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巧燕

“高節(jié)人相重，虛心世所知”，竹有拂云擎日之志，傲雪凌霜之質(zhì)，高風(fēng)亮節(jié)之品，臨風(fēng)弄影之姿。千百年來，竹子一向為文人墨客所鐘愛，歷代不乏畫竹高手。相傳墨竹一法為五代李夫人所創(chuàng)，“月夕獨坐南軒，竹影婆娑可喜，即起揮毫濡墨橫寫窗紙上……遂有墨竹”。至北宋時期，經(jīng)文同、蘇東坡將其完善，墨竹始得成熟。明末以來，竹譜更是普及，自清初石濤到揚州畫派金農(nóng)、鄭燮，在竹畫上可謂各有特色，同時也為后人樹立起了難以逾越的高峰。而在清末，竹畫領(lǐng)域能睥睨當(dāng)世的非蒲華莫屬。

蒲華是晚清“海派”畫壇具有創(chuàng)造精神的代表畫家，與吳昌碩、虛谷、任伯年并稱清末“海派四杰”。幼年家境貧苦，青年時期曾參加科舉考試，最終只得秀才，從此絕念仕途，專心致志于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中年客游寧波、臺州等地，晚年鬻畫滬上。

蒲華能詩善書，工山水、花卉，尤擅畫竹，他的竹畫被稱為“蒲竹”。蒲華一生畫了大量的墨竹圖，在其存世作品中，墨竹和其他山水、花卉題材約各占一半。大至丈余巨幅，小至扇面小品，不計其數(shù)，真正是“不可一日無此君”。溫州博物館藏有蒲華墨竹作品8件。

蒲華的墨竹大體分兩種面貌，一為長竿通天的巨竹，如《疏筍也抵千鐘粟圖》（圖1），紙本?？v145厘米，橫40.2厘米。左上題款：“笑吾道人不食肉，硯田多種萬竿綠。偶亦聊人稱富翁，疏筍也抵千鐘粟。胥山野史蒲華?！扁j朱文方?。骸捌炎饔ⅰ?。畫中石后雙竿直立青云，下不見根，上不見梢，粗枝大葉，筆勢縱橫，傲氣凜然。二為細竿挺勁的秀竹，如《芝仙祝壽圖》（圖2），紙本?？v182厘米，橫40厘米。左上題款：“芝仙祝壽，鼐薌仁丈大人七秩大慶，癸酉長夏蒲華拜手?！扁j朱文方?。骸靶闼讶A?！扁j白文方?。骸白饔ⅰ?。畫眼處奇石瘦透，下方水仙清麗，靈芝生動，輔叢篁數(shù)莖，嫩葉簇?fù)斫诲e。畫面清雅祥和。前者以墨竹為主體，或一枝獨秀，或數(shù)枝交錯，以巨石為根基，頂天立地，長毫飽墨，肆意揮灑，雖粗枝大葉，而法備氣至。后者以墨竹為輔助，往往出現(xiàn)在畫面的附屬位置，作為其他花卉或者巨石的陪襯，叢篁數(shù)莖，小枝交錯，樹葉清秀?？偟膩碚f，節(jié)長、靈動和柔中帶剛是“蒲竹”的三大特色。

對于畫竹之法，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在水墨造詣上的不斷深化，“蒲竹”也愈來愈加重水的分量，越來越濕潤淋漓，用“元氣淋漓障猶濕”形容毫不為過。蒲華年輕時的作品多用濃墨，竹葉干黑，氣勢逼人。老年所繪的竹因為更多地運用了水加墨的變化，層次顯得更為豐富，氣韻上也多了一份從容和淡定。

蒲華性格豪放，作畫隨意，且有求必應(yīng)，作品數(shù)量眾多。墨竹作品中，亦有草率雷同、清氣不足之弊。但這對一位身世孤苦、以賣畫為生的潦倒藝術(shù)家來說，未免過分苛求。

一代名家謝稚柳說：“蒲華的花竹與李復(fù)堂、李方膺是同聲相應(yīng)的，吳昌碩的墨竹，其體制正是從蒲華而來。”（《海上名畫》）前言）吳昌碩評價“蒲竹”：“墨沛淋漓，竹葉如掌，瀟瀟灑灑，如疾風(fēng)振林，聽之有聲，思之成詠，其襟懷之灑落，逾恒人也?！保ā盾饺剽朱抻嗖菪颉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