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陳敬在街上敲碗行乞時,忽遇著一個老者,見是他父親在世時的故交,便急忙攔著老者磕了幾個頭。 老者乃是清河縣的一個善人,名叫王宣,聽聞了陳敬濟的近況后,便將他叫進家中,讓小廝擺了些點心嘎飯讓他吃飽了,又見他大冬日里衣裳單薄,與他了一領(lǐng)青布綿道袍,一頂氈帽并一雙氈襪和綿鞋。之后又拿出一兩銀子并五百錢遞給陳敬濟說道,“你不要再去冷鋪里打梆子了,在哪里學不出個好來,這五百錢你拿著租房吃喝用,另外一兩銀子拿出做個小買賣糊口。” 陳敬濟從王善人處拿了銀錢出來后,也不尋房,也不做買賣,只拿著那五百錢整日在酒店面店里花銷,把那一兩銀子倒換了些白銅燉罐之類的在街上混賣,巡邏的士兵覺得他形跡可疑,便將他當土賊拿了,將身上的一應(yīng)財物都沒收后打了一頓才放出去。陳敬濟出來后無處生活,只好把身上的綿衣氈襪都換錢吃了,沒過幾日又當上了乞丐。 此后,王善人又陸續(xù)給了陳敬濟兩回錢,一再叮嚀囑咐他務(wù)必不要亂花,一定要拿錢做個正經(jīng)買賣,但是陳敬濟雖然口上答應(yīng)的爽快,接了銀錢之后卻依舊亂吃亂花的很快用盡,反復(fù)鬧了幾次之后,他亦覺得無臉再見王善人。 王善人見狀又將陳敬濟叫來說道,“賢侄,你不聽善言,如此下去可如何是好?!既然你自己不會過活,我便給你尋個清閑些的容身之處吧,在離城不遠的臨清碼頭上有個宴公廟,那里的廟主任道士和我是我個舊交,我備份禮物打發(fā)你去與他做個徒弟,學點經(jīng)典吹打與人應(yīng)福也是個生計,不知道你肯不肯去?!币婈惥礉c頭允了,王善人便著人給陳敬濟做了兩身道袍,擇了日子,帶著些羹果酒菜,并一匹尺頭,五兩銀子,將陳敬濟送到晏公廟中與任道士做了徒弟。 陳敬濟做了道士以后也不安分,經(jīng)常拿著廟中銀錢去碼頭上游玩。一日游玩時撞見了之前認識的院中人陳三,陳三與他說道,“那個馮金寶的老鴇子死了,她又被賣到了鄭家,現(xiàn)在改名叫了鄭金寶,現(xiàn)在在碼頭大酒店里趕趁呢,你不去看看她嗎?”陳敬濟聽罷便帶了銀錢跟著陳三去碼頭大酒店見馮金寶。 陳敬濟與馮金寶故人相見,互訴了一回衷腸后,便歇宿在了一起,此后,經(jīng)常三兩日便一會。 當?shù)赜忻淖鼗⒍侵苁貍涞挠H隨張勝的小舅子,一向恃強凌弱,借酒行兇慣了,一日喝醉了酒,瞧見晏公廟的年輕道士又來占著粉頭鄭金寶,一時氣憤不已,便借著朝鄭金寶討要房錢為由,將鄭金寶和陳敬濟各打了一頓后,拿到了守備府治罪。 周守備升廳后看了呈狀,便朝陳敬濟說道,“你這廝是個道士,卻不守清規(guī),宿娼飲酒,騷擾地方,行止有虧損,著拿下打二十棍,追了度牒還俗。那娼婦鄭氏,拶一拶,敲五十敲,責令歸院當差?!?/p> 也是無巧不成書,這日春梅正在守備府內(nèi)抱著半歲的兒子玩耍,這小衙內(nèi)平日被張勝抱著在外玩耍慣了,極喜看守備升廳,這日便也鬧著要出來看。春梅便抱著小衙內(nèi)在軟屏內(nèi)覷看,一時認出堂上挨打之人是陳敬濟來,便連忙使人將周守備從堂上叫了下來,與他說道,“這正打著的那個道士,是我的姑表兄弟,你看在我的面上,便饒過他吧。”周守備這才放了陳敬濟,度牒也未追回。 陳敬濟挨了十棍后出來無所投奔,便又想回晏公廟,卻被相識的人攔住告訴他說,自從他被拿到守備府后,便有人告訴廟主,“你那個陳姓徒弟,在碼頭酒樓包了個娼婦,又惹了坐地虎門劉二,被拴到守備府辦了個行止有虧罪,聽說還要差人來拿你審問,要辦你個管教不嚴之罪,追了你的度牒去。”廟主聽后驚怕不已,打開囊篋后又見少了許多財物,又著了一口重氣,一時氣的倒地身亡了。 陳敬濟走在街上,正愁著無處投奔,忽見一人從馬上跳下沖他行了個禮,喊道,“陳舅,小人尋了你半天,你卻原來在這里?!眮砣苏鞘貍涓膹垊伲盍舜好分鼇韺り惥礉貋?。 要問春梅為何當時不在守備府中留下陳敬濟,卻是因為那時春梅買了西門慶的第四房小妾孫雪娥在家中上灶出氣,怕貿(mào)然將陳敬濟領(lǐng)了回去,讓孫雪月揭穿出她和陳敬濟的奸情來。故此先放了陳敬濟離開,自己趕忙回府尋了孫雪娥個錯處,將她趕出去發(fā)賣了,這才敢差人出去尋陳敬濟。 陳敬濟來到守備府與春梅相見后,訴說了別后經(jīng)歷的種種慘況,惹得春梅聽了幾度垂淚不已。之后春梅便將陳敬濟安頓在西書院居住,又給了他兩套綢緞衣服并差了一個小廝供他使喚,沒幾天,兩人就避著人勾搭在一起續(xù)起舊情來。 又過了些時日,只因春梅和陳敬濟總混跡在一起調(diào)笑打鬧,便漸漸有些不好的風聲傳遞開來,為堵眾人之口,春梅便請薛嫂給陳敬濟娶了開綢緞鋪的葛員外家的小姐葛翠屏為妻。 周守備見陳敬濟已娶妻成家,便和春梅說道,“如今陳舅既已成家,不如再打點些本錢,教他搭個主管做些小買賣,賺得些利錢,好歹供他一家花銷。”春梅聽罷便把此話與陳敬濟說了,陳敬濟聽了滿心歡喜,第二天便上街去找買賣,買賣沒找著,卻忽遇著之前結(jié)交的一個狐朋狗友陸二哥陸秉義。 陸秉義與陳敬濟見面相互寒暄了一番后,便與他說道,“那個拐了你貨的楊大郎,現(xiàn)下就在臨清碼頭上開酒店呢,又拿錢放著高利貸,整日里穿好衣,吃好肉,隔三差五騎著驢出去收一回帳好不威風哩,都不把我們這些舊時朋友放在眼里了?!标惥礉犃T氣憤的說道,“去年我曾見著楊大郎一面,便跑去問他討要我的貨,卻被他翻臉無情的打了一頓,要不是我一個朋友出手幫忙,便差點讓他打死了,我對他可是恨到骨頭縫里了?!?/p> 陸秉義聽罷說道,“既然哥有心尋仇報復(fù),我看你也不必滿街上找生意了,只寫個狀子把那楊大郎告了,追出你的貨物銀子來,到時他少不得要拿那酒樓頂帳,到時,你把這酒樓交給我和謝三哥幫你打理,你只隔三差五的來查查帳,一個月至少能收四十兩的利錢,這不強如做別的買賣?!?/p> 陳敬濟聽后覺得極是,便寫了狀子教守備府的周忠送到提刑院,提刑院見是守備府遞來的狀子不敢輕怠,立時差人將楊大郎抓來,一頓夾打,監(jiān)禁數(shù)日后,追出三百五十兩銀子并一桶生眼布,把酒店中家伙折了五十兩,離陳敬濟狀上寫的九百兩還差許多,便又將他的房屋家產(chǎn)盡數(shù)全頂了進去。 陳敬濟把酒樓奪過之后便和原來的主管謝胖子合了伙,委付了陸秉義做主管,把酒樓重新豪華裝修一番后,擇了好日子開門營業(yè)起來,一時生意大好,每日都能發(fā)賣出三五十兩銀子來。 |
|
來自: liuhuirong > 《解讀金瓶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