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酒過三巡，大家談興正濃，紛紛聊起了古往今來的風云人物。 “東漢末年，群雄割據(jù)，逐鹿中原。本王以為，眾多豪杰中，汝南袁氏是當之無愧的佼佼者?！贬醺袊@道。 “自袁紹曾祖父起，袁氏四代有五人位居三公，有'四世三公’之美譽?！彼抉R承禎點頭稱許道。 “在下以為，汝南袁氏能成就'四世三公’之佳話，袁安功不可沒?！蓖蹙S頷首微笑道。 “哦？如何功不可沒？”岐王問道。 “袁安歷任楚郡太守、河南尹、太仆、司空、司徒等高位，不畏權貴，犯顏直諫。漢和帝時，竇太后臨朝，竇憲兄弟專權，操縱朝政，民怨沸騰。袁安多次彈劾竇家的專橫，為竇太后所忌恨。但袁安名重朝廷，竇太后也奈何不了他。”王維侃侃而談，言語之間，是對袁安的深深敬佩。 “袁安不計個人安危，對上盡忠朝廷，對下體恤百姓，實乃東漢社稷名臣，可歌可嘆，袁安早年還有一個臥雪佳話?！彼抉R承禎撫須道來。 司馬承禎說的“臥雪佳話”，是指某年冬天，洛陽一連下了十多天大雪，積雪厚達一丈多。洛陽令到各地巡視災情，見家家戶戶都掃雪開路，出門謀食，唯獨袁安家大雪封門，無路可通。洛陽令以為袁安已經(jīng)凍死，命人鑿冰除雪，破門而入，卻見袁安偃臥在床，奄奄一息。洛陽令問他為何不出門乞食，袁安回答說：“大雪天，人人又餓又凍，我不想和鄰人爭食?！甭尻柫罴卧S他的品德，舉他為孝廉，從此仕途順達。 “貧道聽說摩詰擅長丹青，尤其善畫山水，可否將這段佳話付諸丹青，畫一幅《袁安臥雪圖》？”司馬承禎提議道。 “道長過譽了，晚生只是自娛而已，登不了大雅之堂?！?/span> “道長提議甚好，摩詰，你就不必過謙了?！贬觞c頭笑道，立即吩咐書童備好筆墨紙硯。 事已至此，王維不好再推辭，忙起身抱拳道：“承蒙王爺和道長錯愛，晚生恭敬不如從命，獻丑了?！?/span> 王維走到案幾旁，思忖片刻后，拿起畫筆，開始勾勒、點染、皴渾…… 大約過了一柱香功夫，王維放下筆墨，舒了口氣道：“久未練筆，筆法到底生疏了些，還請王爺、道長、公主多多指教?！?/span> 司馬承禎瞇起眼睛，點頭嘆道：“摩詰此畫，若論畫技，自然是山水畫中的上品。不過，貧道卻有一處不甚明白?！?/span> 他指了指畫面右下角的一株翠綠芭蕉：“芭蕉性喜溫熱，無法耐寒，關中乃極寒之地，芭蕉豈有凌冬不凋之理？” 聽司馬承禎如此一說，岐王也有幾分疑惑道：“摩詰，你在大雪中畫一株茂盛翠綠的芭蕉，確實有違常理?！?/span> 但玉真公主卻搖了搖頭，不以為然道：“摩詰此畫，茫茫一片白雪中，一株芭蕉翠綠欲滴，初看有違常理，但若細細想去，自有一番深意。” 王維心中一動，聽玉真公主繼續(xù)說了下去：“摩詰畫雪中芭蕉，大概是用芭蕉的'身冷性熱’象征袁安的'身冷心熱’吧？袁安臥雪，身體已經(jīng)僵冷，心里卻想著他人，這不正是'身冷心熱’嗎？以雪蕉喻袁安，實在妙極！” 玉真公主話音剛落，岐王點頭贊道：“持盈看懂了此畫，是懂畫之人?！?/span> “哈哈，摩詰畫得妙，持盈說得妙。倒是貧道孤陋寡聞，貽笑大方了?！?/span> “道長，如此說來，本王也是粗人一個。來，案上尚有美酒，咱們兩個粗人敬他們兩個雅人一杯?！贬豕恍?，看了一眼王維，又看了一眼玉真公主，暗暗嘆息，他倆如此心意相通，為何偏偏走不到一起？ 王維隨岐王、道長一起入席，玉真公主故意走在最后，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袁安臥雪圖》，心想：“他有一顆追求自由的赤子之心，對于這樣一顆赤子之心，無法占有，只有懂得?！?/spa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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