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陋室銘》的那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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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十八福地——蘇仙嶺 肖落落 枕 戈 秦漢月 《陋室銘》自出爐之后,有關其作者便受到了置疑。北宋僧人釋智圓著《閑居編》說:“俗傳《陋室銘》,謂劉禹錫所作,謬矣……”其依據(jù)是:不合“銘”的體裁,通常銘文是告祭先祖或紀念事成;不合劉禹錫為人,以仙、龍自比,過于狂妄;不合劉禹錫行文風格,沒有在他的文集中找到類似文體。 近代,研究劉禹錫的著名學者,南京大學教授卞孝萱也持同樣觀點,他從文字上證明《陋室銘》的作者缺乏邏輯,乃拼湊成文: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完全違反常識,豈有仙居于矮山,龍游于淺水之理?“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一副瞧不起民眾的口吻;既云“調素琴”,又云“無絲竹之亂耳”,琴不是絲類樂器嗎?“有仙則名”是崇尚道教,“閱金經(jīng)”是崇尚佛教,而來陋室“談笑”的又是“鴻儒”,不是和尚、道士。 那么,《陋室銘》作者到底是誰呢?有人說,是崔沔。據(jù)《全唐文》記載,崔沔在洛陽做閑官時,曾著“《陋室銘》以自廣”。然而,《全唐文》并未刊載崔沔的《陋室銘》,就連崔沔生平事跡也十分簡略。由此我們只能推定崔沔也寫了《陋室銘》,但并不能證明劉禹錫“抄襲”了崔沔的《陋室銘》。 應該說,釋智圓《閑居編》成書時(宋祥符九年,1016年),《陋室銘》已經(jīng)十分流行,據(jù)《閑居編》載:“昧者往往刻于琬琰,懸之屋壁。”而宋紹定年間成書的《輿地紀勝》(約1228年,王象之撰)記載:“和州陋室,唐劉禹錫所辟,有《陋室銘》,柳公權書。”即王象之見到了與劉禹錫同時代的書法家柳公權所書《陋室銘》——這是一份有力的證據(jù)(惜此碑現(xiàn)已不存在)。有此實據(jù),歷代主流觀點均認為《陋室銘》即劉禹錫所作,至清代仍然編入普及讀物《古文觀止》,現(xiàn)代依舊編入中學語文教材。 《陋室銘》求解的方案有無數(shù)個,作為一個郴州人,我把劉禹錫與郴州(又稱福城)放在一起研究,看是否契合。 劉禹錫于元和十年(815年)四月被貶連州刺史,元和十一年(816年)七月方抵連州上任,其原因他在《連州刺史謝上表》中說了:“南方癘疾,多在夏中。自發(fā)郴州,便染瘴瘧。”此年四月,老朋友楊於陵被貶郴州刺史。此時,柳宗元也在郴州,并未去柳州赴任,有《奉和楊尚書郴州追和故李中書夏日登北樓》為證:“游鱗出陷浦,唳鶴繞仙嶺……今日登高處,還聞梁父吟。”題中“楊尚書”即現(xiàn)任刺史楊於陵,李中書即原任刺史李吉甫,北樓在北湖之濱。柳宗元還在郴州寫了一篇流芳千古的《童區(qū)寄傳》,此時居郴的是三位意氣相投的文豪:楊於陵、柳宗元、劉禹錫。 《陋室銘》中,“山”指郴州之蘇仙嶺,“水”指郴州之北湖。蘇仙嶺海拔526.4米,是湘南群山中的小丘陵,然而蘇仙的故事卻全國聞名;北湖不深,僅2至3米,形如池塘,每逢大旱還會見底,然而蛟龍的故事卻家喻戶曉。郴州號稱“九仙二佛”之地,仙佛的故事大都發(fā)生在唐代,是宗教氣氛極濃的“天下第十八福地”。唐開元十九年(731年),唐玄宗下召修蘇仙祠,這是皇家第一次為民間祭祀的蘇仙修廟;開元二十四年(735年),壽佛釋全真出生于資興程鄉(xiāng),少年曾在郴州城西的開元寺出家;建中年間(780年至788年),北湖惡龍作祟,道士曹代飛射殺之,受封“青史王”。此事?lián)⒂礤a居郴約二三十年,禹錫的至交好友郴州刺史楊於陵到任即寫了祭文。 在劉禹錫看來,郴州是塊神秘的福地,“陋室”居于“福地”,自然不陋。 劉禹錫客居他鄉(xiāng),人生地不熟,自然沒有多少人與之來往。他很可能是獨自一人在此養(yǎng)病,“陋室”是暫時借住,自然不會大修整、大收拾,自然顯得冷清荒蕪。但劉禹錫住的“陋室”也不差,只是荒僻,沒什么家當而已。篇中“鴻儒”自然是指郴州刺史楊於陵、未上任的柳州刺史柳宗元等一批志趣相投的朋友。 劉禹錫《連州刺史謝上表》云“自發(fā)郴州,便染瘴瘧”,應該分析當時的政治背景。劉禹錫、柳宗元同是“永貞革新”被貶的“八司馬”,可謂至交好友。元和十年,劉、柳二人同時被召回京城,另有重用。想不到又受到丞相武元衡的排擠,旋即被貶到更遠的柳州、播州(后改連州)。他倆赴任途中,一路同行,誰知此時全國政局發(fā)生了重大變化,武元衡竟被藩鎮(zhèn)派來的刺客殺害,全國一片混亂。此時有天下大亂的趨勢,貶他們的武元衡已死,朝廷收回成命也未可知,于是劉禹錫借病在郴州坐觀形勢。 劉、柳二人在衡州分路時有詩互贈,然而二人均與剛到任的郴州刺史楊於陵有詩詞唱和,柳宗元和詩云:“今日登高處,還聞梁父吟?!眲⒂礤a和詩云:“一曲梁甫曲,知是臥龍才。”《梁父吟》、《梁甫吟》為同一曲,引用諸葛亮未仕前好為《梁父吟》的典故,或許此時兩人又在郴城相聚。在《陋室銘》中,作者以“諸葛廬”自比,用典如此巧合,似乎與三人詩詞唱和有關?!堵毅憽芬苑磫柧洹昂温小苯Y束,顯然是希望遇得明主,三顧茅廬。 劉禹錫文集為何漏掉了《陋室銘》? 《陋室銘》乃是文人酬唱的游戲之作,離開了郴州這塊福地山水,就顯得過于狂妄。因此,劉禹錫沒有把它當成一件成功的作品收入文集。它能傳世,可能是得益于篇中“鴻儒”楊於陵,是他在朋友圈中推而廣之,以致流行。由于《陋室銘》朗朗上口,短小精練,且能明志勵志,故深得文人雅士的喜愛,從而成為千古絕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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