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六君子殺頭現(xiàn)場：歷史的血腥與兇殘

依然葉 2024-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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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老馮透過清代檔案和史料，帶你穿越時空，回到1898年的北京菜市口，回到戊戌六君子被殺頭的現(xiàn)場，感受一下，歷史的血腥和悲壯。

1898年9月21日至25日，在慈禧太后的密令下，戊戌六君子在北京，先后被捕。

他們被捕的原因，雖然都和戊戌變法有關(guān)，但是，具體則各不相同。

楊銳（四川綿竹人）：他是維新變法的骨干，并因此被捕。

楊銳

林旭（福建福州人）：理由同楊銳。

林旭

劉光第（四川富順人）：理由同楊銳。不過，劉光第是自首的。劉光第自首的原因是堅信自己無罪，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被殺。

劉光第

康廣仁（廣東南海人）：被捕的主要原因，是因為他是康有為的弟弟?？涤袨榕艿每?，慈禧沒逮住康有為，所以，捕殺康有為的弟弟泄憤。

康廣仁

譚嗣同（湖南瀏陽人）：戊戌變法的核心人物，游說袁世凱出兵圍困頤和園，捕殺慈禧。

譚嗣同

楊深秀（山西聞喜人）：上述五個人被捕之后，他去找慈禧太后辯論，情急之下，在言語中不慎說出了“太后您為何罷黜皇上？您應(yīng)該放權(quán)，讓皇上真正掌管大政！”一話，徹底觸怒了慈禧。

楊深秀

為什么慈禧會因為生氣而殺人呢？

因為在10天之前，也就是9月18日的夜里，康有為派譚嗣同去勸說袁世凱“圍園殺后”，也就是圍困頤和園，把慈禧太后逮起來，然后殺掉。

康有為

后來，慈禧太后得到袁世凱和榮祿的報告，所以，21日至25這幾天，她正在氣頭上，也是最敏感的時候，對任何的外來刺激，都容易反應(yīng)過度，誰說話稍有不慎，她就把你當(dāng)作“康黨”了。

然而，六君子在北京各國使館的洋人朋友不少，所以，六人被捕之后，已經(jīng)開始有洋人通過各個渠道，向慈禧詢問情況。

此時，慈禧已經(jīng)明顯感受到了來自洋人的壓力。

慈禧怕洋人。

所以，慈禧想趕在各國使館一窩蜂來施壓之前，先把這六人殺了，要把生米煮成熟飯，以免夜長夢多。

此外，慈禧也擔(dān)心：不知道北京城內(nèi)外，還有多少不知名的“康黨”，她擔(dān)心康黨會舉事，例如暗殺、武裝暴動之類的。

為了迅速穩(wěn)定局勢，她盤算：要盡快斬殺六君子，殺雞儆猴。

此時，趙舒翹（陜西西安人）向慈禧進言：“這六個人，都是亂臣賊子，直接拉到菜市口殺了就是，根本沒必要走刑事訴訟程序！”

（清史檔案原文：此等亂臣賊子，殺無赦，何必問供）

趙舒翹，后來在義和團事件中，被八國聯(lián)軍認定為戰(zhàn)犯，被慈禧下令自殺

趙舒翹的進言，正合慈禧的意。

趙舒翹說這個話的時候，還是刑部左侍郎，按照當(dāng)時的時間表，還有10天時間，他就要接替廖壽恒，升任刑部尚書，可能是因為升官在即，更加需要向太后表忠心。

注：“刑部左侍郎”約等于“公檢法副部長”?！靶滩可袝奔s等于“公檢法部長”。

然而，按照當(dāng)時清朝的國法，無論是什么大案要案，都要經(jīng)過刑部審訊，走程序，留下嚴格的檔案，確認有罪無誤，定罪之后，才能殺人。

當(dāng)然了，有沒有法律是一回事，統(tǒng)治者是否愿意尊重法律，又是另一回事。

在此期間，被關(guān)到刑部大牢里的六君子，表現(xiàn)不一。

其中，康廣仁在獄中，經(jīng)?？?，一邊哭一邊喊：“冤枉??！我哥哥做的事情（圍園殺后），憑什么要我來擔(dān)罪？”

（史料原文：天哪!哥子的事,要兄弟來承當(dāng)?。?/span>

譚嗣同則很冷靜，他在牢房墻壁上寫詩，其中有這么一首：

望門投宿鄰張儉

忍死須臾待杜根

吾自橫刀仰天笑

去留肝膽兩昆侖

對，這就是那首我們從小耳熟能詳?shù)摹丢z中題壁》。

我們小時候上學(xué)，朗誦的是“我自橫刀向天笑”，而事實上是“吾自橫刀仰天笑”，有兩個字被傳錯了。

可是，譚嗣同后來就被殺頭了，這詩是誰記錄下來的呢？

答案是：刑部主事唐烜。

唐烜參與了六君子案件的審理工作。唐烜是個思想開明的讀書人，然而，人畢竟是立場動物，唐烜是朝廷的人，關(guān)鍵時刻，為了吃飯，為了安身立命，他站朝廷這邊。

唐烜是劉光第曾經(jīng)的同事，都是刑部主事。以前是同事，現(xiàn)在負責(zé)審理同事。人世間的事，有時候就是如此唏噓。

在辦理六君子案件期間，唐烜看到譚嗣同在墻上寫了這首詩，于是，他抄了下來，然后記錄到他的日記里。唐烜的日記叫做《留庵日鈔》，是一本現(xiàn)存的清代史料，后來在中國出版，書名叫做《唐烜日記》。

劉光第的刑部老同事唐烜參與了六君子案件的審理，他的《唐烜日記》記錄了關(guān)于六君子大量鮮為人知的細節(jié)

好。扯遠了。言歸正傳。

9月28日上午，國子監(jiān)司業(yè)（約等于今天的教育部副部長）貽谷（滿洲鑲黃旗），也跑了過來，向慈禧太后進言，他說：“這六個人，趕緊殺，不要再等，不必走刑事案件程序?！?/span>

（清史檔案原文：貽谷請奏：毋庸審訊，立即正法）

貽谷，正是這人在28號上午勸說太后，立馬動手殺六君子，然而天地不仁，這人竟然活到了1926年才死

到底還是滿洲自己人說話得力，聽了貽谷的上奏，慈禧立馬下發(fā)手諭，叫人送到刑部：無論這六個人（六君子）審訊進行到哪個地步，就地封存案卷，當(dāng)即拉到菜市口正法，并指派軍機大臣剛毅（滿洲鑲藍旗）親自監(jiān)斬，不得有任何差錯。

殺。

慈禧的手諭，快馬送到了刑部。

當(dāng)時，刑部各官員（含唐烜）正在準備提審楊銳等人，突然聽到獄卒說：太后手諭到。

刑部官吏讀完，把案卷一收，對部下們說：不用審了。大家準備動手。

于是，獄卒出動，來到牢房前，對六君子說：今兒到大公堂提審，請各位爺，跟我們走一趟。

康廣仁很敏感，緊張兮兮。

劉光第安慰他。

劉光第曾經(jīng)是刑部主事，很熟悉刑事訴訟程序，他對康廣仁說：別緊張，只是一般提審過堂而已，不用擔(dān)心，沒事的。

于是，六君子被押上囚車。

然而，囚車駛出刑部大牢之后，并不是往公堂的方向，而是往西南角，菜市口的方向。

六君子在囚車上，越看越不對勁。

不一會，劉光第終于看明白了，不是提審，而是直接拉往菜市口，殺頭！

六君子被獄卒騙了。

自古以來都是如此：怕你反抗，送你上死路，都是用欺騙的手法。

劉光第急得開口大罵。他一邊罵一邊說：“案子都沒審?fù)?，罪都還沒定，直接拉去殺頭？朝廷怎么可以荒唐到這個地步？！”

（清史檔案原文：未提審，未定罪，即殺頭耶？何昏聵乃耳?。?/span>

囚車開到菜市口，當(dāng)時已經(jīng)圍得水泄不通，刑部的辦事人員，已經(jīng)提前一個小時，把菜販子都趕走，布置好了行刑現(xiàn)場。

老馮注：菜市口是賣菜的地方，殺頭的法場，平時就是菜販子擺攤的地方，殺頭的時候，臨時清場，殺完頭之后過幾天，用灰土把地上的血跡覆蓋一下，菜販子照舊擺攤。

北京的群眾見多識廣，此刻，他們知道朝廷要殺人了，早已圍成一團。

監(jiān)斬官剛毅端坐在官椅上，幾個劊子手站在一旁，四周都是荷槍實彈的清兵，外面則是好幾層的群眾。

六君子被押下囚車，押到刑場中央。

此時的六君子是什么神態(tài)呢？

刑部主事唐烜在《戊戌紀事八十韻》里記述：

“林君最年少，含笑口微吷。譚子氣未降，余怒沖冠發(fā)。二楊默無言，俯仰但蹙額。劉子木訥人，忽發(fā)大聲詰?！?/span>

翻譯成人話是這樣的：在刑場上，林旭是最年輕的那個，他表情含笑，在那里小聲笑罵。譚嗣同則怒發(fā)沖冠，一臉的憤怒。楊銳、楊深秀則很沉默，一句話都不說，眉頭緊皺。劉光第平時性格木納，但這個時候，他在刑場上大聲質(zhì)問和叫罵。

林旭其實先是大哭了一場，哭完了，才開始笑。

（《中外日報》報道原文：（林旭）先號咷而后笑）

康廣仁，則面如死灰，一臉蒼白。

（《申報》報道原文：（康廣仁）面色如灰土）

剛毅叫六君子下跪聽旨。

劉光第不跪，他對剛毅說：“大清國法，有案必審，絕不殺未審之人，我的案子都還沒審?fù)?，你憑什么殺人？”

剛毅，監(jiān)斬六君子之人，兩年之后，八國聯(lián)軍入京，他跟隨太后出逃，病死在途中

剛毅不說話。

劉光第接著質(zhì)問他：“你知不知道？今日行兇，并非只是索我性命，而是破壞了大清的國法！一旦國法被破壞，那么國家的秩序倫常，都會被破壞，后果不堪設(shè)想！你是否知道？”

剛毅還是不說話。

剛毅為什么不說話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案子沒審?fù)?，直接拉到法場殺頭，這事確實不合司法程序，因此，朝廷確實不占理。

道理不在剛毅這邊，所以，辯論無益。剛毅索性閉嘴。

滄海桑田，菜市口刑場現(xiàn)狀

劉光第又說：“按我大清國法，即使是江洋大盜，在刑場上喊冤，都要止刀復(fù)審，更何況，我們都是當(dāng)朝士子！”

剛毅淡淡地說：“我只是奉命辦事而已，其他的事情，你問我，我也不清楚?！?/span>

剛毅說完，獄卒按住劉光第，強行要他下跪，劉光第不從，和獄卒僵持在那里。

此時，在一旁的楊銳對劉光第說：“裴村（劉光第的字），跪吧，各人都只是遵旨辦事而已，你跟他辯論這個，沒用！”

劉光第聽楊銳這么一說，心想也是，太后要殺我，不是剛毅要殺我，剛毅他只是奉命辦事而已。

劉光第萬念俱灰。

看到其他五君子都跪了，他也跪了。

（檔案史料原文：臨刑，協(xié)辦大學(xué)士剛毅監(jiān)斬，光第詫曰：“未訊而誅，何哉？”令跪聽旨，光第不可，曰：“祖制，雖盜賊，臨刑呼冤，當(dāng)復(fù)訊。吾輩縱不足惜，如國體何！”剛毅默不應(yīng)，再詢之，曰：“吾奉命監(jiān)刑耳，他何知？”獄卒強之跪，光第崛立自如。楊銳呼曰：“裴村，跪！跪！遵旨而已?！蹦斯蚓吐尽＃?/span>

清政府留下來的刑部殺頭大刀

于是，劊子手開始動手。

太后最恨康有為，所以，先斬康有為的弟弟，康廣仁。

一刀下去，康廣仁腦袋滾落，血從脖子的大動脈噴出，身體在地面上抽搐。

菜市口殺頭真實歷史照片（和本文無關(guān)）

接下來是楊深秀。

然后是楊銳。

楊銳在此時，奮起質(zhì)問剛毅：“今天朝廷殺我，到底是什么罪名？人不能死得不明不白！要死也得有個說法！”

剛毅沒有回應(yīng)。

楊銳接著說：“我還有話要說，你讓我申辯一下！”

剛毅淡淡地說：“太后交代過，不準你們在刑場上喊話”。

楊銳語塞，被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