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答胡海牙《釋“仙學(xué)”》 張義尚 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不離儒、釋、道三家。雖然漢代以來,一直以儒為正統(tǒng),而釋、道兩家,時起時伏,甚至互相傾軋。但實際上中國本位文化首推道家。因道家起自軒轅,到了春秋戰(zhàn)國,外表上是百家爭鳴,而內(nèi)里無不有道家思想成份的滲入。儒家在當時,也只是百家之一,尤其孔子問禮于老子,史有明文,要說他是道家的支分,也不為過。到了宋代,儒家融入了佛法禪宗的思想,并與《河圖》、《洛書》、《周易》、八卦、陰陽、五行等術(shù)數(shù)思想理論相參,用以發(fā)揮《大學(xué)》《中庸》、內(nèi)圣外王之道,盡管外貌上似乎是一盤大雜燴,實際上也是與社會思想的發(fā)展演變規(guī)律相適應(yīng),自然而然形成的結(jié)果。 道本無所不包,但我這里所說的“修道”是專就養(yǎng)生角度講的,它的內(nèi)容實質(zhì),不外修性修命之二途。修命是修幻身,即是修后天色身之精氣神,用今天生命科學(xué)的觀點說,就是修陽性粒子物質(zhì),修性是修法身,也就是修陰性的波狀物質(zhì)如聲波、電磁波、思維波等。 道家之所以與其他一切宗教不同,是在于它特別重視修幻身。尤其《悟真內(nèi)篇》、三豐《玄要篇》、《金丹真?zhèn)鳌?,可說是修命的主要代表作。道家修命的方法很多,它的最高最密的方法,就是同類朝陽的人元金丹之術(shù),此是身外陰陽、靈父、圣母三家之道。若以我家為汞,同類異性之彼家為鉛的兩家之法,則是邪魔外道采補之流,我過去已經(jīng)一再明顯指出了??傊_人元金丹是身外同類陰陽的人體化學(xué)工程。它既是栽接,同時又是男不寬衣、女不解帶的絕對清靜之法,外此皆是本身陰陽、虛空陰陽之事,其中方法很多。至于北派之修持,以本身后天之神氣配陰陽者,乃性命雙修之漸法,雖然見效緩慢,然穩(wěn)妥少弊,易為人所接受,亦利于普及,俗稱清靜丹道。不過自斯以后,清靜栽接,混淆不分,而修命之頓法轉(zhuǎn)晦矣! 三十年代初,我在上海求學(xué),時值南市城隍廟翼化堂書局出版《揚善半月刊》、《仙道月刊》、《黃庭經(jīng)講義》、《孫不二女丹次第詩注》、《靈源大道歌白話注解》等,因知陳攖寧先生曾遍閱全《道藏》,學(xué)識豐富,欲師事之。后聞人言,先生只談修道,絕口不說金丹而止。但讀先生著作,如先生弟子朱昌亞女士序《大道歌白話解》曰:“夫仙學(xué)與道學(xué),其不同果安在乎?蓋聞古今學(xué)仙者,必從煉丹下手,不煉丹,不足以成仙也。學(xué)道者則無煉丹之必要,只須后天神氣合一,返還到先天之性命,再使先天之性命合一,歸本于清靜自然而道可成矣”。又先生親寫《靈源大道歌讀者須知第六》曰:“況且修道比較煉丹,究竟有點分別,假使我們把他顛倒過來說修丹煉道,在旁人聽了,未免要笑我們文理欠通,因此可以明白兩者不同之點。修道的人果能夠從后天神氣返還到先天性命,就算是功德圓滿,不必再去討論什么鉛汞問題”. 從上面兩段話里,不難看出先生是把修道與煉丹(修仙)明顯區(qū)別開來的。北宗盛行之后,因為他們常常以神喻汞,以氣喻鉛。一般淺學(xué)的人,每把二者混淆起來。先生大聲疾呼,這是先生不同于一般俗子懵懂不分的所在,完全是正確的!我認為大家都看過《三國演義》吧,羅貫中寫的左慈,就是修仙得道的形象,而所寫的于吉,則是修道證果的形像。又如上陽子注《悟真篇》序,首言“形以道全,命以術(shù)延”,此亦道指性功,術(shù)指命功之明證。蓋修性修命之二事,正如太極中之兩儀,是對立統(tǒng)—,又相互依存,互為其根,、互相轉(zhuǎn)化的。故神氣合一,猶之兩儀歸太極,由太極而歸于先天自然,即是無極,謂之合道,豈有他哉!” 按道家貴陽而賤陰,其來已久,然考諸老子、莊子、伯陽、純陽,并不如是。故前此拙作《漫談修道》中,持引司馬承禎《坐忘論》、張?zhí)搩簟洞蟮栏琛返缺容^高級層次修道法,并證以佛法中禪密二宗,說明修性亦能達到形神俱妙之境界,因道之本體,即分陰陽,“一陰一陽之謂道”,陽極必入于陰,陰極亦自可以轉(zhuǎn)陽!只因其中我說:“人元金丹,實際是以術(shù)延命之最高的簡易迅速法門,陳攖寧先生為了突出延命術(shù),稱之為仙學(xué)以與修道相區(qū)分,未免欠妥”。(見《氣功》1992年7期拙作《漫談修道》),該文不期引起胡海牙先生的非難,使我不得不發(fā)生如下一些感想: 第一、是陳攖寧先生明白說“修道與修仙究竟有點區(qū)別”,這也是我一貫的觀點,與陳先生完全一致;但是胡先生卻硬說“修仙與修道并無二致”。我想怎么他的話和他老師的話完全相背呢?難道是胡先生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反不見輿薪嗎? 第二、是他說“豈是一般專修所謂延命術(shù)者可以望其項背耶”!請問先生是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看見我講修道是專修延命術(shù)的?我在青島氣功會議上雖然講到了一點人元功法的初步效驗,但我并沒有說那就是修仙的整個過程,胡先生如今毫無根據(jù)隨便地安上一個“專修延命術(shù)”的帽子加以非難,這有如栽贓誣陷。并且從你這一句話看,你是看不起延命術(shù)的,但從《參同》、《悟真》,并歷代道家祖師看,卻又往往以延命為亟,否則有如陳泥丸祖師所說的“敢將蛙井渺滄溟,元始天尊即是我”之流。胡先生是否因為陳先生絕口不談金丹,也就不知道什么是金丹。 第三、先生說我不了解陳先生,我沒有親炙于陳先生之門墻,這是真實的;但是我的老朋友張覺人兄是拜在陳先生門下的。張也是說陳先生只談修道,拒絕談金丹。先生曾實踐地元,但無所獲。我于1958年先生住持白云觀時,曾托張兄為之先容,呈先生一函,承蒙先生示覆,知先生當時處境困難,戒談修養(yǎng),此信我至今仍珍藏著。先生當時已年近八旬,回信蠅頭小楷,字類《靈飛經(jīng)》,一筆不茍,使我肅然起敬。每讀先生文章,亦是樸質(zhì)無華,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益顯先生之平易近人,道德崇高,我對陳先生是一貫尊敬的。 第四、至于我說“陳攖寧先生為了突出延命術(shù),稱之為仙學(xué),以與修道相區(qū)分,未免欠妥”,是因過去講三元丹法的,都有貴陽踐陰的習(xí)氣。先生這樣提,本是為真正的懵懂人指明道雖是一而實事不同,途徑有別。但在行文語氣上,沒有明顯說道是一而修性修命有異,這在邏輯上有欠周密,但是說不上是指責(zé)批評。然而胡先生竟為之“頗覺愕然”,橫加批評,其實我的文章重點正是闡明陰陽本來是互換的,修命可以見性,修性亦能至命,胡先生都沒弄清楚。 第五、末了,我要聲明,道家性命之學(xué),正是人體生命科學(xué)之核心,“科學(xué)的事情,來不得半點虛假”,也鬧不得一點意氣,應(yīng)當學(xué)習(xí)陳攖寧先生,謙虛謹慎,實事求是。要知天下之義理無究,一人之知識有限,由于各人的因緣不同,授受有別,所知也會有障,觀點不可能完全一致,這是不足為奇的。何況本來“金無純赤,人無全人”,就是我真的指出陳先生的缺點不足,也不是什么大不得了的事,牛頓三大定律,不是被愛因斯坦相對論,視為有局限嗎?頑固不化的崇古思想,應(yīng)為辯證的、發(fā)展的眼光所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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