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yōu)槭裁葱枰a讀杜威？

rockstone 2007-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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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舊學?？斩吹男问街髁x依然存在，
　　杜威的教育思想就依舊有生命力，并繼續(xù)起作用。
　　更為關鍵的是，杜威的教育思想是一塊厚重的基石，將幫助我們完成從傳統(tǒng)向現(xiàn)代教育的轉(zhuǎn)型。

　　在“杜威學?！敝?，教師常常向?qū)W生們呈現(xiàn)生活中的真實問題，并指導他們通過自己的實踐活動來解決問題。上圖拍攝于1901年，是“杜威學?！钡膶W生自己設計和建造的活動室。

　　20世紀，對美國影響最大的教育家是杜威；20世紀，對中國影響最大的外國教育家依然是杜威。

　　杜威親自在中國訪問和講學兩年多時間（從1919年4月30日至1921年8月2日），再加上他在哥倫比亞大學任教時的學生胡適、陶行知、陳鶴琴等人的推崇和宣傳，使得杜威教育思想在20世紀前半期的中國，成為一種廣泛傳播的教育思想。

　　今天，隨著教育改革的深入，有識之士越來越發(fā)現(xiàn)：杜威繞不過去。我們不能裝作這位美國老頭不曾存在，我們不能忘記他曾在中國所做的著名的系列教育演講。他幾乎影響了現(xiàn)代美國教育的每一個細胞，而對中國20世紀教育影響最大的外國人也是這位美國人。在新課程改革的過程中，我們經(jīng)常遭遇杜威。所以，中國教師大面積補讀杜威是不得不做的事情。值《杜威教育名篇》、《杜威在華教育演講》、《杜威學?！烦霭嬷H，本報記者就補讀杜威的相關事宜，采訪了杜威研究專家、浙江大學教授單中惠先生。

　　推動世界教育發(fā)展的大師

　　記　者：我國正在進行基礎教育改革和新課程改革，有專家呼吁“要補讀杜威”，認為我國大多數(shù)的教育工作者對杜威并不了解，而事實上我們可以從杜威教育思想中得到不少的借鑒和啟示。作為杜威研究專家，您能否對杜威做一簡單介紹。

　　單中惠：杜威（JohnDewey，1859-1952）是現(xiàn)代美國教育家。在所有的美國教育家中，他無疑是最著名的一位。從佛蒙特州柏林頓出生到在紐約去世的93年生涯中，他始終不渝地對“現(xiàn)代教育”進行探索，并在理論和實踐緊密結(jié)合的基礎上構(gòu)建了實用主義教育思想體系。在密執(zhí)安大學任教期間，杜威開始對教育產(chǎn)生了興趣，試圖把哲學、心理學和教育學結(jié)合起來進行研究。這是他探索“現(xiàn)代教育”的肇端。1894年到芝加哥大學任教后，杜威創(chuàng)辦了芝加哥大學初等學校（通稱為“杜威學?！保M行了長達8年的教育實驗活動，使他對“現(xiàn)代教育”的探索更為深入，并在教育理論上結(jié)出了一批碩果。他把自己的教育學和心理學思想付諸于這所實驗學校的教育實踐。1904年任教于哥倫比亞大學以后，杜威完成了其教育思想體系的構(gòu)建，以1916年出版的《民主主義與教育》一書為標志。此后，杜威并沒有停止對“現(xiàn)代教育”的探索，又撰寫了許多教育論著，其中最主要的是1938年發(fā)表的《經(jīng)驗與教育》，對他早期的一些教育觀點進行了修正，這意味著他的教育思想逐步走向成熟。因此，在教育領域中，杜威既是一位實踐者，又是一位理論家。

　　記　者：是杜威推動了美國教育從傳統(tǒng)教育到現(xiàn)代教育的轉(zhuǎn)型，這是具有世界意義的重大歷史事件，也是人類教育史上的一件大事。您能否談一下杜威教育思想的時代價值。

　　單中惠：任何一種教育思想的產(chǎn)生都是與其時代和社會發(fā)展相適應并體現(xiàn)其時代和社會精神的。當然，杜威教育思想也不例外。應該看到，理解杜威教育思想主要應從六個方面入手：

　　一是杜威的教育思想緊密聯(lián)系社會的變革。當杜威開始對“現(xiàn)代教育”進行探索時，美國社會正處于大轉(zhuǎn)折年代，工業(yè)化和城市化使得社會生活發(fā)生了全面而又深刻的變化。這個工業(yè)化和城市化的進程，不僅為學校教育的發(fā)展提供了充裕的物質(zhì)基礎，而且也對學校教育的改革提供了緊迫的要求。杜威的教育探索就是本著這一社會變革展開的。

　　二是時代使命感。在社會變革的時代，如何使學校教育適應社會的變革，成為當時美國教育界人士必須面對和思考的一個問題。對此，杜威表現(xiàn)出敏銳的意識和積極態(tài)度，強調(diào)學校教育必須進行相應的變革。應該說，他的教育思想反映了新的時代和社會對學校教育的新要求。

　　三是對傳統(tǒng)教育的批判。批判傳統(tǒng)教育是杜威構(gòu)建其教育思想的出發(fā)點。正是在對傳統(tǒng)教育進行批判和思考的過程中，他提出了一些新穎的教育觀點，并構(gòu)建了實用主義教育思想體系。

　　四是進步教育運動的興起。當杜威致力于“現(xiàn)代教育”的探索時，進步教育運動作為一場教育革新運動正在美國興起。他不僅對這一運動表現(xiàn)出很大的熱情，而且從這一運動中吸取了不少養(yǎng)料。

　　五是教育實驗活動。杜威創(chuàng)辦的實驗學校是其教育思想的實驗室，既為他的許多教育著作提供了大量的素材，又為他構(gòu)建自己的教育思想打下了必要的實踐基礎。可以說，把教育理論和教育實踐緊密結(jié)合是杜威整個教育生涯的主要特征。

　　六是對教育問題的思考和分析。作為一位教育學者，杜威長于思考和善于分析，這使他的教育思想凸現(xiàn)出新穎性。

　　記　者：杜威的教育著作很多，其教育思想體系也很龐大。教育工作者該如何把握其教育思想的主線呢？

　　單中惠：作為一個綜合而完整的教育思想體系，杜威教育思想系統(tǒng)闡述了教育與生活、學校與生活、經(jīng)驗與課程、知與行、思維與教學、教育與職業(yè)、教育與道德、兒童與教師八個關系。在教育與生活關系上，杜威從教育學角度出發(fā)，提出了“教育即生活”，強調(diào)教育就是生活的過程；從心理學角度出發(fā)，提出了“教育即生長”，強調(diào)教育就是兒童的生長。在學校與社會關系上，杜威提出了“學校即社會”，強調(diào)學校應是一個雛形的社會，主張校內(nèi)學習與校外學習的結(jié)合，但這并不意味著社會生活在學校中的簡單重現(xiàn)。在經(jīng)驗與課程關系上，杜威提出了“課程教材心理化”，強調(diào)在課程教材和兒童心理之間建立聯(lián)系。在知與行關系上，杜威提出了“如何做”的命題，強調(diào)知與行的關系，主張“從做中學”。在思維與教學關系上，杜威提出了“如何思維”的命題，強調(diào)教學活動應該喚起兒童的思維和培養(yǎng)他們的思維能力，主張基于“思維五步”的“教學五步”。在教育與職業(yè)關系上，杜威提出了把職業(yè)教育與普通教育結(jié)合起來，主張廣義的職業(yè)教育觀。在教育與道德關系上，杜威提出了“學校道德的三位一體”，主張通過學校生活、課程教材和教學方法三個方面來進行道德教育。在兒童與教師關系上，杜威提倡“兒童中心論”，要求學校的一切都要為了兒童的生活和生長。

　　如果與傳統(tǒng)教育思想作一比較，杜威教育思想清楚地凸現(xiàn)出其新穎性，因為它既提出了許多新的觀點，又體現(xiàn)了許多新的視角，給人很多啟迪。

　　杜威是世界的，更是中國的

　　記　者：有學者提出，在西方教育學者中最熟悉中國的人是杜威，對中國教育影響最大的西方教育學者也是杜威。對此您如何看待？

　　單中惠：作為一位世界著名教育家，杜威的教育著作在世界很多國家被翻譯出版，并產(chǎn)生了廣泛和深刻的影響。正因為如此，有的西方教育學者認為杜威是屬于整個世界的。但是，正如很多學者所認為的，杜威的最大影響在中國。

　　由于杜威親自在中國訪問和講學兩年多時間（從1919年4月30日至1921年8月2日），再加上他在哥倫比亞大學任教時的學生胡適、陶行知、陳鶴琴等人的推崇和宣傳，使得杜威教育思想在20世紀前半期的中國成為一種廣泛傳播的教育思想，其影響顯然超過了其他西方教育思想。杜威教育思想的傳播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近代中國教育的改革?？梢哉f，在西方教育學者中最熟悉中國的人當推杜威，對中國教育領域影響最廣、程度最深和時間最長的西方教育學者也當推杜威。

　　更值得注意的是，通過在中國的訪問和講演，中國對杜威的教育思想也產(chǎn)生了影響，而且這種影響是不能忽視的。正如杜威的女兒簡·杜威在《杜威傳》中所指出的：“不管杜威對中國的影響如何，杜威在中國的訪問對他自己也具有深刻和持久的影響?！?/font>

　　記　者：杜威教育思想在其傳播的過程中是否有被誤讀的現(xiàn)象？您如何看待這種現(xiàn)象？

　　單中惠：杜威教育思想在其傳播過程中，確實存在著被誤讀的現(xiàn)象。因此，在杜威身上出現(xiàn)了一種令人驚訝的情況：在受到那么多贊揚的同時，又受到了很多的攻擊。在20世紀50年代，杜威教育思想在美國就受到了猛烈的攻擊，人們對他的教育著作的興趣明顯減退。但是，在20世紀60年代后，人們又重新表現(xiàn)出對杜威教育思想的熱情，重新意識到其教育思想的價值，開始更深入和更理性地反思杜威對“現(xiàn)代教育”的探索。正如美國教育學者沃思所說的：“在那種不正常的喧鬧之后，我們可能會在約翰·杜威對美國教育的貢獻方面去尋求更為理性的評價?！?/font>

　　當然，杜威教育思想之所以被誤讀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時代的原因，也有其自身的原因，例如其教育思想的某些地方闡述比較晦澀，某些行文也不太精確等。但是必須看到，杜威后來對其早期的教育思想是有所修正的，使其教育思想不斷趨于完善。如果說杜威早期明確否定書本經(jīng)驗和反對分科教學，那么杜威后期已提出課程的學科性質(zhì)將隨著學生年級的增長而表現(xiàn)得越來越突出。如果說杜威早期單純地強調(diào)學生的做，那么杜威后期已提出學生的做不僅僅是外部動作的表現(xiàn)，更重要的是內(nèi)心理智的活動。如果說杜威早期強調(diào)教育過程以兒童為中心，那么杜威后期已指出教育過程是真正的師生共同參與和相互合作的過程，師生雙方是作為平等者來參與的。指出這一點，對于消除杜威教育思想誤讀的現(xiàn)象也許是十分重要的。

　　杜威教育思想的當代價值

　　記　者：從時間上來看，我們現(xiàn)在的確離杜威越來越遠，請問杜威教育思想在當今的教育現(xiàn)實中是否已過時？

　　單中惠：盡管杜威與我們生活在不同時代，甚至隨著時光的流逝，我們離杜威會越來越遠，但應該看到，杜威順應時代和社會發(fā)展的趨勢，批判傳統(tǒng)的教育理論和方法，注意對教育史上各種教育理論進行批判性的思考和論述，注意教育理論和教育實踐的結(jié)合，以一種創(chuàng)新精神對現(xiàn)代教育進行探索等，都會對教育工作者提供頗多啟示。作為世界級教育思想大師，杜威所探討過的那些教育問題在現(xiàn)實的教育中并沒有消失，后人完全可以在杜威探討的基礎上對那些教育問題進行更深入的思考和分析。從這個意義上講，杜威教育思想并沒有過時。正如美國教育學者羅思所指出的：“未來的思想必定會超過杜威……但很難想象，它在前進中怎么能夠繞過杜威?！?/font>

　　記　者：杜威的教育思想是否在當今中國基礎教育改革和新課程改革中同樣有生命力？如何理解其教育思想的當代價值？

　　單中惠：經(jīng)過近三十年的沉寂，我國學術界對杜威哲學和教育思想的研究從1979年起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在教育界，人們開始以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重讀杜威教育思想。人們已注意到，杜威關于加強教育與生活以及學校與社會的聯(lián)系、提倡學生的動手和思考、課程教材心理化以及師生共同參與和相互合作的觀點，與當前我國基礎教育改革和新課程改革的精神是吻合的。正因為如此，杜威教育思想在某些方面可以成為新課程改革理念的“參照物”。

　　具體來講，杜威教育思想的當代價值主要表現(xiàn)在：一是重新思考教育目標。杜威在他的著作中曾深刻地指出，教育中最大的浪費是兒童資源的浪費，教育上最大的問題是忘記兒童的發(fā)展，這將激勵人們?nèi)ブ匦滤伎冀逃繕?。二是探究課程和教學方法。盡管杜威本人后期也承認這個問題并沒有解決好，但他確實以創(chuàng)新的精神去改革課程和教學方法，并提出一些給人啟發(fā)的新觀點，這將促使人們?nèi)ゲ粩嗵骄空n程和教學方法。三是堅持教育實驗。杜威教育思想是杜威本人長期教育實驗的成果，他早期的一些重要教育著作也是在實驗學校期間出版的?？梢哉f，沒有教育實驗，也就沒有杜威教育思想的形成，這將推動人們?nèi)猿诌M行教育實驗。

　　早在1980年，我國已故著名教育史學家趙祥麟教授在一篇題為《重新評價實用主義教育思想》的文章中就明確寫道：“只要舊學校空洞的形式主義存在下來，杜威的教育原理將依舊保持生命力，并繼續(xù)起作用。”無疑，在當今我國基礎教育改革和新課程改革中，杜威教育思想依然是有生命力的。

　　（《杜威教育名篇》、《杜威在華教育演講》、《杜威學?！罚骶帯沃谢?，教育科學出版社出版）

原文載于《中國教育報》2007年3月1日第5版

附：杜威的著作

1．《我的教育信條》，紐約：E.L.凱洛格出版公司，1897年。

2．《學校與社會》芝加哥：芝加哥大學出版社，1899年初版，1915年修訂版。

3．約翰·杜威《倫理學》，紐約：亨利?霍爾特出版公司，1908年初版，1932年修訂二版；與J.H.塔夫茨合著。

4．《我們怎樣思維》，波士頓：D.C.希斯出版公司，1910年初版，1933年修訂二版。

5．《學校與社會》（修訂二版），芝加哥：芝加哥大學出版社，1915年。

6．《民主主義與教育》，紐約：麥克米倫出版公司，1916年。

7．《哲學的改造》，紐約：亨利?霍爾特出版公司，1920年。

8．《人性與行為》，紐約：亨利?霍爾特出版公司，192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