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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樞·衛(wèi)氣行》記載了衛(wèi)氣的2種天人對應循環(huán)路線，第一種對應太陽行二十八宿，白天和夜晚循行不同的身體部位，白天循行經絡，夜晚循行五臟；第二種對應漏刻百刻，不區(qū)分白天和夜晚，形成循行三陽一陰4種部位的25次循環(huán)?！鹅`樞·衛(wèi)氣行》試圖在數值上將太陽行舍和漏刻下水2種時間計量方式等價，并暗自用模糊的“陰分”概念分別指代不同的五臟部位，來統(tǒng)一這2種循環(huán)路線，但由于這2種循環(huán)路線本質上的不同，這種統(tǒng)一的努力只有形式上的彌合，本質上仍存在差異。臨床實踐中多用第一種循環(huán)路線來解釋和治療打哈欠和失眠的相關疾病，但解釋機理存在細微差別。 ——原文刊載于《中華醫(yī)史雜志》2024年第4期
《靈樞·衛(wèi)氣行》篇記載了衛(wèi)氣在人體內循環(huán)的過程和路線，學者們以此作為衛(wèi)氣循環(huán)的主要依據，對營衛(wèi)概念的來源及其循環(huán)過程進行了分析，注意到該篇記載的衛(wèi)氣循環(huán)路線與《營衛(wèi)生會》篇的論述存在矛盾之處，指出該篇實際上記載了2種衛(wèi)氣循環(huán)路線，并對該路線在臨床中的指導作用進行了分析。對于這2種衛(wèi)氣循環(huán)路線之間的差異和關系，原文實際上暗自做了一些統(tǒng)一的努力，此前尚未得到學者的關注。本文將以此為切入點，對衛(wèi)氣循環(huán)理論的建構進行分析，并對其中涉及的“陰分”概念提出新的解釋，為這一主題的研究提出新的角度和思路，并對該理論在臨床中的運用進行探討。1 天人對應視角下的2種衛(wèi)氣循環(huán)路線 《靈樞·衛(wèi)氣行》從天人對應的視角論述了太陽運行、漏刻和衛(wèi)氣之間的關系，然而它將太陽和衛(wèi)氣的對應與漏刻和衛(wèi)氣的對應分開敘述，兩者的對應方式和循環(huán)路線也均不相同，由此形成了衛(wèi)氣循環(huán)的2種路線，文中常用“人氣”一詞表示衛(wèi)氣。第一種循環(huán)路線先概述了衛(wèi)氣的循環(huán)數量和方式。衛(wèi)氣行陽二十五周對應白天，運行于身體之中，用“身”作標識；行陰二十五周對應夜晚，運行于內臟之中，用“臟”作標識。將衛(wèi)氣即文中“人氣”的運行對應太陽“日”的運行，太陽的運行與《靈樞·五十營》篇一樣，圍繞二十八宿進行，不同的是這里不再將二十八宿表示成1 080分，而是直接用二十八舍表示。運行單位為整舍，即日行一舍，二舍，三舍……直至二十八舍，文中詳細列舉了日行一舍至十四舍的所有數值，后十四舍敘述簡略。人氣運行以周、身或臟為單位，一周等于十分身或臟，白天運行于身，夜晚運行于臟，一周的長度文中沒有明示，應與《五十營》一致，為16.2丈，否則無法與一日一夜運行五十周的總數吻合。衛(wèi)氣白天行陽的循行部位和過程有非常詳盡的文字描述：“是故平旦陰盡，陽氣出于目，目張則氣上行于頭，循項下足太陽……其至于足也，入足心，出內踝下，行陰分，復合于目。故為一周。”蓋曉麗和王德強將這一路線總結為：目→足手太陽→足手少陽→足手陽明→足少陰腎經→陰蹺脈→目（復合于目），在把“陰分”解釋為“足少陰”的前提下，又加入了陰蹺脈，陰蹺脈的循行路線確實是從足至目，而且《靈樞·脈度》在計算營氣循行一周16.2丈時也計入了蹺脈，但《脈度》只取陰陽蹺脈各一支，實際這是左右的陰蹺脈。蓋曉麗和王德強對陰蹺脈的引入出自明代黃元御《素靈微蘊·營衛(wèi)解》：“其行于陽也，常于平旦寅時從足太陽之睛明始。睛明者，目之內眥?！庈E者，足少陰之別，屬于目內眥，自陰蹺而復合于目，交于足太陽之睛明。是謂一周。”但是，這并非《衛(wèi)氣行》的本來含義，《衛(wèi)氣行》隨后對人氣夜晚“行陰分”的循行部位和過程進行了明確的闡釋：“其始入于陰，常從足少陰注于腎，腎注于心，心注于肺，肺注于肝，肝注于脾，脾復注于腎為周。是故夜行一舍，人氣行于陰臟一周與十分臟之八，亦如陽行之二十五周，而復合于目。”這里的“陰分”實際上指的是夜晚循行的五臟，從腎臟開始，腎臟的起點是對應的經脈足少陰，前述引文中的“其至于足也，入足心，出內踝下”正是對足少陰循行路線的描繪，之后才是“行陰分，復合與目”。對此，后文還將進一步論述。衛(wèi)氣在白天以目為起點，平行循行手足三陽經，然后到達足或掌，再從足行至陰分，最后復合于目，形成一周的循環(huán)，詳情見下圖1。這種自上而下的循環(huán)方向，以及循行部位中出現的“頷脈”正是早期經脈學說和循行路線的體現或遺留。圖1 衛(wèi)氣第一種循環(huán)路線的循行部位和過程 第二種循環(huán)路線將人氣的運行與漏刻對應，人氣在一晝夜內循環(huán)25組，每組依次循環(huán)三陽一陰，白天和夜晚并無區(qū)別，這里的人氣既不以《五十營》中表示時間的單位“息”計量，也不以長度論，而是以三陽一陰區(qū)別，依次為太陽、少陽、陽明和陰分；漏刻與《五十營》一致，為百刻制，文中詳細列舉了從水下一刻至二十五刻的所有數值，后二十五刻敘述簡略。2 從數值上統(tǒng)一2種衛(wèi)氣循環(huán)路線的努力 《衛(wèi)氣行》最后一部分文字試圖統(tǒng)一這2種不同的衛(wèi)氣循環(huán)路線：“從房至畢一十四舍，水下五十刻，日行半度，回行一舍，水下三刻與七分刻之四。大要曰：常以日加于宿上也，人氣在太陽。是故日行一舍，人氣行三陽（應刪除的衍文：行）與陰分，常如是無已，天與地同紀，紛紛 ，終而復始，一日一夜，水下百刻而盡矣?！蔽闹袑⑷招卸松崤c漏百刻2種不同的時間計量方式統(tǒng)一，并給出具體的比率，太陽日行一舍的時間相當于水下三刻與七分刻之四，該值可由100刻÷28舍得出。根據這一比率，可以在第一種循環(huán)路線的日行舍值與第二種循環(huán)路線的水下漏刻值之間建立等價的對應，詳情請見下表1。表1 衛(wèi)氣2種循環(huán)路線中的太陽行舍、水下漏刻值與人氣運行對應 需注意，按照比率，一舍對應的人氣運行長度準確值應為1周，約為1.786周，這里為適應十進制以十為分母的分數，取用了1這個約數，隨后各舍累計對應的人氣長度都以這個約數為基礎計算，而不是以準確值1進行計算。此外，二舍對應的人氣長度應為3周，而不是2周，《針灸甲乙經》與《黃帝內經太素》均為3。同時，十四舍白日和夜晚各自分別對應的人氣總長度應為25分身或分臟，二十八舍對應的人氣總長度應該為50，包含白日的余分分身和夜晚的余分分臟。這里各文獻的錯誤較多，《靈樞》十四舍對應的數值為“人氣二十五周于周身有奇分與十分身之二”，而二十八舍對應的總數為“陰陽一日一夜，合有奇分十分身之四，與十分臟之二”。顯然前一句的“十分身之二”是對“身有奇分”具體數值的說明，存在注釋竄入正文的錯誤，有些版本十四舍也作“十分身之四”，很可能與后面二十八舍的數值混淆，多加了一個“十分身之二”，從而影響了最后數值的計算。《針灸甲乙經》十四舍對應的數值為“身有奇分十分身之四”，最后二十八舍的總數值為“奇分十分身之四與十分臟之四”，2個數值都有誤。《黃帝內經太素》十四舍對應的數值與《針灸甲乙經》一樣，后面二十八舍的數值為“奇分十分身之四”，可能是將晝日和夜晚的余分相加而得，不再單獨區(qū)分?？紤]到用詞的準確性以及與前文數值的呼應，二十八舍對應的數值應改為“合有奇分十分身之二與十分臟之二”。河北醫(yī)學院編寫的《靈樞經校釋》中的數值正確，但中間的逗號應去掉，該版本十四舍的數值同樣存在注文竄入正文的問題，應改為“人氣二十五周于身，有奇分十分身之二”或“人氣二十五周，于身有奇分十分身之二”。除卻數值的計算、分數取舍和傳抄錯誤等問題，將2種循環(huán)路線統(tǒng)一的最大問題在于，日行一舍時，人氣分別行三陽和陰分的實際過程并不能實現。對此，張介賓雖然表述不同，但也覺察到了其中的矛盾：“水下二十五刻，計前數凡六周于身而又兼足手太陽二經，此日行七舍，則半日之度也。按：前數二十五刻，得周日四分之一，而衛(wèi)氣之行止六周有奇，然則總計周日之數，惟二十五周于身，乃與五十周之義未合。意者水下一刻，人氣在太陽者二周，或以一刻作半刻，則正合全數。此中或有別解，惟后之君于再正?！彼露蹇虝r，人氣已經運行完三陽一陰6次，并又多了太陽1次，對應日行七舍、半日之度。若以此為基準，人氣依照第一種循環(huán)路線運行二十五周于身時，會導致矛盾，從表1第“十四”舍對應人氣行“25”周（身）及相應的陰陽分和刻度可知，“二十五周于身”并不能對應50刻，應小于50刻，但是他并沒有認識到這種對應本身存在矛盾，第一種路線在細節(jié)上無法與第二種吻合。雖然他提出了2種可能的解釋或解決辦法，即水下一刻，人氣要在太陽行2次，或者這里的刻數與常規(guī)的刻數不同，為常規(guī)一刻的一半，但都沒有觸及問題的核心，因此這些解釋或解決辦法并不成功，他也只能將該問題擱置，留待后人解決。實際上，日行第一舍時，人氣只能在四刻七分刻之四內行陰分，剩余的七分刻之三對應的已經是日行第二舍，按照前引將2者統(tǒng)一的文字，當太陽運行至一個星宿上時，人氣應該在太陽上，顯然第二舍就不符合這一要求。依次類推，從表1對日行八舍與水下二十五刻對應的復原數據可看出，若要將2種時間計量方式統(tǒng)一，漏刻在四、八、十一、十五、十八、二十二刻都不能完整地對應三陽或陰分與一個舍，而日行除第一舍外，其余七舍都不是從太陽開始，少陽、陽明、陰分各種情況都有，這從第二十五刻對應太陽就可以看出，第二十五刻是日行第七舍的最后一個時刻，日行第八舍第一刻即第二十六刻對應的是少陽。除卻這些問題，這種統(tǒng)一能很好地實現日行十四舍對應水下五十刻，以及日行二十八舍對應水下百刻且最后一刻落在陰分的位置上。因為百刻能被四整除，所以將漏刻與人氣的對應分成了每四刻一組。3 概念的統(tǒng)一：“陰分”為不同的五臟部位 三陽三陰，《衛(wèi)氣行》第二種循環(huán)路線中的三陽包含了常見的太陽、少陽、陽明，一般解釋為手足三陽經，而將陰分解釋為足少陰腎經。明代馬蒔《黃帝內經靈樞注證發(fā)微》即認為“陰分”為足少陰：“然衛(wèi)氣慓悍疾利，故日間雖當行于陽經，而又于漏下四刻之時，則入足少陰腎經?！薄额惤洝ばl(wèi)氣運行之次》也認為 “太陽少陽陽明，俱兼手足兩經而言，陰分則單以足少陰經為言。”二者認為“陰分”為“足少陰腎經”的觀點源于《衛(wèi)氣行》第一種線路中夜晚循行的過程：“日行十四舍，人氣二十五周于身有奇分與十分身之二，陽盡于陰，陰受氣矣。其始入于陰，常從足少陰注于腎，腎注于心，心注于肺，肺注于肝，肝注于脾，脾復注于腎為周。是故夜行一舍，人氣行于陰臟一周與十分臟之八”，以及《靈樞·邪客》的論述：“衛(wèi)氣者，出其悍氣之慓疾，而先行于四末分肉、皮膚之間而不休者也。晝日行于陽，夜行于陰，常從足少陰之分間，行于五臟六腑”。但從這2個論述和前文的分析來看，人氣進入足少陰，然后行于五臟六腑是針對夜晚行陰臟的第一種路線而言，與第二種路線中能夠出現在白天的“陰分”并不是一回事。實際上《衛(wèi)氣行》給出了“陰分”的實指內容，即三陰。該篇在敘述第二種循環(huán)路線之前，有一段說明：“是故謹候氣之所在而刺之，是謂逢時。在于三陽，必候其氣在于陽而刺之；病在于三陰，必候其氣在于陰分而刺之?！笨梢娺@里的陰分，指的仍是三陰。而且如果這里的“陰分”單指“足少陰”一脈，《衛(wèi)氣行》大可以像“太陽”“少陽”“陽明”一樣列出“足少陰”或“少陰”，而不是用隱晦模糊的“陰分”指稱。為什么“陰分”不直接寫作“三陰”，而且人氣運行至陰分的總刻數與三陽并不均衡，只有25刻。這里面暗含著將“陰分”概念統(tǒng)一的企圖。第一種衛(wèi)氣循環(huán)路線中，日行后十四舍時，人氣在夜晚運行于陰臟中，其路線詳見下圖2：圖2 衛(wèi)氣第一種循環(huán)路線中夜晚的循行部位和過程 這一循環(huán)路線中腎臟循行了2次，但涉及的只有五臟，而不包括為對應三陰而加入的心包絡，五臟的循行順序為五行相克次序，即腎水→心火→肺金→肝木→脾土→腎水。若將第二種循環(huán)路線中的“陰分”解釋為不同的臟腑，即分別為腎、心、肺、肝、脾，5個臟恰好在100刻以內每個循環(huán)5次，詳情請見下表2。表2 衛(wèi)氣第二種循環(huán)路線的水下漏刻時間和人氣運行所在及“陰分”的具體臟腑建構 《衛(wèi)氣行》將“陰分”的內涵不一一指出，而統(tǒng)一以“陰分”指代，應該是為了保持形式上一百刻四分的組合關系，因為一次完整的五臟循環(huán)對應二十刻而不是二十五刻，會影響25組四分循環(huán)路線在形式上的一致性。五臟與手足三陰經可一一對應，但數量上又不完全吻合，因此這里應用了“陰分”而不是“三陰”。實際上，將2種路線統(tǒng)一的趨向也體現在后世的注釋中，馬蒔在解釋第二種循環(huán)路線時，引用了前述《靈樞·邪客》篇論述第一種路線晝日行陽、夜晚行陰的文字，由于第一種路線中提到了從足少陰之分入于五臟，因此第二種路線中的陰分也應指足少陰。只是這種統(tǒng)一，在文本和邏輯上存在如前所述的缺陷。將第二種循環(huán)路線中的“陰分”解釋為五臟，循環(huán)時經行不同的臟腑，雖然與第一種路線中夜晚行陰的“陰分”概念保持了一致，且循行路線也具有一致性，但二者仍存在本質的區(qū)別。第一種循環(huán)路線中的陰臟部位是在夜晚循行，白天循行的是十二條經脈，不涉及內臟；而第二種循環(huán)路線中的陰分臟腑白天晚上都會經過，2種循環(huán)路線本質上的差異無法經由“陰分”概念的統(tǒng)一得到彌合。河北醫(yī)學院所編寫《靈樞經校釋》認識到了2種循環(huán)路線之間的差異，但在細節(jié)的理解上又將這2種路線視為統(tǒng)一的內容，因此認為這2種路線存在諸多矛盾之處。該書根據篇末“日行一舍，人氣行三陽與陰分”的論述，將第二種路線中衛(wèi)氣每四刻行三陽與陰分這一次完整的循環(huán)等同于衛(wèi)氣行身一周，得出了“每晝夜僅得二十八周，與前述50周之數又差22周”的結論。實際上日行一舍與衛(wèi)氣行三陽與陰分的對應應如表1中的情況所示，若以日行一舍為標準，那么衛(wèi)氣行三陽與陰分的時間并不是完整的四刻，而且衛(wèi)氣行三陽與陰分只是第二種循環(huán)路線中的一次循環(huán)，這種路線的總循環(huán)數是25周也不是50周，因此這里的三陽一陰一次循環(huán)不能與第一種路線總循環(huán)數為50周的一周等價，必須將這2種循環(huán)路線的各種數值區(qū)分對待，該書所述的其他矛盾也是如此。衛(wèi)氣的這2種循環(huán)路線，僅第一種路線多用于臨床實踐。中醫(yī)在解釋失眠時，采用了“陽不入陰”的說法，這一解釋源于《靈樞·大惑論》中“衛(wèi)氣不得入于陰，常留于陽。留于陽則陽氣滿，陽氣滿則陽蹺盛，不得入于陰則陰氣虛，故目不瞑矣”。白天衛(wèi)氣行陽經，陽氣盛，不會睡覺，只有到了夜晚衛(wèi)氣行陰臟、陰氣盛的時候才會有想睡的感覺。晚上睡不著，是因為陰氣不夠、陽氣不能入陰所致，因此通過針刺泄陽氣補陰氣，或者用藥物調節(jié)五臟，可以治療失眠問題。這一路線同樣用于解釋人體呵欠的形成：“衛(wèi)氣晝日行于陽，夜半則行于陰。陰者主夜，夜者臥。陽者主上，陰者主下。故陰氣積于下，陽氣未盡，陽引而上，陰引而下，陰陽相引，故數欠。陽氣盡，陰氣盛，則目瞑；陰氣盡而陽氣盛，則寤矣。瀉足少陰，補足太陽?！焙乔吩从诎兹粘霈F、夜晚應盡未盡的陽氣和夜晚陰氣之間的相互牽引，而且正如張介賓所說：“故人于欲臥未臥之際，欠必先之者，正以陽氣將入陰分，陰積于下，陽猶未靜，故陽欲引而升，陰欲引而降，上下相引，而欠由生也。”只有在想睡還沒有睡的時候，比如傍晚時分，陽氣未盡、陰氣已經積于下，才會產生打哈欠的現象，而且“引”這一詞鮮活地體現了打哈欠時嘴一張一合的動作，陽氣上引、陰氣下引的分析也與上下嘴唇的分解動作相符。對于白天，衛(wèi)氣行于陽經，眼睛會睜開；晚上衛(wèi)氣行于陰臟，眼睛會閉著，這都是正常的狀況。如果“今人有神疲勞而為欠者，即陽不勝陰之候”，白天疲勞打哈欠，則是陽不能勝陰的癥狀，與晚上“陽不入陰”從而導致失眠的狀況一樣，也屬于病癥，只是原因不同。與失眠對應，如果有人白天困倦沒有精神，也與陰陽氣的不調有關，表現為白天的陰氣過剩、陽氣不足，治療此證需要瀉足少陰、補足太陽，其治療原理與失眠癥相反。只是具體的瀉補方法，歷代醫(yī)家有所不同。楊上善根據《靈樞》原文，認為應“寫［瀉］于腎脈足少陰實，補于膀胱脈足太陽虛，令陰陽氣和，故欠愈也”。而張介賓認為“當泄少陰之照海，陰 所出也。補太陽之申脈，陽所處也”。很可能正因為有這2種臨床運用，《衛(wèi)氣行》才將人氣一日一夜行身與臟的余分與人“臥起之時有早晏者”相聯系，即醒和睡的時間有早有晚。這里似乎在將行陽與行陰對應白天和夜晚的同時，還進一步對應于醒和睡。正如河北醫(yī)學院所編寫《靈樞經校釋》指出的，《衛(wèi)氣行》中的這一對應不切實際，一年之中白天和黑夜并不總是各占每天時間的一半，實際上這種情況只在春分和秋分這兩天發(fā)生，其他時間白天和黑夜都各有長短，人氣一日一夜所行余分本就是計算產生的“誤差”，這個差值客觀存在，《衛(wèi)氣行》刻意把睡和醒的早晚歸之于這個誤差，實在是有點牽強附會。綜合這2種臨床治療，可見它們是對衛(wèi)氣第一種循環(huán)路線的2種不同運用，但對于病癥的解釋仍存在細微的差別。失眠的癥狀是由于“陽不入陰”所致，打哈欠是由于“陰氣積于下，陽氣未盡”導致，前者陽氣會進入陰臟轉化為陰氣，后者認為白天結束陽氣就應該消失，被陰氣代替。雖然陰陽氣分別與白天、黑夜對應，但是它們的生成、消亡與轉化在不同醫(yī)學實踐或文獻中仍存在細微差異。《靈樞·衛(wèi)氣行》從天人對應的視角記載了2種不同的衛(wèi)氣循環(huán)路線，它與《靈樞·五十營》一樣，在不斷羅列日行舍、水下漏刻和人氣長度、人氣行陰陽的數據對應中，不斷確證和強化天人之間的對應關聯。這2種循環(huán)路線，反映出針對氣在人體內的循環(huán)，晚至東漢，至少有2種天人對應方式，第一種是將人氣與太陽行宿或舍對應，另一種是將人氣與漏刻時間對應。第一種出自黃帝和岐伯的對話，但在很多版本中，卻由伯高而非岐伯說出答案，無論哪種版本，該文本都顯示出與第二種不同的來源，第二種出自黃帝和伯高的對話。岐伯和伯高為《黃帝內經》中與黃帝對話的不同人物，這一混雜正反映了這2種循環(huán)路線以及這2份文本出自不同的來源，但該篇的作者或整理者鑒于主題的相似性將其人為整合。雖然《衛(wèi)氣行》的作者或整理者試圖從數據上將2種不同的時間計量方式統(tǒng)一，并用相同的“陰分”概念去統(tǒng)一衛(wèi)氣經行的臟腑部位，但這些統(tǒng)一的努力只有形式上的彌合，2種循環(huán)路線本質上的差別使得2種不同來源的文本無法實現真正的統(tǒng)一。無論哪種路線，衛(wèi)氣的循環(huán)過程與營氣都不相同，營氣與二十八宿、漏百刻對應的循環(huán)過程在《五十營》中只有數值上的天人對應，而無營氣一周內在二十八脈中的具體循行部位和步驟，相比較而言，衛(wèi)氣的循環(huán)步驟雖然存在2種路線的差異，但均比較詳細具體。而且營氣明顯將二十八宿和漏百刻2種外在天象等價統(tǒng)一，似乎2種時間計量方式完全沒有如《衛(wèi)氣行》中的矛盾，這或許反映了《五十營》中營氣天人對應循環(huán)路線的建構晚于《衛(wèi)氣行》中的論述，是在統(tǒng)一衛(wèi)氣2種不同循環(huán)路線基礎上形成的，然而由于《五十營》也無法解決2種循環(huán)路線在循行步驟上的本質差異，只能避開營氣在身體內的具體循行步驟不談，《五十營》并不是省略這一過程，而是無法給出，因此只能在數值上將營氣與二十八宿和漏百刻聯系起來，構建它們之間的對應。這些均反映出當時為了建構天人對應的關聯，出現了不同的對應方式和結果，天與人的對應并不唯一，而是具有多樣性。編輯/黎曉蕾 校對/田 博 審核/郝鳴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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