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鄉(xiāng)村小學的教育“烏托邦”——對話曹玉輝校長

陶繼新　曹玉輝

【編者按】近年來，陶繼新先生幾次去江蘇徐州，不時聽到人們提起銅山縣張集中心小學，提起這所學校的校長曹玉輝。他們說，這位徐州市名校長、徐州市十佳讀書校長、徐州市課改先進個人、江蘇省基礎(chǔ)課程改革特約研究員，已經(jīng)在全國二十多個省、市、自治區(qū)作過報告，完全有資格進入陶先生的采訪視野。但是，由于來去匆匆，陶先生的這一期望終未如愿。

　　2009年4月中旬，陶繼新先生應邀到《中國教師報》在徐州市舉辦的全國第二屆“兩岸三地同課異教”小學語文教學研討會現(xiàn)場評課，終于抽空趕到了張集中心小學這所農(nóng)村學校。

采訪歸來，感慨一直在陶繼新先生的心里回旋。采訪的時候，由于太多留戀學校里無處不在的“風景”，陶先生與曹玉輝校長深層的交流并沒有進行。于是，近日，通過QQ，兩個人就張集中心小學的幾個頗富特色的“景點”，進行了心靈的交流。

鄉(xiāng)村教育，再窮不能窮理想

　　【曹玉輝】我一直想辦一所這樣的學校：教師，不茍且不浮躁，自敬其業(yè)，自樂其道；學生，少而知學，勇而敢為，自信自強，唯學無際。讓學校成為世界上最善的場所，讓師生成為最幸福的人，一直是我的夢想和追求。我覺得人活著不能沒有希望，辦教育不能沒有追求，愈是條件差，環(huán)境艱苦，愈要志存高遠，心向往之。所以，幾年來，在偏遠的鄉(xiāng)村，我執(zhí)著甚至執(zhí)拗地打造著這樣一個鄉(xiāng)村教育的“烏托邦”。

　　【陶繼新】這是一種理想境界，您也為此一直在努力。上次去你們學校采訪，盡管感受距離這一境界還有一定的差距，但是，我已經(jīng)從中領(lǐng)略到了這種理想的一些“景色”。

　　【曹玉輝】是的，我們一直在努力。也許城鄉(xiāng)差別是我們很難邁過去的坎，不能改變物質(zhì)差別，但我們可以改造自己。我經(jīng)常引用魏書生的話來激勵自己：“與其埋怨環(huán)境，不如改變自己。”要辦好學校，必須讓教師向往高尚的東西，必須養(yǎng)育教師的精神追求，升華教師的精神境界，使每一個教師的生活都充滿激情，充滿活力。

　　【陶繼新】是的，你們學校的辦學條件不是太好，可是，在你們那里卻時時可以嗅到教育的“味道”。一所學校之所以能夠稱得起優(yōu)質(zhì)學校，主要不在于其設施多么先進，而在于它是不是一處教師樂教、學生樂學的教育圣地。

　　【曹玉輝】也許物質(zhì)資源的匱乏依然使我們窘迫，但我們可以豐富精神；不能給孩子現(xiàn)代化的設施，可以給他們最歡樂的童年；不能給教師優(yōu)厚的福利待遇，可以給教師志存高遠的追求。正是這個“烏托邦”支撐著我們、引領(lǐng)著我們，我們才在地處偏遠的鄉(xiāng)村，在條件簡陋的小學，演繹著教育的精彩。

　　【陶繼新】環(huán)境再好，如果沒有和樂的“人氣”，教育就沒了亮光，甚至會黯然失色?？鬃赢敃r的教學條件也不太好，有的時候還是教無定所?？墒?，他卻有了弟子三千、賢七十有二的人氣指數(shù)，杏壇也成了永久性的教育圣地。

　　在你們學校里，我感受到的是教師與學生的“豐富”，當然，這種豐富特指精神的豐富。一個人即使家有萬貫，如果失去精神的支撐，就會“窮”得只有錢了。

　　【曹玉輝】是的，師生的“豐富”來自精神。多年來，我一直踐行著“大智大勇，大氣大為”的辦學理念，把成就教師、發(fā)展學生和打造學校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著力涵養(yǎng)師生的品質(zhì)和氣質(zhì)。大勇就是敢于開拓，敢為人先，以腳踏實地的精神創(chuàng)新教育模式。大勇蘊含和展示著大智，保障和實施著大為。

　　【陶繼新】心有多大，事業(yè)就有多大。身居農(nóng)村小學，心卻不能小。這里為您提供的外在空間的確不大，可是，由于擁有一個“大智大勇，大氣大為”的胸懷，學校也就有了“小中有大”的氣象。

讓生命在文化中詩意地棲居

　　【曹玉輝】辦一流學校需要一種文化的引領(lǐng)和思想的支撐。一個團體、一個學校，真正要變強大，背后支撐的都是思想文化的力量，是那種無所不在又無孔不入的整體的文化力量。這種力量是驚人的，而它驚人的力量又總是蘊藏在一本書、一幅畫、一個活動，或者一個人的精神狀態(tài)這樣微小的、不起眼兒的地方。

　　【陶繼新】文化的一個重要功能就是以文化人，而要想“化”到“潤物細無聲”的意境，就需要一個又一個看起來不起眼兒的小小的文化“景點”共同輻射出的“能量”。你們學校的一個又一個“景點”的確不大，甚至一塊石頭、幾幅小畫、數(shù)行小字，都可以透出文化的氣息。身處其中的師生，從中感受到的是美的陶冶，思想的熏染。

　　【曹玉輝】我們的校園建筑樸素，景點簡單，特色鮮明。色彩流動，情思哲理撒落其中，校園里找不到“開拓、進取”之類的大詞，甚至連“勤奮刻苦”的字樣也沒有，所有的景物都因十分的兒童化而給人笑盈盈的感覺，似乎都有靈性和呼吸。

　　【陶繼新】學校應當是孩子們精神的棲息地，孩子們每天應當從中感受到的是溫馨、自然、真實、美好。如果用一些距離學生遙遠甚至是大而空、假惡丑的東西，他們就會尋不到屬于自己的精神家園，甚至會受到精神污染。

　　【曹玉輝】雖然學科教育中沒有“廁所文化”課程，質(zhì)量檢測中沒有“廁所文明”考試，但我認為，如果經(jīng)過6年的小學教育，學生還沒有養(yǎng)成良好的如廁習慣，沒有較高的廁所文化素養(yǎng)，從一定意義上說，學生的素質(zhì)發(fā)展就是不合格的，也可以說是不全面的。

　　我們的廁所文明一是讓學生當家做主，學生的事讓學生自己辦，而且要人人參與。二是順應學生的天性，廁所“變臉”，不是為了校園管理，不是為了服從教育，而是服務于生命本身。盡管廁所文化只是一種“小”文化，但這個“小”是生命每天的必經(jīng)之處，且與生命終生相伴。廁所雖然只是一個小天地，但牽涉的東西很多。我們告訴學生，什么時候你文明如廁了，你才有資格說自己是個文明學生。無論如何，千萬別拿廁所不當回事。

　　【陶繼新】大凡去廁所者，多為放松不得已而行；可是，到了你們學校的廁所，卻有一種流連忘返的感覺。不經(jīng)意的綠色裝點與詩詞文化相得益彰，不能不令人駐足而觀，欣賞“美景”且有文化收獲。

　　【曹玉輝】學校文化之于學生應該是生命存在的形式。它與學生之間不是一種簡單給予、接受的關(guān)系，而是一種互相接納、互相敞開、互相理解的關(guān)系，使學生通過與文化的相遇而成長。我們用“我的校園我做主”的口號，讓學生參與校園文化建設，走出了傳統(tǒng)的“我布置你觀看”、“做什么看什么”的“填鴨式”文化。教師不再是文化的主導，而是向?qū)?；校園不再是“靜止”的，而變成了“流動”的，充滿了生命的活力。

　　【陶繼新】“填鴨式”文化是當今一些學校文化建設的一大敗筆，這里內(nèi)含著一種被人們忽視了的領(lǐng)導主觀決策或教師決定學生的思想。這樣的學校文化，也許領(lǐng)導特別得意，也許教師感到很美?？墒牵坏┡c學生的審美情趣和心靈向往拉開距離，就成了沒有生氣甚至是已經(jīng)死掉了的文化。你們讓學生參與其中，讓他們成為學校文化建設的主力軍，才有了這些令大人匪夷所思的精彩。由于是自己策劃與建造，由于融進了自己的心血與審美觀照，所以，孩子們不但對自己創(chuàng)造的作品格外珍愛，而且還有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愛意。于是，學校文化就有了生生不息的生命活力。

　　【曹玉輝】我一直堅持“以文化人、以美麗人”的理念，我覺得如果教師沒有對美的追求，要打造名校是不可能的。我到張集中心小學發(fā)出的第一個校長會通知，就提出一個出人意料的要求：“所有校長一律穿西服打領(lǐng)帶出席會議。”校長到齊了，一個個西裝革履，正襟危坐，精神昂揚。

　　“化點淡妝、練點形體、露點微笑”是我對教師提出的要求。這在城市至少不會招致反對，但在一個人們終日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環(huán)境里就變得不可思議了。其實這不過是一種形式，用這種形式讓教師找到自我，找到自信，脫離土氣、俗氣才是目的。教育是什么，教育就是使人熱愛自然、熱愛生命，并且使他們因為自己而更美麗。引導教師為愛而美，不是比制度更容易植根于教師心中嗎？

　　【陶繼新】西裝革履“革”的是農(nóng)村“土氣”的命。本來，農(nóng)村的校長、教師一點兒也不比城里的差，可是，當城里人歧視農(nóng)村人的時候，農(nóng)村人往往自卑起來了。你們要求西裝革履出席會議的背后，是提升農(nóng)村校長的自信指數(shù)。充滿自信的校長，才能帶出一批充滿自信的教師，從而帶出更多充滿自信的學生。而一旦擁有自信之后，他們的學習、工作與生活狀態(tài)就會隨之改觀。

　　您對教師“化點淡妝、練點形體、露點微笑”的要求已經(jīng)變成了現(xiàn)實。在與你們教師交流的時候，我的一個突出印象就是這里的教師不但不土，甚至還有點“洋氣”。更為可喜的是，他們的這種“洋氣”之中，透射出一種從容、自信和自豪。

只要有錢，就可以蓋起大樓。如果沒有文化品格和精神氣質(zhì)，這樣的大樓就會成為一種擺設。直到現(xiàn)在你們那里也沒有大樓，可是，由于文化無處不在，特別是教師與學生時時處處呈現(xiàn)出來的精神氣象，卻讓人感到有一種特別的精神在校園里回旋，讓人流連其中，樂而忘歸。

用書籍搭起教師進步的階梯

　　【曹玉輝】我并不提倡教師都博覽群書，或一定要讀什么書，真正的閱讀是能觸動心靈的閱讀，真正能夠影響教師的是校長的讀書。我篤定：“校長讀書先下水，師生讀書早入軌。教師讀書走在前，學生讀書就不難。”并推出五項規(guī)定：

　　一是實施“校長、主任再讀書工程”，開辦“木犁論壇”。

　　二是成立“青年教師杏苑學術(shù)沙龍”，每周讀一本書，每天寫千字文。

　　三是人人做“木犁教育”網(wǎng)友，人人有博客，班班有主頁。

　　四是學校每月編一冊教育日記，優(yōu)秀教師編個人專集。

　　五是讀書有獎，先進工作者獎勵圖書，出資幫助老師出版專著。

　　這五項規(guī)定表明了我們要讓文化精品、經(jīng)典名作回到學校的雄心，要讓教書先生成為讀書人的意志。

　　【陶繼新】“每周讀一本書，每天寫千字文”，一年就可以讀上65本書，寫上36萬字！幾年呢？幾十年呢？教師就會個個“腹有詩書氣自華”。教師的文化又無時不影響著學生，一個喜歡讀書的教師，帶出來的一定是一批愛好讀書的學生。這樣的學校，才有了真正意義上的書聲瑯瑯，才有了下筆成文的奇跡。

　　【曹玉輝】您說得太好了，當一個人對讀書的追求和向往成為一種習慣的時候，他的力量就無所不在。豐富多彩的讀書活動在張集中心小學要多少有多少，什么讀書小碩士小博士評選、讀書感言征集、簽名換書、捐一本讀百本、我讀書我快樂、個人讀書秀、古詩文誦讀團、書友隊等等，無一不貫通讀與玩，融匯情和趣，讓每一個孩子幸福地享受當下，幸福地追求未來。

　　【陶繼新】讀書成為習慣之后，還會升華成一種審美。如果學生在讀書、寫作的時候涌動著一種美在其中的快感，他就會樂此不疲，就會將讀書視作自己的“愛人”。

　　【曹玉輝】對于教師讀書，我主要做了兩件事：提供幫助，給予賞識。如何賞識，我的做法之一就是批閱教師的讀書筆記。通過批閱老師的筆記，了解老師們的思想變化、知識結(jié)構(gòu)、教育心得，當然也是對老師進行激勵。這種方式目前成為我與教師交流的一種有效方式。舉一些批閱教師筆記的例子：

　　拉車的人是自己，做任何事都一樣。

　　隨筆幽默風趣，深入淺出。與君鮮有接觸，今日方知才女非你莫屬。

　　送你兩個字——優(yōu)秀。

　　讓理解走進生活，走進心靈。

　　字如其人，人如其字——端莊。

　　眾人皆醉你獨醒，隨筆深處有風景。

　　陳靜，不沉不靜，厚積薄發(fā)，彰顯個性。

信手“圖”來，潤物無聲，冬天已經(jīng)來臨，春天還會遠嗎？

　　發(fā)現(xiàn)密碼，點燃人生。

　　【陶繼新】您的這些評點充分彰顯了您的文化品位，如果不是一個經(jīng)常讀書、寫作的人，是不可能寫出如此有文學色彩的話語來的。而教師在看到這些評點的時候，就會欣慰莫名，因為從中可以感受到的是來自校長的特別賞識。這樣的評點，也許比給其一筆獎金更有收藏價值。

　　【曹玉輝】盡管只是一句話或一段話，但老師的反應卻不同尋常。有的老師寫道：“每每聽說我們的教育日記，曹校長又要批閱了，心情就會有諸多的不一樣。急于想看到曹校長給自己的評語。周一來到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催著組長去拿日記本，那種心情絲毫不亞于學生想看老師評語的心情。拿到日記本后迫不及待地翻到最后一篇，看看曹校長給寫了什么?？赐曜约旱模侔€看別人的。評語有長有短，或激勵，或肯定，或共勉，那一刻，每個人的心情都是不平靜的。”

　　【陶繼新】從老師所寫的這一段真情告白來看，您的評點已經(jīng)成了他們的心靈滋養(yǎng)佳品。這恰如每天向教師輻射一種正能量，使其天天處于快樂興奮的狀態(tài)中。此后，便是更加快樂地讀書、寫作。如此循環(huán)往復，就會使老師們走進我剛才所說的審美狀態(tài)之中。

　　【曹玉輝】是的，短短幾年，學校教師走出教書“只為稻糧謀”的意識形態(tài)，走出精神的“逼仄狹隘”，以昂奮的精神工作，以詩意的情懷生活，這無不得益于讀書。

　　【陶繼新】校長與教師的友誼靠什么來維系？靠持續(xù)不斷地送給教師幸福。這種幸福不是低層次的福利，而是真誠感動下的生命成長。如果只是給教師發(fā)些福利，盡管他們也會感到高興，但是，這種幸福感往往是短暫的；只有教師從校長那里持續(xù)不斷地感受到成長的幸福感的時候，校長與教師的友誼才能天長地久。

　　【曹玉輝】現(xiàn)在，張集中心小學師生讀書已成了學校的一種強勢文化，一線教師讀書成為習慣，后勤人員也讀書成風，打字員王楠就是個典型的例證。王楠畢業(yè)于職業(yè)中學服裝班，學校倡導讀書，她也參與其中，現(xiàn)已成為幾家報刊的特約撰稿人。今年三八節(jié)，徐州市推出六位女性作家，她是其中之一。

　　【陶繼新】這就是愛之所至吧！她之所以被評為徐州市六大女性作家，顯然與你們學校的文化熏陶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我覺得，她的成功還不止在寫作上，她積極的人生態(tài)度，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一定會使她擁有一個幸福人生。

　　【曹玉輝】的確是這樣。以前熱衷于化妝購物的她，現(xiàn)在已變得溫文爾雅，志存高遠。她與楊雪梅、李鴻影、張文、張穎四位教師，人稱“五朵金花”。2006年，她們自發(fā)在木犁網(wǎng)站上發(fā)表《春天把我們吵醒了》文章，組織了學習團體。她們分工明確：周一到周五每天一人值班；目標明確：相互激勵，共同進步；壓力明確：5人在相互幫助共同提高的同時，又私下暗自較勁。幾位風華正茂的女教師在一起，相互約定只談工作，不談別的；只求進步，不求別的；只想干好工作，不想別的。并赤誠相見，發(fā)現(xiàn)誰有一點懈怠，就直言批評，說起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張集中心小學的“五朵金花”就這樣在“木犁”開墾的沃土上悄然綻放。

　　【陶繼新】“五朵金花”是你們學校全體教師的一個縮影。她們不只是“以文會友”于木犁網(wǎng)站，還形成了一個積極向上的生命場。當人與人之間只有信賴、支持、鼓勵和欣賞的時候，人的生命便會處于特別優(yōu)質(zhì)的狀態(tài)，不但會超常收獲文化營養(yǎng)，也會收獲外在的心靈的健康，特別是還會將這種心靈狀態(tài)傳遞給學生、家人甚至是社會上的人。

　　【曹玉輝】確實是這樣，教師的無形引領(lǐng)已影響學生、家人和社會，一年365天，開放書架里的書不曾丟失一本；一天24小時，校園里不曾見到一片紙屑；全校上千名學生，沒有任何傷害花草樹木的行為；一群農(nóng)村的“土”孩子漸漸文雅了。受學校影響，鎮(zhèn)政府正全面打造國粹文化街，打算拿出300萬元把孔子的儒家文化、徐州的漢文化搬上大街，讓經(jīng)典走近老百姓的生活，現(xiàn)已有雛型。這足以說明閱讀的力量，這應該是對“大音希聲，大愛無言”的最好詮釋吧。

【陶繼新】恕我直言，在初去你們學校采訪的時候，的確感到學校有點“土”?？墒牵S著采訪的深入，我卻感到這“土”中有文化，“土”中有思想，“土”中有品位，甚至有著大城市一些學校里沒有的文明。究其原因，閱讀的作用不可小覷。因為你們讓師生所讀的書，大都具有比較高的品位。好的書中不但內(nèi)蘊著豐富的智慧，也流動著真善美的思想。長期沐浴其中，就有了文明且有文化的必然結(jié)果。

在網(wǎng)絡里開辦教師發(fā)展的“黃埔軍校”

　　【曹玉輝】作為一塊置于山頂?shù)膱A石，“木犁”給了教師一個專業(yè)發(fā)展的空間，給空間就是給發(fā)展。這是一種大度而又智慧的服務——讓教師成為好教師，讓教育回歸教育。

　　網(wǎng)站做的是技術(shù)，但木犁教育網(wǎng)站能夠成長發(fā)展，原因還真不在技術(shù)的高深，而在于她“講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靜夜時分，一個人坐在電腦前靜靜地審視白天的腳印，重溫、記錄、自嘲、修正，讓教育生活的前前后后都能夠互相灌溉，互相滋潤。他們把自己耗費在書里，耗費在思考寫作中，也耗費在別人的文章里。胸中塊壘，筆底波濤，奉獻于教，求成于心，這是怎樣一種驚喜啊。在鍵盤上書寫自己的詩意人生，讀帖跟帖變成了每天的快樂和堅持。“木犁視界”、“品味書香”、“杏壇兵法”、“本色教學”、“茶余飯后”……一個板塊就是一個思想的停車場，一篇文章就是一犁新鮮的泥土。按住鼠標拉下去，快速瀏覽的感覺已不是看文章，而是感受一種釋放的能量了。“木犁”成了釀造思想、創(chuàng)新教育的大工場，成了教師專業(yè)發(fā)展的“黃埔軍校”。

　　現(xiàn)在，教師們每天用“木犁”耕耘一番，就像喝水一樣必需，一樣自然。心態(tài)不一樣了，任務再多不煩，工作再緊不嫌，因為興趣在前面引著呢。以前忙，忙得勞苦；現(xiàn)在忙，忙得快活。在這樣的氛圍中，人人爭先，個個自緊，工作不敢墨守成規(guī)，空閑不敢忘記學習，自有一種引力和張力。

　　【陶繼新】每每登錄你們的木犁網(wǎng)站，都有一種特別的激動。一所鄉(xiāng)村學校，將一個網(wǎng)站辦得如此精彩紛呈，簡直有點令人不可相信?？墒?，如果認真看下去，你就會發(fā)現(xiàn)其中的奧妙。那就是您與老師們已經(jīng)將這里當成了自己的精神家園。這不但是一個發(fā)表作品的平臺，還是大家思想交流的集聚地，它已經(jīng)形成了一個凝聚人心的文化場。

　　【曹玉輝】木犁教育網(wǎng)站，因十分的“草根”意識而成為師生精神生活的載體，成了師生生命的驛站，也成了學校的品牌。我們注冊了木犁商標，創(chuàng)建了木犁學校，開辦了木犁書院，成立了木犁文化傳播中心，設立了木犁思想星巴克，現(xiàn)在“木犁”已經(jīng)成為我們的教育圖騰，一個標志符號，我們挖掘“木犁”的內(nèi)涵，形成了系列的木犁文化。

　　“木犁”用最現(xiàn)代的手段詮釋了最古老的箴言：自古成功一條路——與眾不同。無論外部環(huán)境如何，人的事業(yè)和生命的價值都是可以經(jīng)過努力而實現(xiàn)的。“木犁”把學校攪得熱火朝天、人氣騰升，一大批青年教師隨著“木犁”的成長而成長。

　　【陶繼新】你們的木犁網(wǎng)站從無到有以至形成系列的木犁文化，我覺得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您這個校長的文化意識，以及在這種意識支撐下的義無反顧地堅持與行進。二是借助這個載體，凝聚了一大批與您志同道合的教師甚至學生和家長，構(gòu)建了一個屬于你們學校的文化圈。所以，當外界此起彼伏的喧囂聲一浪高過一浪的時候，你們卻有了“風景這邊獨好”的文化追索。

教育在活動中變得意味深長

　　【曹玉輝】兒童的生活就是游戲，游戲就是兒童生命存在的重要形式，我們像做游戲一樣精心構(gòu)筑兒童的生活，使教育形式游戲化，從而把教育變得意味深長。

　　比如，“學生成長伙伴制”?？梢哉f，教育是以交往形態(tài)而存在的，沒有實質(zhì)性的交往、互動，就不存在真正的教育。自我是在交往中生成、在交往中發(fā)展的。而真正的交往不是別的，正是人與人心靈自我之間的溝通，是獨立人格之間的碰撞，是相互激發(fā)出的生命活力。我們以“伙伴”的名義把孩子們組織起來，這樣他們的“交往”就通過組織形式被確定下來，培養(yǎng)出來。這種“交往”是一種教育理念，也是一種教育活動，一個以生命影響生命的教育理念，一個孩子需要又樂于參與的活動。

　　“同讀一本書、同背一首詩、同講一個故事、同做一個游戲、同搞一個小制作、同寫一本日記”等活動，對學生來說都是幸福的媒介。所以，每當開展這些活動時，學生們都有一種“欲罷不能”的感覺。

　　【陶繼新】“欲罷不能”是心理的自覺，而不是外加壓力之下的反彈。要想達到這樣一種境界，必須將學校文化真正內(nèi)化到師生的心里，從而形成他們的自覺追求。當然，制度的產(chǎn)生必須有教師甚至是學生參與，這對他們的發(fā)展有益而無害。這樣管理起來，就會接近“無為而治”的境界了。

　　【曹玉輝】“伙伴制”并沒有直接教給孩子什么知識，也沒有刻意進行道德行為教育，只是讓學生在生活中自省自悟、合作互助、豁然開朗、享受成長。“伙伴制”交往的實質(zhì)是差異化教育，使教育從劃一性走向差異性，從符號化走向自然化。它驅(qū)除了“無我”式的自卑感，也驅(qū)除了“唯吾獨尊”的狂妄?；锇榻煌碾p方都能認識到作為一個“獨特的我”的責任感、使命感，認識到每一個“獨特的我”在伙伴小組里都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因子。

　　【陶繼新】“伙伴制”體現(xiàn)的是學生之間的真誠合作。真誠才能獲得信任，合作才能抵達共贏的境界。“伙伴制”猶如一個友誼的紐帶，將學生們的心靈維系在一起。孩子只有一個童年，如果有了心靈相通的伙伴，就會在幼小的心靈里栽植下一棵與人友好相處的種子，并隨著年齡的增長而生根開花結(jié)果，從而在未來的社會生活工作中，學會交友，學會合作，學會共贏。

【曹玉輝】如果說“伙伴制”讓學生學會了交友，學會了合作，學會了共贏，那么我們的學生“成長檔案袋”則從學生的自我認識開始，通過自我接納、自我教育、自我欣賞、自我激勵而一步步走向自尊、自信、自強。孩子們最喜歡生日卡片上的祝福和老師的留言——你很正直善良，你學習刻苦勤奮，你溫文爾雅。是啊，這些詞語的含義是那樣美好，那樣令人心動神往，即使難免言過其實，對孩子卻是一種潛在的引領(lǐng)，引領(lǐng)孩子不斷地去抵達，又不斷地穿越自己的抵達，直到有一天，善良、勤奮、儒雅成為他們本身。這就是成長中那一個個“故事”的魅力。有了“成長檔案袋”，德育似乎更好虛功實做了，而是師生一起在做，用一種近似游戲的方法在做，可以說我們學校的師生一天到晚都在為“成長”而忙碌。

書法藝術(shù)成為無處不在的“風景”

　　【曹玉輝】學校之美，美在特色，美在與眾不同；特色之美，美在個性，美在讓生命以最活躍的形式投入生活。多年來，我們一直致力于閱讀和寫字特色的打造。打造特色，給學生提供機會和條件，讓學生的手眼口心都動起來，讓生命以最活躍的形式投入學習，過一種有情趣有追求的讀寫生活。

　　校園的“羲之廣場”上“書法浮雕”、“小書桌”相映成趣。在這兒賞字、練字，不僅是孩子們最愜意的事，也是老師的最愛。每天20分鐘一節(jié)的寫字課，師生就像看一部精彩的電視劇一樣盼著。因為南來北往的參觀者，因為學校天天的展示，人人都想讓自己的書法作品出類拔萃，苦練書法也就成了自覺的行動。在書法世界里，幾乎一切都是可能的，因為這是一個渾然一體的世界，審美、毅力、情感、態(tài)度、過程、感覺、悟性統(tǒng)統(tǒng)都有了。寫字時的正襟危坐，欣賞時的精神飛動，正是這不由自主的“移情”，一步步引領(lǐng)師生脫離了低級趣味，走向高雅。一支毛筆，一瓶墨汁，一張白紙，放縱涂抹中，不同的心性，如春日里不同的花，以不同的形式開放。

   【陶繼新】還記得嗎？我隨便去你們幾個班里的時候，發(fā)現(xiàn)個個學生都寫得一手好字！我甚至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據(jù)老師與孩子們講，學生練字的時間并不長。這說明，有了好的老師，學生在短時間內(nèi)實現(xiàn)書法上的突破并不困難。我還有一個發(fā)現(xiàn)，就是你們學校已經(jīng)形成了一個練寫書法的氛圍。到學校里任何一個小小的角落一轉(zhuǎn)，你幾乎都可以看到名家、教師與學生的書法作品。天天處在這樣的環(huán)境之中，不愛書法都不容易。同時，我感到孩子們在寫出一個又一個那么美的字的時候，他們的心里都流淌著一種美。人人都有追求美的心理趨向，孩子更是如此。而練寫書法進入到審美境界之后，就成了一種樂在其中的幸福追求了。

   【曹玉輝】由于人人都學書法，人人都會書法，我們學校里隨處可以看到書法作品。“茗書苑”匠心獨運，將歷代書法名家的碑刻平鑲在大理石廣場上，書法藝術(shù)因姿態(tài)清新活潑而格外純粹，因博大精深而格外豐滿。學生俯仰之間便可立書壇巨人之臂膀，賞國粹，得精髓，繼傳統(tǒng)，開心路。

　【陶繼新】在看你們的“茗書苑”時，我總有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因為看到的不只是書法名家的碑刻，還有與那碑刻相關(guān)的歷史文化。“厚積壁”之壁的確太為一般，可是，因了師生真、草、隸、篆的書法之美，而變得文采飛揚。如果不是您的解說，我絕對不能相信那是老師與學生的作品。一所農(nóng)村小學，竟然出了這么多的“書法家”，簡直讓人有點不可思議！

　　【曹玉輝】“幽韻園”依形造勢，動靜相生，情趣相攜。“六藝柱”除了暗合我國古代教育的六藝，又蘊含陶行知的六大解放，夯實小學六年基礎(chǔ)，亮麗的顏色寓意著童年生活色彩繽紛。

   【陶繼新】“幽韻園”、“六藝柱”可謂匠心獨運之作！這些“景點”的創(chuàng)作者，既有藝術(shù)才華，也有教育情懷。學校就是需要這樣的“景點”自己創(chuàng)作，自己建造，自己欣賞。設若有了外人參觀，就會驚詫莫名，感嘆何以有了如此巧奪天工的創(chuàng)造！

                            （載《現(xiàn)代教育導報》，2009年6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