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陽光有點刺眼。初春的風(fēng)還帶著幾分涼意,我搓了搓手臂,坐在這家位于城中村的小餐館里。對面是一個瘦瘦的男人,35歲,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些。他的衣服有些舊,但洗得很干凈,領(lǐng)子上還能聞到淡淡的肥皂味。 "這是我的本子。"他推了一本已經(jīng)泛黃、邊角磨得發(fā)白的筆記本過來。 我原本心不在焉,敷衍地翻了兩下,以為又是一個無聊的相親對象。這已經(jīng)是我今年第七次相親了,早已磨平了所有期待。城市里的相親市場就像一個流水線,每個人都戴著相同的面具,說著相同的話。 直到第三頁,我的手指突然僵住了。 本子里密密麻麻地記滿了字,全是關(guān)于他照顧生病母親的點點滴滴。字跡潦草卻充滿細心,仿佛每一個字都浸透了心血和心疼。他用最樸實的語言,記錄了一個兒子照顧重癥母親的日常:給母親擦身、換尿不濕、喂藥、按摩、清理臥具。 有一頁寫著:"今天媽媽發(fā)燒39.5度,我一整夜沒合眼。輸液管總是容易脫落,我守了一夜,生怕她會受涼。" 另一頁寫著:"媽媽今天又不肯吃藥,我哄了她三個小時。她說難吃,我就一點點哄,像哄小孩一樣。" 還有一頁記錄了每一次醫(yī)院的費用: "檢查費:3200元" "藥費:1800元" "住院押金:5000元" 這些數(shù)字后面,總是潦草地寫著"還欠"二字。 我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這種質(zhì)樸的愛,超越了所有華麗的情話。他沒有說一句煽情的話,卻用最卑微的行動詮釋了親情的偉大。 "對不起。"他有點尷尬地遞給我一張紙巾,"我不是有意讓你難過。" 我看得出來,他其實很不善于表達。他是那種重感情卻不善言辭的男人,內(nèi)心其實特別敏感,卻總是用最樸實的方式去愛身邊的人。 但故事并非單純的溫情。在他照顧母親的過程中,還藏著一個令人憤怒的"惡人"——他的親生父親。本子里寫到,父親在母親重病期間,不僅不管不問,還經(jīng)常因為母親的長期臥病和高額醫(yī)療費而責(zé)罵他。 甚至有一次,父親揚言要把母親"送走",意思是要將她送進收費高昂的養(yǎng)老院,徹底撇清關(guān)系。 "我媽得的是阿爾茨海默癥,"他突然開口,"醫(yī)生說她可能會慢慢忘記所有人,包括我。" 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讓人心疼。 而他,作為獨子,扛起了所有的責(zé)任。不僅是經(jīng)濟上的,更是精神上的。他辭去了編制內(nèi)的工作,改做靈活工作,就為了能隨時照顧母親。 相親對象遞給我一杯豆?jié){,手指有些粗糙,指甲縫還殘留著照顧老人的痕跡。我突然意識到,這才是真正的男人該有的樣子。 他沒有豪言壯語,沒有轟轟烈烈,有的只是默默的堅持與付出。 我抬頭看他,眼淚還掛在臉頰上。桌上的豆?jié){漸漸變涼,像極了生活本該有的模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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