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臘梅(重慶)
我的故鄉(xiāng)有一條彎彎的小河,河水叮咚,如鳴佩環(huán),四季如歌。河岸犬牙差互,高低錯落。河身蜿蜒曲折,不知其源。兩岸青樹翠蔓,蒙絡搖綴。記憶中的小河是生動而靈性的,時而溫婉如歌,時而暴躁如雷,時而含蓄蘊藉,時而落寞深沉。無論哪一曲,都有優(yōu)雅的調,無論哪一調,都是動人的歌。
春天,冰銷雪融,河水上漲,兩岸花木扶蔬。小河在冬天里美美的睡了一覺,被鳥鳴啁啾吵醒了,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叮叮咚咚奏起了清脆悅耳的洗衣謠。激起的浪花一個趕著一個,回漩的水渦一個卷著一個,還不時調皮的順流帶走數(shù)片飄零的落葉,撞一下突起的石塊,吻一吻岸邊的花草,你追我趕,沒有盡頭。和著上漩姑娘媳婦們的洗衣棒槌和嬉笑說唱,好不熱鬧。
炎炎烈日,小河便是孩子們納涼消暑的好去處。午學歸來,我們總愛在河邊逗留一陣子,把冒汗的小手浸入沁涼的水中,看著小手泡白起皺,捧一捧淋淋漓漓潑灑在發(fā)燙的臉上,管他汗水還是河水。坐石上,看日光照射到水里,看水里的魚蝦往來翕忽,似與觀者相樂。小河也容易發(fā)脾氣,尤其是暴雨過后,上漲的河水夾著枯枝敗葉,混著沙石泥漿,吐著白沫泡子,像一頭桀驁不馴的野馬,浩浩蕩蕩沖向下游,沒過樹木,淹了莊稼,更將我們的上學之路隔了一道天塹。記得一次涉險過河,河水毫不留情地帶走了我一只新買的漂亮涼鞋,我難過了好幾天。那時就想著:河上要有一座小橋多好,放學晚歸,沐著夕陽西下,踏過小橋流水,該是怎樣詩意的一番情調。
秋高氣爽,小河安靜下來。周末,約上一群伙伴到河里捉螃蟹。回家三下五除二打理了,和著油鹽在鍋里煎炸,又香又脆的味兒早蓋過了手指被蟄過的疼痛。有時興起,咔嚓掰下一只螃蟹腿,往嘴里一放,味兒倒是忘了,只聽大人們說那東西吃了長力氣。至今想來,還佩服當年的勇氣。
冬天悄悄地籠住了小河,水落石出,蟲鳥遁形,只偶爾從林子里傳出幾聲麻雀的單調鳴叫,驚起一兩只野雞。這時的小河是寂寞的,沒有姑娘媳婦的棒槌圍繞,被丫頭小子冷落一旁,凄神寒骨,悄愴幽邃。
而今,小河漸漸喑啞歌不成調子,河水寒淺失去了魚蝦的蹤跡,河上也終于沒有修橋。孩子們早不興捉螃蟹了,他們與時俱進,找到了更適合他們的網(wǎng)絡游戲。姑娘們也不來洗衣湊熱鬧了,現(xiàn)代化的洗衣機倒是省了靠吃螃蟹腿長出來的氣力。小河寂寞了,枯竭了,像一位孤單而寂寞、年邁而滄桑的老人,用他那干癟的身子,無奈而固執(zhí)的守護著那片林子,滋潤著林中的花草。只有佇立在水中央的那塊大青石,爬滿苔蘚,綠森森,青幽幽,訴說著年輕時候的美麗。
今夜,故鄉(xiāng)的小河從我夢中流過,依稀聽到水中的魚兒在唱歌。故鄉(xiāng)那條彎彎的小河,河里淌著我童年的夢,流過我青春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