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爺問駿爺說：“想七索西，聽著像日本話。你說哪？駿爺，你不是學日本話的嘛？”

駿爺說：“一點兒都不像。還是聽心爺?shù)陌伞！?/p>

我接著說：“那個上虞兵，把肩膀兒上的步槍摘下來，靠在挨著門口兒的柜子邊兒上。順手兒扒拉開柜門兒，拿出個喝了一半兒的酒瓶兒，用牙咬掉了瓶子嘴兒上的鐵蓋兒，就往雞嘴里灌酒。那只想喝水的雞，嘴張得就像是一個漏斗兒，讓上虞兵可著勁兒的灌。那只雞正渴得到處兒找水喝那，就把白酒當甘露了。它哪兒想得到，它喝的不是甘露，是酒啊?！?/p>

“灌了多少？”嵐爺問。

“說起來，它灌的酒不算多?？赡请u小啊，登時就醉了。等那雞閉上嘴不撲騰了，上虞兵一撒手，就把它扔到了地上。然后，抄起槍，走到槍架兒那兒。擱好了槍，再摘身上的子彈袋。他也沒想到，就這么會兒的工夫兒，應該正在訓練場的班長楚世漠和我過來了。碉堡外邊兒的太陽足，碉堡里邊兒就顯得特別的黑。他看見我們倆了，我們倆可沒看見他。他又不認識我，不知道我是干嘛的，嚇得他趕緊就躲了起來?！蔽艺f。

嵐爺打斷了我的話，問：“解放軍有'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不是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嗎？”

我說：“是。他們即沒拿針，也沒拿線，他們是'抓到了一只擅闖軍事禁區(qū)的，來路不明的雞’。誰知道那只雞，是不是美蔣特務派進來的，是不是階級敵人要搞破壞？要是那雞肚子里有微型炸彈哪？那是鐵路大橋，是國家的血脈，很重要。要不然，國家也不會派重兵把守。我們必須時時刻刻提高警惕，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分分秒秒都要繃緊嘍保證大橋安然無恙這根兒弦兒，不能有絲毫的懈怠和差池。況且，在沒弄清事實真相的情況下，解放軍也沒判那只雞的死刑啊。那不是還'以禮相待’的請那只雞喝了酒嘛？”我裝腔作勢地模仿著那個年代部隊干部說話的腔調(diào)兒，還有流行的語言。

嘯爺跟嵐爺說：“老話兒說的好，'兵痞老警察，無罪也該殺’。連個小兵兒都敢干偷雞摸狗兒的事，你說那當官兒的，什么不敢干哪？”

嵐爺也壓低了聲音，目光來回地掃視著我們仨，神秘地問：“聽人說，部隊的女兵都是給當官兒的預備的，是嗎？”

不知道他最后說的“是嗎”兩個字兒，是問嘯爺?shù)?，還是問我和駿爺?shù)摹?/p>

我沒言語。

駿爺也沒言語。

我們倆還是懂得“群居守口”這個道理的。

嘯爺說：“那個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文革的時候兒，大院兒里的孩子，跟胡同兒里的孩子碴架，胡同兒小子讓他們給捅死了。大院兒的孩子四個兜兒軍裝一穿，上部隊弄個瞎參謀爛干事的當官兒去了，部隊成了那幫孫子逍遙法外的避風港。后來改革開放，那幫孫子又都開始仗著老家兒的關系，靠倒賣批文兒掙錢，地球人都知道?！?/p>

駿爺伸手攔著嘯爺?shù)脑掝^兒，插嘴說：“知道知道，地球人都知道，不說這個了，不說這個了。聽心爺?shù)模犘臓數(shù)?，心爺聊楚世漠他們班的事挺有意思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