅美一時,亦為迥絕,論其盡善,或有所疑。至于布纖濃、分疏密,霞舒云卷,無所間然。但其體則古而不今,字則長而逾制,語其大量,以此為瑕。獻(xiàn)之雖有父風(fēng),殊非新巧。觀其字勢疏瘦,如隆冬之枯樹;覽其筆蹤拘束,若嚴(yán)家之餓隸。其枯樹也,雖搓擠而無屈伸;其餓隸也,則羈羸而不放縱。兼斯二者,固翰墨之病歟!子云近世擅名江表,然僅得成書,無丈夫之氣。行行若縈春蚓,字字如綰秋蛇,臥王濛于紙中,坐徐偃于筆下;雖禿干兔之翰,聚無一毫之筋;窮萬谷之皮,斂無半分之骨。以茲播美,非其濫名耶?此數(shù)子者,皆譽(yù)過其實(shí)。所以詳察古今,研精篆、素,盡善盡美,其惟王逸少乎!觀其點(diǎn)曳之工,裁成之妙,煙霏露結(jié),狀若斷而還連;鳳翥龍蟠,勢如斜而反直。玩之不覺為倦,覽之莫識其端。心摹手追,此人而已。其余區(qū)區(qū)之類,何足論哉! 《筆法訣》 夫欲書之時,當(dāng)收視反聽,絕慮凝神,心正氣和,則契于玄妙。心神不正,字則攲斜;志氣不和,書必顛覆。其道同魯廟之器,虛則攲,滿則覆,中則正。正者,沖和之謂也。 大抵腕豎則鋒正。鋒正則四面勢全。次實(shí)指,指實(shí)則節(jié)力均平。次虛掌,掌虛則運(yùn)用便易。 為點(diǎn)必收,貴緊而重。 為畫必勒,貴澀而遲。 為撇必掠,貴險而勁。 為豎必努,貴戰(zhàn)而雄。 為戈必潤,貴遲疑而右顧。 為環(huán)必郁,貴蹙鋒而總轉(zhuǎn)。為波必磔,貴三折而遣毫。 側(cè)不得平其筆。 勒不得臥其筆,須筆鋒先行。 努不宜直,直則失力。 趯須存其筆鋒,得勢而出。 策須仰策而收。 掠須筆鋒左出而利。 啄須臥筆而疾掩。 磔須戰(zhàn)筆發(fā)外,得意徐乃出之。 夫點(diǎn)要作棱角,忌于圓平,貴于通變。 合策處策,“年”字是也。 合勒處勒,“士”字是也。 凡橫畫并仰上覆收,“土”字是也。 三須解磔,上平、中仰、下覆,“春”、“主”字是也。凡三畫悉用之。 合掠即掠,“戶”字是也。 “口”乃“形”、“影”字右邊,不可一向為之,須背下撇之。 “艾”須上磔扭鋒,下磔放出,不可雙出。 “多”字四撇,一縮、二少縮、三亦縮、四須出鋒。巧在乎躪礫,則古秀而意深;拙在乎輕浮,則薄俗而直置。采摭箐葩,芟薙蕪穢,庶近乎翰墨。脫專執(zhí)自賢,缺于師授,則眾病蜂起,衡鑒徒懸于暗矣。 《論書》 太宗嘗謂朝臣曰:書學(xué)小道,初非急務(wù),時或留心,猶勝棄日。凡諸藝業(yè),未有學(xué)而不得者也。病在心力懈怠,不能專精耳。朕少時為公子,頻遭敵陣,義旗之始,乃平寇亂。執(zhí)金鼓必有指揮,觀其陣即知強(qiáng)弱。以吾弱對其強(qiáng),以吾強(qiáng)對其弱,敵犯吾弱,追奔不逾百數(shù)十步,吾擊其弱,必突過其陣,自背而返擊之,無不大潰。多用此致勝,朕思得其理深也。今吾臨古人之書,殊不學(xué)其形勢,惟在求其骨力,而形勢自生耳。吾之所為,皆先作意,是以果能成也。 《指意》 夫字以神為精魄,神若不和,則字無態(tài)度也;以心為筋骨,心若不堅,則字無勁健也;以副毛為皮膚,副若不圓,則字無溫潤也。所資心副相參用,神氣沖和為妙,今比重明輕,用指腕不如鋒芒,用鋒芒不如沖和之氣,自然手腕輕虛,則鋒含沉靜。夫心合于氣,氣合于心;神,心之用也;心,必靜而已矣。虞安吉云:夫未解書意者,一點(diǎn)一畫皆求象本,乃轉(zhuǎn)自取拙,豈是書耶?縱放類本,體樣奪真,可圖其字形,未可稱解筆意,此乃類乎效顰,未入西施之奧室也。故其始學(xué)得其粗,未得其精。太緩者滯而無筋,太急者病而無骨,橫毫側(cè)管則鈍慢而肉多,豎筆直鋒則干枯而露骨。及其悟也,心動而手鈞,圓者中規(guī),方者中矩,粗而能銳,細(xì)而能壯,大者不為有馀,短者不為不足,思與神會,同乎自然,不知所以然而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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