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齋三筆》卷三收有《北狄俘虜之苦》一篇,在《四庫全書》中,此篇題為《黔黎遭兵之苦》。此文係洪邁的父親洪皓在英州刺史任上所親聞,也是其父《松漠記聞》一書中所遺漏的部分,因而洪邁將之單獨輯錄成篇。 早在南北朝時期,北魏攻破江陵之後,將江陵當地的士民不論貴賤全部俘獲,作為他們的奴隸,這大概也是北方少數民族部落一貫的做法。到了北宋靖康之難(1127年)以後,被金人所俘獲者,無論是帝王貴冑,抑或是仕宦之家,全都淪為奴隸,從事苦力勞作。當年的金人給他們的待遇是每人每月發(fā)放五斗稗子(一種類禾的植物所結的草籽),讓他們自己舂搗成米,大約可獲一斗八升稗米,用作他們一月的口糧。另外每年發(fā)放給他們五把麻,讓他們績麻之後編織成衣料,除此之外便再無一錢一帛的發(fā)放了。奴隸中的男人不會績麻編織者只得終年祼體,除了喪盡尊嚴之外,自然也無一絲禦寒之物。由是有人憐憫他們,讓他們擔任造飯的火夫,當他們燒火的時候能接觸到火溫,可當他們剛出外取柴歸來再坐到火爐邊,身上的皮肉因北地苦寒被凍得破裂脫落,沒過幾天他便死去了。 所幸那些有手藝的奴隸,例如醫(yī)者或綉工之類,他們尋常只是團作地上勞作,因而可以用破蓆或蘆葦墊坐或覆蓋身子。遇上主人的客至需要開辦筵席,便會找一些擅長音樂的人去奏樂,這時的樂師奴隸會穿上衣服??墒且坏┚脐@席散,他們的衣著又將脫去,恢復原初的面貌,依舊環(huán)坐刺綉。金人就這樣對待這些被他們俘獲的宋人,將他們視如草芥,聽憑其自生自滅。 關於這些罕見的文獻,還是洪邁的父親洪皓赴任英州刺史時,由蔡襄的後人蔡寯轉述給他的。蔡寯將這些現象記錄在《甲戌日記》之中,後來蔡寯的兒子蔡大器將這段文字鈔示給了洪皓。然這部分文字內容,洪皓並沒有收錄在其《松漠記聞》一書中,因而洪邁將之獨立成篇以出之。 讀完這樣的文字,誰都會欷歔不禁,然而時過境遷,後人對此的感觀逐漸淡薄,乃至忘卻。其實,金人對待宋人還算是比較“人道”的,要是處在近兩百年來的中國,則境遇更是勝出前朝。我們且不說八國聯軍的侵擾,也不用説日寇的暴虐,單說沙俄侵佔我國領土前後統(tǒng)計多達好幾百萬平方公里。且看而今被沙俄佔領的西北,抑或是東北的海參崴,那些土地上還能見到一個中國人嗎?在那些土地上,除了中國人祖先的纍纍白骨之外,並無生口孑遺。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還有不少認賊作父的傢伙,正大肆狂謼烏拉,這更是令我們欷歔不已的現實。 附原文 黔黎遭兵之苦 元魏破江陵,盡以所俘士民爲奴,無問貴賤,蓋自古兵荒皆然也。自靖康之後,?於金人者,帝子王孫、宦門仕族之家,盡沒爲奴婢,使供作務。每人一月支稗子五斗,令自舂爲米得一斗八升,用爲?zhàn)f糧;歲支麻五把,令緝爲裘,此外更無一錢一帛之入。男子不能緝者,則終歳祼體。人或哀之,則使執(zhí)?,雖時負火得煖氣,然纔出外取柴歸再坐火邊,皮肉即脫落,不日輒死。惟喜有手藝,如醫(yī)人、繡工之類,尋常只團坐地上,以敗席或蘆藉襯之,遇客至開筵,引能樂者使奏技。酒闌客散,各復其初,依舊環(huán)坐刺繡,任其生死,視如草芥。先公在英州爲攝守,蔡寯言之。蔡書於《甲戌日記》,後其子大器録以相示,此《松漠記聞》所遺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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