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陽善昭禪師 汾州(治所在今山西汾陽)太子院善昭禪師,首山省念禪師之法嗣,俗姓俞,太原人。善昭禪師出家受戒后,即策杖游方,遍歷禪席,每至一處,稍作停留,隨機叩發(fā),這樣先后共參禮了七十一員善知識。雖然他收獲不小,但是未能徹旨。 善昭禪師后來到河南汝州首山座下。初禮首山省念禪師,善昭禪師便問:“百丈卷席,意旨如何?” [百丈卷席,指百丈懷海禪師初參馬祖,先因野鴨子公案,被馬祖拽其鼻孔而開悟,第二天馬祖上堂說法,百丈遂上前卻座席。參見“百丈懷海禪師悟道因緣”章。] 首山和尚道:“龍袖拂開全體現(xiàn)。” 善昭禪師又問:“師意如何?” 首山和尚道:“象王行處絕狐蹤。” 善昭禪師一聽,言下大悟,當即禮謝首山和尚。 禮拜之后,善昭禪師道:“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lu,捕撈)始應(yīng)知。” 當時,在場的還有一位參學(xué)僧人,那僧問善昭禪師:“見何道理,便爾自肯?” 善昭禪師道:“正是我放身命處。” 善昭禪師悟道后,旋即南下,行腳于衡湘(湖南)與襄沔(湖北)之間。因為他道譽日隆,各地郡守都爭相邀請他住持名剎,先后共有八次,但是,都遭到善昭禪師的婉言謝絕。 首山省念禪師圓寂后,其弟子契聰禪師受西河道俗之托,迎請善昭禪師回汾州住持法席。善昭禪師回汾州后,一度閉關(guān)高枕,不與外人往來。 一日,契聰禪師推門而入,責(zé)備善昭禪師道:“佛法大事,靖退小節(jié)。風(fēng)穴懼應(yīng)讖(擔(dān)憂預(yù)言應(yīng)驗),憂宗旨墜滅,幸而有先師。先師已棄世,汝有力荷擔(dān)如來大法者,今何時而欲安眠哉?” 善昭禪師一聽,便驚惶而起,緊握著契聰禪師的手,說道:“非公不聞此語。趣辦嚴(快去置辦行裝),吾行矣。”不久便前往汾州太子院開法。善昭禪師住后,勵精圖治,殷勤接眾,三十余年足不出山。人稱“汾陽禪師。” 善昭禪師曾上堂云:“汾陽有三訣,衲僧難辨別。更擬問如何,拄杖驀頭揳(jia,打擊)。”時有僧問:“如何是三訣?”師便打,僧禮拜。師曰:“為汝一時頌出: 第一訣,接引無時節(jié),巧語不能詮,云綻青天月。 第二訣,舒光辨賢哲,問答利生心,拔卻眼中楔。 第三訣,西國胡人說,濟水過新羅,北地用鑌鐵。” 復(fù)曰:“還有人會么?會底出來通個消息。要知遠近,莫只恁么記言記語,以當平生,有甚么利益!不用久立,珍重!” 這則上堂法語,可以幫助我們領(lǐng)會善昭禪師的禪風(fēng)。 汾陽這一帶,冬季極為寒冷,生活艱苦,善昭禪師考慮到大眾的身體,曾一度停止夜參。后來,有一位異比丘振錫而至,告訴善昭禪師道:“會中有大士六人,奈何不說法?”說完便不見了。善昭禪師于是重新恢復(fù)夜參,并密記以偈曰:“胡僧金錫光,為法到汾陽。六人成大器,勸請為敷揚。” 龍德府尹李侯與善昭禪師是故交,他騰出承天寺請善昭禪師住持。他派使者三次前往邀請,善昭禪師都沒有答應(yīng)。李侯怒罰使者,責(zé)備他辦事不力,令他再一次邀請善昭禪師。使者哀求善昭禪師道:“必欲得師俱往,不然,有死而已。”善昭禪師笑道:“老病業(yè)已不出山,借往,當先后之,何必俱邪(我已年老多病,已經(jīng)很久不出山了。如果要前往,你我先后而行,何必要一起走呢)?”使者道:“師諾,則先后唯所擇(師父既然答應(yīng)了,那么先走后走,由您決定)。”善昭禪師于是令弟子設(shè)齋,自己整理好行裝,用齋的過程中,善昭禪師辭眾道:“吾先行矣!”說完,便放下筷子,奄然而化。
太原(山西?。┤?,俗姓俞。善昭,十四歲時,以父母相繼去世,遂剃發(fā)受具。旋游歷諸方,參訪尊宿七十一人。最后在首山省念禪師會下大悟,并嗣其法。后游于湘、衡之間??な亓ρ?,請住諸名剎,皆不允。淳化四年(993),首山省念示寂,乃應(yīng)西河道俗之請,住汾陽太平寺太子院,廣說法要。時,足不出戶,達三十年之久。天下道俗,益加仰慕,不敢直呼其名,遂以‘汾陽’稱之。天圣二年示寂,世壽七十八,法臘六十五,謚號‘無德禪師’
有《汾陽無德禪師語錄》、《汾陽昭禪師語錄》、《汾陽昭禪師語要》等著述傳世。
◎ 附一︰〈汾陽三句〉(摘錄自《汾陽無德禪師語錄》卷上)
問︰如何是學(xué)人著力處?師云︰嘉州打大像。如何是學(xué)人轉(zhuǎn)身處?師云︰陜府灌鐵牛。如何是學(xué)人親切處?師云︰西河弄師子。
◎ 附二︰〈汾陽三訣〉(摘錄自《人天眼目》卷二)
第一訣︰接引無時節(jié),巧語不能詮,云綻青天月。
第二訣︰舒光辨賢哲,問答利生心,拔出眼中楔。
第三訣︰西國胡人說,濟水過新羅,北地用邠鐵。
◎ 附三︰〈汾陽四句〉(摘錄自《汾陽無德禪師語錄》卷上)
僧問︰如何是接初機底句?師云︰汝是行腳僧。如何是辨衲僧底句?師云︰西方日出卯。如何是正令行底句?師云︰千里持來呈舊面。如何是立乾坤底句?師云︰北俱盧州長粳米,食者無貪亦無嗔。
◎ 附四︰〈汾陽十智同真〉(摘錄自《汾陽無德禪師語錄》卷上)
師云︰夫說法者,須具十智同真。若不具十智同真,邪正不辨,緇素不分,不能與人天為眼目,決斷是非,如鳥飛空而折翼,如箭射的而斷弦。弦斷故射的不中,翼折故空不可飛。弦壯翼牢,空的俱徹。作么是十智同真,與諸上座點出︰(一)同一質(zhì)。(二)同大事。(三)總同參。(四)同真志。(五)同遍普。(六)同具足。(七)同得失。(八)同生殺。(九)同音吼。(十)同得入。
又云︰與什么人同得入,與誰同音吼?作么生是同生殺?什么物同得失?阿那個同具足?是什么同遍普?何人同真志?孰能總同參?那個同大事?何物同一質(zhì)?有點得出底么?點得出者,不吝慈悲。點不出者,未有參學(xué)眼。在切須辨取,要識是非,面目見在,不可久立。珍重!
◎ 附五︰〈汾陽十八問〉(摘錄自《人天眼目》卷二)
汾陽云︰大意除實問默問難辨,須識來意。余者總有時節(jié),言說淺深相度只應(yīng),不得妄生穿鑿,彼此無利益。雖是善因,而招惡果。切須仔細!
[請益] 僧問馬祖︰如何是佛?祖云︰即心是佛。趙州云︰殿里底。
[呈解] 問龍牙︰天不能蓋、地不能載時如何?牙云︰道者合如是。
?。鄄毂妫荨柵R濟︰學(xué)人有一問,在和尚處時如何?濟云︰速道速道。僧擬議。濟便打。
[投機] 問天皇︰疑情未息時如何?皇云︰守一非真。
[偏僻] 問芭蕉︰盡大地是個眼睛,乞師指示。蕉云︰貧兒遇餿飯。
?。坌男校荨柵d化︰學(xué)人皂白未分,乞師方便?;S聲便打。
?。厶桨危荨栵L(fēng)穴︰不會底人為甚么不疑?穴云︰靈龜行陸地,爭免曳泥蹤。
?。鄄粫荨栃畅U學(xué)人乍入?yún)擦?,乞師指示。沙云︰汝聞偃溪水聲么?僧云︰聞。沙云︰從這里入。
[擎擔(dān)] 問老宿︰世智辨聰,總不要拈出,還我話頭來。宿便打。
?。壑茫荨栐崎T︰瞪目不見邊際時如何?門云︰鑒。
?。酃剩荨柺咨僵U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為甚么不識?山云︰識。
?。劢瑁荨栵L(fēng)穴︰大海有珠如何取得?穴云︰罔象到時光燦爛,離陛賣處浪滔天。
?。蹖崳荨柸ォU學(xué)人只見和尚是僧,如何是佛是法?圣云︰是佛是法,汝知之乎。
[假] 問徑山︰這個是殿里底,那個是佛?山云︰這個是殿里底。
?。蹖彛荨栕鎺煩U一切諸法本來是有,那個是無?答云︰汝問甚分明,何勞更問吾。
?。壅鳎荨柲乐荸U祖師西來當為何事?州云︰爾道為何事?僧無語。州便打。
?。勖鳎荨⊥獾绬柗?,不問有言無言,世尊良久。道云︰世尊大慈大悲開我迷云,令我得入。
?。勰荨⊥獾赖椒鹛師o言而立。佛云︰甚多。外道道云︰世尊大慈大悲,令我得入。
凡有學(xué)人偏僻言句,或蓋覆將來辨師家眼目,或呈知見擎頭戴角,一一試之,盡皆打得,只為當面識破,或貶或褒。抵臨臺,是何精魅之可現(xiàn),何有妖狐能隱本形者也?
在臨濟宗禪人中,汾陽善昭的禪詩創(chuàng)作頗有特色,這些禪詩較集中地收錄在《汾陽錄》中。這位北宋中前期的臨濟宗著名禪師,創(chuàng)作了禪宗史上最早的、規(guī)模最大的《頌古百則》,開創(chuàng)了禪宗大量創(chuàng)作頌古詩的風(fēng)氣,奠定了頌古的雛型,開頌古之先河。汾陽禪詩,題材面廣,反映了其深厚的學(xué)植素養(yǎng)和超妙的禪學(xué)感悟。他所創(chuàng)作的為數(shù)可觀的組詩,在藝術(shù)上也時有佳境。其《證道頌》二十首,時有清新可喜之筆,如“入圣超凡割愛親,便同孤雁不同群。雪毛丹頂天然貴,清唳翱翔一片云”(其八)?!」卵愀唢w,超群絕俗。雪毛丹頂,清唳翱翔。詩以孤雁形體之美潔,品位之高華,形象地寄托了自己高蹈濁世,翱翔在精神的無瑕天宇的志趣。汾陽組詩中,對禪林影響最大的。
《擬寒山詩》組詩(《汾陽錄》卷下)
好是住汾陽,猶連子夏岡。
西河蓮藕熟,南國果馨香。
野客爭先采,公侯待后嘗。
仲尼不游地,唯我獨消詳。
無德住西河,心閑野興多。
太虛寬世界,海岳蹙江波。
獨坐思知己,聲鐘聚毳和。
欲言言不盡,拍手笑呵呵。
汾陽善昭(947-1024),山西太原人,俗姓俞,史載“剃發(fā)受具,杖策游方,所至少留,隨機叩發(fā),歷參知識七十一員。”古來大德為求開悟,不憚艱辛、剋期求證的精神,適足為學(xué)人典范,后到首山道場,參“百丈卷席”案而開悟。 問:“百丈卷席”意旨如何?山曰:“長袖拂開全體現(xiàn)。”曰:“師意如何?”山曰:“象王行處絕狐蹤。”師(汾陽)言下丈悟。拜起而曰:“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灑始應(yīng)知。” “百丈卷席”分案是講,百丈禪師在馬祖會下為侍者時的一則公案。一日馬祖升堂纔坐,百丈出來卷卻席,馬祖便下座。百丈隨馬祖回方丈,馬祖問:“適來要舉轉(zhuǎn)因緣,你為什么卷卻?。ㄖ裣?/span>”師曰:“為某甲鼻頭痛。”百丈末后一句又牽涉百丈“野鴨子”公案,在百丈卷席的前一日,百丈隨馬祖行走,見一野鴨子飛過,馬祖問鴨子的聲音哪兒去了,百丈回答飛過去了,馬祖回頭就擰百丈的鼻頭。“野鴨子”公案,可以理解為不可隨聲逐響,于色聲處薦取。而百丈卷席,說明他已悟此理,以“卷席”這一看似唐突無禮之舉,告訴馬祖不必多言。再引申一步,則“法無有比、無可喻,故法身無為,不墮諸數(shù),故云圣體無名,不可說,如實理空門難湊喻。”(百丈語) 對百丈與馬祖的一則公案,首山以“長袖拂開全體現(xiàn)”來喻示百丈對真如法身的理解;以“象王行處絕狐蹤”表達自己對百丈祖師境界超邁的贊嘆,實在是很恰當?shù)?,善昭言下大悟,悟不在言,不過是他經(jīng)艱苦修證,機緣成熟,經(jīng)首山點化而心地洞明而已。正如古潭明月,雖人皆知其是空華幻影,但只有去再三撈摝而不可把捉,纔確知為空一樣,學(xué)人也惟有真參實證,于行履處親證,纔能達至空體,善昭“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yīng)知,”是從實際理地中發(fā)出的真正禪語,當時會下有僧問:“昭兄你適來見個什么道理,便與么道?”善昭云:“正是我放身舍命處。”即在空門中找到安身立命處。 善昭于首山會下開悟后,繼續(xù)在湖南、湖北、河南等地行腳參學(xué)。隨著其道望愈來愈高,各地郡守競相邀其住持名剎大寺。善昭皆堅辭不就。首山遷化。其弟子契聰受眾人之托。前來迎請善昭。史載,契聰?shù)缴普炎√?,善昭正在閉門大睡,契聰破門而入,曰:“佛法大事,靖退小節(jié)。風(fēng)穴懼應(yīng)謙,憂宗旨墜天。幸而有先師,先師已棄世。汝有力荷擔(dān)如來大法者,今何時?而欲安眠哉?”契聰一翻慷慨激昂的話,使善昭意識到自己擔(dān)荷如來大法的責(zé)任,放棄了隱遁山林、惟求自了的心態(tài),前往主持汾州太平寺法席,善昭高超出世,三十年跡不涉俗,足不越閫,道俗皆尊稱“汾陽禪師。” 善昭的禪學(xué)見地及接人的風(fēng)格,集中體現(xiàn)在以下上堂證錄中: 夫參學(xué)者,須具本分眼目,臨機別取邪正,不受人謾,不被佛祖所滯,不隨言語所轉(zhuǎn),不被諸法所惑,不依一切神妙解會,凡有來者,盡皆勘破。何故?伊倚會解,展弄機鋒,求覓知見,問佛問祖,向上向下,自意祖意,皆可打伊,直饒一切不依。恰好點罰;萬水千山,恰好吃棒,到憑么時,是個漢始得。 汾陽上述見解,是與臨濟、首山強調(diào)“自信”、不依他解的主張一派相承的。有僧問:“心地未安時如何?”師曰:“誰亂爾?”僧曰:“爭奈這個何?”師云:“自作自受”!參禪修道是大丈夫事,明心見性,須有大擔(dān)當,躬行實踐,以悟為期,驀直參去,纔會有自己做得主之時。至于具體的參學(xué)步驟和手段。也須通過游方遍參,從萬千法門中,找到適合自己根機的修學(xué)之路。有問:“如何是學(xué)人著力處?”師云:“嘉州打大象。”問:“如何是學(xué)人轉(zhuǎn)身處?”師云:“陜府灌鐵牛。”問:“如何是學(xué)人親切處?”師云:“河西弄獅子。”汾陽的回答皆屬義味語,或者說它們都只具有否定的意義。因為學(xué)人參學(xué)之入處出處,皆在行處而不在擬經(jīng)轉(zhuǎn)語處,即使為他解釋得頭頭是道,學(xué)人功力未充,仍不能真正找到著力處、轉(zhuǎn)身處、親切處。如果接引不得法,還會使學(xué)人依藤附木,轉(zhuǎn)求轉(zhuǎn)迷。 汾陽還拈出臨濟“三玄三要”句要大眾來參。“先圣云一句語須具三玄門,一玄門須具三要,阿那個是三玄三要底句?”對此汾陽為學(xué)人分別作頌偈: 第一玄,法界廣無邊,森羅及萬象,總在鏡中圓;第二玄,釋尊問阿難,多聞隨事答,應(yīng)器量方圓;第三玄,直出古皇前,四句百非外,閭氏問豐干。 “閭氏問豐干”是一禪林典故。豐干,唐代國清寺與寒山、拾得齊名的奇僧,前行化于京兆(長安),為太守閭丘胤治病。閭氏受豐干指引,前往天臺山訪求寒山、拾得。其時寒山、拾得正圍爐談笑,閭氏處誠致拜,二人連聲咄叱,寒山復(fù)執(zhí)閭氏手笑而言曰:“豐干饒舌!”從此叢林遂有“豐干饒舌”之趣談。汾陽的偈頌表述了他對三玄的理解,第一玄指法界之本質(zhì)、萬物之同根處;第二玄指應(yīng)機之問答;第三玄指無明確指向之無義味語。一句具三玄,即禪師一言,可以同時有三重信息,或直指心體,讓人命根立斷,悟卻萬法一如之理;或就近取譬,隨機化導(dǎo),以有言悟無言;或一言不作一言用,雖有言而實無言,不入四句不涉百非,只為截斷眾流,逆行反本,讓學(xué)人于“不歷僧只劫,直出古皇前”會取。 一句具三玄,是說這三重信息涵攝于同一句話中,學(xué)人根機不同,主酬機對答的時節(jié)因緣不同,同一句話呈現(xiàn)出不同的意義,師舉三玄語曰:“汝還會三玄應(yīng)時節(jié)么?直須會取古人意旨,然后自心明去,更得通變自在,受用無窮,喚作自受用身佛。不從他教,便識得自家活計。”三玄可以做話頭參,不可做道理會,它只是接引學(xué)人入門之具,而非禪機悟境本身,要得禪功證量,須透過三玄三要,“自心明去”,也就是說,明心見性的功夫,還得從實際行履中出,而不能從玄妙語句中求。故汾陽有頌曰: 三玄三要事難分,得意忘言道易親;一切明明該萬象,重陽九日菊花新。 自臨濟首舉三玄三要,人們百般索解,聚訟紛紜。汾陽此頌可以說是結(jié)論性斷語。汾陽的意思是說,三玄三要具體指謂的是什么,難以清楚地判定,關(guān)鍵是悟解它們蘊含的意旨,其意旨隨時節(jié)因緣之不同而各異,所以說:“一句明明該萬象,”“重陽九日菊花新,”則喻指時節(jié)因緣成熟,自有證量,自有境界。 汾陽又舉風(fēng)穴“老僧與阇黎”公案,“且問諸上座,老僧與阇黎是同是別?若道是同去,上座自上座,老僧自老僧;若道是別去,又道老僧即是阇黎若能于此明得去,一句中有三玄三要,賓主歷然,平生事辦,參尋事畢。”老僧與阇黎同處,在于心體,此心在凡不滅,在圣不僧,一切眾生圓滿具足,無有欠缺,老僧與阇黎異處,在于根機與修行,從生雖同具本心,但因業(yè)障煩惱而黯昧不明,正如“明月當空,只為浮云遮障,不得顯現(xiàn)。”老僧之卓異處,在于愿力宏大、見地超逸、如法修行,故其心如朗月當空,輝耀乾坤;萬具縛凡夫則不能撥云見月,洞明心體。如明乎此,則能于禪師一句悟得三玄,亦能理解主之所以為主,賓之所以為賓。永嘉禪師云:“粉身碎骨未足酬,一句了然超百億。”真正透得一句三玄,自然佛法現(xiàn)前,擒縱自在,自利利他。 那么除了發(fā)揮臨濟三玄三要旨趣外,汾陽有沒有他自己獨特的禪法呢?汾陽上堂語有云:“汾陽門下有西河獅子,當門踞坐,但有來者,即便咬殺。有何方便入得汾陽門,見得汾陽人?若見汾陽人者,堪與祖佛為師,不見汾陽人,盡是立地死漢。”意思是說,汾陽繼承禪風(fēng),行棒行喝,凌厲峻烈,如踞門獅子,見即撲殺。如果不是禪門老參,是難入汾陽門,窺見汾陽禪法的。 汾陽也曾從正面表達自己接引學(xué)人的風(fēng)格。 僧問:“如何是接初機的句?”師曰:“汝是行腳僧。”曰:“如何是辨衲僧的句?”師曰:“西方日出卯,”曰:“如何是正令行的句?”師曰:“千里持來呈舊面。”曰:“如何是立乾坤的句?”師曰:“北俱盧州長粳米,食者無貪亦無嗔。”乃曰:“將此四轉(zhuǎn)語驗天下衲僧,纔見你出來驗得了也。” 以上稱“汾陽四句”,在叢林中十分著名。其接引初機句,皆平淡無奇,并不撥弄特殊之機法,如趙州之“吃茶去”一般,讓人于日常行止中起修,亦以此勘驗學(xué)人是否得個入處。“勘驗衲僧句”,則是出人意表、不落俗套之機鋒轉(zhuǎn)語,如“西方日出”、“掘地覓青天”等,汾陽以這些超出常見之語句,辨別衲僧之證量與境界,亦以此勘驗學(xué)人是否從思量分別的日常思維理路中解脫出來,即是否得個出處。正令行句,正令,指佛法,于禪林特指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之禪門宗旨;行,指通行無礙。有大根器,悟得祖師大機大用之人,當能行化四方,將此佛法要旨傳布天下,禪師以此勘驗學(xué)人是否得個用處。立乾坤句,是勘驗學(xué)人是否得個了處。習(xí)禪不是為逃世,也不是為自了,自己得受用,還應(yīng)讓天下人皆得受用;自己了脫生死,也應(yīng)讓眾生皆從生死苦海中解脫出來,只有如此,纔能清除世間的貪嗔癡等煩惱,眾生的朗朗心月,纔能禪耀乾坤。 禪師的功行,不僅在于勘辨學(xué)人的根機與境界,還在于隨機施教,方便接引。不立一切法,一切法皆可為接引學(xué)人之道具。汾陽亦有接引學(xué)人所設(shè)立之三種機法,此即“汾陽三訣”: 上堂:汾陽有三訣,衲僧難辨別,更擬問如何,拄杖驀頭楔。有僧問:“如何是三法?”師便打,僧禮拜。師曰:“為汝一時領(lǐng)出,第一訣,接引無時節(jié),巧語不能詮,云綻青天月;第二訣,舒光辨賢哲,問答利生心,拔卻眼中楔;第三訣,西國胡人說,濟水過新羅,北地用邠鐵。” 三訣不是固定的三句話,而是指接引學(xué)人的三種方式和風(fēng)格。第一訣是就近取譬,不計時節(jié),是當下之境物來指示一片新天地。正如趙州之“庭前柏樹子”,“云綻青天月”也只是以境示人,不加別語。初學(xué)者聞此類禪語,能斷其言下薦取之歧路,而有入處的禪客,亦能不住悟境,向上進取,以達萬物一體,天地一如之至境,第二訣則是根據(jù)學(xué)人之根機,有問有答,為學(xué)人解粘去縛,抽釘撥楔,這是禪林中最流行的形式;第三訣是對已悟之禪客,不拘常則,不守死法,殺活自在,不離本分。不這種情境下,或有言或無言,或直語或韻語,或豎拂或棒喝,語默動靜莫不是禪,其說也,如滔滔大江,一瀉千里,其默也,如邠鐵制刀,自在而方便。 三訣不過是汾陽對自己接引學(xué)人諸種方式的概括,其間也并無深奧秘義可言,所以他不讓學(xué)人于此思維辨別,以免再生出一番葛藤來。后世慈明,法昌遇、東山簡等,對汾陽三訣皆有偈頌,但皆不出“六月滿天雪”、“萬里一條鐵”等似通非通落草之淡的窠臼。 汾陽三訣主要是從禪師勘辨接引學(xué)人的角度而立的,禪機體現(xiàn)在師徒主客的問答之間,作為師家的主方有“三訣”,作為學(xué)人的客方又有什么問禪習(xí)禪的“客訣”呢?汾陽總結(jié)了前代祖師與學(xué)人弟子請問酬答的方式,歸結(jié)出學(xué)人通常向師家提出問題的十八種方式,此即“汾陽十八問”:請益、呈解、察辨、投機、偏僻、心行、控拔、不會、擎擔(dān)、置、故問、借、實、假、審、徵、明、默。請益,指學(xué)人向師家直接請求指導(dǎo)之問法,如“如何是祖師西來意?”等;呈解,指學(xué)人呈示自己之見解而請求師家,但在禪宗語錄中,我們見得更多的是一些提撕之問法,如“天下能蓋、地不能載時如何?”等;察辨,指學(xué)人直接提出自己的疑問而請師家勘辨,如“學(xué)人有一問在和尚處時如何?”等。這些問法在禪林中最常見,也是初入禪門的學(xué)人最愛采用的提問方式。 但一些有證量的學(xué)人則不滿足于這些平淡的問法,總要炫奇門勝,以種種不尋常的設(shè)問來顯示自己的悟境,并勘驗師家見地之淺深。如投機,即學(xué)人將自己的悟境照實提出請師提示;偏僻,則指學(xué)人以偏于一端之見解呈示師家,如有僧問芭蕉:“盡大地是個眼睛,乞師指示”等。又如徵問,即學(xué)人以詰難態(tài)度提出問題,明問,即學(xué)人已明了一事,復(fù)舉問他事。最后還有默問,學(xué)人默不作聲,惟以舉止動作表達自己的疑問。所有這些“不合常規(guī)”之問,具眼禪師皆能一眼覷破,不為所瞞。而未達本分理地者則可能如墜毀五里霧中,不得頭緒,這在禪林看“主中賓”。 依臨濟四賓主的分析,師家與學(xué)人的機緣問答,有著復(fù)雜的背景。而因緣契合、心心相印則是宗門中入向往和追求的境界。當然,要達到這種境界,師家與學(xué)人皆須作出努力,宗門比喻為啐啄同時,像雛雞要破殼而出,母雞與殼內(nèi)雛雞在蛋殼上同時用力一樣。汾陽從說法者的角度,提出師家要勘辨接引學(xué)人所應(yīng)具備的十種智慧,其間也包含了對學(xué)人各方面素質(zhì)的要求,此即“十智同真。” 對“十智同真”,汾陽和后世禪師皆有評唱,但多屬斷語、無義味語,不過細加索解,亦可窺見其真實意蘊。一、同一質(zhì),指師家用與學(xué)人融為一體,且各盡本分。“桑樹豬揩背,長江鴨洗背。”即喻指此意;二、同大事,指師家與學(xué)人皆對佛法大事、宗門的旨有深切體認,惟如此,纔能“一身堅密現(xiàn)諸塵,寂滅光中無漸次。”三、總同參,指師家有納須彌于芥子的道力,能夠驅(qū)使萬物,拈來即是,令森羅萬象皆歸依佛法。汾陽云:“萬象森羅齊稽首”即此意。四、同真智,即師家具有出世間之真實智慧。古德云:“何人同此一真智,見得分明還不是”,即出世真智不同于俗世的見識和智慧,而是圓融無礙的大智慧。汾陽云:“毛吞遍變,即師家識得佛性與華嚴宗“巨細互容無礙門”相通。五、同遍普,即師家識得佛性無處不在,翠竹法身黃花般若,禾山解打鼓,無情可說法。古德云:“是什么物同遍普,曠大劫來今日睹。一波纔動萬波隨,何異嬰兒得慈母。”六,同具足,指師家體得人人本具之佛性,古德云:“阿那個是同具足,細草含煙滿山綠,它鄉(xiāng)看似故鄉(xiāng)看,添得籬根花繞屋。”七、同得失,師家為學(xué)人解粘去縛而皆得解脫,丟棄無明煩惱,證得清凈本性。八、同生殺,禪門常講殺活自在,但這要求師家有與學(xué)人同生死的悲愿,有拯人淪溺、出度苦海的無上道力,古德云:“作么生兮同生殺,桃花紅兮李花白。今年吞卻大還丹,到處相逢李八伯。”先有起死回生的“大還丹”,纔可放言同生死。九、同音吼,師家與學(xué)人皆有證量,開口即為獅子吼,橫說堅說,不離本分。十、同得入,經(jīng)住復(fù)問答,師家與學(xué)人同入勝境,泯除一切分別對待,悉皆成佛。 古德對“十智同真”有頌曰:“由來十智本同真,語直心精妙入神。長憶江南三月里,春風(fēng)微動水生鱗。”師家與學(xué)人同具如來德相,本來就應(yīng)該十智同具,相師相長,惟有先入后入之別,纔有一請益、一接引,纔有主賓之分,雙方右能精神氣息,潛通一脈,則靈犀一點,疑結(jié)全消,恰如“春風(fēng)微動水生鱗”的境界,此時皆做得自家主宰,已沒有主賓之分。 汾陽在禪宗史的貢獻,還在于首創(chuàng)“詰問”和“頌古”的方式,來解說公案,接引學(xué)人。 如前所述,首山以“代別”方式,來闡發(fā)前人公案的未盡之意,“代別”遂在禪林流行開來。汾陽曾作《公案代別百則》和《詰問百則》,對他選取的古人公案。給出自己的解說。關(guān)于公案代別,汾陽指出: 室中請益,古人公案未盡善者,請以代之;語不格者,請以別之,故目之為代別。 “未盡善者”和“語不格者”的意思相同,都是指公案的語意未盡,需要給以“代語”或“別語”,作進一步的闡發(fā)和引申,也可以說是對公案的修自性解釋,而“詰問”,則是對歷史上一些著名禪語提出問題,并代以作答,實際也是“代別”的一種形式,如其《詰問百則》中有一則為“四弘誓愿”: 眾生無邊誓愿度,誰是度者?代云:車輪往靈山。法門法邊誓愿學(xué),作么生學(xué)?代云:朝參暮請,煩惱無邊誓愿斷,將什么斷?代云:有么?無上菩提誓愿成,作么生成?代云:天子不劉草。 “四弘誓愿”是一切佛教徒所應(yīng)發(fā)之“通愿”,其意義明明白白,無須百般索解,汾陽的詰問,其實是自問自答,借題發(fā)揮,把佛教中最常見的語句作禪宗的改造,以闡述自己的思想觀念。其第一番問答,不過是講除修者自己以外沒有度者,自性自度,自家事自己了。第二番問答,則平白直敘,別無他解,第三番問答,則以反問的口氣表達對問題本身的否定。修禪達到極境。則無煩惱可斷,亦無菩提可成,修而不修,不修而修。第四番問答,聽來玄妙,實則暗喻“無上菩提”無須勞作生成。原本淺顯的道理,經(jīng)過這番玄化處理,反讓人摸不著頭緒,尤其是初學(xué)者,更會如墮霧中,汾陽本人似乎也不把此看得很重,他曾說:“詰問一百則,從頭道理全。古今如目睹,有口不能適。”禪宗講求觀根逗機,應(yīng)病予藥,經(jīng)過適用一切時一切人的禪話。汾陽對古來公案的解析,不說是游戲文字,也只代表一家之言。 汾陽又作《頌古百則》,選擇百則公案,分別以韻文加以闡釋,他在其后作《都頌》曰:“先賢一百則,天下錄來傳。難知與易會,汾陽頌皎然??栈ńY(jié)空果,非后亦非先。普告諸大士,同明第一玄。”意思是說,這百則公案皆古德先賢傳下來的典型范例,在各家語錄中屢屢出現(xiàn),代表了各家宗風(fēng)。這些公案有的晦澀難懂,有的易于理解,而這些頌古之作,則是為了使其清楚明白,使天下學(xué)人皆能從中悟得禪理。如“三玄三要”頌曰: 第一玄,照用一時全,七星光燦爛,萬里絕塵煙。第二玄,鉤錐利便尖,擬議穿腮過,裂面倚雙肩。第三玄,妙用具方圓,隨機明事理,萬法體中全。第一要,根境俱忘絕朕兆,山崩海竭灑飄塵,蕩盡寒灰始得妙。第二要,鉤錐察辨呈巧妙,縱去奪來掣電機,透匣七星光晃耀。第三要,不用垂鉤并不釣,臨機一曲楚歌聲,聞?wù)弑M然來反照。 與善昭“頌古”文體同時,還有一種“拈古”流行,不過與“頌古”之采用韻文體不同,“拈古”采用散文體。圓悟所著《碧巖錄》則認為:“大凡頌古,只是繞路說禪;拈古大綱,據(jù)款結(jié)案而已。”據(jù)此,頌古與拈古相比,前者不是把前圣的意旨直接敘述出來,而是用隱喻的手法曲折地表達出來。汾陽對“三玄三要”的“頌古”很符合圓悟的界實。其實三玄說直白些,分別指師家對空、有、真空妙有的體證,而三要分別指師家的證境及對學(xué)人的勘辨、接引。但這些含義都隱含在具體的形象和美妙的語句中,從字面上去理解,是把握不住其意旨的。 由于頌古的形式在語言風(fēng)格上追求縹渺玄遠、意蘊含蓄,與士大夫階層作詩為文時的追求契合,所以這種評禪方式得到士大夫的特別喜愛,在宋以后的禪林內(nèi)外變得非常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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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陽善昭禪師(947—1024)宋代臨濟宗僧。太原(山西)人,俗姓俞。少有大智,于一切文字常能自然通曉。十四歲時父母相繼去世,遂剃發(fā)受具足戒,游歷諸方,參訪七十一位碩德尊宿,至汝州首山參省念禪師而大悟,嗣其法。后游衡湘、襄沔之間,郡首力邀,請住諸名剎,師皆不允。及首山省念入寂,方應(yīng)西河道俗之請,住汾陽太子院,廣說宗要,以三句四句、三訣、十八唱等機用接化學(xué)人,名震一時?;莺椤抖U林僧寶傳·善昭傳》說他在太子院“宴坐一榻,足不出閫者三十年”。道俗益重,不敢直呼其名,而以“汾陽”稱之。又因寺院門口置有石刻獅子,加之他禪風(fēng)峻烈,被人喻為“西河師(獅)子”。有《汾陽無德禪師語錄》、《汾陽昭禪師語錄》、《汾陽昭禪師語要》等著述傳世。
汾陽善昭和尚,山西人,俗姓俞,又名無德,十四成喪父母。受戒後,歷參諸方七十一員,愛好昔洞禪風(fēng);拜謁石門惠徹,前往首山,叩省念門而契悟。曾游湖南湘衡之間,遠離名利,堅辭大利之請,乃至八所。首山圓寂後,住太子院,三十年不下山,道俗歸仰,不叫其名,只稱汾陽。七十八歲圓寂。游歷之間,已有所得;提唱三訣、三句、三玄、三要、四轉(zhuǎn)語、四唱、四賓主、五位、六相、十智同真、十八問答等。曾頌古則,成為禪門頌古之開端,五位偈云∶「五位參尋切要知,纖毫才動即差違;金剛透匣誰能曉,唯有那吒第一機。舉目便令三界靜,振鈴還使九天歸;正中妙挾通回互,擬議鋒芒失卻威?!埂 ≡膳R濟兒孫有奇處,問於首山∶『百丈卷席,意旨如何?』念∶『龍袖拂開全體現(xiàn)?!徽?/span>∶『師意如何?』念∶『象王行處絕狐蹤。』於是有省,拜起云∶『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手+鹿)如應(yīng)知?!环谟心辍S魏蠒r,長沙太守張茂宗,請於四剎中擇一住之,笑而遁去;寓止於白馬寺,太守劉昌言來參。洞山、谷隱皆虛席,請昭擇之,昭∶『我長行粥飯僧,傳佛心宗,非細職也?!弧 ∈咨饺霚?,西河道俗千馀,請契聰迎昭住汾陽太子院。昭閉關(guān)高枕,聰排入云∶『佛法大事,靜退小節(jié);風(fēng)穴懼應(yīng)讖,憂宗旨墜滅,幸而有先師。先師已棄世,汝有力荷擔(dān)如來大法,今何時?而欲安眠?』昭握聰手云∶『非公,不聞此語;趨辨,嚴吾行矣?!弧 〖戎撂釉?。宴坐一榻,足不越門三十年。龍德府尹李遵(曰+助)為善昭舊知,請昭住山西承天院;出發(fā)之日,忽然示寂,世壽七十八歲。 善昭在山西河?xùn)|時,地苦寒,立者往往足指墮,師因罷夜參。一日安坐,有異僧來問∶『和尚何故罷夜參?』師答以苦寒。僧∶『和尚會下,有六人成大器,愿勿惜法施。』明日升坐,示偈云∶『胡僧金錫光,為法到汾陽;六人成大器,勸請為宣揚?!蛔源藦?fù)夜參,時有楚圓、守芝、慧覺、智圓、谷泉、齊舉等,俱在座下。 上堂云∶『一切眾生,本源佛性;譬如明月當空,只為浮云遮障,不得顯現(xiàn)。』 示眾云∶『千說萬說,不如自見分明,當下超凡入圣,不被眾魔惑亂,喚作大事已辦。但有來者,到汝面前,一個伎倆也用不得,所以趙州云∶「老僧只管看這里,不是個擇法眼;釋尊喚作妙明真性,不假莊嚴?!箷?,免得妄認緣塵,虛過時光?!?/span>
三晉禪學(xué)泰斗
北宋汾陽善昭禪師
山西走出過一位具有世界影響的禪宗大師——善昭禪師。汾陽善昭禪師(947~1024)是宋代臨濟宗大師。太原人,俗姓俞。因住持汾州大中寺,被稱為汾陽善昭,因其禪風(fēng)峻烈被稱為西河獅子。有弟子整理的《汾陽無德禪師語錄》、《汾陽善昭禪師語錄》、《汾陽昭禪師語要》等傳世,深得后世佛教界推崇,被尊為禪宗后世六祖?,F(xiàn)在研究善昭祖師的大家很多,包括中國佛學(xué)會會長北大教授楊曾文先生,馮國棟先生等都曾撰文呼吁恢復(fù)其舊址。
史載,汾陽善昭禪師,少有大智,於一切文字常能自然通曉。十四歲受具足戒,游歷諸方,拜訪七十一位大師,至汝州首山參訪省念禪師而大悟,得省念的真?zhèn)?。后來遍游南方,幾位州郡太守邀請他在當?shù)爻W。纪裱灾x絕。首山省念禪師入寂后,故鄉(xiāng)汾州西河郡(今汾陽)道俗托善昭的同學(xué)契聰禪師來請,于是來到汾州大中寺太子院傳法,名震一時。善昭禪師足不出戶達三十年之久,道俗益加對他敬重,不敢直呼其名,而以“汾陽”“汾州”稱之。后世叢林間常尊稱他為“汾陽善昭祖師”,因寺院門口置有石刻獅子,又因他禪風(fēng)峻烈,他甚至也被人喻為“西河師子”。宋仁宗天圣二年示寂,世壽七十八。謚號“無德禪師”。今天位于汾陽市東正街的汾陽五金廠廠區(qū)即其舊止,汾陽南關(guān)海洪塔為其塔院。
善昭祖師在中國禪學(xué)史上擁有很高的地位,是禪宗臨濟宗的第六位祖師,中國禪宗的第四十三位祖師。自臨濟義玄在河北正定一帶傳授禪法,從其法系形成臨濟宗以來,在興化存獎、南院慧嵎、風(fēng)穴延沼、首山省念的四世傳播中,臨濟宗呈日漸衰落之勢,處于寂寞淡泊、法脈難接的衰微局面。臨濟宗這種衰頹的局勢,在北宋時期,到了首山弟子汾陽善昭后,便有了很大的改觀。由于善昭在當時的影響,一改臨濟宗寂寞無聞的形勢,呈現(xiàn)出復(fù)興的轉(zhuǎn)機,對臨濟一宗在北宋興盛起到了決定性作用,并傳法與著名弟子楚圓。楚圓少年時曾學(xué)習(xí)儒家經(jīng)典。年滿二十二歲,在湘山隱靜寺出家。楚圓到襄沔一帶游歷,與大愚守芝、芭蕉谷泉相遇,相互結(jié)伴而行,共同到汾陽。在汾陽聽聞善昭名重一時,道德高操,遂生仰慕之心,并與守芝、谷泉一同前往參謁。楚圓到了善昭座下,善昭一見,便識其將來定有作為,是大器利根。但善昭并沒有立即為其開示禪法要旨,反而“未許入室”達兩年之久。不僅如此,據(jù)說善昭“每見(楚圓)必罵詬,或毀詆諸方,及有所訓(xùn),皆流俗鄙事”。一日楚圓又去參見善昭時,很傷心地慨嘆說:“自至法席已再復(fù),不蒙指示,但增世俗塵勞之念。歲月飄忽,己事不明,失出家之利……”還沒等楚圓話說完,即遭到善昭的喝斥,并且“怒舉杖逐之”。楚圓正要開口,善昭迅速上前,掩住其口,楚圓于此瞬間,豁然領(lǐng)悟禪法要旨——真正的禪法體悟是離語言表達的。于是楚圓感嘆地說:“是知臨濟道出常情”,臨濟宗的修行要領(lǐng)就在日常生活、應(yīng)事接物中。善昭靈活地運用“磨練”、“善養(yǎng)”的接引方法來啟悟楚圓,陶冶他的心性,錘煉他的見識,一旦歷練成熟,便抓準時機,切斷凡情,使其領(lǐng)悟禪法的旨趣。楚圓在善昭處得到啟悟并蒙印可后,為了使自己對禪法的領(lǐng)悟更加純熟,又在善昭門下苦修七年,盡領(lǐng)禪法要旨之后,才離開汾州。楚圓離開汾州后,又繼續(xù)到各地參師訪友。被宗為禪宗七祖。北宋臨濟宗分為黃龍派和楊岐派,是中國禪宗史也是中國佛教史上的重要事件,這兩個派別就是從善昭的弟子楚園的門下產(chǎn)生的。
除了楚園,守芝之外,善昭的弟子還有“自出并汾、遍詣名山”的全舉禪師、洞山聰禪師和臨濟宗南岳下十世谷泉禪師等六位大師,使臨濟宗大興于宋。
受善昭影響,汾州其他宗派也有發(fā)展,宋末紅極一時的曹洞宗的兩位名僧就出自汾陽,一個是西京少室靈隱文泰禪師,汾州陽城魏氏子。一個是太原報恩中林智泰禪師汾陽虞城溫氏子。現(xiàn)北京的古中都竹林寺的第十六代住持慶清禪師就是宋代汾州西河縣人。
"西河師子"成為宋初出自汾陽一系德行高邁禪師之通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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