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上回咱們說到,縱橫謝幕,張儀郁郁而終,惠文暴斃,嬴蕩執(zhí)掌大權(quán)。 張儀“二欺”懷王之后,秦楚聯(lián)姻,兩國結(jié)成了堅固無比的聯(lián)盟,楚國徹底倒向了連橫的陣營。 借著與楚國結(jié)盟的東風(fēng),張儀的連橫工作做得順風(fēng)順水,連著跑了韓、趙、燕、齊,一通海吹,說得這些國家的國君紛紛同意放棄合縱,加入連橫的陣營。 張儀的個人事業(yè),由此達到了頂點,只可惜,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 就在秦惠文王十四年秋天,張儀出使燕、韓之后,風(fēng)塵仆仆趕回來,還沒走到咸陽,就聽到了一聲晴天的霹靂——秦惠文王死了! 惠文王一死,太子嬴蕩繼位,是為秦武王,秦武王素來喜好武事,不喜歡說客,在做太子的時候,就看不大慣張儀。 張儀也心知不妙,但是還是得硬著頭皮回去復(fù)命去。 果然,張儀在朝中不斷遭到排擠,為了避禍,張儀選擇了遠走魏國,在魏國待了一年后,張儀郁郁而終。 隨著張儀的逝去,一個有聲有色的縱橫家時代也就就此宣告結(jié)束。 再來說把張儀趕跑的秦武王,這個人也是個人物,他還是少年的時候就語出驚人,向他的老師們詢問“鼎之輕重”。 他剛一上臺,就宣布:要坐著車,駛到韓國的三川之地,去“一窺周室”,然后死而無憾。 這可不是一句玩笑話,這是他的一個大戰(zhàn)略。 要“一窺周室”,就要帶兵到周王室的都城洛邑去,這就意味著秦國的疆土要大大地向東擴張。 要實現(xiàn)這個夢想,靠侏儒和大力士,那肯定是不行的,要靠張儀才行,可是張儀已經(jīng)走了,怎么辦呢? 不怕,張儀的位置有人頂,誰呢?樗(音:chū)里疾和甘茂。 這是秦武王任命的左右二相,這兩個人,非同小可。 樗里疾是秦惠文王的異母弟弟,也就是武王的叔叔,其人滑稽多智,秦人都叫他“智囊”,就跟后世的東方朔差不多。 甘茂,是下蔡人,精通百家之說,曾輔佐秦惠文王滅掉了蜀國。 武王時代有這兩個前朝老臣來輔佐,那可就不愁沒有好戲看了。 韓國的三川之地就是宜陽,這地方到現(xiàn)在也還叫宜陽,屬河南管轄,是陜西通河南的重要通道。 這個地方兩側(cè)重巒疊嶂,中間一線直通洛陽,就在洛陽以西四十公里的地方。 這么一說,咱們大家就該明白了,它的地理位置,在秦國看來,那是非常重要的。 宜陽是韓國的西部重鎮(zhèn),如果不拿下宜陽,秦軍就無法開出函谷關(guān),也就談不上東窺中原。 而要想拿下宜陽,就非得來一場空前的惡戰(zhàn)不可。 再看新上臺的秦武王,說起來是個王,那個歲數(shù)也就是今年剛參加完高考,要上大一的學(xué)生,就這樣的小年輕,能行嗎? 別擔心,說實在的,大秦自獻公以下的君主,沒有一個是窩囊廢。 我們來看看秦武王的部署,他先效仿父親使用張儀的那招,把樗里疾派到韓國當相國去,樗里疾輕輕松松地就完成了臥底的使命。 然后武王派甘茂出使魏國,連哄帶嚇,勸說魏國聯(lián)秦攻韓。 就這么著里應(yīng)外合、兩面夾擊,不要他韓國老命才怪。 甘茂也是個絕頂聰明的主兒,一到魏國就說服了魏王,而后又動了動腦筋,叫副使向壽先一步回國。 甘茂叮囑向壽:回去之后,跟大王轉(zhuǎn)達我的話,就說魏王已經(jīng)沒有問題了,但是攻韓之事,我的意思還是算了。 向壽不明白什么意思,直眨巴眼睛。 甘茂就說:“你甭管,只管照我的話說,別多問。將來事成了,功勞都歸你?!?/span> 秦武王一聽匯報,立馬就猜到了這里面有事兒,甘茂這是話里有話啊。 于是,武王自備車駕,趕到了息壤之地(今湖北荊州一帶),迎接遲一步回來的甘茂,問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武王:“你什么意思?” 甘茂:“我沒什么意思?!?/span> 武王:“沒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甘茂:“想讓你意思意思。” 武王:“意思意思是多大個意思?” 甘茂也是一位忠于秦國事業(yè)的客卿,他不可能半途退縮,之所以跟秦武王賣這么一個關(guān)子,就是留了個心眼兒,讓秦武王意思意思,免得自己步了商鞅、張儀的后塵。 他的想法就是:我羈旅而得相秦者,我以宜陽餌王。 什么意思?宜陽打不打呢?必須得打,而且是一定要打下來的,而且還要把打下宜陽作為自己在秦國安度晚年的護身符。 所以,他打算拿打宜陽這事兒來跟武王談?wù)剹l件。 甘茂見到秦武王,就極言宜陽必打,接著話鋒又一轉(zhuǎn),強調(diào)宜陽雖是韓國的一個縣,但是糧足城堅,抵得上一個郡,打宜陽路遠關(guān)險,何其難也! 武王一聽就明白了,打住他的話頭說:“取宜陽,進而一窺周室,乃寡人一生之宏愿,所需兵馬多少、財物多少,卿直言便是!” 甘茂一聽,心里有底了,但還是放心不下,伴君如伴虎,君主要是真翻臉,你拿他可真沒轍,于是他就給秦武王講了三個故事。 第一件事就是“曾母投梭”的故事。 說的是,當年,賢者曾參居住在費地,當?shù)赜幸粋€和曾參同名的人殺了人。 于是有人就去告訴曾參的母親:“你兒子曾參殺人了!” 那時候犯殺人罪,家屬是要受株連的,所以鄉(xiāng)鄰就好心跑過來通知她。 曾參的母親卻紋絲不動,繼續(xù)在織布機上織布。 老太太想的是:“開玩笑,我兒子什么樣的人,我能不知道嗎?他能殺人?可拉倒吧他。” 不一會兒,又來一個人,氣喘吁吁地說:“了不得了,你兒子曾參殺人了!” 曾參的母親還是鎮(zhèn)定自若地織布——凈胡扯! 又過了一會兒,第三個人心急火燎地跑來,說:“老太太不好了,你兒子曾參殺人了!” 老太太一下神色就變了,扔下手中織布的梭子,翻墻就跑了,躲了起來,老太太身手也是夠敏捷的。 曾參是知名度非常高的賢人,曾參的母親對自己的兒子又十分得了解。 可是,只不過就聽了三個人的傳言,曾母就相信曾參真殺人了,這不是很可怕的事情嗎? 甘茂講完這個故事之后,對秦武王又說了:“臣下我遠沒有曾參那樣的賢名,大王您信任我,也不可能像曾參的母親信任自己的兒子一樣。 攻宜陽,一旦出現(xiàn)挫折,起而誹謗臣的人,肯定不止三個,大王會不會也丟棄梭子呢?宜陽城堅,臣無所懼,唯大王棄梭為臣所懼!” 翻譯過來就是,我怕的是你立場不堅定啊! 這一番話說完之后,秦武王一凜,甘茂接著講第二個故事。 第二件事,說的是“張儀無功”的事兒。 張儀為秦國可是立了大功——西吞巴蜀,北收西河,南取上庸,哪一件事不烙著張儀先生的印記? 可是,滿天下人都認為,那是先王(秦惠文王)的賢能,沒人想到什么張儀先生。 秦武王聽了,腰板又是一直,觸動顯然是不小的。 甘茂緊接著又說第三件事,這是一則魏國的典故,叫做“文侯燒信”。 當年魏文侯派名將樂羊攻打中山國,打了三年,才把中山國給滅了。 樂羊班師回國之時,不免沾沾自喜,自以為立了大功。 卻不想,魏文侯見到他,拿出了整整一籮筐告狀信給他看,一看,全是狀告樂羊的。 樂羊明白了君主的意思,嚇得拜服于地,連聲說:“此非臣之功也,是國君之力也!” 秦武王還想再聽,但是甘茂話就說到這兒,沒了。 不過嬴蕩可是個聰明人,他已經(jīng)完全聽明白了,神情激動地對甘茂說:“卿請放心攻韓,寡人愿與卿盟誓!” 一國之君吶,把話說到這份兒上,基本上也就保險了。 于是君臣倆人歃血為盟,將誓書藏于息壤。 即使是相較于西周和春秋而言已經(jīng)是人心不古的戰(zhàn)國時代,人們對誓言還是很重視的,沒有多少人敢耍賴,跟咱們現(xiàn)在動不動就對燈發(fā)誓還是不太一樣。 甘茂這才放了心,受命率五萬大軍,從函谷關(guān)東進,沿洛水而下,直撲宜陽。 智者就是智者,甘茂估計得沒錯——宜陽有險可守,易守難攻,五萬秦軍鐵桶似的圍了五個月,死活就是啃不下來。 結(jié)果就是秦庭之上反對攻韓的聲浪日漸高漲,諫書越來越多。 開始的時候,武王想到自己與甘茂的盟誓,對于這些反對的聲音,一概不加理會。 可是,過了不久,在韓國做臥底的樗里疾回來了,他也建議武王趕緊撤兵。 他說:“宜陽城方圓八里,帶甲卻有十萬,存糧可吃好幾年。我軍師老兵疲,難以應(yīng)付,如不撤回,恐日久生變!” 連了解韓國內(nèi)情的叔叔都這么說,武王頂不住了,給甘茂發(fā)出了命令:撤!速撤!趕緊撤!麻溜兒撤! 甘茂早就料到有這一天,趕緊派了個使者回國,給武王送去一封信。 武王把信拆開一瞧,信上就倆字兒——“息壤”。 秦武王到底還是守信用,一看這倆字,立馬就清醒了,不再多言,馬上派出了大力士烏獲、孟說帶領(lǐng)援兵五萬,趕赴宜陽城下助戰(zhàn)。 援兵一到,秦軍士氣大振。 甘茂和兩位大力士密謀,約定次日凌晨三鼓時分,趁敵不備,發(fā)起總攻。 為鼓舞士氣,甘茂還把自己的家產(chǎn),所有的金銀財寶全都拿出來分賞眾將士。 而且,甘茂還做了個陣前動員:“明日如不克,宜陽城郭,即是我之墓葬!” 經(jīng)過這么一番物質(zhì)精神的雙重鼓勵,秦軍的勁頭鼓得那是相當?shù)米恪?/span> 第二天,兩軍惡戰(zhàn)整整一天,到日暮時分,秦軍終于是把宜陽城給攻破了,十萬大軍是蜂擁而入,殺得韓軍魂飛魄散,共計斬首七萬余。 這一仗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韓國的西大門被撞開了秦國世世代代夢想的東進之門被打開了,東進中原,再無山川之阻! 所以,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xiàn)了呢? 秦武王聞報大喜,令甘茂率隊凱旋,副將向壽留守宜陽。 接著他又派樗里疾率戰(zhàn)車一百乘先行一步,往三川開道。 他本人則與幾個要好的大力士一道,向周王室的都城洛邑進發(fā)。 秦之獵獵黑旗,第一次飄揚在中原的腹地。 韓襄王聽說宜陽失陷,大為震恐,連忙派人攜帶玉帛寶器前往秦國求和。 秦軍攻占了宜陽,那么接下來,又會發(fā)生什么呢? 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關(guān)注和閱讀,咱們下回接著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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