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   學   

張秀成 講析

       前面我們學了《大學》，作為中國的大學生，我相信大家一定可以理解大學的真精神，一定想更好地完成大學的學業(yè)，成為真正的天之驕子。不過，要達到這樣的目的，我們還學習中庸的治學方法。所以現(xiàn)在我們就要來學習另一篇文章。那就是《博學》。

      《博學》是《中庸》傳文第二十章“治國”中的一段。這一段話可以分三部分來理解。

       第一部分：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博學之，博，就是廣博，博學之就是廣泛地學習。做一項研究工作，首先得看看前人在這方面做了些什么，已經(jīng)做到什么程度，這就要讀書、看雜志，這就是學。但學光讀書還不行，更重要的是要進行調(diào)查研究和實地考察。

       審問之，審是詳細周密的意思，審問之，就是詳細周密地詢問，這里的問不是指不懂就問，不是問老師，問同學，請他們解答自己的問題，而是就書本和老師所說的，去問一個為什么，使自己不僅知其然而且知道所以然。同時，針對疑難之處，提出問題。

       慎思之，思是思索的意思。慎是小心的意思。慎思之，就是小心地思索有關(guān)的問題。通過前面的學，我們可以得到一些信息，通過問，又可以發(fā)現(xiàn)疑難之處，但這些主要還是靠感官得來的東西，如果不經(jīng)過大腦的思索，不經(jīng)過邏輯推理，就不能有深刻的認識，更不能得出可靠的結(jié)論。

       明辨之，辨，從刀，辦聲省，分也，辨是分辨的意思，明辨之，就是辨之使明。這是說，經(jīng)過理性思維，由表及里，去粗取精，自己得出結(jié)論以后，還要接受檢驗。檢驗結(jié)果如果是正確的，那就不再猶豫了而可以付諸實行了。所以接下來是篤行之。

       篤行之。篤本指篤馬，這里是忠實實在的意思；行是實行。篤行之，就是老老實實地去實行。朱熹認為，自博學之到明辨之，是致知之事，篤行則是力行之事。在知和行的關(guān)系問題上，毛澤東認為行更為重要，他在《實踐論》中說，“如果有了正確的理論，只是把它空談一陣，束之高閣，并不實行，那么，這種理論再好也是沒有意義的”。只有行了，才完成了做學問的整個過程。這一部分是講做學問的基本步驟和方法。要廣泛地學習，要詳細地詢問，要小心地思索，要清晰地辨別，要忠實地貫徹。

       接下來是第二部分。

       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

       “弗”是不的意思，“措”是停止的意思，唐代孔穎達認為，學之弗能弗措也，就是說學不至于能，不措置休廢也。也就是說，我們學習，如果還沒有達到能的程度，就決不停下來，更不在這個時候荒廢學業(yè)。后面幾句的意思也大體如此。這一部分是說，學問思辨行，這五步每一步都不能馬虎，都要嚴肅認真地進行。第二部分可以概括為一個嚴字，現(xiàn)在我們講治學提倡三嚴精神，嚴肅的態(tài)度、嚴格的要求、嚴密的方法，這段話也是這個意思。這幾句是說：要么就不學，學了沒有學會就不中止；要么就不問，問了還不明白就不中止；要么就不思考，思考了還沒有收獲就不中止；要么就不辨別，辨別了還不清楚就不中止；要么就不實行，實行還沒有達到忠實程度就不中止。

        第三部分：

       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

       第三部分可以歸納為一個勤字。別人一次能做到的事，自己就做它百次；別人十次能做到的事，自己就做一千次。只要勤勤懇懇，投入比別人更多的勞動，就一定能有所創(chuàng)新，就一定能變愚蠢為聰明，變?nèi)崛鯙閯倧?。中庸的作者對這種治學方法是充滿信心的。別人一次能做到的事，自己就做它百次；別人十次能做到的事，自己就做一千次。果真能采用這樣方法，即使是愚蠢的人，也一定聰明起來，即使是柔弱的人，也一定能夠剛強起來。

      《中庸》這段關(guān)于博學的文字，是講讀書治學的方法。中庸中的學，就是獲取信息，第二步問是發(fā)現(xiàn)問題和提出問題，第三步思是處理信息，用各種邏輯方法進行推理，得出結(jié)論。結(jié)論是否正確，那就要進行第四步：辨。辨明白了，如果正確，那就堅持真理，一往無前地去執(zhí)行。這就是第五步篤行之。我們認為，在這個問題上，中庸的作者達到了相當?shù)母叨?。從認識過程來看，研究科學的方法，大體可以分為獲取信息、處理信息和檢驗結(jié)果三階段。近現(xiàn)代源于西方的科學方法，大體就是這三個步。前面我們在講大同的時候說到，西方哲學家認為哲學的最高目的在于發(fā)現(xiàn)真理，但是發(fā)現(xiàn)真理的目的是什么，在他們卻比較模糊。這結(jié)果，就使科學巨匠愛因斯坦的科學認識方法都沒有達到中庸的高度。周昌忠的《西方科學方法論史》把愛因斯坦的科學認識過程表述為四個部分：事實——概念——理論——事實。愛因斯坦建立相對論，首先從觀測事實出發(fā)（如邁克耳孫—莫雷實驗），這就是中庸的學；繼而考察時間、空間、運動等基本概念，發(fā)現(xiàn)有問題，要建立新概念，這相當于中庸的問；然后建立相對論的基本原理并推導出一些結(jié)論，如光線在引力場中發(fā)生彎曲，這是中庸的第三步思；再把這些結(jié)論用新的觀察事實來檢驗，這就是辨。愈辨愈明，相信的人就越來越多了。但是，愛因斯坦還少了一個步驟，那就是行。另外，科學院院士席澤宗也談到這個問題，他說，中庸這種學思問辨行的治學方法，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精華，它和當代科學哲學家波普爾提出的方法論模式有某些相通之處，但比波普爾高明。波普爾在他的《客觀知識》一書中，把科學進步的方法模式表述為：問題——嘗試性解決——排除錯誤——新問題。他的第一步問題相當于中庸的第二步審問之，他的第二步嘗試性解決相當于中庸的第三步慎思之，他的第三步排除錯誤相當于中庸的第四步明辨之。席先生說，相對來說，波普爾的模式還沒有中庸的完整，收集材料（學）的過程和付諸實踐的過程他都忽略了。實際上，也確有不少科學家運用中庸的方法獲得了科學研究的重大突破。唐稚松院士說，正是采用中庸之道作為指導思想，他的時序邏輯語言的研究工作才找到了一種簡單而又解決問題的實際方法，從而使他的XYZ系統(tǒng)獲得了1989年國家自然科學一等獎。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現(xiàn)在有不少人認為，21世紀中國的科學技術(shù)將會有一個突飛猛進的發(fā)展，未來的科學也不一定總是沿著17世紀確定下來的路線前進。就連美國學者雷斯蒂沃也預言：從21世紀開始認識的新科學可能出現(xiàn)在中國，而不是美國或其他地方。所有這些都可以看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科學價值。不過，我們這里所講的還只是中庸的治學方法，這種治學方法，我們也還講得很不夠（中庸之道我們就沒有講），還有很多問題需要我們?nèi)パ芯俊?1世紀，中國能不能在自然科學上取得重大突破，就要靠包括你們在內(nèi)的理工科人士的努力了。我們社會科學的任務(wù)就是努力促使社會為大家提供更好的條件，更多的獎勵，那時你們的獎金可能會突破今天的500萬。讓我們大家共同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