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立池 作品展示臺   

小鎮(zhèn)

作者/朱立池（山東）

前幾天，朋友打電話來，問要不要一起去小鎮(zhèn)看看。幾經(jīng)猶豫，迫于生活的壓力，瑣碎事又太多，所以一直沒有去成。

朋友游玩回來的第一句話是：“你幸虧沒去。”他很沮喪，他說，現(xiàn)在的小鎮(zhèn)已不同往昔，變化很大很大，讓他都感覺到很陌生，能夠覺得親近的地兒，只有小鎮(zhèn)邊緣的地方了?，F(xiàn)在的小鎮(zhèn)遍地都是高樓大廈，曾經(jīng)的小石街道也變成了寬闊的水泥路，小鎮(zhèn)已經(jīng)沒有了原來的樣子，就連小鎮(zhèn)的高空都有車子在跑。我問了問原來的老房東現(xiàn)在怎么樣了，身體是不是還是那么結(jié)實。他有點失落地說，沒有找到，不知道搬到什么地方去了，老房子還在，只是房前屋后的鳳尾竹不見了。他覺得這一趟是真的不應(yīng)該去，本來是為了了卻心中的那一個念頭，不曾想?yún)s換來滿心的遺憾和惆悵。原來的一切都沒有了，只是滿眼的鋼筋水泥。朋友坐了會兒就走了，小鎮(zhèn)變化這么大，我覺得去不去，也就真的沒有什么意思了。幾十年的光景，自己的臉上都爬滿了蒼桑，想想小鎮(zhèn)的變化，心中也就釋然了。

一年到頭，清閑的時候不多，今天是個例外，給自己請了一天假。沏杯茶，想看會兒久別的書。能夠坐下來，心也會清閑一會兒。翻了會兒書，抬頭看看窗外舒卷的云，再看看屋內(nèi)擁擁擠擠的陽光，伸出手輕輕捻起一束單獨跑到桌子上的光線，放在手心里，陽光絲絲縷縷爬滿整個手的紋路，心中感到久違的溫暖。就這樣抓抓放放玩了會兒，再翻過書的扉頁，眼睛看著新鮮的文字，心卻在遠游萬里。放飛自我的心不知為何一下又想起了在小鎮(zhèn)時的時光。

小鎮(zhèn)的太陽升得不是很高，只是高過山頂，再高過山頂上一層白云。就這樣悠閑地在小鎮(zhèn)上方來回游走，從這頭升起，走到小鎮(zhèn)的那頭落下，天天年年的從來不覺得勞累。小鎮(zhèn)人說：“太陽公天生就是個勞碌命?！蔽蚁肓讼?，也沒有明白緣由，覺得可能是吧。小鎮(zhèn)的早晨不同于別處，太陽最大，最溫柔，云也最美，一團團，一片片，柔柔軟軟金黃金黃的。有時我會跑到山頂，想去拽下一塊云彩，哪怕是一小團也好。誰知到了山頂，云更在山頂外，伸出手依舊是遙不可及。如果是晴空萬里，小鎮(zhèn)會更美。夜星未退，晨陽將出未出之時，正是陽光和夜宣示主權(quán)的時刻。首先，太陽會從天最高的地方一路向小鎮(zhèn)慢慢推進。待到交接處，光明和黑暗就會形成一個明顯的界限，一線之隔，這邊黑，那邊明。光刀游走，劃破暗夜精靈碩大的皮囊。暗夜吞噬著光明，光明割裂著暗夜，他們各不想讓，攻攻伐伐的來回拉動。隨著太陽急劇的加速推進，黑暗無奈地退出小鎮(zhèn)。這時小山包也高大起來，模糊不清的影子與小鎮(zhèn)重疊在一起，遠觀你會有種鎮(zhèn)在山中，山在鎮(zhèn)里的感覺。

當云霞游走在山凹和茂密的松柏之間的時候，小鎮(zhèn)和小鎮(zhèn)人也從睡夢中醒來。咿咿呀呀的開門聲，從西向東一路飛瀉而下。趕雞遛狗的孩子；出門挑水的漢子；潑水罵街的婆姨，陸陸續(xù)續(xù)從自家院子里走出，腳下的小石板路被人們踩的噼啪作響。

陽光熱烈起來，炊煙也從農(nóng)家人的青澀瓦楞上，冒起突突突的濃煙。煙隨風而去，在小鎮(zhèn)的上空到處流浪。菜香米香也從自家院墻上探出半個身子，去走門串戶，惹來鄰家女孩子的一陣嫌棄。難得沒有上山的老人坐在屋檐下的石墩子上，左手五指叉開，托著一個大的粗瓷碗，轉(zhuǎn)著圈，吹著氣，吸溜溜的喝著碗里的米粥。不時地又用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捏起一條粗壯的咸辣蘿卜條扔進嘴巴，嚼了又嚼，好像蘿卜也能嚼出臘肉的味道。老人喝幾口就會瞪起眼看看奔向小鎮(zhèn)外面的小路?？纯葱πΓ皖^又吭哧吭哧的喝他的粥，仿佛，粥和路一起被吃進了他的肚子。

小鎮(zhèn)不大依山而建，有前后兩條街道。街道蜿蜒曲折，大抵算是東西走向。前街是商貿(mào)街，兩邊閣樓粘黏在一起，不給外鄉(xiāng)人一點立足之地。商家人大都是樓上住人，樓下賣東西，東西多而全，猶以山珍海味最為特色。后街是普通老百姓居住的地方，比較散漫，小閣樓零星點點地在空曠的大街邊緣立著。閣樓與閣樓兩不相擁，只是遙遙相對。院墻和閣樓都是用亂石塊壘砌而成，院門都是木制小門，開門時會發(fā)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后街還有一條歲月悠久的小溪，小溪不寬丈余左右，終年流個不停。小鎮(zhèn)人都不知道她是何年何月開鑿而成，小溪是小鎮(zhèn)人家的生命源泉。淘米、做飯、搗衣、灌溉水田或者是洗洗涮刷，都是她的功勞。

由于好奇小溪的終年不息，我曾經(jīng)和好友去往源頭探望過一回。幾人攜酒擔食緣溪拽杖，走了大概有三個點左右，才在山深處的一個山洞，見到小溪的源頭。山洞不大，不知是否經(jīng)過了人工的開鑿，人剛好能夠在里面直立站起。洞壁光滑細膩，腳踩不遠處，就是汩汩凸起的兩大源泉，泉粗而大。大的一個有水桶粗細，小的略細而已。泉水清澈、甘甜，常年不竭。大自然的力量，真是造化神工。

小鎮(zhèn)，我和朋友心中的那個小鎮(zhèn)，她是那樣的古樸，醇厚、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