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 農(nóng)歷12月初八。 太太說,要吃臘八粥。 這是中國的傳統(tǒng),大概南北相差無幾。 晚上到岳母家蹭飯,也是臘八粥。岳母怕我吃粥不飽,另外還煮了些餃子。 岳母煮的臘八粥,內(nèi)有紅薯、紅棗、紅豆等,甜甜的,好吃。 不過,這并不是我記憶中的臘八粥。 母親熬臘八粥,會和岳母一樣,熬的釅釅的。 但記憶中母親的臘八粥,用料和味道,和北京這邊吃的,絕然不一樣。 母親熬得粥,味道不是甜的,是咸的,所以,又稱咸粥。臘八之后,一般陰雨天,農(nóng)閑無事,也會熬上一鍋,開春了,也會吃。 咸粥的用料,大米自是必不可少的。除此之外,主要還有經(jīng)過腌制的豬骨頭,條件好的時候,一鍋粥里,一般排骨腔骨棒骨都會有。臘八熬粥,豬骨頭是要提前腌制的,經(jīng)過時間腌制的骨頭,熬粥,味道很獨特。 過去冬天農(nóng)家雖窮,但也偶爾會腌制一些排骨,尤其是殺了年豬之后,會把很多豬肉骨頭腌制起來。所以,開春之后,陰雨天無事,熬咸粥,如果放上幾塊腌透了的骨頭,那個味,絕對是一絕。 如今大多數(shù)人,生活條件好了,常常喜歡吃新鮮的,實際上也是嫌腌制骨頭麻煩。所以,咸粥的味道,有點偷工減料了。我回家想吃咸粥,實在沒有腌制好的骨頭時,母親會叫父親上街臨時買幾塊,回家腌上,或當天晚上,或第二天洗干凈再熬粥,以解我之饞。 這個在老家,叫“新鮮腌咸肉”。 除了肉骨頭,粥鍋里放的料,有切成塊的白蘿卜;有曬干了的白薯干(在我的老家,白薯儲存很麻煩,需要挖洞,所以,除非留種,一般農(nóng)家喜歡把白薯切成干塊,曬干了儲放);有赤豆(偶爾也會放些綠豆)、蠶豆(有時還經(jīng)常提前把蠶豆用水泡浸,等它出芽,老家叫回芽蠶豆,非常好吃)、黃豆;有時也會放些芋頭;青菜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北方通常叫油菜,其實南方經(jīng)過霜打的青菜,味兒與北方的油菜,有霄壤之別),過去種甜菜時,也曾有過用甜菜熬咸粥的,雖然過去已經(jīng)久遠,我也還能依稀記得甜菜咸粥的味,不過,我并不是很喜歡用甜菜熬的咸粥。 這么些料,放在一口大鐵鍋里,用柴火,一般時間比較長,熬的釅釅的,這味兒……不好意思,嘴里津液自生了。 鄉(xiāng)下用大鐵鍋和柴火熬出的粥,跟現(xiàn)在用小鍋和煤氣熬出的粥,味道當是不能同日而語了。 出鍋的時候,講究的,還要撒些青蒜末兒,串味,那個香啊,實在是無法形容。 除了喜歡吃現(xiàn)熬的粥外,我還喜歡頭頓剩下,第二頓回鍋的粥。 回鍋的粥,這時骨頭什么大致已經(jīng)不可能剩下了,但味卻很足,回鍋之后,容易出現(xiàn)類似鍋巴的東西,“鍋篤頭”,與鍋巴不一樣的是,“鍋篤頭”軟軟的,燙燙的,稍帶些糊味,絕贊。 有時因為剩的不多了,回鍋的時候,要加不少水,這是粥會變的很稀。這時,如果已經(jīng)備好年貨了,會在粥里再加幾個蘿卜絲豬肉餡的米粉團子,或者沒餡的小團子(北方叫湯圓),放在剩下的咸粥鍋里,一起煮一煮,味道依然很好。 我也是后來出來讀書之后,才知道,臘八粥還有傳說,有朱元璋的,更有比朱元璋更悠久的傳說,竟然還與佛教傳統(tǒng)有關(guān)。 不過,這些都與我喜歡咸粥無關(guān)。 我很喜歡吃咸粥。 自1985年離家遠行之后,每年冬天,只要回家,我最少要吃一頓母親熬的咸粥,這已經(jīng)是我們家的傳統(tǒng)項目了。我的父母兄弟都清楚。 這么些年過去了,我的頭發(fā)也斑駁了,但對咸粥的愛好依然如故。 我曾經(jīng)假想過,如果,如果我在北京開一家這樣的咸粥店,應(yīng)該會吸引不少來自故鄉(xiāng)的老人吧? 年輕人呢?恐怕夠嗆了,他們的味覺,已經(jīng)被洋快餐和所謂健康食品摧毀了。 想來,母親和父親,以及老家的兄弟,和其他的親人們,今天應(yīng)該也是吃的臘八粥吧? (原文寫于2010年1月22日) 來源:朱學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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