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衍有所謂“大九州”和“大瀛海”的理論。所謂“九州”也是戰(zhàn)國以前的就有的說法。齊侯镈鐘:“成唐(湯)有嚴在帝所,專受天命……咸有九州,處土禹(禹)之堵。”《左傳·襄公四年》傳:“芒芒禹跡,畫為九州,徑啟九道。”
九州有三種說法:
一、《禹貢》九州: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
二、《爾雅》九州:冀、幽、兗、營、徐、揚、荊、豫、雍。
三、《周禮》九州:冀、幽、并、兗、青、揚、荊、豫、雍。
這三種資料均屬晚起,援以為證,頗多危險。比較可靠的書經(jīng),僅言“東土”,“西
土”,“四方”,“四國”,甚至于“四海”卻無“九州”二字的明文。僅《咸有一德》,
相傳是伊尹作的。中有“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師,爰革夏正,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
德。”《詩·商頌·玄鳥》:“奄有九有”,傳:“九有,九州也。”伊尹時代,居然知道
說“九有”的話,可疑。也許是后人自《商頌》采取了這兩個字?;烊搿渡虝贰断逃幸?br> 德》的吧?
《詩經(jīng)·商頌·長發(fā)》:“帝命式于九圍。”疏:“九分天下,各為九處,若規(guī)圍
然。”又:“九有有截,韋顧既伐,昆吾夏桀。”九有解見前?!对娊?jīng)》的《二南》、《國
風》、《大雅》、《小雅》、《周頌》、《魯頌》均無九州字樣。只有《商頌》有,而其有
亦不過代字,如以“圍”、“有”代“州”,“州”字明文,則始終不見。《商頌》是春秋
時代的宋襄公命他的大夫正考父做的,其起較晚。因此,筆者敢斷言“九州”二字疑系起于
春秋時。但還指不出確定地域。九州區(qū)域據(jù)《禹貢》、《爾雅》等所言甚為廣大,如雍州直
達今甘肅青海,梁州達云南貴州。必秦漢大一統(tǒng)以后,始能作此區(qū)分,以前則無此能力。但
盡管春秋戰(zhàn)國時無此能力,人們腦子里實已有了“九州”觀念,不然齊侯鐘和《左傳·襄公
四年》魏絳和戎時何以提到“九州”的話?春秋時還有一種野蠻民族,稱為“九州戎”,見
《左傳·哀公四年》:“士蔑乃致九州之戎”。注“九州戎在晉陰地陸渾。”這九州戎不知
是戎人竟抱有囊括九州之志故以自號呢?還是其族名之音近于“九州”二字,別人遂戲以稱
之呢?總之,在春秋末期已有“九州”之說,此為其證。
鄒衍入了中國以后,提出“大九州”的說法來更正我們的小九州。他以為“儒者所謂中
國者,于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國名曰赤縣神州,赤縣神州內(nèi),自有九州,禹所序
九州是也,不得為州數(shù)。中國外如赤縣神州者九,乃所謂九州也。”這段文字雖簡單,缺欠
那時域外文化知識,仍解不明白。文中共有三個“中國”字樣,第一個中國系指齊國。齊臍
古今字。齊以泰山故,謂其國處大地臍上,故齊訓(xùn)為中。孟子對齊宣王說:“然則王之大欲
可知已,欲辟土地,朝秦楚,蒞中國而撫四夷也。”蒞,注疏家皆以為系臨蒞之蒞。竊以為
不然,齊既訓(xùn)中,則宣王原在中國,又何必臨蒞?此蒞字當作位字,言其位于原來位置也。
齊國那時尚未明確地自號為兗州或青州,鄒衍只好稱之為“中國”。以下兩個“中國”則指
全中國,秦楚燕趙一概包括在內(nèi)。鄒衍意思,大地上共有九個大州。一個大州又分為九個小
州,一共有八十一個小州。全部中國名為赤縣神州。這赤縣神州又區(qū)分為冀、兗、青、徐等
九州。這即大禹所劃分的九小州。這九小州是不得參與九大州之列的,故曰:“不得為州
數(shù)。”這九個大州各有裨海環(huán)繞,人民禽獸莫能相通。其人民膚色,語文同,禽獸種類同,
便算屬于同一之州。像這樣子的一共九個大州,始有所謂“大瀛海”環(huán)繞其外。大瀛海的外
邊,便是天地的會合處了。屈原《天問》:“地方(此字疑為分字之誤,)九則,何以墳
之?”所問乃是鄒衍所說的大九州。希臘古亦有九州之說,亦言大瀛海,稱之為“河海”,
埃及稱之為似蛇之水,遂有謂為有翅之龍者。其詳見拙著《天問》天文、地理兩部。其源實
出西亞。今有一西亞古石刻,大地上有八個圓圈,似指八個大州。中間有一黑點,代表一
州,兩河出其間,似指巴比倫、亞述立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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