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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二狗、斯小樂
姐妹群突然出現(xiàn)一個鏈接：“在烏魯木齊喝到了人生咖啡”，我?guī)缀醪皇芸刂频攸c了進去，盡管自己的小某書主頁里，過去幾個月已經(jīng)看了無數(shù)篇相似標(biāo)題的帖子。 “大數(shù)據(jù)真的只推同一種內(nèi)容！我剛剛就刷到了這個帖子，甚至我也點進去看了！” 誰料緊接著，另一個姐妹立馬轉(zhuǎn)來截圖，是她此刻的小某書主頁。原來她也被推到了這個帖子。“我們完了，我們被同化了！” 她發(fā)了一個驚恐的表情包?！岸椅乙膊铧c點進去！”
這大概是最近這一年，我們生活里最“恐怖”的改變。社交媒體的帖子標(biāo)題，仿佛進入了一種魔怔，我們則被下蠱了一般，看見某種喊麥?zhǔn)降臉?biāo)題，明明知道內(nèi)容或許有水分，就會不由自主的點進去： “南京你真的太超前了！”、“揚州你讓我感到陌生！”、“對不起，山東恰巴塔真的沒有對手”、“沈陽的，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能郵寄”、“本溪，你不宣傳這個你糊涂??！”“在上海吃到人生披薩”…. 幾乎拷貝不走樣的標(biāo)題，配上讓眼球無法移開的照片，就能瞬間造就某種食物或者某個店家的瘋狂爆火。
我還記得去年冬天，就是這個類型的標(biāo)題和讓人震驚的甜品照片，甚至成功把我吸引到了某連鎖火鍋店。一行8個女生，興奮地按圖索驥，點全了所有“爆款” —— 但那看起來密集如頭發(fā)的“密恐”毛肚，根本就是最廉價的水發(fā)毛肚；甜品是我之后幾個月在很多網(wǎng)紅店都會看到同款的咬著竹子的小熊貓布丁，當(dāng)然也不能免俗地有插了“我在***路很想你”的標(biāo)簽的檸檬茶。 不能說全然不好吃，但一頓飯花了接近700，忍不住覺得交了智商稅。要知道但凡生活里看到這種飲料，或者這個品質(zhì)的毛肚，我可能頭都不會抬。但被這些帖子一鼓動，自己就能花38塊，買成本不過4、5塊錢的東西。 我自己都搞不懂，這是被這些探店宣傳語下了什么蠱么？怎么能識破這種魔咒？
看多了平臺上那些變著花樣瘋狂贊美餐廳的詞匯，不免想到了二姑。 眾所周知，相親在咱們國家是一種唯一合法賭博的行為。而我的二姑，就是這個“賭博”里最容易上頭的。她身邊幾乎沒有哪個單身的侄子侄女、旁親鄰戚沒被她嚯嚯過，我也不例外。她日常最愛去的娛樂休閑空間，就是人民公園相親角。三天兩頭就把看到的“優(yōu)質(zhì)男性”資料發(fā)給我，并加之熱情洋溢的贊美口吻，不斷慫恿我去約約看，每次都是錯過這個男人就是錯過了幾十個億的著急。
也是拜她所賜，大數(shù)據(jù)開始給我推一些“這個男人究竟能嫁么”的相親分析師小教學(xué)。我從來不知道，原來相親里男女看似“優(yōu)質(zhì)條件”的介紹性話術(shù)，藏著這么深的學(xué)問。 “相親的男生自己做生意，父母有退休金，兩套房一輛車，能嫁嗎？” 通常這種條件在媒人的口里，絕對被捧成香餑餑，但相親分析師說，這種“說辭”，往往證明男方做生意很可能不穩(wěn)定?！拔覀儞荛_文字往里看，它沒提月收入，說明收入不穩(wěn)定。如果做生意且賺錢，他一定是會把自己年收入作為一個賣點寫上去的。他沒說創(chuàng)業(yè)，而是做生意，大概率是傳統(tǒng)生意。傳統(tǒng)生意的特點就是更看重關(guān)系維護，這意味著這個人要頻繁出入風(fēng)月場所…” 全篇看完，醍醐灌頂。倒不是終于會找伴兒了——相親我是不會去相親的。但破解小某書那些讓人感覺“香餑餑”的推薦，我似乎找到了某種相似性。比如，相親鐵律第一條：“別看說了什么，要看沒說什么”，就非常能套用在探店文案上。
看到“相親對象一米八五，多金帥氣，穩(wěn)重成熟，專一”，先不要急著偷樂，這種過于完美的條件，反常必有妖，最好仔細考慮下對方是否可能有“暗病”或隱瞞的重大性格缺陷。舉一反三，如果探店帖子里，門店的味道、價格、服務(wù)、地址、環(huán)境都被展現(xiàn)的滴水不漏，最好多長一個心眼，畢竟活到今天，咱還沒見到這么完美的店。 烤肉店不說肉怎么樣，而是大聊特聊土豆泥的味道；火鍋店不講鍋底有多用心，菜品有多新鮮，反而大贊甜品飲品都很不錯，甚至干脆用“超級出片”、“浪漫不在國外，在這家店”來介紹，那實際味道和服務(wù)大概率平平無奇，甚至?xí)錾想y吃到皺眉頭的智商稅店。
又比如相親里“性格好”就說明“長得丑”，用詞的選擇，也同樣需要反復(fù)斟酌。一句“老家做生意，父母事業(yè)單位退休”的介紹，看起來很風(fēng)光，但這樣模棱兩可的用詞，背后也許是“家里扶持、可能負債，生活不穩(wěn)定”。所以，探店介紹里的摸棱兩可的“今年吃到最好吃的一家店”，或許可能就是博主今年吃的第一家店；攤店視頻用“阿姨這個年糕是糯米做的嘛”這樣的廢話文學(xué)開場，也可能意味著這個博主味蕾就不那么可信。 但凡有能拿得出手的其他條件，這些詞都不會被趕鴨子上架地當(dāng)成一種優(yōu)勢。倘若一個普通大一學(xué)生簡歷上出現(xiàn)“國際某音樂節(jié)擔(dān)任重要職務(wù)”，這里面“當(dāng)志愿者”的概率，一定遠大于你遇見了罕見的人中龍鳳。刷完分析相親對象的視頻后，我仿佛打開了某種重新審視探店博主宣傳軟文的新宇宙：撥開云霧見月明，套路就是這么誕生的。
如今聽到二姑說“那男孩家里條件真不錯，要車有車要房有房”，心里都會自動打個問號。同樣的公式套路運用在餐廳點評里，那我覺得有些用詞，看到也可以直接判斷為“快跑”。 我打開了自己最近的瀏覽歷史，認真仔細研究了一下： 動不動就“驚掉下巴”，驚到的可能是老板給的廣告費挺豐厚；“沒有對手”，對手不知道有沒有，但看完去了的（豬）隊友我肯定算一個；“唯一的缺點：只有某地有”，可能本地不止這家有，別家也有；“xx人民你們的嘴可真嚴啊”，應(yīng)該也沒多嚴，不然本地人為啥沒聽過這家新店；“某某城市，不宣傳這個你糊涂啊”，這年頭糊涂的城市文旅局那么多么嘛？需要KOL如此醍醐灌頂？
描述食物的具體味道上，也是關(guān)鍵詞泛濫成災(zāi)。 幾年前就已經(jīng)用爛的“糯嘰嘰”，依舊在社交媒體上大放光彩，只不過超越了糯米制品，延展進入了年糕、面包甚至面條上；還有“越嚼越香”，可能另一種理解就是咀嚼肌受傷，硬到絕大多數(shù)的嘴巴咬不動；“口感豐富”也是坑，在KOL的世界里，這個詞很可能不是你以為的口感肌理豐富，而是店家想另辟蹊徑，加了一堆東西。 當(dāng)然不能忘了“飯張力”和“絕絕子”，這兩個新晉出圈的互聯(lián)網(wǎng)新詞，仿佛KOL們的救命稻草，只要能配上食欲大增的圖片，就是流量和眼球的基本保證。
除了單一、粗暴、不精準(zhǔn)的表達的文案，滿屏菜品堆疊成山、溢出碗外，銳化、飽和度拉到滿格、以馬路為背景板的照片，背后也藏著開盲盒的刺激，實物不僅可能分量縮水，褪去濾鏡后的菜品也往往讓人喪失食欲。 就如同相親世界里的“素顏”，從來不會是真人真臉出鏡；朋友圈里那些透白度極高的個人照，我們也默認修了圖一樣，當(dāng)每個食物細節(jié)都閃著誘人油光，滿桌豐富菜品，飽和度拉滿的圖片時，我們也要提醒 12 分警惕，必是擺拍修圖無疑。當(dāng)然，菜品擺拍這件事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總會一次次忘記以前受的傷害，總是滿心期待到了餐廳，以為能點到一樣的菜，結(jié)果端出來的時候，只有自己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時刻提醒自己，現(xiàn)實世界里你從來沒有看見人均200的日料刺身店給你堆滿了三文魚和金槍魚；也沒有看見過照片里那一桌刺激性極強的誘人火鍋菜品，買單時會低于1000塊的。KOL吃到的東西，跟普通食客就是不一樣。如果還需要進一步祛魅的“證據(jù)”，很簡單：把菜品圖片在手機里稍稍編輯下，亮度減 30%，飽和度減 30%，順便給餐桌P點油漬沒擦干凈的邋遢，那基本上這張圖片就能還原到真實進餐場景，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對照片里的食物感興趣，那就放心去吧，再怎么也不會失望到哪去。 我甚至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屢試不爽的排雷方法：但凡發(fā)現(xiàn)自己想要點進某帖子，被圖片或者文案好奇了，轉(zhuǎn)移自己注意力，不去點開帖子，而是點開po主的主頁。這時，滿滿的套話和套圖就會溢出屏幕，你自然就能知道，這個人所推薦的一切都不可信。
也有例外的。大數(shù)據(jù)推送的水平在進步，KOL們的創(chuàng)作能力也在提高。很多人可能完全沒有要做廣告的意圖，但因為這些關(guān)鍵詞火，也開始使用。比如我最近刷到的一個帖子，里面大量的“東京前三”、“曼谷本地人推薦的18家店”、“離開韓國一定要去逛的雜貨鋪”，但仔細一看，無非是一個旅居世界的數(shù)字游民。我在姐妹群里吐槽，說自己研究了一圈探店KOL套路后，除了感嘆這代年輕人能把中文語言被運用得登峰造極，就是不想相信這個社會了。 群里一個年齡稍大些的姐姐私信了我。她說其實可以換個視角看這些帖子，把它單純當(dāng)娛樂消遣，別真當(dāng)信息就好?！敖K究沒有餐廳和食物能做到能讓所有人滿意的百分百完美，也沒有KOL能夠做到絕對客觀。信息多了也不見得是壞事，能在茫茫信息海洋中，找到你覺得自己合適的就好。更何況，這些真的很奇葩呀，他們年輕人能想到，也已經(jīng)很牛了?！?br>
也對，我想起自己過去的幾段戀愛經(jīng)歷。都不是所謂的“家富顏帥”，而是他要么跟我一樣喜歡打羽毛球，我們在羽毛球場認識；或者他就是我同桌，我們處久了。餐廳也一樣，如果店家做的提拉米蘇合適你的口味，而你恰好只喜歡提拉米蘇，那又為什么要在乎店家其他甜品做的好不好呢？甚至，他做不做廣告又有何關(guān)系呢，提拉米蘇沒變就可以了。 又或者，這家小店離你足夠近，食材也新鮮，那它的確就是我的“人生之味”，我也可以用上這個詞，只是在 po 文上把前因后果說清楚，其他的，交給讀者自行判斷要不要來就好。 有些餐廳，有人覺得口味太新奇，有人覺得景觀大于食物，但也許這些正是你想要的呢？我們想學(xué)的只是如何辨別有效信息，而不是要學(xué)著把全世界拒之門外。 想起我媽年輕時旅行去家小餐館吃飯，跑到后廚問老板，餐館里的菜是不是都是不辣的；老板聽說我媽四川來的，幾經(jīng)猶豫后跟她坦誠，是的，餐館里的菜都很清淡，他們不會做辣菜。結(jié)果我媽聽后欣然坐下，說喉嚨不舒服好幾天了，就想找家分量少味道又清淡的餐廳吃頓便飯，沒想到還真找到了。
所以，餐廳和人一樣，各自保持自己特色就好，餐廳的探店介紹也不需要追隨千篇一律的熱梗，食物的魅力，不應(yīng)該湮沒于無數(shù)篇復(fù)制粘貼，只要推薦的人足夠真誠，吃飯這件事，我們依然可以相信世界，相信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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