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人原著——書法秘訣
典水:以上這段是抄倪蘇門的,也有老倪抄別人再轉租的可能。經常翻閱賓虹老人所輯《美術叢書》,發(fā)現里面很多古人的文章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后來留心做了記號并比對,抄襲的非常嚴重,更有甚者,幾乎一字不改,想想現在,誰也不敢這么流氓,即使是引用,也小心地在后面注明原文作者和出處,看來抄襲剽竊之風刮得已經很久了。轉念又想,古代信息遠不如現在,以前家里養(yǎng)頭毛驢還有遠足的可能,一般人都是一輩子窩在一個地方,所以抄抄炫耀自己有學問別人也不會知道,好比小尼姑的頭,別人摸得,我為什么摸不得,還是可以理解的,最起碼可以傳播思想和知識。這些老師們(我們還是要尊稱的)當初萬萬想不到不孝子孫們會把今天折騰地這么先進,還有電腦、網絡的,這不是成心要揭祖宗的傷疤嗎?想想都鬧心。 說到抄書,忽然想起去年美國過來的臺灣朋友說過一段往事,說:某某,在美國讀書做學問的時候,曾經在圖書館用小刀就地取材,結果,很多手稿上的重要資料和研究成果被這位先生獨自占有了,后來被發(fā)現了,再后來這位先生回了臺灣,沒被重用,通過關系瞎折騰,也混的比較有學術地位。不是再再后來了,是最近幾年,這位先生經常來大陸講學,職位光環(huán)、學術地位都是大陸一流學者所不能比的,現在年齡大了,很多大學者圍著他,真的是“先生”了。我這樣“不屑”這位老人,最起碼做人不厚道,大有不尊敬的地方,其實沒必要,參比一下古人,我覺得我們應該向今天的法蘭西子民“感謝”他們的祖宗從圓明園掠奪文物蔭披子孫一樣“感謝”這位老人,因為他不光給我們帶來了思想,還有實物。 1月7日 原文:書路小道夫,豈易易哉!能用筆便是大家、名家,必筆筆有活趣。飛鴻戲海,舞鶴游天,太傅之得意也;龍躍天門,虎臥鳳闕,羲之之賞心也。即此數語,可悟古人用筆之妙。古人每稱弄筆弄字,最可深玩。臨樂毅論十五日,深悟藏蜂之妙;廿五日,深悟回腕藏鋒并用;作為兩層悟入,癸巳臨來仲樓十七帖,深悟轉換之妙;至二十日,又悟側左讓右之訣。余廿歲外見東坡書,即知其為偏鋒,亦時有此疑,不敢率論,直至癸巳秋,見黃山谷小品于蔣子久家,其中有東坡不善作草書,只用諸葛筆,又云舉背作案,倚筆成書,不能用雙鉤懸腕,自視此說,二十年不可解之疑,一日豁然冰解矣! 典水:“書路小道夫,豈易易哉!能用筆便是大家、名家,必筆筆有活趣?!?/FONT>。 即便是小而不然的小道,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豈易易哉”還是很客觀的,不象現在一些領導,把書法看得比簽字報帳還簡單,退下來就想進書協,混個家或與其身份相應的職位,把書法當成了“豈不易哉”的票來玩。 典水:“飛鴻戲海,舞鶴游天,太傅之得意也;龍躍天門,虎臥鳳闕,羲之之賞心也。即此數語,可悟古人用筆之妙?!?/FONT>。這類文字看過很多,多是不加思索,一掃而過,主要是目前無法感知這些高難動作,動物世界幾乎天天看,可還是想不明白,越想越是一腦袋糨糊,看來很笨啊。這里提到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就是前面一系列的比喻,是古人體會到的“用筆之妙”,這給我們一個思考的切入點,要從實實在在的用筆上來理解這些大鳥和猛獸是怎么戲游躍臥的,我估計很多人會依然沒有頭緒,當然也包括我本人??龋斫獠涣?,附和也好,反正現在這么做的也不是一個兩個,教授們也都是這樣干的,沒必要交勁。若將來真得能想明白了,估計有人會說我是理論家,肯定是神經病。 典水:“臨樂毅論十五日,深悟藏蜂之妙;”。看來古人精進的速度還是很快的,古代沒有電燈可以晚上加班,白天肯定寫了不少,也得到了一些認識,我把《樂毅論》放在下面,大家可以參照一下,這個“藏鋒之妙”究竟妙在什么地方,趕明我也用15天時間來臨,晚上再加班,看能不能得出這個“妙”的認識。只是,現在能看到的東西太多了,如黃庭墨跡、孝女曹娥,以至于隋人寫經,雖然這等小楷不是真跡或比真跡還有一段距離,但也不是太差的東西,從入筆上還是能體察出一些用筆端倪的,似乎“藏鋒”的不明顯,但這不耽誤古人能悟出“妙”來!這個妙非原本之妙,雖然二者相去甚遠,但不能說不是“妙”,若當初這些人真能有我等眼福,肯定能悟出更“妙”的東西來。 典水:“廿五日,深悟回腕藏鋒并用;作為兩層悟入,癸巳臨來仲樓十七帖,深悟轉換之妙;”。回腕藏鋒并用,如何回、藏、并用?要慢慢實踐,這個我想與何紹基的“回腕法”不是一碼子事。這里說的是回腕的目的是藏鋒,有完成這個動作后再調正的可能,而何是一回到底,從頭到尾一直把手彎成醬雞爪子。《來仲樓十七帖》,不知道見沒見過這個版本,我看過不少版本,但都不去記?!稗D換之妙”是用筆(筆勢)上的轉換之妙,究竟是如何的轉換,沒有太多的筆墨介紹,董其昌《畫禪》里多有轉束、攢捉的論斷,是不是可以一并拿進來研究。 典水:“至二十日,又悟側左讓右之訣?!?/FONT>。這個又作何解?看過1985年二玄社版空?!讹L信》,印刷非常精美,天津印的只能算和尿布一個水平。從清晰的用筆上能看出明顯的接筆痕跡,而且,這些接筆都是由于沒有考慮右面的空間,向左延伸的角度和方向出現了偏差,以至于右邊很蔽塞,若繼續(xù)書寫,只能繼續(xù)往右下方延伸,這樣,字型就完蛋了。在這個接骨眼上,和上很厲害,他停了下來,從斷茬中抽出一根圓滾的先向左再向右回護的弧線,這樣一來,右邊的空間給讓了出來,反倒更加高級了。這樣類似的處理連續(xù)出現過好幾次,看來不是偶然現象,從這里我真切地感受到了古人關于“避讓”和“爭道”的含義,至于如何讓,是左讓右還是右壓左,還有很多問題要研究。類似的現象唐人是經常使用,或散開或堆積,或打結或悠蕩,后重心居中,或連片對比,都是“爭與讓”的關系。 典水:“余廿歲外見東坡書,即知其為偏鋒,亦時有此疑,不敢率論,直至癸巳秋,見黃山谷小品于蔣子久家,其中有東坡不善作草書,只用諸葛筆,又云舉背作案,倚筆成書,不能用雙鉤懸腕,自視此說,二十年不可解之疑,一日豁然冰解矣!”這個補臺理解,古人包括今人對東坡先生持這一認識的不在少數,“偏鋒”之論有失偏頗,不善作草,不能說不作草,更不能說,不善作草水平就不高,王羲之也不是不善作篆隸嗎?反之誰也沒見過。 王羲之《樂毅論》(安思遠藏本) 蘇軾《人來得書》(局部) 蘇軾《新歲展慶》(局部) 原文:凡欲學書名世者,雖學楷學草,然當以行為主,守定一家以為宗主,專心臨摹,得其用筆俯仰向背,姿態(tài)橫生之處,一一入微,然后別取一種臨數月,再將前所宗者臨三月,覺此一番,眼力與前不同,如此數轉,以各家之妙資我一人,轉阻轉變轉變,轉入轉入轉妙,如此三年,然后取所主書摹寫數月,則飛動之態(tài),盡入筆端,結體雖雅正,用筆則奇宕,此時真書草書行書一時盡悟,可入古人之室矣! 典水:楷有楷法,草有草法,未見今古有“行法”之說,為什么呢?因為行書的全部技法都可以在楷書和草書中可以找到,虞永興嘗言,一日楷書一日草書,十年可名天下,非虛言也。一日習楷為定準則,整筋骨,規(guī)法度;一日草書則縱勢縱情,天馬行空,放松筋骨。正所謂一張一弛。今人多認為先習楷則,到熟練之后,再習草書能更好掌控,殊不知到時候恐怕已經是筋骨生硬,手腕板結,思路閉塞,處處小心,想導而導不得,只能象肥鴨子一樣,陂腳踟躇,亦或瘋癱之手,靡靡軟弱,顫顫巍巍。 典水:專心一家,新無旁騖,學書之正法也,古人得寸紙而能幾代名天下,概不虛言。若朝三暮四,不能統(tǒng)一,更不能消化整合。這里面還有一個作業(yè)量的問題,一定要多臨,避免從前到尾只以己意抄書,可逐個熟記,圓熟于胸。 典水:再取一帖,不可相交甚遠,古賢所遺甚多,可從一家中選擇,不可以己意專行,否則法度混亂,前功盡棄。再臨前帖,定能相互影響,筆法嫻熟,若再精進,體悟古人心跡,三個月有點短,三年不可謂長。 典水:“如此數轉”,轉益多師也。轉不可太過寬泛,以米老一家而言,其遺跡不下百種,海岳庵足夠轉的了,若令遠涉,可上溯二王,并取三家,下至其趙董,足堪學也,不可貪多。 典水:“然后取所主書摹寫數月,則飛動之態(tài),盡入筆端,結體雖雅正,用筆則奇宕,此時真書草書行書一時盡悟,可入古人之室矣!”?!?/FONT>主書”者,我稱為第一口奶,最初所學,亦有后來根據愛好、生理情況重新確定的努力方向,古人所書“主書”應該屬于第一種情況。這一階段可謂精臨,但有別與“復印機”者。經過長期錘煉,對主帖筆法、結字了然于胸,加之對其他帖的兼收并取,融會貫通,自然手下有“奇宕”變化,如得古人之室,并非功成名就,只是進得門檻而已。 原文:行書點畫之間須有草意,蓋筆筆飛動,純是天真橫溢,無跡可尋,而有遒勁蕭遠之致,必深得回腕藏鋒之妙,而以自然出之。其先習黃庭洛神以端其本,其后習各種草書以發(fā)其氣,其中又習數十種行書以成其格,安得不至妙境。行書之功十倍草書?;蛟还湃擞忻χ胁蛔鞑葑郑魏??曰:斯人斯時所未學者,草耳,未學則以為難,理或然歟?或曰:此說誤。不及作草者,不及起草再謄真耳。學行書即能通真,學真書不能通行。以此知行書之功不小。 典水:“行書點畫之間須有草意,蓋筆筆飛動,純是天真橫溢,無跡可尋,而有遒勁蕭遠之致,必深得回腕藏鋒之妙,而以自然出之。”。“回腕藏鋒”值得探討,回腕之法是為藏鋒,但觀明以前諸賢行書,能藏鋒者不多,得之最多者徐季海,觀其《朱巨川告身》,幾無側、切,至于魯公,以及倭人空海、小野道風亦不過十之五六,其他諸賢每有藏鋒,但與所列之賢多有不如。照此說,王以降皆不能妙于自然?非也!先生可能看到的只是刻帖,甚至版本不精,有身受碑學的洗腦,有此論不足為怪。先生嘉道之后人否? 典水:“其先習黃庭洛神以端其本,其后習各種草書以發(fā)其氣,其中又習數十種行書以成其格,安得不至妙境?!?/FONT>的論!!我心合于先生?。?/FONT> 典水:“行書之功十倍草書?!?/FONT>功非功夫、功力也,概日常書寫,便捷為本,行書即便利,又可認讀,所用概率自當高于楷、草。 典水:“或曰古人有忙中不作草字,奈何?曰:斯人斯時所未學者,草耳,未學則以為難,理或然歟?或曰:此說誤。不及作草者,不及起草再謄真耳。學行書即能通真,學真書不能通行。以此知行書之功不小?!?。草書必須盡早入手,否則很難得法!去年有一少年欲隨我學書,我告之一日楷書、一日草書,上罷一次課,回家其祖父問其所學,具稟告之,祖父聽罷,勃然曰:無此理耳,昔時吾曾學過書法,寫過大字報,于今已畢業(yè)兩期老干部大學書法專業(yè),還沒聽說哪個老師這么教的,不學也吧??!后來電話聯系談及此事,真是哭笑不得。 典水:“學行書即能通真,學真書不能通行。以此知行書之功不小?!薄?/FONT>此論我等無知小子不敢茍同,先生無我等眼福,發(fā)幾個圖共大家參考。 1月8日 徐季?!吨炀薮ǜ嫔怼?/FONT> 成公道《妙法蓮花經》 鍾太傅書,一點一畫皆有篆隸之遺,至于結構,不如右軍。格之鳳翥龍蟠如張芝,如索靖,皆鍾一家書,以右軍視之,正如太羹元酒不復過而問矣!鍾書須玩其點畫,如魚如蟲如枯枝如墜石,其旨趣在點畫之間,雖古卻少變動,簡卻少蘊藉,于勢之一字尚未盡致,若夫王則純以勢勝勢,奇而反正,則又秘之又秘矣! 華亭少時,學李北海,又學米襄陽,于二家盤旋最久,故得李十之二三,得米十之六七。生平雖無所不臨,而得力則在此。今后學董者,不得舍李米而竟取董也。蓋以董學董終不是董。米中年方臨顏。陳中丞好學書,元章授以提筆法,曰以腕抵紙,則筆端有指力,無臂力也。曰提筆亦可作小字乎?元章笑顧,小吏取紙書黼黻,贊筆劃端嚴,字如蠅頭,而位置規(guī)模皆若大字,因請其法。曰:無他,惟自今以往,每作字時,不可一字不提筆,久之自熟矣! 八法轉換,要筆筆分得清,筆筆合得渾。所以能清能渾者,全在能留得筆住。留筆總在能換處,見之轉換者,用筆一反一正也,此結構用筆也,即古人回腕藏鋒之秘,不肯明言。所謂手授口訣者,試問筆如何能留由,先一步是用腕力,腕力用得不墜之時,方才用留,筆筆既留矣,如何能轉,曰,即此提筆之果,能提筆,然又要認得換筆,自然筆筆清,筆筆渾。其法貴在窗下用熟,及臨書時,一切相忘,惟有神氣飛舞而已。所謂抽刀斷水,斷而不斷是也。觀舞劍而悟者,張旭也,斗蛇而悟者,文與可也。舞劍斗蛇最得古人用筆之妙,臨來仲樓所刻舞鶴賦五年,字體始定。用筆四處,不可不留心,如出也收也放也轉也。 余雖得元宰嫡傳,初學書時,只臨肥本蘭亭,三年不輟,又不敢易他貼。介子嘗笑其拙。三年后方臨董書,旋臨官奴貼,又稍涉坡仙北海,旋棄之,遂轉學楊少師樂志論,又復有悟,但嫌其結構謹嚴,無疏散之致,又以舞鶴賦為主,如此二年,遂臨二王全帖十冊不停手,不下座者,七月及臨畢。之后作字更拙陋,無一筆如意。余私心恨之,乃擲筆不敢作書者數月,后又獵心復萌,取舊日所臨再虛心奮入,覺此際較從前大有不同,每一字中,又開無限法門,與我相瞻于靜對之際,若以精微相合者,然后知古人之妙,未敢輕示后人,又必待后人有一分眼力,則見一分,有十分則見十分也。蓋每字有數層悟入者,余乃知之又斂。我勝氣淡,我妄心臨顏柳歐虞而寢食于褚者,數月于宋之四家,元之一家,明之諸家,皆無所不窺,而獨以米老為最,又取從前諸帖,時時拈起,回旋往復屈指計之,不知費幾許幾月矣! 乙巳春,過昆陵,見王雙白,雙白見余書靜正因偏,告同人曰:此似董而深于少師之法者,元宰之后一人也。因勸余,不必泛臨各家,當以董為主,間入少師之法,已足成家傳世也。自是始專業(yè)華亭,誓以終老。雙白髫年,即從董先生游,今六十余矣。董歷游南北,雙白多從之,故筆法精深,自謂得不傳之秘,又親書三十二字授余,其中有“側筆取勢,晉人不傳之秘”十字。余初見以為不然,蓋勢之一字,余未深明,然每從諸家之說,以為未有不從中鋒而得者,今日側筆,胡為乎第?余從事于此有年,惟此一勢字未了得,毋中鋒之過乎。歸來臨帖數百字試雙白傳法,猶未了解此勢字。初秋一病,淹留至十九日不愈,即起坐亭中,見風吹竹葉相迎相亞,忽迫忽避,恍有所得,覺前日半解半阻,至此神悟頓開,渙然冰釋矣!羲之云,執(zhí)筆在手,手不知運,運筆在腕,腕不自執(zhí)。此四句貴先講明。透觀此語,轉腕之法貴矣。次選臨古帖,擇其佳者摹之,所貴識得棄取,次折筆點畫之間一一折開,看其起止,法熟后自臻神化。以上五條乃元宰先生臨池妙訣。 此外,側筆取勢晉人不傳之秘也。側筆取勢者,于結構處一反一正。所謂鋒鋒相向,此從運腕得之。凡字得勢則活,得勢則傳。徐欣二字,讓左側右可悟勢奇而反正。永興抽刀斷水,自謂于道有悟,及舞劍斗蛇龍蟠鳳翥諸法,一以貫之矣!又,前人詩云:舵樓一夜雨催詩,果有蛟龍起墨池,悟得將軍舞劍勢,分明草圣折鋒時?!皠荨弊肿蠲顐裙P取勢,言其書畫有鋒,勢奇而反正也。 豐南隅《考功》云:雙鉤懸腕,讓左側右,掌虛指實,意前筆后。此十六字,古人所傳用筆之訣也。雙鉤懸腕,食指中指圓曲如鉤,節(jié)與母指相齊,而撮管指尖則執(zhí)筆,挺直大字,運上腕,小字運下腕,不使肉襯于指;讓左側右者,左腕讓而居外,右腕側而居中,當使筆管與鼻準相對,則頜下無奇斜之患;掌虛指實者,指不實則顫掣無準,掌不虛則窒礙無勢,三指撮齊,上俯仰,進退往復,垂縮剛柔,曲直鉤環(huán),縱橫轉運,無不如意,則筆在畫中而左右皆無病矣;若夫意前筆后,工夫熟后,方可臻也,非紙成堆,筆成冢,安能有此神化。此南隅論臨池家法,矜為神妙。以余觀之,只是搦管法,至所以運筆并未之及,況讓左側右,注解總非耶?或曰讓左側右,畢竟如何,此拗腕法也,亦只向右邊之一法耳。六書象形會意諧聲指事轉注假借,發(fā)筆處收筆處轉筆處皆有口授妙訣。又起不孤,伏不寡,亦雙白妙語。陳眉公執(zhí)筆撮于指尖,橫擔又斜又扁,不肯對客作書,恐人盜去筆法,此與古人執(zhí)筆稍異。右軍執(zhí)筆向內,大令執(zhí)筆向外,魯公執(zhí)筆真正中鋒,今持其墨跡,向日中照之,劃中微有一線,其色更黑,畫畫皆然。三人執(zhí)筆雖不同,然皆懸腕、懸肘。董先生學大令,鄒虎臣則全仿魯公。 董先生于明朝書家不甚許可,或有推祝枝山者曰,枝山只能作草,頗不入格。于文徵明,但服其能畫,于米萬鐘則更唾之矣。于黃鄧稍蒙許可。董用羊毫,其頭甚長,約一寸七八分,又略豐美。所謂毫毛茂茂,但筆筆尖耳!用之寫小楷、小行或微雜紫毫。若匾額宜用羊毫,字大者,絕不用棕及豬毫。匾額橫字,書宜長瘦,不宜扁闊。直豎匾額,高懸七八丈者,上字宜微大,下字宜微小,大字宜筆筆用力,黑多白少,言用筆宜肥也。凡寫字,先小字后大字,先縝密后縱宕,理所必然。王覺斯字,課一日,臨帖一日,應請索,以此相間,終身不易。大抵臨摹不可一日間斷耳。覺斯字,一味用力,彼必誤認鐵畫銀鉤,所以魔氣太大。先生每云,吾書無他奇,但姿態(tài)高秀,為古今獨步耳。心忘手,手忘筆,筆忘法,純是天真瀟灑。鄒虎臣初學書最服膺董先生,及雙鉤懸腕三年而后成之。又鄒虎臣評宋四家書,蔡曰嫩,蘇曰俗,黃曰野,米曰賤,以其偏旁欹斜鮮莊雅之度耳。 毗陵有“束第”二字,經一尺五六寸,乃元宰書,真得勢字。元宰嘗云,余學三十年,悟得書法而能實證者,在起倒收束處耳,過此一關,雖右軍父子亦無奈何耳! 轉左側右乃右軍字勢。所謂跡似奇而反正者,世人不能解也。字之巧處在用筆,尤在用墨。然非多見古人真跡,不足與談此竅也。蓋用筆之難,難在遒勁,而遒勁非怒筆木僵之謂。乃如大力之人,通身是力,倒輒能起,此惟褚河南虞永興得之,須悟后始知余言也。顏平原屋漏痕折釵股,謂欲藏鋒,后人不識,遂以墨豬當之,皆成俗筆。癡人前不得說夢,欲知屋漏痕折釵股,當于圓熟處求之,未可朝執(zhí)筆而暮合轍也。 吾學書在十七歲時,先是吾家仲子名傳緒,與余同試于郡,郡守以余書拙置第二,自是始發(fā)憤臨池矣。初師顏平原多寶塔碑,又改學虞永興,以為唐不如晉,遂專仿黃庭經及鍾元常宣示表、戎輅表、丙舍帖,凡三年,自謂偪古不復,以文徵仲祝希哲置之眼角比。游嘉興,得親觀項子京家藏古人真跡,又見右軍官奴帖于金陵,方悟從前妄自標許,譬如香巖和尚,一經洞山問倒,愿一生作粥飯僧,余亦愿焚筆硯矣。然自此,漸漸有心得,今將二十七年,猶作隨波逐流書。雖翰墨小道,其艱如此,況學道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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