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寫過一篇文章，是警衛(wèi)員回憶周恩來說服毛澤東參加長征的過程：《是誰說服毛澤東參加長征的？》

今天再來說周恩來是如何安排程子華去鄂豫皖找紅25軍，并安排紅25軍踏上長征之路的。

和通知毛澤東紅軍要轉移的時間點類似，周恩來也是在差不多時候找到程子華的。兩下結合，可以看出周恩來在長征前后所做的工作是極其大量而細致的。

可見，長征并不是倉促的、沒準備的。

周恩來的安排

1934年5、6月間，黃埔軍校畢業(yè)生程子華正在瑞金的中央黨校學習。

中國共產黨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也就是中革軍委，副主席周恩來把程子華找去，鄭重地對他說：

“

從國民黨的報紙上了解到，張國燾、陳昌浩、徐向前率領紅四方面軍離開鄂豫皖地區(qū)到四川后，大別山區(qū)仍有紅軍活動，被敵人圍追堵截，情勢十分艱難。

現(xiàn)了解到這支紅軍是紅25軍，他們應該避開敵人鋒銳，到敵人力量比較薄弱的豫西桐柏山區(qū)發(fā)展。

但是估計他們沒有無線電收發(fā)報機，因此無法與他們取得聯(lián)系。

你曾經在武漢地區(qū)工作過，可能在武漢地區(qū)或紅二十五軍以及鄂豫皖蘇區(qū)有比較熟悉的同志，因此中央決定派你到那里與他們聯(lián)絡。

你準備一下，拿上我的一封信，盡快出發(fā)。

你在黃埔軍校學習過，因此我在信里建議你擔任紅二十五軍參謀長。

”

周恩來的命令是讓程子華去當參謀長，但是我們知道程子華在長征中是紅25軍的軍長，徐海東是副軍長。

那么，程子華是如何從參謀長變成軍長的呢？

程子華去紅25軍

從中央蘇區(qū)到大別山區(qū)，最便捷是從江西直接向北一路到湖北，但中央蘇區(qū)已經被層層包圍，這些路線均已被國民黨軍重重封鎖。

1934年6月，程子華打扮成商人，獨自一人從瑞金出發(fā)，先向南到福建，從那里乘坐海輪去上海。到上海后，換乘長江輪船向西去武漢。到武漢后，再乘火車向北去河南信陽。這樣，程子華從瑞金出發(fā)，兜了一個圓圈，終于到達了豫南重鎮(zhèn)信陽。

1934年9月初，到信陽后，程子華按照周恩來的交代，在火車站附近找到了地下黨的聯(lián)絡站，一個打鐵鋪。

一個打鐵鋪

恩來不愧是特工科的老板，處處是閑棋冷子，在全國安置了這么多像信陽打鐵鋪這樣的秘密聯(lián)絡點，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令人敬服。

當時國民黨軍正在圍剿紅25軍，信陽城里駐扎了不少國民黨軍人，憲兵和警察在大街上盤查行人，市面氣氛十分緊張。

程子華在打鐵鋪附近徘徊了很久，反復觀察，猶豫再三，估計問題不大后，才與打鐵鋪師傅交換了聯(lián)絡暗號。

打鐵鋪師傅端詳了一會兒后，要程子華馬上躲進打鐵鋪的后屋，給他拿了一碗水和一塊餅，對程子華說：晚上再說。

然后，打鐵師傅就不再理程子華了，將房門反鎖，繼續(xù)打鐵去了。

被鎖在后屋里的程子華心里七上八下，分析各種可能發(fā)生的情況，生怕打鐵鋪師傅出現(xiàn)問題，但自己已被反鎖在房中，只好聽天由命，耐心等待。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打鐵鋪師傅打開了后屋門，聽程子華說是黨中央派來的，要找紅25軍聯(lián)系，就按當?shù)乩习傩盏难b束給程子華打扮了一下，帶了干糧和水，領著程子華上路了。

到達紅25軍

程子華和打鐵師傅在大別山崎嶇不平的深山老林中向南走了幾天后，到了湖北境內。

一天，突然從樹林中竄出幾個持槍的人，他們衣服襤褸、形容枯槁、骨瘦如柴，就像野人一樣，將程子華團團圍住，不由分說地將他的眼睛蒙上，用一條繩子牽著程子華繼續(xù)前行。

大約又走了大半天，程子華眼睛上的布被解開了，程子華發(fā)現(xiàn)打鐵鋪師傅已經不見了，除了那幾個押解的人之外，面前站著十幾個打扮得稍微整潔一點的人，但也是蓬頭垢面，胡子都有一寸多長。

為首的人自我介紹叫鄭位三，是紅25軍的領導成員。不久，鄭位三將黨中央派程子華到紅25軍傳達指示的消息通知了鄂豫皖省委和紅25軍軍部。

1934年9月，程子華見到了鄂豫皖省委和紅25軍的領導人，并向他們遞交了周恩來的信。此時，鄂豫皖省委書記是徐寶珊，他在后來的長征中病故了，詳見《長征路上犧牲的軍以上干部11人》。

程子華這時才看到了周恩來這封信的內容。周恩來命程子華送交紅25軍的這封信應該是一件珍貴的歷史文獻，可惜的是遺失了。

信中指出紅25軍在鄂東北和皖西北這么個小圈子里活動，回旋余地太小，對生存不利，太被動了，有被消滅的危險，建議紅25軍到敵人力量比較薄弱的地方去，例如桐柏山區(qū)，建立新的根據地，這樣有利于生存和發(fā)展。

看看，周恩來在勸說毛澤東長征時也是一樣的理論，即原地周邊轉圈太小，要轉更大的圈。

程子華從參謀長到軍長

周恩來在信中建議程子華擔任紅25軍參謀長。

程子華也堅持應該遵照周恩來的指示，擔任紅25軍的參謀長。

但是，鄂豫皖分局書記沈澤民是權力最大的人。沈澤民雖然革命意志堅定，對鄂豫皖蘇區(qū)的建設和發(fā)展作出過貢獻，但相當左傾，并且主觀武斷。沈澤民執(zhí)行王明左傾路線，搬用蘇聯(lián)的一套，肅反擴大化，錯殺了不少自己的同志。沈澤民拍板說：就叫程子華當軍長，不服從命令就執(zhí)行槍決，將他關起來，讓他先考慮考慮。

程子華過去就認識沈澤民，對他左傾的毛病多少了解一些，因此想，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犧牲，先答應擔任軍長再說。

不久，沈澤民病死山中，沒能夠參加長征。很久以后程子華才知道，他是大文學家茅盾的弟弟。

踏上長征路

1934年11月11日，鄂豫皖省委舉行擴大會議，根據周恩來的指示，決定紅25軍向桐柏山區(qū)轉移，并調整了紅25軍的建制和領導班子：軍長程子華，副軍長徐海東，政委吳煥先。

高敬亭留下，領導新組建的紅28軍堅持鄂豫皖地區(qū)的革命斗爭。高敬亭的故事請參見《高敬亭，肅反與被肅反之間》。

1934年11月16日，紅25軍離開大別山區(qū)，向桐柏山區(qū)進發(fā)，雖然并不明確要到陜北去，并不明確要走上長征路，但實際上這就是開始了長征。

從這個意義上講，是周恩來指導紅25軍走上了長征路。

1935年9月，紅25軍首先長征到達陜北，與劉志丹領導的紅26軍、紅27軍會合，合并組建為紅十五軍團。

在長征途中，程子華他們就從國民黨的報紙上了解到，1934年10月中央紅軍也已離開了瑞金。1935年10月，中央紅軍先遣隊也到達陜北，紅25軍終于與中央紅軍會師。

程子華的話

“

我黨一貫反對山頭主義，但也適當照顧歷史上形成的山頭。我曾經擔任過紅25軍軍長，因此新中國成立后我就成為這個山頭的代表人物，經常拋頭露面。

假如周恩來當初沒有命令我給紅25軍傳送文件指示，假如當初我不是當軍長，而是當參謀長，情況就會大不一樣。

所以，我們這些人沒有什么不得了的，不過是時勢造英雄罷了。

新中國成立后，我經常懷念過去的戰(zhàn)友。也不知道那個打鐵鋪師傅叫什么名字，后來情況怎么樣了。他們不怕流血犧牲，才換來了今天和平安定的局面，我們活著的人只有再接再厲，繼承他們的遺志，不斷奮斗，才能安慰他們的英靈。

”

肺腑之言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