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裏的復(fù)興公園,桂花開得沒有往年那樣蔥蘢,不經(jīng)意間也會輕輕吻上臉頰,清甜裏微帶果酸,有一絲絲酒釀的味道。四下尋她卻不現(xiàn),聞其聲,不見其人,像久違的朋友,尋香再看,或就在身旁的梧桐樹後,有一簇丹桂,如飴的花香,瞬間彌漫開來,滿心滿懷都是她。 或許這就是最契合的共情,人與花與樹沐浴在溫馨裏。梧桐樹幹的顏色在秋雨裏顯得更鮮亮些,天青和斑綠映襯著,像披著一張迷彩。 大得像孩兒臉?biāo)频娜~子,飄下來,濕答答地印在人行路上,那霓虹下的路便成了一條星光閃爍的路:大小錯落,黃綠相間,猩紅醬紫,深淺有致,地上的雨水倒映著樹上的葉子和斑瀾的霓虹,像一幅巨大的油畫。 傘下,心猿和意馬詩意地馳騁,不自禁有淚悄悄滑落,內(nèi)心深處忽就很感動,秋雨讓樹蔭下的低窪的土地,此時也能擁有一片平日裏遙不可及的天空,還有那麼多好看的葉子,嵌在畫框裏,裝滿了整個秋天。 尼采有一句話:“世界沒有真相,只有視角?!碧栔赜稚穑鼓谎Y難分難舍、濕答答的鏡像,竟然也像晨霧一樣消失不見了,葉子重又開始乾涸,捲曲,在風(fēng)中淩亂。 忽一枚秋葉入眼,色彩奪目,拾起,見葉子的紋脈清晰雋永,圖一幅畫作,細(xì)看,原是蟲跡銹蝕所至,也或許是一個生命借助葉子寫給大自然的一份密碼。記得曾看過一本很奇葩的書,廣西師範(fàn)大學(xué)出版社出版的《蟲子書》,作者朱贏椿,正文無一漢字,或許是留給未來生命的唯一一部非人類訊息圖書。有人說,這世界本就是一種意識的存在,當(dāng)感知的時候才存在,你所感知的是你願意感知的,每個人對同一存在的感知都各不相同。梧桐區(qū)裏的小馬路,每次走都是一條不可複製的景致,就連桂花的香氣也是這樣,手裏捧回了三兩枝桂花,插在花瓶裏,花香馥鬱,第二天,咖啡上只需撒上三五朵,一杯名符其實的桂花拿鐵盡在手中,可是再一天,那橙黃透亮的蠟質(zhì)花瓣兒便失了光澤,如同生銹的鐵屑,香氣也黯淡了,就像如煙的往事。人們留戀桂花的香氛,便用蜂蜜或楓糖漿來封住花香,就像松脂形成的琥珀,晶瑩剔透,被包裹的小蟲和花朵也栩栩如生,清香的桂花拿鐵便可以隨心所願,不分季節(jié)地捧在手裏。賞花茗香還需當(dāng)時,喜歡就去桂花樹下走走,深吸一口,身心盡在其中。每日清晨,無論陰晴風(fēng)雨,都喜歡去近在咫尺的上生新所園區(qū)裏走走,樹蔭裏的藍(lán)天,花香裏的鳥啼,伸展腰身,跑跑步,頓覺神清氣爽。“人生只是一次漫無目的隨心所欲的徜徉而已,最重要的是享受行走中的感覺,能興致勃勃最好,不能做到至少也要平靜愉悅?!?/span> 喜歡梧桐裏的老房子,也喜歡教堂,除卻信仰,喜歡它的肅穆和寧靜,更能看到一座城市的文化包容。每次到上海,都會去沐恩教堂轉(zhuǎn)一轉(zhuǎn),若能趕上禮拜,就靜靜地走進(jìn)去,遠(yuǎn)遠(yuǎn)地坐在後幾排的座位裏,放空心思。秋雨後的傍晚,恰逢沐恩堂的晚禱,便從西藏中路的邊門進(jìn)入,這是一天裏最適合祈禱的時刻吧,忙碌了一整天,也許,很長時間都來不及停下來,問問自己在做什麼,為什麼。此刻便可以安居沐恩堂的一隅,把疲憊,懊悔,悲傷和憤懣,交付給寧靜,仰望高高的穹頂,好好地愛自己,愛家人,追思懷遠(yuǎn),淚水會不自禁地滑落。也或許,這裏是離人心和本我最近的地方。思南路和皋蘭路口,也有一處教堂,叫聖尼古拉斯東正教堂,現(xiàn)在是思南書局詩歌店,據(jù)說,主建築是20世紀(jì)30年代由俄僑修建,洋蔥狀的球型屋頂充滿了的東歐風(fēng)情,典雅而獨(dú)特,白色穹頂,映襯在藍(lán)天裏,與梧桐和暖陽交織在一起,像一道明亮的光,人稱“Church in Church”(教堂裏的教堂)。教堂大廳挑空數(shù)十米,金屬架構(gòu)的書廚,直達(dá)屋頂,白色雕花的石柱,靈動的文字裝飾,詩集與書店內(nèi)空靈的音樂,咖啡的味道,渾然一體。金宇澄《繁花》裏描寫的“阿寶小時候和蓓蒂一起爬到東正教教堂上,看天上的雲(yún),看地上的樹,看黃浦江船塢”就是這裏。詩歌與教堂是靈魂的契合,建築與城市,甚至,秋雨,梧桐,桂花的香氣都如此契合,亦如一首詩。倘若祈禱,就讓秋雨刷新那些靈魂不曾起舞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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