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飛鴻與“佛山無影腳”

粵地有舞獅的習俗，每逢節(jié)日，民間舞獅隊就躥上街頭，增添幾分喜慶，同時也賺得一點喜錢。今天在佛山黃飛鴻紀念館，也有專人在館里為游客表演武術和醒獅?？墒钦l又想到，100年前，舞獅與武術，正是當年黃飛鴻的謀生手段。

黃飛鴻是武林高手，

【生平】生前落寞，唯有武藝醫(yī)德之名

黃飛鴻生前不過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嶺南武師。翻閱《佛山忠義鄉(xiāng)志》、《南?？h志》等書，對黃飛鴻沒有任何資料記載。作為一名武師，顯然被視為三教九流，排斥于正統(tǒng)的地方史志之外。

黃飛鴻于1856年7月9日出生在佛山南海西樵嶺西祿舟村，父親雖然功夫位列“廣東十虎”，但是家道非常困難，6歲開始從父習武，12歲起就隨其在佛山、廣州還有順德一帶四處賣武，同時還賣跌打藥。

佛山在清末經(jīng)濟日趨富庶，吸引了不少外地武林人士，成了南派武術的中心：蔡李佛創(chuàng)始人張炎1851年在佛山創(chuàng)辦鴻勝館；清末傳入佛山的詠春拳經(jīng)由名師梁贊的發(fā)揚，門徒眾多。

圖：佛山黃飛鴻紀念館

少年黃飛鴻在高手林立的佛山脫穎而出。據(jù)傳，有一次他曾經(jīng)以四象標龍棍，戰(zhàn)勝了武師鄭大雄左手釣魚棍法，博得了“少年英雄”的名聲。他13歲那年，和父親一起救助了鐵橋三的高徒林福成。此后林福成向黃飛鴻傳授了“鐵線拳”、“飛砣”等絕技。16歲時，黃飛鴻開始移居廣州，當時銅、鐵行工人集資為他在西關第七甫水腳設立武館，開始向工人們傳授武藝，漂泊多年的賣武生涯才得以結束。

黃飛鴻的武功突飛猛進，關于他的精彩故事開始流傳。1882年，黃飛鴻開始在軍中任職，當時被廣州水師聘為武術教練，后來提督吳全美聘他為軍中技擊教練，此前開辦的武館停業(yè)。然而在他30歲那一年，父親黃麒英辭世，不久吳全美也過世，黃飛鴻心生退意，遂辭去了軍中的技擊教練職務，在廣州仁安街開設了一個跌打醫(yī)館，也就是后來經(jīng)過電影廣泛傳播而聞名于世的“寶芝林”。

1924年10月，廣州國民政府鎮(zhèn)壓商團暴亂，西關一帶房屋被毀，仁安街“寶芝林”也受累被焚，所有資財付于一炬，長子又告失業(yè)，黃飛鴻憂郁成疾，于1925年4月17日病逝于廣州城西方便醫(yī)院，終年69歲。  

【愛情】巧遇莫桂蘭，奇特姻緣傳為美談

黃飛鴻一生共有妻妾4人，均是前任妻子逝世后續(xù)弦的。其中與第四任“妻子”（黃飛鴻的妻子都不長命，有“克妻”之說，故莫桂蘭以妾之名入黃家）莫桂蘭的姻緣，對他生前身后的影響都頗大。兩人如何相識，民間有著不同版本。

有一種說法稱，黃飛鴻和莫桂蘭的伯伯是好友，兩人也早已熟識。不過，當?shù)貐s寧愿相信他們兩人的相遇奇特有趣。話說某日，南海疊沼鄉(xiāng)人慶祝神誕，邀請黃飛鴻赴會助興。當時19歲的莫桂蘭與人打賭，以百金之賭注上臺掌摑黃飛鴻。

此時，臺上正在表演的黃飛鴻所穿布鞋竟然脫腳飛出，不偏不倚打中莫桂蘭前額。莫桂蘭乘機急速上臺，一掌摑在黃飛鴻臉上。黃飛鴻其時聲譽正盛，誰料他竟微笑著化解了風波。

鰥居的黃飛鴻回到寶芝林后，對莫桂蘭的耿直和爽朗念念不忘，托人作媒，喜結良緣。當時黃飛鴻已有59歲，而莫桂蘭才19歲。莫桂蘭自幼已得家傳，練習莫家拳。嫁給黃飛鴻后，悉心學習武技，習鐵線拳、子母刀、十字梅花劍之小巧功夫，進步很快。

黃飛鴻逝世，莫攜黃的兩個兒子移居香港，在灣仔告士打道設館授徒，傳授子母刀等飛鴻遺技，門徒不少，在香港武術界輩分最為崇高，被尊稱為“莫老師太”。1949年，關德興先生首演《黃飛鴻》時，特請她和黃飛鴻的兒子黃漢熙擔任顧問。就是關德興一系列的片子，使黃飛鴻聲名遠播，成為海內(nèi)外知名的南拳大師，而香港電影也借功夫片，走出了低潮。

圖：黃飛鴻最后一任妻子莫桂蘭

【武藝】黃飛鴻的功夫到底有多高？

電影中的黃飛鴻堪稱神奇，往往一人敵眾，技壓群雄。但是，黃飛鴻是否真有那么厲害？電影中的黃飛鴻，與真實的黃飛鴻有多大距離？

黃飛鴻的功夫主要來自兩個部分，一是師從其父黃麒英，一是得林福成所傳絕技。黃飛鴻的父親黃麒英名列清末武林“廣東十虎”，黃飛鴻盡得父親武功之精華。黃飛鴻15歲時，林福成將洪拳中最難上手的鐵線拳和飛砣絕技傾囊相授。據(jù)有關資料顯示，黃飛鴻平生絕技有雙飛砣、鐵線拳、虎鶴雙形拳、羅漢金錢鏢、四象標龍棍、工字伏虎拳等，其中最擅長的應該是虎鶴雙形和飛砣，虎鶴雙形拳由黃飛鴻集各家之精華融會貫通而創(chuàng)立。

至于黃飛鴻的功夫有多深，黃飛鴻研究專家、廣州藝博院副院長肖海明介紹，黃飛鴻的功夫套路中既汲取佛家拳的凌厲攻勢，又有洪家拳的嚴密守勢，革除了以往南派拳法沉滯狹隘、動作重復的弊病，有獨特之處。而黃飛鴻功夫的真正體現(xiàn)，他認為莫過于流傳民間的大量“以一對十”的故事。據(jù)傳，早在他19歲那年，在西樵官山墟的一家當鋪夜宿的黃飛鴻遇到了賊人打劫，僅憑單槍匹馬，就擊退了數(shù)十強盜，在當?shù)貍鳛榧言挕?876年，一洋人攜如牛犢大的狼狗在香港設擂向華人邀斗，20歲的黃飛鴻不甘華人受辱，赴港以“猴形拐腳”擊斃惡犬，自此揚名香江。

不過，黃飛鴻的超群武藝并沒有在他生前給他帶來風光。他在華人世界的影響，除了他的妻子莫桂蘭開館授徒的效應，弟子林世榮在晚年只身逃往香港后，在徒弟朱愚齋、張士鑣還有李世輝的協(xié)助下，開始打破門派的界限，著書立說，約于1930年左右出版了《伏虎拳》、《鐵線拳》、《虎鶴雙形拳》等拳譜，開了廣東近代武術套路寫作的先河，也使黃飛鴻流傳下來的洪拳得以遠播。

圖：黃飛鴻武藝超群

【記者手記】

一個大俠，兩個武林

對于英雄，我們往往有著很多的想象。武藝高強，行俠仗義，還有英雄救美……這些，都是凡人對英雄的技術與道德要求。

但是，在我不斷尋訪黃飛鴻足跡過程中，電影鏡頭的閃現(xiàn)與現(xiàn)實敘事的對比，再加上大量史料的佐證，使我出現(xiàn)了失望的情緒。

生前的黃飛鴻，生活得并不榮光，他不是叱咤江湖的武林掌門人，更不是“佛山十大杰出青年”，他只是一介武師，一個即使在死后也頗有窘相的佛山籍廣州暫住人口，家徒四壁的后人無力殯葬，還多虧了女弟子鄧秀瓊出資相助，黃飛鴻才得以埋葬到白云山麓。

落魄如此，讓人一驚。

我想大多數(shù)少年都會有一個大俠夢，少時，誰沒有拿根竹竿比畫少林棍法？誰不擺個陣勢發(fā)出著名的招數(shù)？但是，少年記憶都成為“虛假”或“騙局”的時候，讓人有夢想照不進現(xiàn)實的沉重。

黃飛鴻是高手，但是，他旁邊沒有時髦的“海歸”十三姨，也不會耍“佛山無影腳”；他能以一對十，但是，他卻不能朝著十三姨舞著獅頭，很酷地調情一笑。

在佛山，黃飛鴻的部分功夫，可以從街頭老年人健身場所觀賞得到，功夫也成為體育競技項目。很顯然，這已經(jīng)和武林沒有關系，有的，只是一個現(xiàn)實得和我們周遭一樣的生活、鍛煉以及比賽。

也許，武林根本都不存在?；蛘哒f，武林只在電影和少年夢當中，并且還不可能被任何人打破，因為我的小侄子有時也會一掌推到我身上，口中喊出：“看招———降龍十八掌！”

●對話黃飛鴻研究專家肖海明

現(xiàn)在沒有人會“無影腳”

新快報：十三姨是否真有其人？

肖海明：是電影里杜撰出來的，純粹是故事傳說。還有一個流傳比較廣的故事，說黃飛鴻被一伙人圍追到一條死胡同，當時他拿起一根撐衣竿，跳到了臨街的二樓窗口，不想那戶人家正住著一個姑娘，于是兩人便相識了，這也是虛構的。

新快報：在眾多電影中，“佛山無影腳”是黃飛鴻的獨門武功，但是，也有人說它子虛烏有，情況到底是怎樣的？

肖海明：當時沒有正式的文字記載，所以黃飛鴻到底會不會“無影腳”，“無影腳”到底有多厲害，現(xiàn)在都不可考，只能說現(xiàn)在是沒有人會這門功夫了。而且黃飛鴻的很多武藝的傳承差異很大，比如飛砣，就已經(jīng)失傳，而舞獅里面的獅子吐球，就是一個球從獅子嘴里吐出去又收回來，現(xiàn)在在佛山還看得到。

新快報：據(jù)說黃飛鴻的后人沒人從事武術，而是入了豬肉行賣肉了？

肖海明：黃飛鴻會很多種武術，但都是這里傳授一點，那里傳授一點，沒有一個徒弟得了他全部的真?zhèn)?。他功夫的傳播大概?jīng)由三個途徑，一是他最后一任妻子莫桂蘭在香港開武館辦學，一辦就是幾十年，算傳承得比較好的；還有黃飛鴻的徒弟林世榮，武功很厲害，也去了香港收了很多徒弟，現(xiàn)在香港的武打演員劉家良，他爸爸就是林世榮的徒弟；另外還有鄧芳，也在國外開了很多武館，傳承黃飛鴻的一些武藝?，F(xiàn)在黃飛鴻的功夫傳播到了三四十個國家，其中東南亞傳得最廣。黃飛鴻的子孫沒有習武的，隱姓埋名生活在香港，從事的工作也與武術無關。

新快報：電影里的黃飛鴻和現(xiàn)實生活中的黃飛鴻差距有多大？

肖海明：電影里面的黃飛鴻，完全是集所有中華傳統(tǒng)美德于一身，功夫又高，人品又好，還很受人尊重。其實那個年代習武之人是被人看不起的，特別像黃飛鴻這種民間的武林人物，社會地位并不高。他的很多事跡都是靠弟子后人口口相傳下來，并沒有多少文字記載。電影里的只是一個藝術形象，是非真實的。

（Fish/編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