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麗汝官窯之二：汝官窯的鑒賞

                                       古相軒

     說到鑒賞汝官窯，我相信會有很多的文博界和收藏界的人不泛詞窮，并可朗朗上口之勢。但是，一旦真正面臨呈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北宋汝官窯時，他們往往會表現(xiàn)出不屑一顧或曖昧對待。 這種恐怖來源于博大精深的宋官窯文化還是滋生于我們自身的認知不足呢？

    北宋名片，風格迥異，性質(zhì)相左。痕跡鑒定為我們斷代提供了依據(jù)，盡可能的詳盡還原歷史，以往我們執(zhí)著地將汝官窯的胎體顏色為香灰胎作為鑒定的要點之一，但是，隨著近年來對張公巷、文廟汝窯窯址發(fā)掘的殘器和對傳世珍品的進行比較后，確認了表現(xiàn)為灰白胎的汝窯器終于有機會燦爛的展現(xiàn)在公眾面前，并從多方面參考和論證，確認為汝官窯性質(zhì)。這無疑深刻豐富和拓展了對汝官窯研究的課題。通過比較，兩者胎土淘練精細，具有交織力，黏附性高，都使用了含鋁較高而密度不高的風化石和白坩土，而白坩土中的腐殖物和有機質(zhì)在素燒時被高溫焚化后殘留微小空洞和氣孔(北宋官窯也使用了該胎土，并有此特征)，經(jīng)千年的風化，手感略輕，胎土細膩，所以胎體并不顯得非常堅密。在釉料的配方中對鈣質(zhì)也有適量增加。兩者大都采用了模制工藝，胎壁大都厚薄適中，壁和底厚薄相近，有少量為成就仿古青銅的藝術(shù)效果，營造莊重肅穆的氣氛，采用厚胎成型。但兩者之間具有一脈相承、異曲同工的關(guān)系依然明顯，并都采取以澄泥為范的制作工藝，表明了宮廷對用器的規(guī)格都有著極嚴格的要求外，也不容置疑的說明汝官窯技術(shù)的成熟達到了規(guī)模化生產(chǎn)。但是，兩者之間也存在明顯的差異，主要表現(xiàn)在：1：灰白胎的胎土較香灰胎的胎土純凈致密細膩些。2：釉色方面，都是以天青釉為主色調(diào)，灰白胎的汝官窯天青色光澤清澈.玉質(zhì)感較強，這是灰白胎生燒出素胎后,待些時日直接掛釉燒制。而香灰胎汝官窯在釉料的配方中稍有加重了鈣質(zhì)的比例外，在生燒出素胎后再施淺白色護胎釉作為中間氧化層，以襯托釉面的潤澤清麗,暇以時日再施釉燒制。（既然汝州存在大量適宜燒制汝官窯的灰白胎胎土原料，宋后期為什么還要在胎土并不理想的清涼寺設(shè)窯燒制香灰胎汝官窯呢？從窯址開掘的規(guī)模分析，清涼寺汝官窯窯址是否只是一個旁支或是實驗場所？這需要后來的考證。）民汝、臨汝也普遍采取這種工藝，胎土淘洗不精，顆粒粗糙明顯。3：大部份灰白胎汝官窯的口沿和底足稍感渾圓，卷足墩厚而沉。而香灰胎的口沿和底足部位較為纖細，卷足外撇而輕，這是作為官窯器的窯工在北宋后期受廋金體的影響迎合了宮廷的審美情趣。4：灰白胎汝官窯的器型較大些，通常大多在18厘米至22厘米之間，使用性質(zhì)是陳設(shè)觀賞器為主，有少部份達到30厘米左右的，底足支釘斷口大多呈灰白色，稍大欠平整；而香灰胎的汝官窯大部份是手掌大小的器物，主要以把玩性質(zhì)為主，為預防把玩時刮傷手，底足支釘斷口修理得細而平整，符合北宋后期的審美風尚。5：灰白胎汝官窯的成熟程度優(yōu)于香灰胎汝官窯，并且，工藝精細方面也不遜于香灰胎汝官窯，顯然是持續(xù)走過的歷史軌跡長于香灰胎汝官窯才有的品質(zhì)穩(wěn)定。6：灰白胎汝官窯造型品種上多于香灰胎汝官窯，這是窯工較長時間創(chuàng)作積累的反映。因此，我們對北宋時期汝官窯的鑒賞，除依照器物留下的痕跡去解讀它提供的信息外，也不容忽視汝官窯的造型風格所傳遞的內(nèi)容具有重要的意義。兩種風格迥異的汝官窯代表了使用的性質(zhì)不同外，事實上已為我們傳遞和界定了北宋不同時期的產(chǎn)品，即大部份灰白胎的汝官窯是北宋中期開始并持續(xù)延續(xù)至后期的杰作，這點從傳世的汝官窯的風格上可看出。而香灰胎汝官窯卻只是北宋后期的產(chǎn)品。

     鉛華洗盡韶華再現(xiàn)。官汝窯以瑪瑙未加入特殊鈣質(zhì)入釉，由于瑪瑙屬隱晶質(zhì)石英，主要成份是二氧化硅，在燒造天青汝官窯時，采取熱熔釉法，釉內(nèi)不加入水份，多采用浸釉和蕩釉技法。汝官窯對燒造溫度較為敏感，一般燒制溫度控制在1300°C以下，所以，汝官窯的瓷化程度并不高，胎骨并不顯得非常堅密。當燒成窯溫在1180oC--1200oC時，釉面呈現(xiàn)淡天青或天青色，具有玉質(zhì)感，處于透明或半透明狀態(tài)。所以，傳世的天青汝官窯雖有少許棕眼和微量細小的釉泡，但并不能解讀為釉泡“寥若星晨”，應對釉面看作是“朗若晨星”更為貼切些。但是，粉青汝官窯卻是反其道而行，在瑪瑙加入鈣質(zhì)入釉外，并適量加入水份調(diào)和，當燒成窯溫在1150oC--1180oC時，釉面呈現(xiàn)半乳濁狀，釉泡疏朗有致，下沉立體感強，軌跡明顯，釉層凝厚瑩潤，乳光內(nèi)斂，紋理深沉似蟬翼（粉青官鈞使用了這種配方的釉藥）。無論是天青、粉青、月白等汝官窯，片紋都隱于釉下，這是由于瑪瑙是一種膠體凝聚礦物，經(jīng)高溫熔釉及在燒造時，先燒氧化焰，再燒還原焰，因胎料與釉料澎漲系數(shù)不一致產(chǎn)生了片紋，也導致了膠體礦物的活躍和不穩(wěn)定，當溫度達到適度時，瑪瑙釉處于良好的晶體析放狀態(tài)，而處于不穩(wěn)定狀態(tài)下的膠體礦物溶液對片紋起了很好的保護作用，在經(jīng)過一段緩慢的自然冷卻后，礦物晶體又凝聚恢復到穩(wěn)定狀態(tài)，由于瑪瑙的硬度大、致密細膩的特性，釉面極不容易被破壞。所以，存世具有蟬翼紋、蟹爪紋、魚鱗紋的汝官窯的紋線細而密，潔凈而深邃，釉面完整如玉，渾然一體。宋徽宗后期，有極少數(shù)汝官窯展現(xiàn)縱橫交錯的黑紋線（傳世哥窯的鐵線繼承了這種風格），這是人為嫻熟的技能刻意燒造的，片紋也是被封閉于釉下。
      汝官窯中有的器表開片如蟬翼紋、蟹爪紋、魚鱗紋外，也有直紋開片、斜開紋和光素無紋的，而呈細碎冰裂紋開片的汝官窯。如：上海博物館所收藏的天青汝官窯盤是最典型的例證，這件器身密集的開細微冰裂紋的瓷器，冰裂效果明顯，但并不是最初燒造時產(chǎn)生的，而是由于瑪瑙具有層次感屬性和鈣質(zhì)經(jīng)過近千年應力作用，在后人不經(jīng)意的行為催化了冰裂所致。效果猶如被太陽暴曬多日的貝殼被層分自然碎裂的薄片，剔透而晶亮。天青釉色愈深，冰裂效果愈繁密，層次感愈強。

    汝官窯釉色品種豐富，這是由于燒造時把握的火候、入窯位置、還原氣氛的差異產(chǎn)生的，有天青、天藍、淡天青、豆青、粉青、月白等。釉色深些的為天藍釉，視覺上似有一層霧靄，釉料卻非常純凈，這是天青釉在燒造時由于入窯位置和還原氣氛不同偶然天成，并不是施天藍釉的結(jié)果，數(shù)量極少，卓然傲世，異常珍貴。

    汝官窯器造型豐富不亞于五大窯系，有各式各樣的瓶、盤、碗、杯、碟、盆、尊、爐、洗、鼎、罐、缽、豆、奩、執(zhí)壺、人物、動物、觚、盞托、匜、套盒、燭臺等。器型成熟端莊，雋秀大方。紋飾使用剔花、劃花、刻花、軋花、印花、貼塑、捏塑、雕塑、鏤空技藝都在官汝窯器上都有極佳的表現(xiàn)，線條嫻熟流暢，精致至極，并使用了抽象和具象的藝術(shù)表現(xiàn)手法，含意深刻。有些貼塑、雕塑裝飾雖然簡單明了，卻是栩栩如生，動態(tài)萬千，歷經(jīng)近千年，依然被它強盛的生命力所感染，更為重要的是：具有這些裝飾紋飾的汝窯都具有瑪瑙釉的天青汝官窯器上呈現(xiàn)。并在具有款識：宋仁宗、奉華等器具上展示著這種藝術(shù)。因此，我們有必要改變過去一慣對汝官窯只是追求素面淡雅、釉色瑩潤無裝飾的看法。

    支釘燒造是汝官窯的一大特征。汝官窯多采用裹足支燒，也有少數(shù)用墊餅墊燒法。汝官窯大部份是3個、5個支釘，也有4個或6個以上的支釘?shù)^少數(shù)，中期大多支釘斷口呈灰白色，斷口稍大并稍粗糙些。后期大多支釘斷口呈香灰色，斷口稍細較規(guī)整。過去我們長期來將芝麻支釘作為鑒別汝官窯的主要要素之一，但是，在傳世品和發(fā)掘的窯址的殘器中，發(fā)現(xiàn)有大小不一的圓支釘、米粒狀支釘、短條狀支釘?shù)?，其中豆瓣狀短條支釘有借鑒越窯、耀州窯、秘色瓷的工藝。若支釘是支撐在稍大件的瓶器底部或鼎的足上，支釘是圓而稍大些，因為它必須保持足夠而均衡的支撐力，支釘斷口也稍欠規(guī)整。若支釘是支撐在小而外撇的盤、碟、碗、洗底部支釘大都呈細圓支釘。若支釘是支撐在小而外撇的盤、碟的足內(nèi)側(cè)接合處，大多呈芝麻粒狀支釘，支釘斷口細而平整。因此，支釘大小、形狀的取舍主要取決于燒制時，為預防器物塌底和變形，視器物的造型、大小而定，不能以芝麻釘和支釘大小作為鑒別汝官窯的參考要素。

      汝官窯器的底刻有：“宋仁宗”“奉華“蔡”“成王殿”“ 壽成殿”“御用”“養(yǎng)心”“永”“官”“殿”“甲”“乙”“丙”“丁”“內(nèi)府”等款識。不論這些款識是燒制前鏨刻或人為后刻的，但是，不能阻礙筆者關(guān)于官汝窯的燒造因“元豐通寶”錢幣的發(fā)現(xiàn)，從而片面確定汝官窯的燒造年代上限不會早于宋神宗元豐年提出嚴重質(zhì)疑。我們可以從斷層學的角度去詮釋歷史，但是，我們不能違背較全面的證據(jù)鏈帶來的信息同樣重要。 “元豐通寶”錢幣的發(fā)現(xiàn)，只能，并且僅僅只能說明清涼寺汝官窯燒造的上限提供了依據(jù)和參考要素而已，清涼寺汝官窯窯址代表的也僅僅是個點而已，從斷層和規(guī)模，從窯口、窯具及燒制成功為良品難度的角度參考，它無法滿足宮廷的需求，我們不能籍此就判定和結(jié)論整個汝官窯系燒造的年份，也不能臆測存世量的多少，更不容忽視張公巷和文廟汝官窯存在的歷史事實和重要意義，尚且，我們不否認存在沒被發(fā)現(xiàn)的汝官窯窯址，我們只能界定在這個時期對汝官窯的有限了解而已。所以，任何以偏概全，以點覆面的結(jié)論是對歷史、文博界和收藏界極不負責任的行為。

    汝官窯是華夏文明的一朵奇葩， 在中國陶瓷史上有著非常崇高的地位，在南宋已是近尤難得了。解放初期,世界石油大亨約翰,洛克菲勒擬出資修建臺北故宮博物院以換取臺灣贈送一件汝官窯器的愿望沒有實現(xiàn)，就可想象世人對汝官窯器的厚愛之深了，今天，我們應該以開放和平常的心態(tài)和國粹結(jié)緣，好好珍愛北宋留給后人燦爛的文化遺產(ch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